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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愿者上钩-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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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把我说得像是老鸨一样。」西门永没好气道。被迫出卖「男色」,已经让他觉得有点丢脸了——纵然只是增加茶肆的赏心悦目,但他这个粗人就是浑身不舒服。「你明白我不雇小姑娘,就是怕闹出事来。」
  「你真的没有雇小姑娘?」
  西门永眯起眼,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我没有。你想说什麽?」
  「我记得恩弟跟我提过,你说过你带回来的姑娘,过去曾是个……丫鬟?」
  西门永愣了下,立刻明白兄长之意。
  「她在哪儿?」
  「隔壁。」
  「她去那儿做什麽?」这家伙不是怕男人、怕人群吗?还是隔壁间是空的,她躲在里头喝茶?
  「是我叫她去招呼客人的。」西门义不以为然地说:「招呼一下又不会死人。你脸这麽难看做什麽……」
  「混帐东西!」西门永一击桌面,石桌立成两半。他怒喝:「谁教你指使她的?」
  「她就一个丫鬟脸……」
  「西门义,你住嘴!」满肚子的脏话要出口,他忍下:「回头再跟你算!」
  他转身大步跨出,正要往隔壁间走去,忽地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
  「宁愿!」他心一紧,立刻奔出。





  第七章
  她心不在焉往隔壁的竹屋走去,正摸著自己看起来可能很像是丫鬟的圆脸时,一个一直回头张望的鬼祟人影直走而来,两人不小心相撞——
  「哇——」小小的身躯被摔飞出去,滚了两圈。
  宁愿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扶起那个小小茶博士。
  「你没事吧?是我心不在焉,是我不好!」
  「没……没关系!只是觉得有点小丢脸啦……」小茶博士揉著好痛的屁股,很委屈地说:「我是男孩子,怎麽会被撞倒呢?」
  她微微一笑,道:「你还是个小孩啊。」轮身高、轮气力都还比不上她,会被撞倒并不意外……啊,等等!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无伤,忆起相撞之时,她只被撞退两步而已。
  「宁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为何茶肆里只有少年,没有成年男子呢?」
  阿碧的话闪过心头,刹那间她恍然大悟了。
  清洗茶具的是少年,当茶博士的是少年,跑杂物的也是少年,每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个头都比她矮小,甚至连力气也不足她,因为……因为……
  「愿姐姐,你怎麽啦?是不是要哭啦?」那小小茶博士哇啦啦地叫道,像是手足无措。「滚了两圈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麽?啊,我明白了,这就叫心疼我,对不对?我哥哥也常心疼我的。」
  这小孩油嘴滑舌的。「我记得……你叫小毕?」
  「咦,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啊!这叫小毕的小男孩来永福居不到十天,做事十分的生涩跟偷懒,至少,她曾在不经意间瞧见他摊在角落睡大觉。
  会这麽注意他,一方面是他浑身上下有一股很少爷的味道——一个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出门讨生活的少爷。她记得西门永是这麽提的,所以即使这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阿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他是十五岁的少年。
  「愿姐姐,我来招呼吧,你快回内屋去!」小毕拍胸脯主动说,与平日懒散的形象完全不合。
  她迟疑了会儿:「这点小事不打紧的,你先去梳洗一下,瞧你一身脏兮兮的。」
  「哦……这生意忙也真是麻烦呢。」
  真是少爷级的人物才会说的话。她笑道:「生意忙是件好事,要是流失了客源,大夥都要喝西北风呢。」
  「要流失了才好呢。」小毕咕哝,随即抬眼展开灿烂的笑,试探地问:「姐姐,你是永福居唯一的姑娘……不是老板的老婆吧?」
  她闻言,马上答道:「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我听说嫁鸡随难、嫁狗随狗,既然你没嫁,那太好了,省得哪天老板要垮了,你就得跟他过苦日子……」见她一脸迷惑,他嘿笑两声,小声地问:「姐姐,你有没有考虑到对街的茶肆啊?」
  「啊?」
  「我听说,对街的老板非常的好,好到连虐待他,他也不会吭声,而且啊,那儿的人都不会害怕。」
  「害怕?」
  「害怕哪天老板发火啊!西门老板一发起火来,肯定拳头乱乱飞,碰到咱们男孩子不要紧,万一打到你,那可就像打到宝一样,我会很难受的。」
  她?宝?她是宝?
