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生活-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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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直要尿裤子了。一句话我要等十分钟。
血泊中有他的妻子，悲伤的样子扭曲了她的容颜，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手里紧握尖刀，她的愤怒好象就是我的愤怒，她的无奈就是女人的无奈。她可以举起尖刀向愤怒刺去，而我依然生活在丈夫的身边；她永远离开G，生能做夫妻，死却做不成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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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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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G变了，变得对女人没有兴趣，不再写言情小说，因为他没有言情，不再乎女人是什么，因为他曾有太多的女人。他的言谈，他的举止和以往完全有出入，他变得越来越看中生命，仿佛一谈到生命就要动感情似的。现在，他那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举止又赤裸裸地显露出来了，他点然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头微微抬起，看着天顶，烟雾弥漫，使我和他之间，男女之间，显得很朦胧，而这斩断的被烟雾阻隔的距离，我必须要穿越，我努力看清他的脸，就好象一定要看清前方的道路，有时他是志者神灵，有时又仿佛妖魔鬼怪。真想拨开这层迷雾直接深入灵魂，看它道地是水还是血。
直到一支烟抽完，他说：现在我就和这烟一样自在，想飘到哪就飘到哪。没有女人的日子多轻松。“他就好象完全生活在男人的世界。他们的生活不受爱情支配，他们的魅力只在利益中体现。因而具有绝对的说服力。
他怎么一点也没结巴，这使我感到非常的不习惯。我在等待他的口吃，又盼望他的口吃，我几乎全神贯注于他的自得其乐，他真的没有口吃，我又很难过，这原本就是他，可现在他不口吃了，还是他吗？我坚信他还会口吃，他一定会口吃，这种信念长久地回荡在信念之中，因而它赋予我等待，等待他的口吃。象我等待爱情一样执卓。
他的嘴唇是紫色的，降紫色的，那是烟熏的，他的眼圈发黑，深黑色的，那是熬夜形成的，我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独自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空无一人，想着妻子曾经年轻红润的面孔，而这个面孔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一直不停地向他招手，微笑，窃窃私语，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他总也挥之不去。如果他和她对话，请求她的宽恕，那妻子就更加不停地向他招手说：宽恕我吧，我为什么没把你带走。有时G也会想一下和她同去的方式，但是众多的女人都来一起向他招手说：我更年轻，我更妩媚，象你妻子从前一样。也许他会感到害怕，他的灵魂时刻被妻子牵动，占据他后半辈子的空间，因而改变了他对于女人的追求。绝大部分时间他只和自己在一起，和小说里的人物说话，由于经常不发音，所以他得了口吃，只要和发声的人说话，他就特别紧张，以至就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这样想来，我真佩服那个被我视作最可怜的人－－－－－－G的妻子。烈女，一个英雄豪杰，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换醒对丈夫的忏悔。而带来的效果是无穷无尽的。斩钉截铁式的反抗。这个事实从此以后在G的心里抹掉了对生命以外的事物得失的计较，抹掉了对于玩弄感情的游戏和考虑。文字的确给他带来了非同小可的空气，补充于他的孤独，寂寞，鲜为人知的痛苦。
我一定要问他：你为什么要来和我约会呢？
”不是和你约会，而是来拯救你的。“我简直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千万别引火烧身。“他说。
一点也没有结巴，这又使我很失望。因为，我的每一个神经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都为他捏一把汗，等待竭尽全力帮他顺利说出简单的句子，虽然这样的帮助只是一种良好的盼望并不能真正达到目的。但是他的话我知道是切俯之言，来自最深刻的教训。对他来说，尽管他有各种各样的朋友，曲折故事里的人物，但他深邃的目光里说出了一个无法掩饰的事实：玩大发了！
于是，我又要问他了：你彻底忘了女人吗。”从前一个热中于谈情说爱的人，今天又热中于劝说她人不要谈清说爱。正当我在饭桌上向一位男人说；“我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我发现他是如此惧怕女人，目光带着悲伤。他的思想已经破旧，行动也有些迟缓，他象一只老鼠惧怕猫一样惧怕女人，他有意回避我的视线，就象我故意注意他的目光。于是，我又不得不想起他的情人，热烈而疯狂地扑向他的怀抱，无所谓社会舆论，不在乎道德风尚，向着他的肉体亲吻，留下的是鲜红的唇膏印记，血，血，那是毫不留情的血迹。她走了，留下了血迹带走了欢乐。
