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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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燕京刑部，萧泽却是彻夜未眠，五日前与肃誉一同监斩陶彬，那声凄厉嘶哑的“皇上”至今还在耳侧回荡不绝。
陶彬为相数年，权踞朝野，门生过百，何等威风，却说倒便顷刻间倒的分崩离析。陶贵妃、陶妃均贬为宫人打入冷宫，陶家九族之内发配极北边地终身为奴，三族近亲全部斩首于市。陶彬南门外凌迟处死却在最后一刻下了恩诏改为腰斩。那日午时，当真的头颅遍地，血流成河。
太子随即诏告满朝文武，“盗用国库，与弑君叛国者同罪，陶彬今日即是样子。”振奋鼓舞了多少朝臣，又慑的多少奸佞胆颤心寒。
偷偷抬头看向刑部大堂上首稳坐的太子，火光摇曳，照在那棱角分明的俊郎面孔上却是压抑的恼怒，不由的一个冷颤。
“殿下，再打下去恐怕她……”
燕昊却一手轻抚着膝上那素白的披风眯眼盯着堂下衣肉粘连，浑身污血早失了意识的霜儿，只淡淡说道：“弄醒。”
立时，边上早大汗淋漓的壮汉一桶冷水泼下，激的霜儿猛的微颤，哼了出来，断断续续含糊不清，“杀了我……”
第 60 章
“杀了你？他要你好好活着，杀了你本宫怎么和他交代！”燕昊说着缓缓走了下来，半坐在下方的萧泽忙站起退后一步恭身候在旁边。
霜儿强睁了眼睛，满脸血水沾粘着乱发，淡笑着轻呼一声，“……云”微弱的音节，听在众人耳中全无意义，却惹的燕昊一脑，猛弓身掐住霜儿的面孔，直对向自己，声音刺骨的冰冷，“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喊他，你不过是梓魈派来害他的一个棋子。本宫告诉你，他对你好，只是因为你象他娘，你听清楚没有，只是因为你象他娘。”
看着霜儿晶亮的眼中渐起的失落，燕昊双目微眯却挂了丝淡笑，“好，你够硬气，本宫会让你活着，让你亲眼看看梓魈的下场。”说完手掌聚力，狠卸了霜儿的下颚，起身擦着手中的污血，一挥手，自取了案上的热茶，吹着茶沫。
几个施刑的壮汉忙把霜儿拖了下去，萧泽暗自嘱咐着找医生小心医治，却又想起那日得到消息赶到天牢时，太子那苍白的脸色和古须云决然的笑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也不敢知道，只是多了这个被丹王派来的奸细，一个娇柔的硬骨女子。
一夜的酷刑，怕是连一个结实的汉子也熬不住吧！回头看向那晃着诡异火光的一地血水，萧泽不禁感叹。
燕昊却浅沾一口那飘着淡淡菊香的苦茶，喝退左右转身看向萧泽，幽幽问着，“大夏那边怎么样了？”
“大夏皇帝已派出了使节前往天朝边境慰问将士，而且还有消息说，大夏王有意立储，大夏朝中正为此争论不休，后宫也明争暗斗的厉害。”萧泽忙倒豆一般全说了出来，生怕有了遗漏。
燕昊静静听着突然冷笑了出来，“不进不退，不打不和！五万大军堆在那干耗着军粮，哪来的功劳慰问！怕是在催促丹王尽快带兵还朝吧。”
萧泽一呆，“大夏王怕丹王……可当年就是因为丹王的全力相助大夏王才得以顺利登基，二人关系不会如此防范吧。”
“不会！大夏王正值盛年却急着立储，为的什么，绝了丹王的心思罢了。”燕昊冷哼一声，轻取过那摆在案上的素白披风抚揉着靠在椅上闭了双目。
涉及皇家立废，萧泽不由的心头一跳，忙禁声低头，偷偷抬眼看向太子。
偌大的刑部大堂却静了下来，只四方狮爪火盆中的火苗肆意摇曳，劈啪作响。正胡思乱想着，却猛听得太子淡淡问着，透出一丝疲倦。
