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流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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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士初见他这般，也没追问。两人无语许久。终于，尹士初开口说：“我准备离开京城。不会去见新帝。”
　　“是吗～不回去了？是因为气他们把你活埋了！”赵懿徽说着，居然笑了。
　　“不是，京城不适合我。”尹士初看着前面，一脸淡然。
　　“还继续酿酒吗？”赵懿徽问。
　　“嗯～”一说到酒，尹士初脸上柔和起来。
　　“我跟着你，行吗！”赵懿徽马上接口道。
　　“？”尹士初怔了一下，心道：赵懿徽再不济也是个王爷，就算现在败了，总还有几个忠实的属下，何必要跟着我呢？难道不怕我卖了他，还是说，他想找机会算计我？
　　“你不同意？”赵懿徽死死瞪着尹士初。
　　“为什么要跟着我？”尹士初低头道。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赵懿徽笑着问。
　　“你难道喜欢待在那里？”尹士初的声音，带着嘲讽。
　　“现下，我赵懿徽最相信你，你刚才明明可以将我关在墓里的。最后，却放我出来了。”赵懿徽很趸定的说。
　　“……可我想一个人。”尹士初站起身，迈步走。她放赵懿徽出来，原是觉得他可怜，原是想着也许可以利用他一起回傅宅，引开别人，让她拿回藏在那里的私房盒子，也拿回那只荷花灯。但现下，她宁可一个人麻烦些，也比带着个隐患好。
　　“连陈平文也不要了吗？”赵懿徽在后面提声说。
　　“你不是说他受了封。过得很好吗？”尹士初停下来，回过头，说道。
　　“我只说他受了封，可没说他过得好！”赵懿徽驳斥道。
　　“有人服侍了，还能不好吗～”尹士初笑笑。
　　“你！！”赵懿徽有些生气，顿了一下，突然挑起嘴角，狐狸眼一眯，歪着头地说：“你就不怕，我被抓着，告诉他们你还活着！”
　　“……真不该放你出来。”尹士初一愣，倒是不恼，只是有些无奈。暗道，我这可不是，又冲动了，明知道放他出墓，会有麻烦，却还是忍不住要做傻事。我倒霉就倒霉在这上面了。可是不做这种傻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35章

　　第二日，两人偷偷潜进城，投了悦来客栈，还买了辆马车。
　　当晚，未时。
　　尹士初和赵懿徽来到傅宅后墙外的杏树旁。
　　“傅远山真的搬出去住了？”尹士初再确认一下。
　　“真的！他风风光光婚娶建府，真的不住这里了。”赵懿徽蹲下腰，保证道。
　　“哦～”尹士初应了声，然后一脚踩在赵懿徽的腿上，一脚再踏上赵懿徽的肩膀，一双手攀着墙沿。
　　“你别抖啊，哎哟，我的脑袋～这辈子还没有人，拿脚踩本王的头呢！”赵懿徽低声抱怨。
　　“别说话了，集中精神，稳着点，再高些，把腰直起来……”经过努力，尹士初终于骑上了墙，然后伸手去拉赵懿徽上来。
　　赵懿徽武功被废不久，身子还有些伤，一脚撑墙，一脚撑着边上那棵杏树，八字着脚，极不雅观，并且费了老大的劲，才上了墙。想当初，他只需一提气，就能飞身翻过去了。
　　进到傅宅，尹士初到密室的暗格里拿了盒子，这盒子相当于她的身份证，不能丢，而后去了书房，拿了五本极厚的皮面籍子，这籍册是她的迷你版经典文库，上面的字极小，要用水晶透镜，也就是放大镜才能看清。
　　“拿着这么重的玩意，还怎么翻墙。”赵懿徽看尹士初往大包裹里塞着厚重的书册，忍不住小声提醒。
　　尹士初转过脸，瞧了他一眼，笑笑，又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拿了一袋金叶，一包碎银和一小包铜钱。
　　“你没听我说啊～”赵懿徽推了一把尹士初。
　　“王爷大人，您傻了吗？从里面，可以走门呀～”尹士初笑道。
