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2-穿越时空二十年,对话王朔: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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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嘴在晚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敲了陶可班级的门。
数学老师马二军打开了门,一屋子的眼睛都朝这里望过来,嗡嗡声寂静下来。
马老师一脸疑惑:“你是?”
“我是陶可同学的舅舅。”
马老师扶了扶眼镜,问:“有什么事情嘛?我们正在做数学模拟测验。”
“我是她香港的舅舅,出差到上海,明天一早就要飞回去了,好多年没有见面了,特地给她带了点东西,看她一眼行吗?”李大嘴说完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数学老师一错愕,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见陶可已经面无表情地、顺从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陶可的一个戴高度近视眼镜的同学坐在第三排,呆在那里,瞪着大眼睛看着李大嘴,张着合不拢的嘴巴。李大嘴抽空狠狠盯了他一眼。
陶可快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点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了,她跟着他快步走了出教室,并长长舒了口气。她和他听见马二军老师在身后合上门的瞬间,教室里面传来一个同学的一声熟悉的尖叫,牛逼!
教室里面一片哄笑。
马二军老师严肃地说,有啥好笑,做测验,你们看到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嘿嘿。
他和陶可拉着手在学校漆黑而又安静的大操场上散步,一圈又一圈,城市地面的灯光亮,天上的星星不是很明亮,但稀疏的几颗,倒也有趣。
陶可说,你救了我,那题目做也做不出来。
大嘴没有说话,紧紧地攒着她纤细的手。
再后来,记得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涌出教室。有几个同学在身旁练着长跑,呼哧呼哧地奔着,喘着粗气,一个一个越过他们俩。
他和她十个手指紧紧地缠在一起。
混在这长跑中的学生当中,两个人像艘缓慢的船在流淌的河水当中。有一阵子,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把手伸在他的口袋里面捂着。
她说,如果能够永远永远这样子不放手走下去就好了。
走到永远。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44章
大嘴知道不能永远这样子生活下去,他觉得自己得再找个活。
六月的天就热得不行了,太阳一升起,人们就啥都不想干,大嘴更是这样。有单位的人就盼望发“防暑降温”津贴。
没人会给大嘴发“防暑降温”津贴,他自己降温。穿着背心,踢着拖鞋,坐在门口“老苏北”的鞋摊的小凳子上摇着扇子。
这个苏北老头总在大嘴家门口树荫下撑个伞摆鞋摊,老头很勤奋,一年四季,无论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严寒酷暑中国某某功被取缔美国九一一挨撞伊拉克被炸萨达姆被抓,他总是端坐在那里修鞋,神情专注而慈祥。
大嘴照例给他发根烟,问:搞好了几只“破鞋”啦?
“老苏北”一瞪眼说,小伙子,说话别那么难听,什么破鞋破鞋的,弄得我好像生活作风有问题一样。
就你?!大嘴发出一阵莫名的狂笑。
“老苏北”用牙咬断鞋上的一根线,扭头说,笑啥哩!你懂个俅!!
坐在鞋摊上,无所事事的感觉很好,他想抽下一根烟,就伸手到裤兜里去掏打火机,一张名片被带出来,飘落在人行道上。
名片是娜娜的,李美娜,德意志第四银行上海分行,行政主管。
他想起蔓娜婚礼那天,她对大嘴说我们交换个名片吧,我叫娜娜,“莎哟娜娜”的“娜娜”。
他想起她的纤细动人的弯眉,瀑布似的长发,以及那辆不错的私家车。
下午,他毫不犹豫地给娜娜拨了个电话过去。他想既然女企业家桂芬同志姜还是老的辣,一时半会儿不得手,先拿下这个娜娜树树威风,“祭祭旗”。
傍晚,李大嘴穿着洁白的衬衫,站在娜娜那幢写字楼下等她下班。
娜娜其实长得很普通,上海常见的脸架子,陷在人群中不容易被人发现,但那一头瀑布长发和姣好的身材给她增色不少。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大嘴,还不忘记轻轻地甩动了一下飘逸长发,说,那么长时间才想起来看我啊。
大嘴嘿嘿地笑了一下。想起一个网站上说的,女人最吸引男人的七个姿势,好像甩头发、翘二郎腿居前两位。
说话间,有个红鼻子老外背着个双肩包从楼梯上快步走过,娜娜热情地“HI”了一下,那个红鼻子马上很夸张地在原地停住,笑着跑过来和娜娜轻轻拥抱了一下,说,今天好吗?我去徐家汇。娜娜用英语回了句,JUST SO SO。那老外说,是吗?HAVE A NICE DINNER!说完两人又贴了下面,那人跑了。
娜娜笑着说,那是她其它部门的一个德国同事。
大嘴发现她笑起来就是一团的和气和动人,让你感到的辐射出来的热量;而且她的声音也特别好,有磁性或者说是雌性,嗲得有点“糯”,声音也可以控制别人或者说是男人的思维。
这一切都弥补了她长相上的缺陷,即双眼的距离过远。
大嘴说,今天是否不吃饭,换个地儿去玩?
