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南-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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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无能……老臣该死，若没有那药……千不该……老臣该死啊……”顾椹语无伦次不住叩头哭诉着早乱了燕昊的心思，猛起身一拳狠砸在桌案上，震的笔架翻倒砚墨泼溅，污了大片黄绢素纸，摞在案边成堆的奏折更是塌倒倾斜，一片狼籍。
第 100 章
“殿下息怒……”萧泽自掌管刑部以来从未见过太子如此情绪外露，急打个激灵慌忙跪在顾椹旁边。想着穆游也是自己手下，唯恐迁怒，心中忐忑的突突急跳，冷汗横流也不知所措起来。
一时死寂的只有呜咽喘息，燕昊急踱几步，转身咬牙恶狠狠看着抽泣的顾椹，想骂却深知这毕竟是古须云的主意，双拳紧握着咯咯做响竟是无从发泄。
萧泽见太子面色阴冷隐约散着郁怒暴躁，急乱中灵光一闪忙提胆小心说着，“殿下……少将军这方法险是险了些，可论理却也行的通……只是大夏丹王奸诈……也怪不得少将军……”
这话多少赌了运气，却已将怒火的矛头引向了丹王。燕昊听着眼中寒光暗闪，面上的神色却终慢慢平冷下来。
转身缓坐回椅中向后靠去，闭目压抑平稳着气息，仿佛在徐徐吐出胸中郁结，脑中却纷乱一片。平心而论，云儿剑走偏锋取其不备，方法确是不错，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可问题出在哪？竟让梓魈到底还是生了疑惑！若有人事前泄密，梓魈也不用大费周章的设局诱云儿现身，可无人泄密，梓魈又怎会知道那丫鬟只是假死？仅凭猜测？梓魈凭什么认为云儿不会杀了那丫鬟？印象中除去金水镇，云儿和梓魈也只在文淑殿、东宫见过……还有……梓魈在文淑殿的宫宴中说过什么……白衣劲弩……宝马俊禽。
猛睁开深邃的幽暗眸子，心中针刺一般猛的一缩。梓魈……见过云儿最无防范的真实面目！一切疑惑瞬间而解，那种耀眼清澈对终日沉浸在勾心斗角谋术中的人来说是怎样的致命吸引……沉浸探究下自然会对云儿的痛下杀手产生怀疑！梓魈！心中嘶吼，狠不得将其碎尸万断。
萧泽小心抬眼看去，却见太子面上寒戾，慑人目光却不是看向这边，竟有种劫后幸余的感觉。暗缓着急促心跳也不敢出声，只偷摸瞥眼已弱了声息的顾椹等着太子发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笼里一声爆响，燕昊终回神长叹出口气，略带疲倦的挥挥手，“……算了！少将军既要你回来，你就好自修养，这么狼狈的成什么样子……”
顾椹早哽咽的瘫软了身子，被萧泽一拽急忙叩头谢恩，爬起来跌撞着由萧泽扶了出去，额前已碰的一片乌青。
萧泽安慰一翻，嘱人送顾椹出宫，转身却又回了书房。太子正靠在椅上看着晃动的灯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忙低头立在门边，欲言又止，心里却泛出无数感慨。
自民间风传皇上失德，古须云叛离漠北，踞兵硖关来势汹汹开始。先是古谚被收了兵权押禁将军俯，镇西镇北两位将军奉诏归京，太子殿下更是被禁足东宫思过，紧跟着皇上带病临朝，雷霆震怒下古谚被免去一切职务，囚禁府邸等待发落，数位和古谚有过交往、关联的重臣纷纷降职查办甚至免官发配，几位御史上奏直谏却也受了迁怒，自己亦是被当朝斥责带过述职。莫说众皇子蠢蠢欲动，北疆众部族更是浮心异想。变起仓促，区区数日间漠北已乱的一塌糊涂，乱的上下寒心，乱的史无前例。
但……真的乱了吗？太子被禁足东宫，却未禁臣见。皇上带病临朝，数臣被迁怒罪连，太子也并未慌乱。被解禁后，太子虽表面上不问朝事，可所有奏章、密折却还是每日送入东宫由太子殿下批示过目，不但权职丝毫未损，耳目手段更是远布他国。所有的浮乱动荡下似乎都带了些许遗漏，很多理所当然却并未实施，皇上……真的糊涂吗？