　　“啊？！哦～以后别叫我王爷，……叫我赵大哥吧～”赵懿徽眸子黯了一下，又提起精神来。这二皇子，原来身份高贵，哪用翻墙入户，再说，他还有武功。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这些，就如同从云端直接落下。所幸赵懿徽并没有因此自暴自弃，反而尽力振作。如此一来，却让尹士初有些不忍，舍不下他来。
　　尹士初看着他的眼睛，呆了半秒钟，然后别开脸，四处看看，没见着那荷花灯，心想，可能在陈平文房里，毕竟她说过，要是他留着那荷花灯，她也许会去找他。于是尹士初对赵懿徽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去见你的老～情～人！”赵懿徽调侃道。
　　尹士初斜背上包裹，也不理会赵懿徽，直接去了主屋。
　　陈平文已经睡了，手里还抱着那花灯。尹士初伸手，想把灯，抽出来拿走。可是陈平文象是感觉到了什么，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因为担心吵醒陈平文和宅子里的仆人，所以尹士初就没有再强求，而是准备离开。可是，她心里毕竟是牵挂陈平文的，所以在走之前，一面自我嘲讽，一面留书。
　　尹士初心说，人家不一定会在乎我，我这样，也许是自作多情。不过，写了总比不写好。反正我一个百年不死的老怪物，还有什么拉不下脸来的事。
　　留书：
　　“平文兄，知汝平顺，吾心甚慰，士初现下安好，今去南岭修身问仙，近不可归，望兄保重，勿念。另，此事万不可让他人知晓……”
　　小心地将留书塞进荷花灯中，并露出一截。尹士初站在床边，就这么看着陈平文的睡颜，不知不觉，竟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荷花灯就留给他吧～全当个念想～
　　尹士初转身走了。
　　打开后院小门，尹士初和赵懿徽离开了傅宅。
　　“我们再去哪儿～”赵懿徽笑问，心说，是不是还要去瞧瞧公主府呢？
　　“先回客栈，等天亮起程。”尹士初说。
　　“好！”赵懿徽痛快地说，没有一点异议。
　　两人走到半路，就见一人，拿着酒壶，摇摇晃晃，迎面走来。
　　赵懿徽警惕地盯着这人。
　　“小玉啊～小玉啊～你怎么就死了～没有人，没有人能制出你这么好酒的。呵～这酒楼的酒，难喝！真难喝～嘿嘿～”那人叽叽咕咕，大着舌头说罢，还将酒壶给扔了。
　　认出此人就是张玉书，尹士初板着一张脸，向街边上一避，不准备理睬他，要继续走。
　　“你们躲着我干嘛～我没醉～”张玉书居然一摇一晃，向着尹士初走来。
　　“让开！”赵懿徽此时挺身而出，挡在尹士初前面，全不顾着自己身份曝光的危险。
　　“你谁啊～哦～原来是二殿下呀～你怎么出来了～皇陵里好玩不！……你带着谁呀～”张玉书还能认人。
　　“滚！”赵懿徽胸中有气，低呵一声，想推开张玉书，谁知张玉书的手劲不小，一时还脱不开，而且还越抓越紧。“小玉，是你吗～小玉，我真想你～我天天想你呢～想得我心里疼啊～你终于来看我了～你不舍得我这么糟蹋自个儿，所以来看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心好～好～～最好～。”
　　赵懿徽被张玉书抓得手臂生痛，抬起膝盖就撞他小腹。
　　“当心！”尹士初把赵懿徽往后拉，就见张玉书‘哇哇’，吐了一地。
　　“快走！”尹士初抓着赵懿徽就跑。
　　等张玉书吐完了，抬起头，见街上再无别人，嘀咕道：“人呢，难道是我作梦？”然后他仰起头，大笑起来：“……呵呵～真是个好梦……哈哈……好酒，我的酒呢～”
　　“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沿街的二楼小户，开了窗，就骂。
　　早晨，一斯文的年青人，赶车来到城门口。
　　“车里是什么！”守门的兵士冷冷地问。
　　“是内人～”年青人回答。
　　那守门的兵卒，半揭开车帘，见一个女子，素衣荆钗，低头含羞。不由“哼！”了一声，放下车帘，然后伸出左手，手心向上，抖了抖。
　　年青人忙掏出两个小银，放在兵卒手上。
　　“嗯～你小子倒有艳福～快走吧～……下一个。”兵卒见这年青人识相，便放行了。
　　出了城，走了一个多时辰。
　　赵懿徽在马车里，扯掉头上的木钗，狠狠擦着脸上的粉黛。气哼哼地说：“凭什么让我装女人！！”