  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是宝,至少,没人对著她说出口过。出自这小男孩的嘴,她只觉得……有趣。才十三、四岁就懂得甜言蜜语了,何况将来?
  「老板不会随便打人的。」她笑道。
  小毕闻言,气馁地鼓起双颊,然後咕哝道:「我的口才这麽差吗?」白她一记眼,怨她不捧场,很委屈地说:「姐姐,那我去去就回。虽然老板说,最好不要来招惹你,但是,如果你愿意,我随时可以陪你吃个饭、喝个茶,嗯……到对面的茶肆坐坐,探探敌情嘛。」
  她笑著应了几声,目送他活蹦乱跳的背影在转角消失,随即她缓缓转身面对那扇门。
  她暗暗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打开门——
  开门的刹那,颓废靡烂的粉味晃过鼻尖,像是许久以前那个繁华热闹大宅院里每个少爷小姐身上拥有的气味。
  「哟,这儿的茶博士是个姑娘家呢。」
  近乎腐臭的味道,让她的视线有些混乱。她镇定下来,微微一笑,少爷小姐们身上的味道不都是如此?她少见多怪了。
  「等了这麽久,才来个生涩的丫头,怎麽?这就是你们说南京一带有名的茶肆?」
  她站在门口,正要说话,另名男子又道:「广兄,你住在京师,自然不知永福居的盛名——」
  广?遥远的记忆突地闪过,像白光雷电般轰然响起。随即,「京师」二字跃进脑中,形成一幅杂乱变色的画面。
  她定睛一看,看见屋内有几名华服男子,姓广的……姓广的……是哪个?交错的记忆里竟有些模糊,让她一时之间认不出人来。是这些年来刻意的遗忘,所以,忘了他的容貌吗?
  「死丫头,你杵在那里做什麽?永福居的人是怎麽训练下头的奴才?」
  是这个人吗?她目不转睛地注视那有些发胖,但在旁人眼里仍算好看的男子,差不多三十左右,头戴玉冠,像是个翩翩佳公子。
  在秋天里,第一颗汗珠滚落她的颊面。
  「小姐!」
  凄厉的叫声响在她的耳畔,她惊讶地张望。那声音好不甘心,像是她的,带著浓浓的稚气跟迷惑。
  啊,她想起来了,那一年她才十五岁,再三天就是她的生辰了,在前一刻钟里,她还在厨房胡乱塞著午饭,未来的姑爷要过府来访,她得马上跟在小姐的身边,她还记得那天厨娘最後跟她说的一句话是问她年纪不小了,有没有喜欢的人。
  她心一跳,眼前的永福居突然变了,变得有些昏暗。
  就在她面前多了一扇门。门外,是她的小姐。
  她的手臂拼命伸出,向她的小姐求救,而仿佛慢动作般,她眼睁睁看著那扇门缓缓地关上,她那个从小服侍的小姐,也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撇开脸。
  接著,门合上了。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
  「咦?这小姑娘好像有这麽点眼熟呢。」那广姓男子起身,充满兴味地打量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啊,小姑娘?」
  「快点,把她丢进河里,若让人发现她的尸体,本少爷的前程岂不是要毁在她手里?也不瞧清楚自己的身分,竟也敢反抗本少爷,你是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啊!麻布袋找来了吗……」
  「哟,看著本少爷发起愣来了啊,没见过这麽俊的爷儿吗?」
  幻觉逐渐褪去,她的瞳孔里映著一张……戴著狰狞面具的浮肿脸孔。
  那脸孔笑著,扇子顶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男人的气味与贵公子间流传的脂粉味混合在一块,形成难闻的腐臭。她有点想吐,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的东坡肉太油腻。
  她还记得是小毕买回来的,说是从聂家酒楼里带回来的,保证美味。她是尝不出什麽味道来,茶肆里的人却赞不绝口。
  「我确定见过你,你是哑巴?」那男子浮起诡异的笑:「是哑巴,那可好啊……我啊,最喜欢逗弄不会说话的姑娘了。」
  忽地,猿臂越过她,她瞪著眼,看著他将门栓上。
  「广兄,你——」他的同伴讶异。
  「魏兄弟,我瞧这姑娘很安静啊,安静到……我想瞧瞧她能安静到什麽地步啊。」
  「广兄,你可别胡来啊,你才在京师闹出事来,若是在这儿又出了事,我要如何向世伯交代?」
  「啧,不过是个下等人而已,真要出了事,我赔上一笔钱,不就了事了吗?」
  这话,终於拉回她飘忽的心绪。
  她见他伸出魔掌探向自已。他的五指如女人青葱,细白而纤细……啊,她想起来了,当日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他的一巴掌差点将她打到断气,甚至他的五指差点活活掐死她。那时,她到底是怎麽活过来的?