一池清明湖水被皇上搅的浑浊不堪，混淆的又岂止是漠北本身！模糊不清的朝局，反倒是越离近太子越心中安稳落底，隐约中自己竟有一种预感……
心下寒颤，抬头看去，燕昊暗闪着火光的眸子正看向这边，急忙恭身一礼。
“还有事？进来说吧……”声音不高，燕昊轻揉着太阳｜穴，一切似乎又归于平淡没了情绪。
“是！殿下，那李翔宇派人来催问殿下，为何还不派将军到硖关……”
燕昊轻哼一声，听在萧泽耳中却是无限嘲讽，“就这么着急想让漠北初战获胜！” 心中暗自冷笑，可惜，本宫答应的那个完美理由却并不在硖关。
“……那臣是否告诉他皇上已派了苏将军……”
“告诉他吧，顺便提醒提醒他当初答应本宫的条件！”燕昊慢说着已起身走到门边唤人送两份热奶子进来。不多时，两个大丫鬟端着青玉的杯子进来，一个俯身端给太子，一个放在萧泽身边的几案上，便小心掩门退了出去。燕昊自拿着暖热的杯子，随即淡淡一笑，“萧泽……算日子，小方子也该做完他要做的事了吧……”
“是……小方子向来伶俐，定不负殿下使命。”萧泽心中一紧，露了困惑，“……只是臣苦想多日却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我朝派去与那天朝二皇子周旋筹谋的人将二皇子的秘事都告诉小方子，又让小方子故意露出痕迹招出二皇子……”
燕昊听着转身坐回椅中，缓缓喝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奶子。品不出味道，只想借那滚热来暂暖自己冰冷的心脾。
“对付梓魈并不容易……”
“是……” 萧泽心中懵懂，眼皮莫名一跳。
“三皇子有李翔宇的支持，胜算自然大一些，但凭他们……还不够！所以本宫只好牺牲那二皇子，好让三皇子和李翔宇看清楚梓魈在天朝京城的布防。在关键时刻，梓魈动用了哪些人，哪些兵力，又有哪些臣子支持梓魈，哪些臣子惧怕梓魈，哪些臣子隐忍梓魈，本宫要他们看清楚梓魈的手段……做到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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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的错字确实是多了点哈~~~~脸红^…^｜｜｜
第 101 章
平缓的语气却是渗骨寒意，萧泽没想到太子看似无解的举动竟然含着如此深意，听着早已呆傻了，“可、可是，如果丹王痛下杀手，将二皇子一干人马全部斩除，不怕三皇子胆寒放弃吗……”
一刹那的静寂中，萧泽猛悟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头，已是一头冷汗。
燕昊却了然一笑并未在意，“痛下杀手……说的好！本宫以前曾说过，梓魈借琦轩强压着天朝众多不满，一旦压制不住爆发出来，就是灭顶之灾。此时本宫倒盼着梓魈能再痛下杀手，岂不又加大了爆发的势头。而且……支持二皇子的几个真正掌握实权的重要臣子一直隐藏的很好，本宫特意嘱咐，并没有告诉小方子，梓魈自然也不知道。如今他们若不想暴露灭门，也只能按本宫的安排转投三皇子。那三皇子箭在弦上，已由不得他不发，李翔宇复仇心切不允许，众天朝臣子命系一线不允许……本宫更不会允许！”
隐约的一丝阴寒后，燕昊呷口奶子看着瞪大双眼的萧泽，淡淡一笑却转了话题，“找时间替本宫去看看古谚，让他稳稳心思。也不用多说，要他只当是养病在府里呆一阵好了……另外告诉他，不要忘了本宫曾说过的那句话……下去吧！”
萧泽提心听完，忽然觉得有些目眩。忙答应着告退，走到门边却一停顿连忙转身，惴惴不安问着，“殿下，若那天朝二皇子说出了曾与我漠北来往，将罪责推到我朝身上，丹王岂不起了戒备！”
