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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愿者上钩-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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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见他闷不吭声,只好抱著小包袱跳下马车,说道:「好啦,你也别气了。是你自个儿答应要扮女装的,其实,只要你不说话,还真的挺像女人的呢。」
  「混蛋!谁喜欢像娘儿们啊!」他暴跳如雷。
  她微微浅笑,道:「是啊,生为男儿身才好呢。」抬眼一看,终於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园林前。她用力眨了眨眼,确定真是一座园林,再往大门上的匾额一瞧,念道:「『永福居』?你不是说要先回茶肆吗?怎麽回家了?」他家里的义子们都是男的吧?
  西门永闻言,知她十五岁之前卖身为奴,十五岁之後与世隔绝,自然不明白社会的流动变迁。
  他柔声解释——宜到今日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已竟也有温柔的一面。
  「这里半年前叫『西门茶肆』,下山前我不是跟你提过,我跟大哥约法三章,他愿以三年的时间辅助我经营这间茶肆,三年後若有足够的金钱跟他买下这茶肆,以後这里就属於我的了。所以,我要求换个茶肆名并不为过吧?」
  「哦,原来如此。」
  「你瞧,对面那儿是不是也有一座园林?那是西门义死对头开的。这几年很风行这玩意儿,很多商人买下大宅装修当茶肆。老实说,我也搞不懂喝杯茶讲这麽多情趣干嘛,不过既能赚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看他一眼,讶异像他这麽粗线条的性子,竟然会汲汲於金钱。
  他仿佛明白她的想法,咕哝道:「以前我两袖清风,没钱喝西北风也无所谓,现在可不一样……我得存老婆本了。」
  原来是要存老婆本啊,她点头同意。
  他以为她没听见,又说:「我先带你进去歇息。晚点,我让阿碧来陪你,你放心,阿碧是西门家的丫鬟……」
  「你要去哪儿?不是说好,你也待在茶肆里的吗?」
  他知她心里害怕,连忙道:「我没要抛下你。等阿碧过来後,我才会回西门家一趟,见见我那个小弟。我叫阿碧来陪你,是陪你睡几天,也方便守著你沐浴。等你熟悉了环境,她就回去。」他顿了下,像开玩笑似的加上一句:「难不成你要我跟你同睡一床吗?」
  「不要胡扯!」光想像,圆脸就一阵发白。
  「随口说说而已,你气什麽。都是哥儿们嘛,你以为我真把你当女孩家看待吗?」西门永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道,瞧见她脸色缓和下来,才接著道:「对了,你不是叫我阿永吗?」
  「嗯,我都是这样叫你的啊。」
  「我都叫你『喂』,要不『女人』……我是说,咳咳,既然是哥儿们,我该怎麽唤你呢?小愿?愿儿?愿愿?小宁愿?咳咳。」
  真的不是她错眼哩,她用力眨了好几回眼,注意到他每叫一次,他的脸就更为火红。他的肤色是晒不黑的那一种,所以每回他一火起来,满脸白里透红,煞是好看——当然,前提下是他不要把面容扭曲到狰狞的地步的话。
  只是,他在火什麽?叫她的名字也会生气?
  她一头雾水,仍答:「那就叫我小宁吧。」
  「小宁?」他呛到,随即吼道:「我又不是在喊哪儿跑来的小弟!」他已经够粗枝大叶了,没想到她比他还少根筋!
  「你不是说,你家里的兄弟对你都很生疏,你也没啥感情,反而是我,像亲人、像哥儿们吗?何况,以前我听长工之间都这样叫著啊。」她很无辜地说。
  「……」有口难言。他双肩一颓,认了。
  等她走进永福居之後,西门永一脸又怨又恨地,默默用力撞著门柱,恼怒地骂道:
  「混帐家伙!你连点小事都搞不定,还娶什麽老婆?一辈子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喜欢她?你有没有种啊?哥儿们?我会想抱一个哥儿们吗?混蛋!」难道,从小到大他的观念都错了?
  他根本不是对女人感到麻烦而排斥,而是,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一个很纯情的家伙?