  若他出手,她根本没有反击的馀地。
  「当女人很麻烦吧?就算你不去招惹人,也会被人欺。」
  扮著女装的他转头看她一眼,耸肩,道:「我不会任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我。」
  「那是因为你不曾被人欺负过,不知道力气悬殊的可怕服绝望……」
  不知道是不是她流露出些微的愤恨成惧意,他再开口时,声音放轻了:「人人都说我力大无穷,但那是指现在的我,可不包括孩童时的我。」
  那时,她一脸迷惑,不知他所指为何,正要问个详细,他的义兄长就来拦路。此时此刻,却奇异地闪过心头。
  那恶心的男人手掌刚触到她冰冷的脸颊,她直觉痛恨地拍开。眼角忽地瞄到他露出疼痛之感,混乱的心思又浮起西门永那最後一句话。
  他怒气腾腾:「你敢伤我?」
  她的力气岂能伤他一分一毫?见他不死心地又要露出魔掌,她本能伸脚一踹,他立刻被踹退好几步。
  她傻眼了。这人,跟小毕一样的脆弱。
  「好啊!你这不知分寸的臭丫头找死了!」
  「广兄,你万万不可……」
  她的视线落在他如女人般青葱的五指,再看看他有些发胖的脸庞,见他冲上来,她毫不犹豫地出拳——
  鼻血立刻飞溅!
  突然之间,曾经作过的梦崩裂了,她听见怪魔在惨叫。低头看著自己摊开的拳头,手心有茧,她又握紧,不等他开骂揍人,她走上前,一拳挥去。
  「喂,搞什麽……好痛!救命……」
  还能说话?她的拳头不感疼痛,再补一拳,顿时他的骨头发出声响,连带著他的惨叫。
  梦崩裂得更厉害了。
  「我叫什麽,你记得吗?」遥远的地方有个声音响起,像极她。
  「谁知你叫什麽……你敢踹我!」
  「我也忘了。那时候,我死了,死人不需要名字吧?」
  「你疯啦你……快拉住她,快拉住她!」
  好像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藉力用脚踹那身背,踹到那人缩著身子叫痛。
  「我不是孩子了,也没有十五岁的无能为力了!」她喊道。
  「抓住她!抓住她!」那人连滚带爬地退到角落,见她被自己的同作抓住,他虽被打得头破血流,仍跨步逼向她,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敢打我?凭你这种货色也敢打我!」他拳头在即。
  「咦……喂喂!你们在做什麽?」小毕奔进屋内,要推开那抓著宁愿的男子,却发现自己个头小,力气还不够,於是他跳上那男子的背打人,直到那男子受到胁迫,不得不松手。他叫骂:「混蛋!你不知道姑娘家就是要受保护的吗?要打人,打男人啊,她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话突然停了,呆呆地瞪著眼前的一幕。
  那头破血流的广姓男子正欲挥拳相向,宁愿不避不闪,勇往直前向他走去,然後右拳一挥,与那男子的拳头相撞。
  「啊啊!」惨叫声,是男人的声音,还有骨头强力撞击到裂开的声音。
  接著,她毫不迟疑击出左拳,正中那男子的嘴巴。
  小毕张口结舌,下巴差点因震惊过度而掉下。
  「好完美的一拳啊……」他喃喃道,呆到忘了眨眼。
  从来没见过有女人的拳头这麽可怕的……还是外头的姑娘个个像母老虎?还好他没有在永福居做出什麽会被打的事,不然他的嘴巴肯定像那男人一样歪了。