后来，我总是力求说的尽量再小心一些，千万别触及到他的伤疤，所以我就尽量不说，而是听他说，用眼睛感悟他的心灵深处。可我的眼睛不争气，它在此刻有一点模糊，甚至有些微痛，我似乎记不起来刚才是否流过泪，是否让他的烟给呛了一下，它涩涩的仿佛昏昏欲睡。我用手使劲地揉擦亮眼睛，想使它清晰点，在明亮些，看我对面的男人再认真不过。这时我听见服务员小姐说：水煮牛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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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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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是水煮牛肉？我们没要这道菜。”我不满地说。
“是我要的，这里的明菜。肉很嫩又特别香。”说完，他伸出胳膊，从一大碗喷香的牛肉中夹了一小块放进我的盘子说：“尝尝。有独到之处。”
一小块近似圆形的牛肉在我的盘中，还一阵一阵散发着香气，有几粒翠绿的葱花覆盖在上，肉是浅棕色的，使得翠绿更加翠绿。这时我不很清晰地看见一大块浅棕色的东西，带着一股子香气被放入他的嘴里，洞口很大，简直远远大于肉的体积，如果再有两倍或者三倍的肉也完全可以一贯而入。嘴巴不停地哫嚼，我感觉肉在其中被上下挤压而不停地翻转的惨状，汁被榨干后，肉又被压碎，吞入咽喉。“嗯，好…好…。吃。”他终于又结巴了，显得很放松。我开始为他的结巴感到愉快，依然盼望他继续。
我看见牛的泪水流下，它仿佛说：你们终于将屠刀落下。不仅宰割我的头还吃我的肉，嚼我的筋，我的眼泪也终究不能感动你们！不过即使我牛头落地，我也还要祈求你们，还有更多的同类，和我一样的牛，等待被拉入断头台，它们也许一直流泪，但它们也许决不会开口，它们也许还没有觉悟，它们任人唯亲，任人唯贤。我的肉是香的，但我的泪是涩的，我的血是苦的，你们尝出其中的味道了吗？“
天啊！这下子我可听到祈祷者的声音，它们很微弱，但我还是可以听到声音。从前我是如此疑惑于祈祷的人们，在神灵面前高声说：拯救我吧！主。抑或是：大慈大悲的阿弥陀拂……现在，我几乎也要和牛一起祈祷了！
这时候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可他没有看天，因为他又夹了一大块肉放入嘴中，这样也许肉的味道更特别了，随即他又喝了一口酒，向卫生间走去，他的背影很孤独，好象在荒野中前行。他穿一件黑色衣服，又很象一个幽灵飘逝而去。直到他毫无踪影，我还在低声说：对不起，我为什么一定要引火烧身呢！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用手，再用筷子夹盘子里的肉，然后送入口中，不过它的香气依然诱人，扑鼻而来。所有人几乎都吃这道菜，因为它实在可以满足胃口所带来的一时幸福心情。
我的眼睛更加添乱，它越来越模糊，就要看不清什么东西。我有看见G的妻子突然坐在我的对面，象刚才G坐的样子，面对面，脸正对着我，我看她悲伤的状态并鼓励她说话，和我小声交谈。象一个朋友，象一个姐妹，又象一个灵魂……她就是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用手抚摸桌上的洁白餐桌布。手好象在抖，那专注的神情就好象抚摸G，手的起伏跌落也好象抚摸G的肌肤。由于她的脸几乎埋在胸襟里，我实在看不清她的脸。我好象在对他说：你吃点东西吧！他微直起腰，但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我就在这呆一小会，因为这里还有他的气息。等他回来我就走。“我想她如果能抬起头来的话我会投以敬重的目光。
我好象倒了一杯啤酒，用手从我这边推到她那一边，我试探着想推的更进些，可她忽然就不见了，留下他抚摸过的桌布还带着折皱。我使劲揉擦自己的眼睛，想让所有的物体再清楚些。刚才的确是G那？还是他的妻子？
G来了，一件黑色的外衣，象一到黑光而至。”你一点也也…也…也没吃东西？还给我倒了一杯酒。真…。真真是太谢谢。谢…谢了。“
”你你。。你…太太来了，他很想念你，她只在这坐了一小会，她。。她。。她。。走了。“我的嘴一点不听使唤，我也居然口吃开了。我的眼睛只能看见一点微弱的光，晶莹闪动的白光。
”女人是妖精，是魔鬼，我受不了。我快疯了。“他的大喊吓着了我。我几乎微微地跳起来，两滴又大又圆的泪珠夺眶而出，为他的妻子而流，为他的情人而落。我看清楚了，我不但看清了他的脸，同时还看清了所有实在的东西。我们之间的被吸引的男女关系在顷刻之间坍塌了。”你是谁？女妖吗？“他说，象对他的妻子说，更象跟他的情人说。
这时候其他桌上的食客都在关心一件事：他怎么了？这边出了什么事？这个女人如何使这个男人而疯狂？
他喝了一口酒好多了。又燃了一支烟更好些了。”我是怎么一回事？“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烟雾，仿佛是置身于故事中。他一丝一毫没有结巴，说的清楚明白。现在他镇静地端坐着，很有点君子的模样，不过更象文豪，思路有序，举止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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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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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不能老是回避此事。但是我很害怕，我周围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包括你，包括我自己。这种来自内在，外在的压力，使我几乎要爆炸，没有人放过我，甚至一般的交往也不放过我。我的一生就成为低着头的人。“我这才注意到一件事，他的嘴巴很大，嘴唇干燥，右边的下嘴唇还挂着一丝烟末，所以它很突出，我总在他说话的时候去注意那一丝烟末。牢固地张贴在他的右边下嘴唇上。我多希望他能在抽下一口烟的时候将它自然地带走，或者说他完全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嘴边干扰他的舒服，然后轻轻地一抹就万事大吉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他的对面，认真而专著于他的思想流动。