“……叛君与叛国，孰重孰轻……即便他果真愚钝说出漠北而让梓魈起了戒备，也不要紧……谁会想到，一波刚平一波急起，滔天巨浪……”燕昊轻缓说着已闭目养神，倒象是徐徐梦呓。
长舒口气，萧泽心中说不上什么感触。太子心机如此，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拦其锋芒！如今看来，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皇子在他面前竟是不折不扣的跳梁小丑，何其可笑！带了从君的庆幸荣耀，亦带了伴君的敬畏谨慎，恭恭敬敬一礼推门离去。门外冷寒，细羽飘洒素雪清亮，风却停了，难得一轮明月初现。
燕昊也未在书房久留，困乏着起身自回了寝宫。一时觉得饿，传膳摆上来，望着满桌珍馐佳酿，又没了胃口。到是几个贴身的大丫鬟留了心思，将少将军平日爱吃的几样挪到面前，这才好歹勉强吃了，又叫人将书房内未看的折子搬到寝宫，去了冠袍和衣歪在靠窗软榻上的大圆枕上一边看，一边出神。
寝宫外细雪如烟，轻打在窗上无声无息。燕昊朦胧中仿佛又在这碎雪纷飞的寒夜，搂着云儿靠在自己炙热的胸前沉睡，二人相依相偎，感受温暖着彼此的存在。
突然身上一冷，睁眼看时，殿外依旧飞雪肆虐，殿内火笼轻啪，云儿却不见了踪影。一把狠推开沉重的殿门，湿冷空气顿时扑面而来。寒颤着顾不得许多，疾步溶入急旋的瑟瑟寒风，四处高喊却苦寻不见。一路绊雪奔到那早已失了神采正披雪枯摇的柳下，忍不住一声凄厉嘶吼，震的积雪纷落冰湖碎裂，苍穹却依旧混沌。
胸膛起伏，仰面任寒雪湿面，麻痹强压着那在血脉深处叫嚣咆哮的暴虐。
清冷雪光下，形单影只，彷佛茫茫天地之间，就只余下自己孤身一人……无尽的冷寒孤独！
“云儿……回来……”
“云儿！云儿……”
“殿下！醒醒！殿下！”几声急呼下，燕昊猛张开模糊双眼，急促喘息着，面上已满是冰冷。
几个大丫鬟早慌了神，“殿下，醒醒！您睡魇了……奴才们都在这侍侯着呢！”
“……”
心头兀自突突乱跳，燕昊看看身边焦灼的丫鬟和四处散落的折子这才从虚寒梦境中慢慢回过神来。苦笑着长舒出口气，接过丫鬟手中的暖巾擦着面孔便要撑臂坐起身子，却一眼瞥见古须梦正站在不远处的桌边惊愣着看向自己，似乎被什么触动了心事，略微红肿的眼中泪珠滚动，只强忍着不肯流下。
燕昊微微一怔，扔下手中热巾挥挥手，“……本宫没事……你们都下去……”
几个丫鬟忙恭身退下，偌大的寝宫内空落的只剩下古须梦和燕昊两人各怀心事的相互对视。
黯然淡笑，燕昊拽过丝袍披在身上，走到桌边缓缓倒了两杯苦香热茶，自拿一杯尽数喝入，感觉不到那苦润中泛出的一丝甘甜，只盼着这股流过胸前的热流最终能流进心底。那种生生失了半壁的痛苦滋味，想都不敢再想……
“你说过……你爱他！”古须梦眼中泪珠终忍不住，滚滚而落。
“是！我爱他！”
“你也说过，对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眼中炯亮犀利的没有丝毫犹豫，令人不敢逼视的尊傲面孔上亦是凛然。
古须梦狠擦去眼中模糊，凝视着面前站立的燕昊，心中说不出的感慨，细眉不易察觉地轻微一颤，“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至今仍任凭漠北上下纷乱却无动于衷！若漠北真被天朝打败，他会多自责！他会崩溃……他会……”苍白脸色血气潮涌，嘶哑声音带了悲怨，说到最后一个‘死’字却咬牙紧含在嘴边，双唇哆嗦着再说不出口。
“你拿什么来爱他！拿什么和他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嘲讽一般的凄凉质问带的燕昊心中轻微一颤，已是压抑低呵，“很多事你并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 古须梦索性放声却是苦涩，“我只知道爹根本不该带我们回漠北！这样他便不会卷入这莫须有的旋涡，我宁愿和他在江南淡过此生……”