“……大夏王身边正宠幸的玉妃是丹王进献的？”
“是的殿下，臣还听说那玉妃生的妖媚动人，柔骨似水，很得大夏王欢心。惹的大夏皇后十分怨恨，却碍着丹王，无可奈何，只盼着自己的儿子能早日被立为储君。”
燕昊缓缓张开双眼却诡异一笑，“怨恨！好的很。”说着站起身来，拿了那披风向外走去。萧泽愣愣听了不明所以，只小心跟在太子身后。
“派个伶俐的女子去她身边，好好安慰着，就让本宫来帮帮她好了。”一步跨出大门，早有一队东宫侍卫守候在门外，见太子出来，忙唤过銮轿小心掀开轿帘，候着太子上轿。
萧泽带人肃立在一边恭送着太子回宫，眼前马匹晃动，銮轿稳起，伴着四落的清脆蹄声，一队人马排列着护在銮轿前后浩浩荡荡向皇城移去。晨光映在那威仪狰怒的赤金龙首上，晃的萧泽眼前一花，天已是亮了，干冷的彻人心骨。
* * *
洛洲城内却细雪纷落肆意飘摇了整整四日，雪落即溶，弄的道路泥泞，惹的行人纷纷抱怨。
日落黄昏天却晴了，暗淡的太阳终于露了华彩，一抹浓艳的血色透过雕着沧松劲柏的大隔扇门斜照进厅堂，丹王梓魈的面孔上这才带了一丝不真实的红润。
暮枫屏着气息恭身立在一旁带着懊恼，偷偷看一眼旁边的垂雪却也微皱着眉头。
沉静了许久，直到那血色也清淡下来，丹王才终于轻叹一声，打破了这压抑的死寂。
“主子，他没进洛洲城却返了回去，也许是属下们办事不利被他发现了痕迹，不敢冒然前进……”暮枫小心说着，却想不出什么地方会露了痕迹，可也解释不通那最后一个本来应该就是古须云本人的人为什么又突然转回了来路。
丹王默然苦笑，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推开那厚门，阵阵透着水气的冷风瞬时吹了进来，一扫屋内的闷热，脑子也冷清下来。
“这五个人中根本没有古须云，本王又被他骗过了。”深吸着新鲜的空气，丹王淡淡说着却带了一丝玩味。
暮枫、垂雪相视一愣，纷纷看向丹王。
“主子，也许他只是临时改了主意……属下们可以将他绑来……”垂雪忙说着，却也不自信。
丹王挥挥手，“算了，他若想混人视线又怎会最后一个倍受瞩目的出现，在第四个人出现的时候本王就隐约想到了。至于那最后一个人转回来路，想来就是要继续牵扯本王的注意吧……”
第 61 章
“那他现在……”垂雪问着，心中不由暗骂古须云狡诈。
“大概已经到了天朝吧！”丹王转身靠坐在椅上，手指轻敲不知想着什么。
垂雪忙轻步上前，倒了杯香茶放在丹王身边的茶案上，“主子，我们回天朝吗？也许那古须云已经到了江南……”
轻烟缭绕，散发出淡淡轻香，梓魈看着那若隐若现却不说话，正静着，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停在门口说着，“主子，家里来消息了。”
暮枫忙接过那刚从枭脚上取下的金环呈给丹王，丹王取出仔细看着却渐皱了眉头，怒骂一声猛起身。
“皇上急着要诏本王带兵回大夏，玉妃也劝不住了。”
“那我们……”
慢走了几步，梓魈却冷静下来，回头一笑带着诡异，“立刻回天朝京城，这个游戏该结束了……”
* * *
“穆兄，你确定她在那里吗？”古须云此时却一身天朝禁宫侍卫的打扮，伏在皇宫内一片大湖旁的假山群后，回头低声问向正和林熙掩藏那迷晕侍卫的穆游。
穆游擦擦头上的热汗，拉扯着刚换上的衣服，“应该是，当时我们奉命是要不惜代价杀掉她，追到皇宫才失了踪迹。探了几次都没找到，后来我们买通的小太监说这里几个月前就一直把守严密，住的是几个大夏口音的贵人，还未来得及查探……”
正小声说着，三人猛禁声低靠在假山后，一队侍卫巡查而过，石板上的踏步声几乎就震在耳边。冷风吹过，三人背后都是一阵湿凉。