　　“驾～”一身粗布衣服的尹士初，赶着车，脸上难得有了笑意，闷了这么久，终于有让她开心的事了。
　　“你不地道！！你混帐，你小人，姓尹的……”赵懿徽在车里又敲又打起来。
　　“够了！没完了你！被人听到，你我全完蛋！装一装怎么了，你当这世上的女人，都跟你大哥家那娇阳似的，可以随意抛头露面啊！那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才～不得己而为之嘛～你计较个什么劲。有骨气，有骨气你把脸划花了呀！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尹士初口气倒是很严厉，可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笑意，只是车里的赵懿徽看不到罢了。
　　“嘁～”赵懿徽唾弃了一下，就闷着不说话了。
　　一路小风吹，绿意生机，尹士初心情不错，唱起了小曲。
　　车里的赵懿徽听了许久，暗道，你尹士初倒是开心，捉弄我，那么开心吗！郁闷的赵懿徽想着，就起了作怪地心思，伸出脑袋来招惹尹士初，又提起那次封尹士初当皇后的事。
　　本以为尹士初会生气，谁晓得尹士初毫不气恼，反而用马鞭的柄子，挑起赵懿徽的下巴，一脸诡异地说：“玉面红唇，秀眉媚眼，徽儿可真是个美人。尹某倒是有艳福啦。”
　　赵懿徽一双狐狸眼，大大地睁着，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纯爷们，竟被调_戏了。“你是谁？！你真的是尹士初？？”赵懿徽拧着眉毛，奇道：他居然会这样做？这么邪气！
　　尹士初回过头，继续赶车，不再管赵懿徽，心说：小样儿，想跟我斗，你还差了百十年道行呢。
　　是啊，别看这几年在京城，尹士初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清高文士面貌，其实她早先为了生存，就已经练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到现在，她凭着本事，已经无需再委屈求全、自我扭曲了。
　　天黑了，小树林里。
　　两人对着篝火，却是一夜无语。尹士初是懒得说话。而赵懿徽却在深思，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又过了半月，一路上，赵懿徽非常老实，绝不主动招惹尹士初，还非常顺从，对尹士初的安排，没有半点怨言。而尹士初也不再让他扮女子了。
　　尹士初虽然留言给陈平文，说要去南岭修身问仙，其实却去了‘竹山’。那里是她的地盘，外有八卦阵，一般人，进不去。
　　行了一个半月，离‘竹山’只有三日路程了。
　　夜里，顺州城小客栈里。
　　“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赵懿徽说着，在地铺上翻了个身。
　　“……”床　上的尹士初半睁了眼，睨了一下，地上的赵懿徽，却没有应声。
　　“我知道你没睡，我们说说话吧，这两个月，憋死我了。”赵懿徽半坐起来，对尹士初道。
　　“你想说什么～”尹士初侧过身子，手垫着脸，看着赵懿徽。

　　第36章

　　赵懿徽为了今晚的对话，其实已经准备很久了，暗中腹稿无数。老这么装下去，也够他难受的。
　　而尹士初，也看出他有目的。于是就觉得，是到分开的时候了。两人经过短暂的开场白，准备转入正题。
　　“我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赵懿徽说着，挪到床边。
　　“我？平平淡淡，过一天算一天。……我就想一个人。”尹士初说到最后几字，加重语气一字一顿。
　　“知道了。你早上给我银子，我就知道了。”赵懿徽听罢，捏了捏拳，猛得躺倒。
　　“……”尹士初没继续说，她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心知肚明的事，无需多讲。
　　“……”赵懿徽在想招术，他可不想，以后独自生活。原本，他觉得尹士初是个心软的人，装装可怜，搏取同情就行。但，多日的相处后，他知道，没那么容易。
