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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空心岩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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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的菲耶尔先生要一直走到栅门。那里当然没有人,更不会有什么检察长
先生。于是他就会回来。这一去一来,给我们大约四分钟时间。我需要一分钟跳出
这个窗口,穿过废墟小门,骑上等在那里的一辆摩托车。还剩三分钟,足够了。”
这是一个怪人,样子畸形,两条又长又细的腿撑着巨大的,像蜘蛛身子一样圆滚滚
的上身;一双猿臂,颧骨突起,前额又矮又窄,看来有点固执。
    博特莱晃了几晃,两腿发软,不得不坐下来。“说吧,您想干什么?”“那张
纸。我找了三天了。”“我没拿。”“你撒谎。我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你把它放到了
皮夹里。”“给您以后呢?”“以后?你给我保证以后守规矩。你让我们烦透了,
让我们安静点。管你自己的事得了。我们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他手枪对准年轻
人,步步逼近。他声音低沉,吐音清晰,声调刚毅有力。他目光凶狠,笑容冷酷。
博特莱开始发抖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危险!这是什么样的危险啊!他觉得面对的
是一个残酷无情不可抵挡的敌人。
    “以后呢?”他问,声音有点哽咽。
    “以后?没事了……你将自由……”一阵沉默,布莱杜又说:
    “只有一分钟了。该决定了。行了,小伙子,别做傻事……任何时候任何地方
我们都是最强的,……快点,那纸条……”伊齐多尔站着没动,脸色煞白,不过还
是能控制住自己。神经虽然慌乱,头脑却还清醒。眼前二十厘米远的地方,便是那
黑洞洞的枪口,手指扣在扳机上,再用一点力就……“那纸条,”布莱杜重复说,
“否则……”“在这儿!”博特莱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皮夹,递给书记员。书记员一把抓过去。“很好。我们还是通
情达理的。总之,我们今后可以联手干些事情……你虽然有些胆小,但很识时务。
我会和伙伴们说的。现在我走了。再见。”他收起手枪,扯下窗户插销。走廊上传
来了脚步声。“再见,”他又说一声,“我没时间了。”可是,他冒出一个念头,
立即停步,迅速检查皮夹。“天打雷劈的……”他咬牙切齿地骂道,“纸条不在里
面……你骗老子!”他跳进室内。这时砰砰响了两枪。原来伊齐多尔掏出手枪开了
火。
    “小伙子,你打不着的。”布莱杜吼道,“你的手在发抖……你怕……”他们
两人抱作一团,在地板上打滚。外面有人急促地敲门。伊齐多尔身体瘦弱,很快被
对手占了上风。完了。一只手举起匕首,向他刺来。博特莱感到肩膀一阵剧痛,立
刻松开了手。他觉得有人搜索他的衣服内袋,拿走了那张纸片。随后,他隐隐约约
看见对手跳窗走了……
    第二天早晨,各家报纸详细报道了昂布吕梅齐城堡发生的最新事件:小教堂被
人掉了包,亚森·罗平和莱蒙德的尸体被人发现,以及预审法官的书记员布莱杜谋
害博特莱。这些报纸还发布了下面两条新闻:
    加尼玛尔失踪。歇洛克·福尔摩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劫持。他当时在伦敦市
中心,正准备乘火车去多佛尔。这样,一个十七岁男孩不同凡响的推测判断能力,
使亚森·罗平一伙乱了阵脚,偃旗息鼓了一阵,但现在又卷土重来,一下就全线获
胜。亚森·罗平的两大敌人福尔摩斯和加尼玛尔已被除去。博特莱也干不成事了。
再也无人可以与这样强大的敌人作斗争了。
                              四、正面较量
    六周后,一天晚上,我让佣人去休息了。那是七月十四日国庆前夕。天气非常