娜娜说:那就上射箭场吧。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45章
夏天,上海市宣布取缔燃油助动车,警察们在人民路道口盘查过期的车辆。大嘴趁一个胖警察埋头开罚单、数钱,猛加快乐牌助动车油门,呼啸而去,他甚至双脱手,一只手向警察敬了个礼,另一只手不时在空中挥动两下,是那天和娜娜射箭,射得胳臂有点酸痛。
他穿着红色的“浪浪网——中国人的门户网站”的T恤衫——街上派发的,不要钱的。
太阳好容易下山了,地球仍有点燠热,略微有点烤人,风一吹,还行。
他推着助动车站在人民中学的门口的大樟树下。人民中学边上的一排老房子在拆,稀稀拉拉地拆了一半,围墙后面的残破景象就显露出来了,里面还有钉子户不肯走,仍然顽强地在废墟里面生活着,傍晚,炊烟袅袅,怎么看,都像是《聊斋》中荒郊野外狐狸出没的农舍。
中学大门紧闭,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闸口,那么晚了,高三年级学生还没有放课的迹象。看到那小小的闸门,不知为啥,大嘴心中总是冒出小时候学的一句反动派拷问革命者革命者反驳他们的诗句: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而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罪过!罪过!!
大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去她的中学接她。
学校门口的上部挂着横幅,斗大鲜红的两排字“深入贯彻学习三个代表的伟大思想,紧密团结在以江泽民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
陶可出来的时候,热已经消褪下去了,是初夏最快活的光景了。
她看上去的确长大了许多,她戴着MP3随身听,头发比原先留长了,被风吹起来,让你感到她单薄的身体也已经不再单薄。只是苍白的嘴唇依旧,让你有一种稔熟感,像一种纤细有力的清醇。她穿着牛仔裤短裙,白色的T恤,一抹刘海儿划过前额,闪动的大眼睛,在她看见大嘴后,眼睛里全都是重见光明快乐后内心深处突然涌现的笑意。
只是笑意一闪而过。
她说,她要高考了,要有阵子看不到大嘴了。说着话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大嘴,眼睛里满是怃然。
两个人并肩站在校门口。
她的眼睛散漫地望着,忽然一怔,沮丧地说,今天她怎么来了?可能是因为要高考了,她盯我盯得紧了。大嘴顺着她眼角的余光望去,看到校门口有一个穿咖啡色衣服的中年妇女推了辆自行车,站在那里正往这里张望。
我妈妈在那里等我了,她说。
大嘴脚停在原处,看见陶可盯着大嘴许久,然后慢慢地不情愿地转过身去,走过去,走向那中年妇女。
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在这样的温度和气候下,忽然让大嘴瞬间有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惆怅。
她突然回过头对大嘴大声说,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考好以后我来找你啊。
那声音好清脆,响亮。
青翠。
他看到的她的母亲很不高兴地看着他。
他从陶可处获悉,她的母亲永远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她坚定地反对陶可和李大嘴这样的社会混混来往,她的想法很对,但是可能方法错位,而陶可已经到了独立思考期,观点轻易不被他人左右,于是,她和母亲之间的战斗从未停止,常常大吵一顿,相互不理对方。
陶可的家庭很是很有修养的,父亲是个美术学院的副教授,母亲是区政府的文化局的干部,家里还藏有一幅齐白石的花鸟画。他们反对陶可同大嘴来往,和反对陶可同其他一切男朋友来往一样,原因有三:一是陶可年龄太小,高中生书还没有读好,不易恋爱;二是大嘴没有上劲心,从单位辞职后,居然一直没有正常稳定的工作,这太容易让人接受,而且很怀疑他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这样的人很容易把你给甩了,抛弃了的;三大嘴的母亲尽管是个大学毕业文化,但是她父亲竟然是个工人阶级,儿子像爹嘛!他父亲还在一个工厂里烧食堂烧了很多年红烧肉,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是没有品位的,没有希望的,尽管他也会买一些布尔乔亚的衣服,听音乐会,看个画展,四处交游,吃一趟法国大餐什么的,但是他的粗燥是发自内心的,他的没有品位是从一些细节的地方一眼可见的,你可以仔细观察他吃KFC的样子,鸡肉嵌在牙缝里,他不会用手去遮住再剔,但也不会当着人家面乱剔,他会表面注意形象,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会趁人不注意用名片去剔一下牙齿!!