  不会吧!





  第五章
  「小姐!」她害怕她叫道,恐慌地看著飘浮在门外的美丽脸孔。「拜托,救我!小姐!我好痛、好痛喔!」
  当门毫不留情被关上时,她像个孩子般痛哭失声,她才十五岁,还不想死啊。
  四周黑漆漆的,耳畔一直有啃咬的声音,她好怕啊,身边的大怪魔一直在吃她,从脚底开始吃起,一口一口撕下她的肉,立到吞下她的头——
  内心极度的恐惧与皮肉的疼痛让只是孩子的她一直哭、一直哭。
  「我带你出去,好吗?」
  突然有人在屋内说话了。她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瞧见隐约有个人站在面前。怎麽会有人呢?她的梦应该在她凄厉的哭喊声中结束,她的头、她的身子全部被吃了……对了,她想起来了,她在作梦。
  她的梦里怎会出现这个陌生人?
  「我带你出去。」那人又重复一次,随即地感觉到自己被他抱起,鼻间有股好熟悉的气味,像是男人的,却不令她反感。
  「你要救我吗?」她孩子气地问。
  那人应了一声,抱著她走向门口。她听见怪魔追来的声音,内心才泛起惧意,就见抱她的那人微侧身躯,一拳击出,怪魔撞墙的声音立刻响彻在黑暗的屋内。
  她瞪圆了眼,惊愕他的力大无穷。她试著努力肴清这人的脸庞,但实在太黑了啊。
  那人停下,将巨大的门缓缓推了一个缝。
  「好亮!」刺得地闭上眼。
  「跟我出来,好吗?」
  她微微张开眼,觑见门外伸进一只手。不知何时,抱著她的英雄已走到门外,就等著她出去。
  「我帮你把门打开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出来吗?」
  「我……我好怕……」
  「怕什麽?」。
  「我……」她慢慢垂下视线,瞧不见自己的下半身,然後轻声说道:「已经跟别人不一样了……」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树枝打到窗柱的声音,让她猛地张开眼。
  轻微的呼吸声在枕边响起,她直觉侧身望去,瞧见阿碧。
  是西门永叫来陪她的阿碧。
  她,只是作梦而已……她缓缓吐气。
  「这梦,我常作,不打紧的……」不是天天作这个梦,但,她对这个梦不陌生,也很清楚这是证明自己没有摆脱过去的最佳暗示。
  「只是,这一次梦多了奇怪的延续……」竟然傻到梦见有人来救她。八成是下了山,一切变动让她不安,才在潜意识里期盼有人来救她吧?
  她唇畔泛起苦笑,没有料到自己还是这麽地傻气啊。
  「宁小姐,还没睡吗?」睡眼惺忪的阿碧小声地问。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要睡了。」
  阿碧微微一笑,合眼沉沉睡去。
  圆圆的眼珠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再也睡不著了。
  她发呆地注视窗外晃动到有些猖狂的树影,在山上每夜都能见到这种景象,那时她并无所感,只觉得一天又结束了,而现在她觉得有一点点的……寂寞。
  黑漆抹乌的树影在窗纸上跳动,她不知看了多久,忽地有个人形的树影在走路,慢慢地走到窗中央,然後停下。
  她目瞪口呆,隔了好一会儿,才抚上受惊的胸口。
  这张床就在窗的旁边,她睡内侧,若有人开窗,一伸手就会碰到她。
  外头是谁?
  西门永不是说,这内院属於永福居私人的范围,外人不能踏进一步,而他就睡在前头,一旦有人走进,他第一个就会知晓吗?