　　过了小半个时辰，屋里的烛灯熄灭了，尹士初缓缓开口：“你性子张扬，放　荡不羁，这段时日，却忍气吞声，装乖卖傻。别再这样了，我不会心软的，你还是走吧。”
　　“……”黑暗中，赵懿徽睁开眼，没有马上说话，他需要再考虑一下，怎么说服尹士初。
　　“……”尹士初闭目养神，也不催赵懿徽表态。
　　一柱香后。
　　“过去，我是二皇子，被授普舜王号，有本钱张扬，而且，也必须张扬，表现，……呵呵～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我还是那样，你会容忍吗？怕是早就狠心，将我关在墓里，自生自灭了。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帮我去夺那个位子的。毕竟，你都能为三弟而死，我又怎么能指望你去做对不住他的事呢。既然输了，就得认。我们赵家子孙并非输不起的，圣祖开国之前，不过是寒县的一个小役，族代再推上去，怕是当过乞丐也指不定，我赵懿徽又岂是输不起的。我只是想继续活着，好好的活着。不管是在山野之间，过一天算一天，还是如惊弓之鸟般的亡命天涯，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活着，能时时感觉风，能经历四季更迭，醒来天明，夜晚入眠。我不愿意死，不想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枯尸。当然，我也不会因此，而怕死，曾有机会让我去争那个帝王之位，我试了，输了，就是这样而己。呵呵～今后，我没有依仗了，不能嚣张跋扈了，那我就老实活着呗～这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尹士初，是个有才华，也很意思的人，你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所以我想跟着你～哪怕是被你捉弄，哪怕是受你欺负。……其实，我这人，不会主动求死，也不怕死，我只是不喜欢孤零零一个人，你别赶我走。行吗……其实我想，跟着你，也许会有所收获，说不定有天我也能悟道飞升，做个小小散仙。到那时候，三弟还要羡慕我呢～要当个好皇帝，可不是什么美差，劳心劳神，我失去这个机会，焉知非福呢～过着无牵无挂的日子，我也许能青春永驻～就象你一样呵呵～”赵懿徽象是在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讲到这里，他停下来，准备等着尹士初的反应，可他听到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赵懿徽也不再继续，躺平身子，叹了口气。此事，点到为止，苦求不一定能奏效。
　　而尹士初，嘴角弯了弯，心说，有意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开了。明明是挺阴险、狡猾的家伙，扮起老实人来，还真象那么回事。
　　想着想着，尹士初真的睡着了。说到底，她也不喜欢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只是她不想惹麻烦，所以内心有些矛盾……
　　次日，尹士初醒来，见赵懿徽已经穿戴整齐。
　　“请穿衣～”赵懿徽拿着尹士初的衣裳，走了过来。准备实施他的二号方案，用柔情、体贴打动尹士初的心。
　　“哦～”尹士初应了一声，伸手要接。可赵懿徽却把手缩了回去，示意由他来伺候，尹士初皱了一下眉头，坐在床上没有动弹。
　　“我虽然没做过这类的事，以前却受惯了伺候的。我知道怎么做，是舒服的。”赵懿徽笑着，便将一件中衣，轻轻披在尹士初背上。
　　“尹某可当不起。”尹士初冷着脸，自己穿好了中衣，不等赵懿徽再伸手，又道：“衣裳放着，我自己来。”可惜，赵懿徽没有从命，于是尹士初就道：“那么，取些热水，去准备吃的。”她这么说，是要支开赵懿徽。
　　赵懿徽以为尹士初妥协了，便将衣袍放在床边，然后转身出了屋子。他动作极快，让店伙计准备吃饭，自己双手提着一壶热水，跑着又回了屋。刚用胳膊肘推开门，便瞧见尹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