闷热,像是要下雷阵雨的样子。我一点也没有出去的念头。阳台的窗子全开着,工
作灯已经扭亮。我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因为还没有看报,便把报纸拿来浏览。当然,
上面还在谈论亚森·罗平。自从可怜的伊齐多尔·博特莱遭到谋害以来,报纸没有
一天不提到昂布吕梅齐城堡案,而且专门辟出一栏。这一连串突发事件,充满了不
可逆料令人困惑的戏剧性情节,把公众舆论刺激到空前兴奋的地步。菲耶尔先生怀
着可嘉的诚意,甘愿充当配角。
    他向记者谈话,说出了他的年轻顾问在那难忘的三天里作出的发现。这一来,
有可能使得公众作出种种大胆的假设。情况果然如此。刑事专家和技术人员,小说
家和戏剧家,法官和前保安局长官,已经退休的大侦探和正在成长的歇洛克·福尔
摩斯们,各抒己见,挥笔成文,都试图破译补充那份密码,不过所有文章都只是重
复一个孩子,让松—德—赛伊中学修辞班学生伊齐多尔·博特莱的那些话。
    因为:必须指出,他确实掌握了全部真相。秘密……还有什么秘密?亚森·罗
平藏身和咽气的地方已经找到。这一点无可怀疑:德拉特尔大夫对职业秘密始终守
口如瓶,拒绝提供任何证词,但他私下对好友坦言,他确实被带进小教堂的地下室
;那些同伙还向他介绍过,受伤的人就叫亚森·罗平。
    现在地下室内发现了艾蒂安·德·沃德莱的尸体。正如调查证实的,艾蒂安·
德·沃德莱就是亚森·罗平。亚森·罗平和受伤者是同一个人,在这里再次得到了
证实。
    因此,亚森·罗平死了,德·圣韦朗小姐的尸体凭着金手链也被认出来了。这
场惨剧演完了。
    可它没有完。对谁来说都没有完,因为博特莱提出了相反的看法。别人不知道
哪里没有完,但是根据年轻人的话,整个案件仍然是一团迷雾。事实的证明不如博
特莱的断言那样影响舆论。有些情况还不清楚。不过,人们毫不怀疑他能作出圆满
的解释。伯爵把博特莱送到迪耶普治疗。开头,公众焦急地等待着他的伤情公报。
头几天,听说他生命危险,公众非常揪心;当报纸在一天早上宣布他已完全脱离危
险,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一点点细节都会让公众激动。人们看到他的老父被一封
急电召来,照料他,人们非常感动,德·热斯弗尔小姐彻夜在病人床边护理,大家
都十分敬佩。
    接下来是迅速而快乐的康复。人们终于可以知道秘密所在了。知道他答应告诉
菲耶尔先生的真相,知道罪犯用匕首阻止他说出的决定性的话,知道惨案之外,司
法当局怎样努力都无法窥探的秘密。
    博特莱伤口痊愈,可以自由行动了。现在,对一直关在卫生检疫所监狱的哈林
顿先生将有个说法了。人们始终认为他是亚森·罗平的神秘的同谋。
    人们还将得知他的另一名同谋、胆大包天的布莱杜书记员犯罪后的下落。
    博特莱可以自由行动了。大家可以确切知道加尼玛尔失踪和福尔摩斯被劫持的
情况了。这两起罪行是怎么发生的?英国侦探和他们的法国同仁未掌握任何线索。
圣灵降临节那个星期天,加尼玛尔没有回家,星期一也没有见到人。以后六周一直
不见人影。在伦敦,圣灵降临节后星期一下午四点,歇洛克·福尔摩斯雇了一辆双
轮马车,准备去火车站。刚上车他就要下来,也许察觉了危险。这时有两人从左右
两边跳上马车,将他打翻,按住。车箱窄小,那两人不如说是压在他身上。有十个
路人目击了此事,但来不及干预。
    马车一阵疾驶,逃之夭夭。以后的情况呢?以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还有那张纸片,布莱杜书记员那样重视,不惜动用匕首把它抢过来的那神秘的
暗语,也许也能从博特莱这儿得到完全的解释。无数拼词解谜的人把它称为“空心
尖顶难题”。他们钻在这些数字和圆点之中,尽力寻找答案。
    空心尖顶!两个词让人困惑的组合,这张小纸片的内容难以理解,连纸片的来
处都是个谜!或许,这是某个小学生在一角纸上瞎涂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或许,亚森·罗平这个冒险家的整个冒险活动都是冲着这两个神秘的词而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不知道。
    不过大家会知道的。好几天来,报纸一直在报道博特莱来到的消息。斗争即将