可那一小点东西丝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有几次它几乎就要被弄掉，他的手已经碰到它，很可能力气太小，只是擦边而过，它依然完好无损，依然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在他手碰到它的一瞬间我快要激动了，因为它就要灭亡。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依然故我。以至于我不得不分散我的注意力，总要时不时地去看那一小点烟丝。”她疯了，她的确疯狂到极点。但她又是平静的。我们那天晚上在一起吃了饭，她做了九个菜，还准备了香槟酒，我简直不知道她的情趣从何而来，平时他古朴的就象老闹钟，不停地有规律地，不知疲倦地运转。可那天晚上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梳理的整齐，还抹了口红，我觉得她很漂亮，但我没有夸奖她的美丽，因为我只适应和他说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以及吵吵闹闹。不习惯或者不好意思说一些赞美的话。不过，说实在的，那天晚上我的确感到她的美丽，可我没说，也只是象往常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但我的心里是高兴的，甚至我很高兴，为她而高兴。我吃了很多的菜，喝了不少的酒。我一点也没想到我的情人。不过，花为阅己容，她的美丽是费了一番工夫的。我想：我只要说一句话赞美的话，也许事态就大不样了。“
但是他嘴边上的烟丝多么顽固不化啊！他已经抽完了一支，又点燃了一支，依然沾在嘴边。我想：它是决不能长久地保持这种状态的。而是只要一小会就会消亡，他的嘴边就会和以前一样恢复原状。我惊奇地发现它居然挪了一点位置，在移动的时候也居然没有坠落，没有消失在我的视线内。我更加为它牵肠挂肚。我非常想知道它最后是如何灭亡的。G又点燃了香烟，我被烟又熏得眼睛模糊起来。但好就好在，他又是那个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姿势，头朝天，烟就自然地向上。向高处飘散。使我依然可以清晰地观察那迷惑不解的小东西。他仿佛就在当时的情景中，他说：”我们睡觉前，我注意到她在看我们年轻时的照片，有一张她特别喜欢，那是我们在长城照的。当时她只有二十几岁，我正日夜追求她，我总是寻找一切机会触摸他，终于在我的手刚搭在她的肩上时，被照相的小贩给抓拍下来。他举着照片来问我们要钱，说实在的我很生气，我甚至想打他一顿，无耻的家伙，偷拍我们的照片。但她却一把夺过来，连连说好，照片的确不错，我们都是真情的流露。后来她就将它珍藏起来。她拿着照片看，好象要把它复制在脑海里，我说：多少年了，还没看够！他很郑重地放到我们俩的枕边。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有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是如此的平静，安详和温柔。！“
他叹息地说：大概我忽略了她的感情。因为我忽略了她的存在。”他停顿了一下，好象若有所思地说：“我很快睡着了，因为我喝了酒，我头很昏，我需要休息，当然在往常也是一样的情形，我躺下就睡，睡下就着。我们也几乎没有什么性生活，我丝毫也没有兴趣，我对于她的熟悉和麻木就象我对自己。我梦见了我的情人，想到下一次的约会将在哪里？我正沉浸在欢愉之中时，我被重重的一击，仿佛在梦中，我听到好象有人在说：去死吧！决不能让你们得逞。随后又是重重的一击，我睁开眼睛看见她一个愤怒的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正用尖刀向我刺来，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真实地看见那一个小东西还坚持在他的嘴边，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它快点脱落呢？最好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有一个烟末长久地粘贴在你的嘴边，请你拿掉它，使你看上去更简单。但是，什么力量驱使我象那一粒烟末一样坚持住没有说出我特别想说的，我几乎是死死地盯着它看。我想：总有一种方式会使它脱落的，否则我就脱落，象一条绳锁无法拉紧，将我从高空落入大地，以快捷方式直线下落。或者说我失足于悬崖绝壁，翻滚地跌到深谷，其间我不仅遇到磕磕碰碰，还经历重重险阻，我是滚动式地翻来覆去，最后停止于谷底。不过我什么要自取烦恼呢？我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将那一粒烟丝拿走，一点也不难，甚至很容易，只要伸出我的胳膊，用手轻轻捻下它，我就可以享受胜利的欢快，看见一个清白，干净的G。说实在的，我很怀疑这种方式的可行性，因为它涉及到我和他，这就远远复杂于他自己和我自己。要完成任务，我难免要触及到他的皮肤，也更不容易直接到达他的嘴，而且还要他一动不动。这很困难，简直是困难重重。我退缩了，我决定还是忍耐烦恼，让那憋脚的小东西长久而顽固地呆在那里吧！我慢慢可以适应它的存在，也就是说适应在G的嘴边有一粒细小烟丝的事实。它让我觉得有一种厚颜无耻的劲头，总是贪婪于他人，寄生在别人之上；我更觉得它又忍辱负重，顺从于他人，既被香烟所抛弃又被人所厌烦，他的命运不是燃烧就是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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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生活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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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能看见她最后的样子，我也实在不愿意看到。等我痊愈回家后我也没有看到有任何血迹的影子，但我看见家里每一个我所熟悉的东西时，我就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