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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文学]故乡面和花朵-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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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句不着腔调的话,又引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掌声一起来,想压是压不住的。横行.无道说: 
  「什么标准呢?我看标准还是以前的标准(这叫什么创新呢?小刘儿在底下想。我们还鼓什么掌呢?他怎么能跟我的作品同日而语呢?但是出于眼前利益,小刘儿还是跟着众人鼓了掌。)只要我们不像刚才乱来就行了。只要不把人撕成碎片就行了。不管怎么说,把人撕成碎片,总是犯法的吧?(横行.无道这点不高明的幽默,又赢得一片笑声。可见人在专制之下,大家对世界的要求是多么地低啊。)我看在同性关系者和村里人相互配对的时候,标准和原则也就这么几条: 
  「一,布袋买猫是不行的。」 
  「二,男女乱搞是不行的,同性关系总得有个同性关系的样子。就好象我们要绝食总不能吃东西一样。」 
  「当然这些标准也没有什么新奇。因为我们原来就是这些标准。但是,这些标准一经我老横重新确立,就像刚才我讲话一样,放到特定的语言环境中,效果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于是它就成了新标准了。过去有标准大家不遵守,于是惹来了骚乱;今后可就军令如山倒,大家就不能自行主张了……」 
  说到这里,横行.无道又有点像刚才的牛蝇.随人了。开始声色俱厉和张牙舞爪起来。这时我们才知道,不管谁上去讲话,不管一开始是什么样子,到头来都是换汤不换药呀。不是说一切无标准吗?不是说无标准就是最大的标准吗?原来这只是他未上台时的需要;真到上台之后,他就要重新确立秩序了。我们刚才对于牛蝇.随人的拋弃和对横行.无道的欢呼,一下又显得肤浅许多。横行.无道因为过去当过杀手,这时还有些牛蝇.随人没有的骄横呢。他说: 
  「丑话说到头里,在我老横确立的新标准面前,谁要再不听招呼,再乱来,我们虽然不会再笨拙地把他们扫平,但是我们可以给他或她实行祖上的制度嘛,可以给他或她染头或者封井嘛,不准他们上井担水,当然也包括不让他们使用自来水;让他们舒坦一时,难受许多天,渴死他们。这不是比马队还要抻他们的劲和拿他们的龙吗?村丁小路的祖先不是在历史上拿着扁担看过井吗?现在就不换家族不换人和不换扁担了──仍由小路来看管。这样说起来,好象同性关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怎么搞得这么复杂和这么严肃呢?怎么还出来这么多规定呢?我们搞同性关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解放我们自身释放我们多余的能量吗?怎么现在搞得三步一岗和五步一哨?是老牛搞的还是老横搞的呢?搞也许不是我搞的,但我们针对的,却是那些在过去异性关系还没有搞够这次是怀着异性关系的目的混杂在我们同性关系队伍中的人,就是那么一小撮阶级异己分子。他们是谁呢?他们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 
  这话在底下的听众中引起一阵震动。但横行.无道说到这里,开始卖起了关子,拿起一瓶蛤蟆蝌蚪水喝了起来,故意在那里抖着腿不说了。我们这些在台下的灵魂们,可就人人自危和相互紧张了,可就一个个地支起耳朵和张起嘴巴了。可就顾不得追究横行.无道而开始担心自己了。不会是我吧?大家都这样想,特别是那些果然怀着异性关系目的来殉情和捣乱的人;看来横行.无道还是有些统治手腕,我们刚才小觑了他。真是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但是我们人人又怀着侥幸的心理。这时我们又想念起已经被横行.无道变成猪的猪蛋大叔。过去看着猪蛋大叔也不是东西,现在做了亡国奴,才感到猪蛋大叔领导我们时的亲切。如果仍是猪蛋大叔的时代,他能这么给我们卖关子折磨我们的神经吗?他不早就该杀杀该打打就像爹娘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给处理了吗?杀杀打打之后,猪大叔还是我们的猪大叔,我们在一块打打闹闹还是一家人;现在可好,我们的命运,就交到别人的一张嘴巴上了。我们就成了他瓶子里的一群蝌蚪了。猪大叔被放逐山野了。我们看着横行.无道的嘴巴,都希望他早一点将瓶子放下来,将我们这群蝌蚪从他嘴里吐出来。终于,他吐了,他点名了。他点名的时候,就跟宣判会上念犯人的名单一样,这是多么让人心惊肉跳和惊心动魄的时刻啊。 
  「小刘儿,瞎鹿……这次先宣判这两个,留着几个下次再宣判。你们两个,都不是为了搞同性关系而是冲着冯.大美眼来的吧?」 
  我和瞎鹿,当时都吓得晕了过去。白石头和白蚂蚁等人,就开始欢呼雀跃和奔走相告。抓典型原来就抓了两个。连俺爹这时也有些高兴,赶紧站出来要和我划清界线,要揭发我以前的别人所不知道的男女方面的问题。我们进入同性关系时代才几天,我们以前的男女之事就变得这样见不得人和成了置人于死地的弥天大罪了吗?俺爹说,小刘儿以前不但迷着冯.大美眼,有时夜里说梦话时还念叨过圣女贞德呢。打麦场上立即又引起一场混乱。这个王八蛋,不但想着洋人,还想着故乡的圣女呢,他还要中西合璧呢。圣女贞德女地包天立即要上前抓我撕我,生怕由于我的梦话而使她受到牵连。倒是横行.无道皱着眉上去把她和俺爹给拦住了: 