重新开始。这一次,年轻人急于报仇,斗争将十分激烈。
    他的名字赫然用大字印出来,吸引了我的注意。《大报》在栏头刊出如下按语

    伊齐多尔·博特莱先生答应将披露的情况交本报首先发表。明天星期三,在司
法当局掌握情况之前,本报将公布昂布吕梅齐惨案的全部真相。
    “这还了得,嗯?您有什么想法,亲爱的?”我在扶手椅上吓了一跳。我旁边
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人。我站起来,用眼睛寻找武器。但看到他似乎完全没有
歹意,我便忍住了,走到他身边。
    这是一位青年男子,面孔刚毅,一头金色长发,黄褐色的络腮胡尖尖地贴在两
边。一身打扮让人想起英国牧师朴素的衣着。此外,他一身上下透出庄重朴实令人
尊敬的气息。“您是谁?”我问。
    他没有回答。我又问一句:
    “您是谁?怎么进来的?来干什么?”他看着我,说:
    “您认不出我了吗?”“认不出……认不出!”“啊!真是奇怪……好好想一
想……一位朋友……稍稍独特的朋友……”我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您撒谎!……您自称那个人,您不是他……这不是真的……”“那么,您为
什么想到那个人,而不想到别的人呢?”他笑着说。
    啊!这笑声!这年轻而爽朗的笑声!它含有的讥讽揶揄意味,常常使我开心!
我打了个哆嗦。这可能吗?
    “不,不,”我有些惊恐地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是我。
    因为我已经死了,嗯?因为您不信有鬼魂?”他又笑起来。
    “难道我是个会死的人么?被一个年轻姑娘一枪打中后背,就这样死了么?真
的,这也把我看得太差劲了!好像我自己也同意有这样一个下场似的!”“这么说
真的是您!”我心绪激动,仍有几分怀疑,结结巴巴地说,“我认不出您了。”
“嗬,”他快活地说,“这我才放心哩。唯一见过我的真面目的人今天认不出我了,
那么,今后见到我今天这样打扮的人见到我的真面目时,也会认不出来的……如果
说我有真面目的话……”既然他不再改变声调,我便听出了他的声音。认出了他的
眼睛,他的面部表情,他的姿态,透过他的外表,认出他本来那个人。
    “亚森·罗平。”我低声喊道。
    “对,是亚森·罗平。”他站起身说道,“独一无二的亚森·罗平。既然我似
乎死在某个地下室了,那就算是刚从阴间回来的吧。其实亚森·罗平活得好好的,
可以随意行动,幸福、自由,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地要在这个世界上享有幸运的独
立。迄今为止,他在这个世界上受到的只有宠爱和优遇。”我也笑了。
    “嗬!真是您。您比去年我见到您的那天愉快多了……祝贺祝贺。”我指的是
他上一次来访。那是在著名的王冠事件以及离婚,与索妮亚·克里克诺芙出逃,后
来这位俄国姑娘又惨死之后。那天我见到的他与平时判若二人,恹恹无力,垂头丧
气,一双眼睛哭累了,在寻求同情和温情……
    “别提了,”他说,“老八辈的事了。”“只不过一年。”我反驳说。
    “十年了。”他肯定地说,“亚森·罗平一年抵别人十年。”我不再坚持,换
个话题:
    “您是怎么进来的?”“上帝呵,跟别人一样,从大门进来的。我没看见什么
人,就穿过客厅,顺着阳台来到这里。”“好吧,可您没有大门钥匙呀?”“您清
楚,对我来说,不存在什么门。我需要用您的房子,我就进来了。”“听您的吩咐。
要不要我出去?”“哦!不必!您在这里毫不碍事。我甚至可以告诉您,今晚十分
有趣。”“您等人?”“是的。我约人十点钟来看我……”他掏出怀表。
    “十点钟。只要电报送到,那人就不会迟到……”前厅响起了门铃。
    “我说了吧!不,不劳您……我去。”见鬼!他会跟什么人约会呢?我将看到
什么样的戏剧或笑剧场面呢?既然亚森·罗平认为它值得关心,那就一定是不寻常
的。过了一会,他回来了,闪在一边,让一个高挑、清瘦、脸色十分苍白的年轻人
进来。
    亚森·罗平没说一句话,开亮所有的电灯。他的动作有几分庄严,搞得我也慌
乱起来。房间通明透亮。他们两人对视着,仿佛要用自己锐利的目光把对方看透。
这种严肃认真直视对方的场面,给人印象很深。来人究竟是谁呢?