  啊,对了,晚饭时,他说他回去西门家一趟,接下来就没再见到他了,难怪她老觉得好像少掉了什麽。
  她的心在狂跳,见那黑色的人影停在窗的中央动也不动,好像、好像隔著窗瞪视著她。
  她拉紧胸前的衣襟,正想唤醒阿碧时,突然见到一阵风吹起这人影的头发。
  那长发飘逸飞扬,发尾在夜色中勾勒出美丽的弧度,让她受惊的脑袋突然蹦出一个事後连自己都觉得很突兀的想法。
  这男人的长发,真美。
  接著,隔著窗纸,一团黑色的人形,开始在她心中有了清楚的模样。
  清秀俊逸的脸孔,剑眉大眼,唇有些厚,鼻子高,肤色白,而且一身镶著金边的黑衣,从外表上看来,就像是不知世事,哪儿有麻烦就往哪儿闯去的贵族少爷。
  她迟疑了下,小声地叫:「阿永?」
  窗外,没有声响。一会儿,她才听得有人轻声说道:「你还没睡啊……」
  果然是他!
  她吁了口气,将方才所受的惊吓全吐了出来後,连忙开窗。
  他就站在外头,美发飞扬,一如她所想像的。
  「你吓死我了。」她低叫。
  「我不说过,我就睡在前头的屋子里,谁要进来都得经过我,你以为我会没用到随便就让人给打晕吗?」
  他的口气不甚好,显然她的不信赖,让他有点不爽快。
  她早已见怪不怪,如果有哪天,他能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她还以为是谁冒充的呢。
  「三更半夜的,你站在窗前做啥?」
  「我……我散步,不行吗?」他理直气壮得……很心虚。
  散步?挡在窗前,一动也不动,像是随时会破窗而入,这叫散步?
  「我甫回南京城,激动得睡不著觉,总行了吧?」
  「嘘嘘,阿碧还在睡呢。你也别找藉口了,我知道你来这儿是做什麽的。」
  西门永闻言,吓了大跳,吞吞吐吐:「你知道我来这儿做啥?」白颊生晕,有著被看穿心事的狼狈。
  当然是来看阿碧的啊!
  她还不笨,之前看阿碧与西门永喁喁私语,实在不像是她当丫鬟时该有的样子。
  至少,当她还是丫鬟时,见了主子起码距离三步远,视线得垂下说话。阿碧与西门永之间并非如此,而是更……亲密点、放肆点,给她一种错觉,这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是犹如亲密关系的男女。
  茶肆里的小茶博士也悄悄告诉她:阿碧迟早是西门家的女主人。
  就算她对男女间的情事一知半解,她也能体会西门永爱慕的心理啊。
  「我真怕你要害起躁来,不知道会不会把整间屋子都给拆了呢。」她笑。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一直缩在窗前的关系,心口有点酸痛。
  「什麽?」他茫然。
  「这麽晚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改明儿个一早,我让阿碧跟你说。」
  让阿碧跟他说?她有话直接告诉他不就成了,要阿碧那丫头转述什麽?正要这麽说时,忽见她圆眼下有著淡淡的阴影……真他妈的混蛋,西门义那小子老说他粗枝大叶,没啥心眼;大哥跟小弟也老认为他心思不够细腻,到最後,连他都承认自己的确粗线条。唯有对她,他的粗线条全被狗吃了!