陶可和李大嘴真的去吃过肯德鸡,她发现他很有礼貌地在剔牙齿,并不像母亲说的那样。于是她决定把母亲的话永远当耳旁风。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46章
大嘴对在女企业家桂芬身上的努力似乎正在一点点走向绝望,他看不到自己有说服她拿钱出来给他搞私募基金的可能,看到的是自己点燃的烛火正在一点点灭去。
但他还是耐着性质给她发了张小时候的黑白照片。
次日,她也给他发了张自己以前的照片,是很普通的微微发胖的中青年妇女恐龙照,他当时还是很兴奋了一下子,觉得烛火未灭,然后当场在电脑中删除,删除之后他回信说了些极尽赞美阿谀之词,他讲,她的照片虽经风霜,但仍给人有成熟美,并有碧玉落盘的感觉,她的气质在电脑屏幕上也似乎能触手可及。他觉得她是一个有眼光有抱负的女人。这些话有的的确发自内心,有的则是乱编。到最后,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些是真话,那些是假话了。
他关掉电脑时,已经夜间十二点了,他看了一下手机,里面有一条短信:
——何时再去射箭?上次很高兴。娜娜。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他隐隐觉得娜娜是个好搞定的角色,当然她没有桂芬那么有钱,但她家至少好像有辆车显摆显摆。
大嘴想起前一周,两个人那次去了肇嘉浜路上的那个大型箭馆,娜娜满弓,娜娜搭箭,娜娜侧面瞄准,一箭箭射出去,唰唰的,不少正中靶心,真是有型有款。让男人也咋舌。特别是后来,她居然提出去射活物,一点没有心理障碍,嗖的一箭出去,一只鸡被射中,她发出阵阵快活至极的笑声,咯咯个不停,长发轻甩,那头黑瀑,野性味道十足,这情景像电影一样会在他内心深处回放了两次。
那一刻,她的风流,她的飒爽英姿,以及让人可以呼吸到的性感。
然后他们还去了JJ舞厅跳迪斯科,她跳得兴奋的时候,居然跳到了领舞台上去,然后一声高亢的尖叫,吸引了全场的瞩目。
大嘴心想,她相貌平平,但性格确真是女人中罕见的尤物!好奇特的人。
他原本想从她那里骗些钱来的潜意识差点被消魂消去,许久才回归本位。
他不觉脸上有了神往的神情,他直截了当地回信说,不如现在就来射箭?
娜娜回得飞快,你敢来?我老公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两个人飞快地短信来去了几十条,等到深夜一点多,大嘴已经出现在娜娜家明亮的门道旁。那是仙霞路九十年代造的一个外销公寓,即使是晚上,也能看出一派老贵族的样子。
楼道有点暗,简直是摸索着上来的。
大嘴猛跺了一下脚,感应式楼道灯亮了。
过了许久,穿着睡衣的娜娜才把门打开一条缝,嘘了一声,说,进来吧,先换鞋子。
深更半夜来这样的一个已婚女子家里,大嘴心跳得嗵嗵巨响,这奇特的经历的确匪夷所思,让他突然想起自己在中学时代,偷看那本手抄本的心境。
原来大嘴只是想让娜娜出来见一面,聊上一阵子,没有想到,娜娜直接就让他换了鞋子进去,摸着黑,蹑手蹑脚地进了她的房间。
你丈夫呢?大嘴进了屋子第一句就是。
傻子,他早就不住这里了。这是我父母家。
啊?!
否则你还有命啊?!她已经钻到大床上的被卧里去了,一个粉红色的台灯暧昧地亮着。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七寸大小的结婚照,那个腰板倍儿直的海军战士一样的男人和娜娜肩并肩幸福地微笑着。
大嘴惊魂未定。瞳孔有放大的趋势。
他局促地站在那里。眼睛知道看那照片是不妥的。
一条流苏花边的大红的被子横亘在眼前,屋子里散发着一阵幽幽的茉莉花的香味。
看着大嘴,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说,怕了吧,呵呵,放心,没关系的,他不住在这里的,他已经搬出去一阵子了。
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上来!不过轻一点,不要把隔壁我父母吵醒。
大嘴愣头愣脑了一会儿,终于顺从爬上了床。
他在被窝里捂着一动也不敢动。那股茉莉花的气味越来越重,深深地袭来。
灯啪地一声关掉了,寂静之中,只有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清晰地走动着,以及边上人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旁边的娜娜伸手出去,大嘴抖了一下身体。她从床头柜里拿了瓶东西在被窝里喷了一喷,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在黑暗中弥漫开来,大嘴的头从被窝里猛地抽出来,大声咳嗽了两下,失声道,做啥?
娜娜说,别大惊小怪的,过来,是“滴露”,给你消消毒,灭灭菌。
《一半在腐烂一半在燃烧》第三部分第47章
天还蒙蒙亮,大嘴昏头昏脑从娜娜仙霞路父母家的公寓里出来。
天起雾了,一切朦胧着,这更增添了大嘴梦幻一般的感觉。闻闻手上还残留着的“滴露”消毒水和茉莉花香混合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感到片刻的真实感。
这一夜真是可圈可点,娜娜的暗示总是很强烈,甚至猛烈,大嘴在“滴露”消毒水的浓烈气味中,像义和团兵奋勇向前,但终归敌众我寡,敌人千钧铁蹄夹带扑鼻气味踏空而来。
然后,两人居然还聊了会天。
他了解到她早就不和他的男人同住了。夫妻双双一同来参加蔓娜和赵大明的婚礼,只是做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