直到声音远去火光暗淡，古须云才小心探头看向湖对岸那处灯火通明的三层高阁，不禁皱了眉头。
“几个出口？”
“两个，正门那禁军很多。”穆游说着指指对岸，“还有一处偏门在后面，是杂役走的，也守了几个禁军。别说是生人，就是皇宫里的人要进去也很难。”
“少将军，太危险了……”林熙见古须云眯眼想着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古须云却想起那日清晨从洛洲城出发，远远瞥见梓魈时的惊险不由一笑，“丹王不在，内部一定空虚。”
暮枫、林熙都是一愣，却见古须云已起身轻步向树影后跳去，“走，看看去。”
林熙忙要拉住，却晚了半步，和穆游对视一眼只好摇头跟上，穆游却暗自佩服着古须云真是好胆量。
三人停停顿顿一路潜伏着藏到那高阁院外的树丛里，却已是深夜了。院子里幽静下来，只院门口宫灯高挂，照的明亮。
古须云指指院子，林熙会意，稳扎了一个马步双手一结，只见古须云借力一蹬已翻上了墙头。
双脚轻落，古须云忙伏身稳了身形，小心看向院里，脚下却正好是一个凉亭，暗自喊着好运，向外一个手势自己却已跳了下去。
穆游照样跳上墙头坐稳，却回身待林熙一脚蹬墙悬空之时猛的拉住带上墙头，才一起轻跳下来，忙跟在古须云身后藏了，心脏不住的急跳。
院子里措落有秩的石柱灯台里亮着微弱的火苗，那高阁的入口果然如古须云想的一样松懈，只有两个蓝袍束带打扮的人守着，却都已带了困倦。
丹王潜在天朝皇宫毕竟还是露不得明面，院外有禁军把守，院内只能靠他自己的属下。可如今他的人手大部分都跟着他在边关围堵自己，这京城内自然有纰漏，不过怕也瞒不长了吧。
想着已跳过回廊，轻窜到那两个蓝衣人一侧拐角的暗影里，从怀里拿出一方湿帕，和林熙一晃，顺手向院里扔了个石子。待那两人警觉看去，二人同时急步上前将手帕紧捂了过去，古须云心里不由乐着，顾老头还真厉害。
穆游、林熙利落的将迷晕的两个人拖在一边阴影里，回头看向古须云却早推门轻迈了进去，冷汗顿时顺颊而下，忙跟了入内。
大厅内空无一人，只淡亮着两盏金丝盘龙的宫灯。林熙、穆游小心向楼上走去却见屋喷烟见人捂药，不一会工夫整个高阁就只有古须云三人还是站着的了。
“少将军，楼上只有几个小丫鬟。”林熙顺梯而下小心说着，看向古须云，却见古须云正在大厅里左右走看着不时上下轻敲。
“找，应该还有入口。”古须云隐约觉得这大厅里别扭，可也说不出来，仔细想着突然回头盯向那楼梯边的墙角。
挥手叫着林熙、穆游，“这很奇怪。”
林熙仔细看去，雪白的墙面上只挂着一页立幅山水，干净的很。穆游想着却道：“这是楼梯边上的死角，一般人不会在这挂画，因为有楼梯挡着，欣赏不全。
说着上前翻开那画，一个小巧的金属拉环正嵌在墙上静垂着。
古须云一笑，伸手勾住那环猛的一拉，身边楼梯下的地面上却闷响一声，突出道斜面来。
林熙忙上前扒开那斜面，却是四整块方砖粘在一起连着合叶。翻开方砖，一片石阶却现了出来，隐约透着火光，竟比大厅还要亮许多。
古须云弯腰探步，却回头嘱咐穆游，“在这守着，免的被人全关下边。”说着深吸口气向下走去。
直下了十来级，却是一个长廊，不知是哪通了风，吹在廊里“呜呜”轻响。古须云和林熙小心直走拐过一角，一个长方大厅赫然眼前。四壁上挂着些凌乱的刑具火把明亮，半围着几个铁笼，仔细看了却只关着一个正闭目养神的劲装男子。
古须云不由懊恼，失望至极。狠攥了拳头暗骂着梓魈，正想转身离去，一个沙哑的声音却从背后淡然响起。
“你是……古须云。”
第 62 章
猛回头看去，那盘坐在牢笼里的男子已微睁了双眼，冷冷盯着自己。
古须云一愣，索性向那人大步走去，俯身平视着仔细上下打量。那人却也不甘示弱，二人竟隔着笼子相互对视起来。