  「我虽然宣判了小刘儿和瞎鹿,但是并没有说他们犯了死罪呀。恰恰相反,我采取的是既往不咎的原则。让他们知道这个错误,站队站错了,站过来就是了;以前乱搞或乱想男女关系,从今往后不乱搞乱想就是了。单从这一点出发,我们倒是和以前的男女社会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是殊途同归。他们不让乱搞男女关系,我们也不让乱搞男女关系。我们的要求甚至比他们还严格。这就是世界上万物同理的又一个例证。我们念他们是初犯,是犯在我们的规定之前而不是规定之后,我们给他们俩一人一个男人内警告处分也就是了。没必要非抓起来嘛,没必要非处置了嘛;就放到群众中嘛;对群众也是个教育嘛;不要落井下石嘛。小刘儿,瞎鹿,你们说呢?」 
  他的这种又打又拉先打后拉的战术,已经使我们俩心服口服。我们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横行.无道还对我们宽大处理:只给了我们一个处分,不杀头,也不关监狱,我们已经对他感激涕零了。横行.无道,有你的。你的领导方法和领导艺术已经让我们五体投地。我们见横行.无道大叔主动征求我们的意见,把我们的命运交到我们自己手里,我们俩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怔了半天,等意识到这问话确实是在问我们,我们忙不叠地上前抓住横行.无道的手,四只眼睛流着四行泪说: 
  「我们的横大叔,我们还能说个什么?您看该怎么办,您就怎么办就是了!我们的小命就握在您的手里,您对我们这么宽大,我们对您老人家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哪里还敢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呢?从今往后,我们多活一天,就是您多给我们一天;我们这辈无以报答,就下辈子做牛做马衔环含草报答您吧。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您的铁军,我们就是您的嫡系部队。您说往东,我们就不往西,您说打狗,我们就不打鸡,您说天黑,我们赶紧把眼给捂起来。从今往后,我们决不再搞男女关系,不但不搞,连想也不想。我们要安安心心和扎扎实实地搞同性关系,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搞出一个名堂让您看一看……」 
  说着说着,我们流着泪就说不下去了。横大叔也理解我们的心情,这时又和蔼地拍了拍我们的肩膀: 
  「要说你们有什么错误,你们的主要错误也不在关系方面──凡是我们在生活中犯错误,往往并不在错误本身,而在错误的言外之意上:你们的主要错误还是在交朋友上啊。你们认圣女和爹,以后总该挑拣一下吧?」 
  这话对我们如醍醐灌顶。一下也使圣女贞德和俺爹威风扫地和无处躲藏。这是老横让我们佩服的另一个方面。化敌为友,分化敌人,横大叔运用得多么纯熟和炉火纯青啊。打麦场上又是一片欢呼。现在看来,我们拥戴横行.无道又没有错,我们拋弃那个牛蝇.随人还是对的。在五体投地之下,我和瞎鹿又想自己从大家伙超拔出来,自作聪明地说:老横,既然这样,我们就认您做干爹吧;从此我们两个干儿,不就大树底下好乘凉了吗?──主要是趁您的思想;在您的指导下,我们不就少犯错误了吗?倒是老横皱了皱眉说:这种过去时代的庸俗的东西,现在就不要再搞了吧?让群众一阵哄笑。但在这之后,俺的没有认成的横爹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事后我们想想也感到好笑,他教育起别人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竟犯了那么幼稚的错误呢?这和以前的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本来一切都够圆满的了,标准有两条已经不错了,但他说了两条标准觉得效果还可以,说顺了嘴,接着又画蛇添足地说出了第三条。也许是他前两条标准说得太得人心了,这种效果他事先也没有想到,他对自己还有些怀疑:我还有这样的领导才能和演讲、蛊惑人心的本领吗?以前怎么没有体现出来呢?真是到了什么位置上就有什么水平,说你行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现在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了嘛。于是就有些骄傲和得意忘形,就好象一个人正道走得时间太长了,走着走着就下了道;刚才还在阳光大道上,现在就到了坷垃地里;就和刚才没有发现自己的才能一样,现在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下道。一切都是必然的和理所当然的。他也重蹈了历史的覆辙。他也没有逃出历史的规律和这个规律对他的惩罚。历史的回光返照,再一次打在他身上。人一批批的都死去了。从古到今,活着的人毕竟是少数哇。说到这里,我们又有些伤感。一幢大厦建起来是多么地不容易啊,等到它坍塌的时候,也就剩轰隆一声响了。刚才老横说得那么成功,他的一切都建立起来了,我们都忘记他过去的流氓身份了,现在由于他的第三点,一下就提醒我们和要了他的命。他刚才的第一点和第二点算是白说了。他说: 