    我发现他与最近刊出的一张照片相像,正要猜出他是谁的时候,亚森·罗平转
过身对我说:
    “亲爱的朋友,我向您介绍,这是伊齐多尔·博特莱先生。”他旋即对年轻人
说:
    “我要感谢您,博特莱先生。首先是因为您应我一封信的请求,同意今晚会见
之后,再把情况披露。其次是因为您乐意今晚来见我。”博特莱微微一笑。
    “请您注意,我尤其乐意听您的吩咐。您那封信的威胁并不是针对我,而是针
对我父亲的,因而更有效,更不容我不服从。”“唉!”亚森·罗平笑着回答说,
“那是各尽所能,有什么办法就使什么办法。我凭经验知道,您把自己的安全置之
度外,因为您领受过布莱杜先生的手段。只有您父亲可以……您很敬爱父亲,……
我便使出了这一杀手锏。”“而我就来了。”博特莱附和说。
    我请他俩坐下。他们同意了。亚森·罗平用他特有的稍带讥讽的口吻说:
    “不管怎样,博特莱先生,如果您不接受我的感谢,至少不会拒绝我的道歉吧。”
“道歉?为什么,先生?”“为了布莱杜先生对您的粗暴。”“我承认,他的行为
让我吃惊。这不是亚森·罗平一贯的做法,用刀来……”“我也一点没有想到。布
莱杜先生是个新成员。这一段是我的朋友在指挥行动,他们认为把负责调查的预审
法官的书记员争取过来,可能对我们的事业有利。”“您的朋友没有做错。”“的
确,专门指派盯着您的布莱杜对我们非常有用。可是新手急于表现自己,把热情稍
稍用过了头。自作主张拿刀刺您,违背了我的原则。”“哦!那是件小小的不幸。”
“不,不,我已经严厉批评他。不过,我还得为他说一句话。他没想到您的调查进
展这么快,实在没办法,才来这一下的。要是您给我们留几小时,也就不会遭受这
不可饶恕的谋害了。”“我也许还能得到好处,遭受加尼玛尔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
一样的命运?”“正是如此。”亚森·罗平笑得更开心了,“我呢,也不会因您受
伤而万分痛苦了。我向您发誓,有几天,我的心情极为难受。今天,看到您脸色苍
白,我仍然揪心似地内疚。您不再怨恨我了吧?”“您把自己无条件地交给我——
我本可以很方便地带加尼玛尔的几个朋友来的!这证明您对我的信任。这一来,以
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博特莱说。
    他是说真话吗?我承认我被弄糊涂了。这两人的交锋一开始就让我莫名其妙。
我见过亚森·罗平和福尔摩斯在北站咖啡馆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我不禁回想起那两
位斗士傲慢的骨气,彬彬有礼的举止下自尊心的可怕冲突,和他们假装出来的神态,
他们高傲的举止,他们唇枪舌剑的交锋。
    可这里却是另一回事。亚森·罗平没有变: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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