一身墨色箭袖长袍带了破损，乌发蓬松，胡子拉碴。略显苍白的面孔上冷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只一双深邃的黑目带着不甘的怨气，虽困在笼中却仍然透出一股嗜血恨意。
古须云看着不由眯眼哼笑，“李将军，龙困浅滩仍如此气定神闲，还真是令古须云佩服。”
那人听了明显一愣，“你知道我？”
“你手掌粗糙臂膀宽厚，说明你是武将。气势逼人无所畏惧，说明你官职不低且长年带兵。能被梓魈如此严密关押的带兵征战之人，除了被赶尽杀绝的李家，我还真想不出其他来。”古须云淡淡说着起身看向那人双脚上紧固的铁链。
那人不禁皱眉：“外人只道漠北少将军年少清朗，嬉笑风流，却不知你沙场暴虐，勇猛狂傲，十六岁初上战场便杀虐无数，连古谚自那以后也不敢让你单独领兵破敌，惟恐你造孽过深。可我看来，你还心思细密，眼光锐利，漠北得你何其所幸。幸会，在下李家二子，李翔宇。”
笼外一股冷寒杀气骤然划过，带的李翔宇心头一颤却仍目不转睛直视着古须云精光暗流的双眼。
一时间静了起来，只冷风呜啸鬼哭一般。
淡笑一声，古须云已转了心思，“李将军知道的不少，可惜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漠北而是大夏，否则你我沙场血战必定有趣。”说着径自走到那拐弯处，取下壁上火把旁的一串钥匙，金光一闪已丢入笼中。
“古须云，你明明有了杀意，这是什么意思。”李翔宇见古须云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低吼一声。
“本少爷从不杀阶下囚……”带着戏谑的回答荡漾着传来却清晰入耳。李翔宇怒骂一声拿了那钥匙摆弄起来，脸上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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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须云出了地牢，也不关那石板。虽不甘心却实在不益久留，三人小心翻出院子，所幸穿着禁军的衣服，一路惊险终于离了皇宫。古须云却想起那地牢里的李翔宇，也不知道跑没跑出来。
二日皇宫却严禁起来，禁军更是更替频繁。京城里都纷传着皇宫昨夜进了刺客，惹的龙颜震怒。
穆游、林熙每日忙着里外打探消息，却仍没有那丫鬟的踪影。古须云暗自着急，到了第四日穆游却喘着来报，宫里小太监说，那处高阁里昨日住进了一个体弱的妇人，招了御医诊治却不见效，今日已发了榜招民间医者入宫那。
听完一愣，古须云默然沉寂起来。
丹王竟然这么快就赶回京城！他一路引着自己到天朝来，如今又意图明确，想让自己去救人露出行踪，为什么？一连串的疑惑涌了出来，透着蹊跷。
林熙见古须云默不作声急道：“少将军，这明摆了是陷阱，不能去。”穆游一边擦汗也连忙点头。
古须云却拿着一杯温热的清茶径自坐靠在三楼临街门廊边的栏杆上，向下看去，一片热闹繁华，只不时跑过的一队禁军呵骂斥责着带了慌乱，却转瞬平复下来恢复了喧闹叫卖。
梓魈，我若步步为营，反你所想，你又能耐我何。若你想斗，我们就来斗斗好了！
想着古须云朗然一笑，转头看向正皱眉紧盯自己的林熙和穆游，“明摆着是陷阱，却要人不得不往里跳……”
“民间医者！真巧，我们有个现成的！”说完向着正在窗边眯眼品茶的顾椹一拱手，“顾御医，您老人家走一趟吧……”
还未说完，顾椹一口热茶却喷了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