  「三,为了防止我们乱搞和乱来,单是采用祖上的制度,封井和染头,也是不行的。我现在还要把这个制度再发挥一下。祖一的制度好是好,但还是治标不制本。继承、捍卫和发展祖上的思想和制度的重任,就理所当然地落到我们这一代肩上了。不然历史和时代还怎么发展和进步呢?我现在要发展什么呢?祖上的制度是制事后,事发了,男女两人已经舒坦过了,这时候才来给人家封井和染头,我觉得这不叫防患于未然,不叫未雨绸缪。我们可以想一想,是什么引起了男女之间的兴趣和骚动呢?你要上来摸我和我要上来摸你呢?如果我们在这两点上事先防住它们,还哪来的骚乱和不正之风呢?井也不用封了,头也不用染了,我们就可以放心地睡大觉了。如何防住它们呢?我可以明白地说,积我二三十年的实践经验,只要它在我们身上存在一天,我们就无法对它们进行预防。男女犯人关在不同的号子里,一天天地捞不着见面,见面也就是晚点名的几分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女犯人还经常不断地怀孕呢;别说我们在这里搞同性关系,还不限制男女之间的交往呢。虽说我们的目的是搞同性关系,但可以想见的是,一旦搞起来,有伤风化的异性关系,定会层出不穷。怎样才能从根本上防住它们呢?就因为对它们束手无策只好任它们发生然后才给它们染头或者是封井吗?只能是消极地防御而不能主动地出击吗?如果它们没有碰到我,算是它们幸运;现在它们碰到了我,也就该它们倒霉。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跟人员调动一样,当我们发现控制不住他们的时候,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调动和给他们换防嘛。说到这里我又要兴奋了。这和我过去的职业又有些联系了。一开始当流氓,只是一种无畏的逞能和想在人前表现自己,当自己被另外一帮流氓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和发怯。但流氓当的时间长了,一阵不打架不见流血心里还有些痒痒呢。就好象长期不见男人的两个寡妇,见了面总是说:『怎么样,长期不见男人,又痒痒了吧?』怎样防止出现这种苗头和这个问题呢?我看唯一的办法,也就是移植了。换句话说,就是移花接木。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我受到了王室公主卡尔.莫勒丽的启发。把他的东西割下来不就得了?你做精,我把你做精的东西给割下来,把工作做在事前;同样的道理,女人的大奶子晃来晃去,在那里蛊惑人心,我们把它割下来不就得了?当然,如果单是割下来,我觉得这种做法还是有些消极,更加高明的做法,是把割下来的东西,再给他们交叉移植上,这就不单是防末,而是治本了。比这个移植本身还要体现我本人智能的是,这个主意竟也是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才华的随意性,体现着人的智能的根本。这个男女换防,这个移植和移花接木,一下就改变了我们世界的力量对比,一下就结束了世界大战而进入了冷战时期,一下就克服了所有的不正之风和更加符合我们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宗旨和文本意义。一个新的观念,可以改变一个国家;一个新的思路,可以打碎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天地;更别说它们对于改变一个一穷二白的故乡的重要性了。我这还是牛刀小试呢。刚才还是前途茫茫,现在就又绝处逢生。我早就说过,只要把那个牛蝇.随人撤下来,把这支队伍交给我,我们就可以无往而不胜。领一支队伍就感到吃力,这时的问题就决不在队伍而在领导人身上了。群众都是好群众,就看我们把他们领到哪里去。我们让他们搞同性关系,他们不就搞起了同性关系吗?问题总是会出的,世上没有不出问题的过程,关键是在政策上下手,一下就解决了问题的根本。我一换防和移植,不就能够看到我们井井有条的新社会了吗?说时迟,那时快,光说不动也不行,我现在就要下手了……」 
  说着,横行.无道「刷」地从袖子里扯出一把牛耳尖刀。接着就要找对象实验。就要给一个男的和女的移植。先搞实验,然后再推广,说起来也不算不稳妥。如果单是移植,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但历史的转向,往往也在一念之差,老横的人头落地,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他如果单是找实验对象,不管找到谁,谁还能不让他实验吗?我的故乡,还是一个不顾大局的故乡吗?把个人的利益放到一边,问这个结果是有利于全局和整体的吗?既然有利,我们就拥护,我们就没话说。鸡是阳间一口菜,杀了你也别怪;乳房没了,我从此有了天下,愿得广厦千万间,故乡个个笑开颜。我们不是一群流氓,我们是一群有觉悟有理想的人。血流如注,我们面不改色,谈笑凯歌还。老横,你就下刀子吧,让你看一看我们故乡人的英雄本色。可惜的是,这时我们没有出问题,提出这个问题的老横倒是自己出了差错。他在下刀子的过程中,自己违反了自己的规定,自己违反了自己的初衷。他上去就抓住了呵丝.温布尔、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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