‘啪嚓’一声脆响，燕昊手中皎皎玉杯已支离破碎。一缕殷红从那紧攥的掌中缓缓流下，惊心的刺目。
第 102 章
“你要我怎么做？” 无视古须梦的茫然失措，燕昊甩开手中染了血迹的凌厉碎片，声音冰冷的亦如窗外飘雪，冰冷却又捉摸不定。
“倾漠北所有兵力与天朝决死一战？我又何尝不想，可你想过没有，若战火久起，两国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是死伤无数、劳民伤财，民间的怨声载道除了天威皇家没有任何人能够承担！两败俱伤下，即便云儿洗脱了背叛罪名回到漠北，却人言汹汹皆曰可杀，你当真要你哥万劫不复吗！”
脑中轰的一炸，古须梦愣愣盯着那摄人心魄的含恨双目已是面如死灰，浑身麻木的没了知觉，跌坐桌边随即泪水滚滚扑落，“……没有生路……”
“不……有的……”燕昊缓缓波动的情绪，面上强挂了一丝笑意，“小梦，有些事并不象表面上那么单纯，也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你现在不明白也不该知道，但那都不重要，你只要相信，我一定会带他回来，更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看着那决然自信，古须梦鼻子一酸，趴在桌上放声痛哭，仿佛要哭尽一直憋屈在心里的彷徨无措，不时抽搐呜咽，“……我想他……我想他啊……”
燕昊自己何尝不是满腔忧思煎虑，却只能强把持着。见古须梦哭的涕泪磅礴，号啕间圆桌上平铺的流苏黄锦已被荫湿了一大片，知道劝不住索性由她哭个痛快，只心中也不是滋味，转身靠倒在软榻枕上沉了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古须梦终于弱了哭声，抽噎着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身后却传来自言自语一般的回荡幽叹。
“……这世上一切我本无眷恋，却偏偏有了他……我便绝不放手……绝不！”
回头看去，那火笼中的火苗正透过镂空腾纹轻晃在燕昊冷俊面颊上，映入幽暗黑目不时闪动。古须梦深吸口气，满面泪痕中却是破涕一笑，推门离去，飘雪中莫名安心。
* * *
四日后，苏宁海奉旨一路急奔抵达硖关前线。天朝却早已大军压境在硖关十里外密密麻麻的扎营住寨，两国边境间的金水镇反而成了天朝大军最近的补给供应之地。所幸漠北自天朝异动之初便加强了硖关兵防，严阵以待中并未措手不及，漠北商旅和硖关外的散居百姓又早接了警告，见形势不安便尽数返还洛洲避难，所以除了硖关外的一些宅子守站被迫丢弃，竟没有半点人员损伤。
苏宁海暗自庆幸天朝因粮草未齐而迟缓了开战时日，忙连夜接了军权，清点各守备将领军士。繁杂急促中也不得不佩服古谚攻守调配间的周到老练，乔浩更是不敢怠慢，领着一班手下亲自督促着军粮战备北调南运，硖关上下军心虽是浮躁不安，却也各尽职责严守关口，只多少带了莫名的沉闷压抑。知道是古家之故，苏宁海言语中带了谨慎，丝毫没有轻视诋毁古家的意思反是刻意避免中隐约带了赞赏佩服，几日下来，硖关众多将领也对这位常年域守北疆的将军多少有了默契，肃然中开始振奋起来。
漠北向来以铁骑劲旅，雕弩强弓称霸北方，此时既要守关自然尤靠远射。苏宁海想着燕昊的吩咐，刻意调集了万计弓弩手在硖关浩长防线上，又紧急组配了百组抢修加固城墙关门的强悍兵士，表面上却丝毫未露出只守不攻的意图，鼓舞着士气只盼天朝能再多给几日准备。
李翔宇却也暗自焦灼，混杂在烧火军士中早已小心联络了那八万大军中两个信的过的故交将领，大军一出了天朝最后一个关口——峪垅关后，便刻意迟缓了部分大军的扎营动作。无奈漠北却刚派了将军统领硖关，不能不担心漠北是否能抵挡住天朝的攻势。好在接连几日连绵细雪阴雨，那两个副将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