  他喃喃诅咒一句,见她流露出不甚赞同的表情,他只好叹道:「那你早点睡吧。」
  宁愿见他转身就走,不是回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白天阿碧带她去绕上一圈的後花园。
  她想了一会,在抓起外衣的同时,虽然也迟疑一会儿,但内心浮现「因为是西门永,所以不怕」的念头,於是她迅速穿上衣服,想要越过阿碧的身子下床,又怕惊动阿碧,便横跨窗槛,跳下地。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花园里,看见他坐在石椅上喝茶。不知道是不是整座园林改做茶肆的关系,连老板住的内院花园,都有可供喝茶的场所。
  花园里有一个类似凉亭的地方,不过与她自幼所见的凉亭不同,凉台悬挂著成串的圆珠子,风一吹微微的晃动,声响不大,却很悦耳,十分适合独处之人。
  亭内地上的石砖一路铺出亭外,以一般的花砖结合,另成一个大圆弧,上头有茶桌、茶椅跟该备有的茶具。
  晴朗时,就在太阳底下优闲喝茶,下雨时就移进亭内,喝茶的兴致不受打扰。不自觉地,脑中浮现幼时所待过的旧地,相较之下——
  「原来,他们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啊……」她失神喃道。
  西门永闻言抬头,讶道:「你不睡觉出来闲逛什麽?想遇鬼吗?」
  她对他不经思考的冲动话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麻痹了。她的视线飘飘浮动了一下,才笑著说道:
  「嗯……我不睡觉出来闲逛,是想遇你啊。」
  很少看她笑得这麽开心,他有些傻眼,道:「遇我……吗?」
  「是啊,遇鬼嘛。」她换了摸平滑偏冷的石桌。「我啊,连这是什麽石也喊不出来呢。」她的断层有多严重啊。以前在小姐身边,多少耳濡目染,现在重回尘世,什麽都像是土包子,在在提醒她,她曾是个丫鬟,而现在她什麽都不是了。
  「我也是。」
  「啊?」她回神。
  「你要喝茶吗?坐啊,怎麽不坐呢?」
  「我不喝不喝。」她连忙摆手,阻止他为自己斟茶。「再喝,我一定会睡不著。」
  西门永见她东摸西摸地坐下,好像挺稀奇似的。他面带浅笑,道:「这是哪儿运来的石头,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让人坐著,不会垮掉,那就够了。西门义那家伙老笑我没知识,我管他去死。」喝了一口茶,笑脸立成苦瓜。
  「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啊。」
  「嗯嗯,你说得是。」西门永以掌盖住瓷杯,瞪著她圆脸半晌,然後又叹了口气,移开掌心。「既然我接下手当了老板,岂能连茶的种类都喝不出来?」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我记得你有提过,你是想存老婆本嘛。」
  「是……是啊!」
  「你不会瞧不起当丫鬟的姑娘吗?」
  西门永胸口一跳,连忙看向她。月光下,她的圆脸有些泛著银光,两颗眼珠子亮晶晶的,他从未见过眸色如此亮黑的女人……或者,是他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我当然不会。」他沙哑道:「喜欢了就是喜欢啊。」
  她偏著头,一撮秀发滑到胸前。他不得不说,她二十来岁了,发育似乎不是挺好,胸有点平,可是……混蛋!他就是败下来了啊!
  「……希望茶肆的帐不会很难做。我可先说好,我只学过一点点,那还是以前有空,跟著帐房爷爷学著,都好几年了……你确定真要我来做?」
  他回过神,一字不露地重复在山上所编的谎言。
  「这事,非你莫属。我可不信任其他人。我大哥虽建议延用西门义雇的帐房先生,我却不愿续用。我与西门义素来不合,谁知他会不会动手脚,将茶肆的帐报空,三年後茶肆再回他手上。」
  「我帮你。」她很义气地说道,就差没拍胸脯打包票了。
  他微微一笑,想起在山上的那段日子。
  她不肯跟他下山,他就赖在山上不走。
  她睡那个捞什子的山洞里,他就睡在天地之间。她要走出洞必先跨过他的身体,总之,她的生活一直在他的视线里。
  一开始,他很没辙,後来,一天一天过去,他开始闻到很熟悉的异味。
  她没洗澡。
  他可以忍受她做的饭菜,却无法忍受她身上的异味。他强迫她去洗,她死都不肯,直到有一天,他想起她并非与肮脏为伍之人。
  他刚来时,她将自己弄得极为乾净,秀发梳理得很好,浑身上下找不著一丝怪味或污点。
  他还记得,他沿著溪河往上走,正怀疑自己会不会走进只有老头子才会隐居的山林时,忽然听到林外有水声,他立刻走出,就瞧见她躺在绿地上,状似假寐。
  她的长发如云,披散在绿茵之上,圆圆的脸从未这麽曝光过。不知道是不是与尘世的断层发生在她十五岁左右,所以,她的脸蛋有一点孩子气,肤色健康细嫩又娇滑,没有他记忆中的肮脏跟刻意邋遢的丑陋。
  那一刻,热气直窜他的脸庞,让他难以站稳。直到今天,那种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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