  「哇!」他呆滞,瞪著她的右腿像是在踢鸡蛋一样,一踹出去,连帮忙求饶都来不及——小毕的脸色白了。他想回家了……真的。这里不止老板会打人,连看似温驯的帐房姐姐都是狠辣无比的角色。
  「小心!」那姓魏的同伴拉开小毕,才能及时避开滚过来的人向球。
  「谢谢……不对,那不是你同伴吗?你这麽狠,让他一路撞墙?」
  「我……」
  「宁愿!」
  小毕硬生生拉开视线,瞧见西门永奔进来,忙道:「老板,虽然我不怎麽同情他,但是,会打死人的,打死人是要坐牢的……」
  西门永定睛一看,瞬间露出跟小毕一样的目瞪口呆。随即,他回神,动作还算敏捷地抱住她的腰身。
  「够了!愿儿,你想他死在这里吗?」
  「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这里是永福居,你要毁了这里?」
  永福居?完全黑白的回忆里突地跳出光鲜的景象。她硬生生收住那一脚,迟缓地抬头看西门永。
  西门永瞧起来挺火大的。也对,他无时无刻不在发火,如果哪天不火了,她还不习惯呢。
  「好了,小毕,你负责收拾善後。」他说道。
  「我?」小毕指著自己,讶问:「老板,你真的要我收拾善後?」
  「怎麽?嫌麻烦?」西门永怒瞪。
  「不不,老板的话就是圣旨。你说的,我照办。」
  西门永提著她的腰身,要往门口走,忽地发现她的双脚紧紧黏在地面上。
  「我不怕。我不怕了,你甚至打不过我……」她喃喃著。
  他心知有异,暗暗将那头破血流的男子记个清楚,随即当自己在拔萝卜,用力将她从地上拔起。
  「走了,有一笔帐等著你算呢。」
  「帐?」她迷惑,抬眼看他:「我还活著吗?」
  「废话,你要不要我骂你几句、喷你几口口水,你才会觉得自个儿还是人?」
  他抱著这根「大萝卜」走出房,临走之际再向小毕使个眼色。
  「老板,收到了。」小毕拍拍胸脯:「我会很成功地善後,让你不蒙羞的。」
  「喂,我非要去官府告那贱丫头……混蛋家伙,你这小孩也敢打我?」
  「我哥哥说,不准口出恶言!」
  「你哥哥是谁?」
  「嗯……」小毕东张西望後,蹲下来很认真地说:「我哥哥是……是西门笑,对!他叫西门笑。记得哦,有仇要找他,就算你要去官府告他,也拜托你不要告那姐姐,我哥哥……另一个哥哥啦,说女人像水,禁不起打骂的。虽然我才十三岁多,但也明白女孩子就是宝的道理,就算再泼辣的女人,也不能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怎麽你四十来岁的老头儿了,连这麽点小道理都不明白呢?」他唉声叹气。
  「我才三十!该死的小鬼,瞧我怎麽揍你——」
  「咚」地一声,小毕毫不迟疑挥出拳,亲眼看著广姓男子昏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奉命要处理善後的。不过你的头真有点硬……」他揉了揉发红的关节,真不明白为何宁愿能打得这麽地爽快。很痛耶!
  小毕抬眼看著那早已傻呆一阵的魏姓同伴,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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