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锋刃-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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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城浈一郎用力甩开我的手,紧泯着嘴一言不发,掉转车头发狠似地冲进湖边的丛林。
亲王大人果非等闲之辈,不但蓄意破坏车库外墙,还要深更半夜折腾出那么大响动,横冲直撞目中无人,以为这地方是他家游乐场啊?!我突然很是庆幸那些酒店保安提在手里的只是电警棍而已。
摆脱了追踪在林间乱窜一气后,车子进入了更为茂密的保护区,光线猛地昏暗下来,连同他莫名其妙的暴戾都变得不那么真切。
出于适才的些微不满,我闭着嘴斜歪在车座上不言不语,任凭司城浈一郎驾驶着仅剩一只眼睛的破旧吉普在墨色一般的树林子里摸索着前行。后座上的孩子也停止了叫嚷,安静地蜷缩在座位里没有一点响动,枝叶敲击着龟裂的挡风玻璃发出单调的洒洒声,偶尔透过树林筛下的月光打在人身上居然能映出柔和的光晕,我抱怨地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慢慢舒张的眉头微挑出骄傲的幅度,在抖动得自然的发丝下衬得双眸越发深邃乌黑,止水般波澜不惊,已不复适才的粗暴任性。感觉到我打量的目光后,他偏头嗔笑,竟是人畜无害的和善,我一阵冷颤。
“见鬼!把头发拉开些,留那么长遮着眼睛,想把车开到山沟里去啊?”
他听话地抬起一只手把额前的头发揽到耳后,笑得更欢。脸颊微热,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恶寒,贴切的形容词瞬间跳入我的脑海…喜怒无常,莫不是专为形容这个人的?
“今天晚上莫名其妙的有些焦躁,不过和你呆在一起后又马上安下心来,平静了许多。”他微笑着,放低声音幽幽地说。
我低头满拂去衣服上粘带的树叶,平服心情:“小心开车,别真的掉进沟里去了。”
接着又是无话可说的安静,木讷地看着眼前不断滑过挡风玻璃的宽大枝叶,思绪漫无目的地徘徊不停,昏昏欲睡地沉浸在某种微妙的氛围里难绾难缚。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把我摇回现实。我拄着脑袋的手猛地滑开,脑袋重重地撞到身边人的身上。
“妈的,你开什么车啊?!”
“司徒,” 司城浈一郎仰着脖子四下张望了半天,泄气地说:“抱歉,走了会神,我们似乎迷路了!”
我抬起头一看,眼前是一片更广阔的林区,热带草原气候下独有高大树木顶着伞冠般茂盛的枝叶铺展在地平线上,气势压人连绵不绝。我跳下车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地上没有丝毫车辆驶碾过的痕迹,这片林区Chu女般洁净,人迹稀至。司城浈一郎紧跟着跳下车来,笑得倒还轻松:
“反正连夜赶路也回不,就在这儿过夜也不错。”
篝火很快就生了起来,我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冷瞥着司城浈一郎煞有介事地生火卸行李 。
“你就不能帮帮忙?让开一点。”他自个捣鼓了半天后把跟屁虫似的雅迦赶回车上,颇为不满地走过来,手里的干柴一股脑砸在我面前。
“怎么帮?我不会生火,也不喜欢露营。”我无赖地挪了挪屁股,不耐烦地说。
司城浈一郎皱着眉头白了我一眼,捣鼓着手里的尼龙绳子,冷冷问:“有刀吗?”
我没有多想地把手探向后腰,猛然转念又抽回来,没好气地回答:
“没有 !”
他狐疑地瞥了我一眼,蹲下身在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树枝烁烙断绳索,转身走回车上,很快就捣腾出一个用木棍和帆布搭起的密实车棚。亲王大人细心地铺上毯子招呼孩子过去睡下,麻利关上车门,又把外面也罩了个严实。我好整以暇地坐在火边冷眼看着他利索的动作,暗自惊讶这么一个眼高于顶家伙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那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孔下到底暗藏了多少种性格,又有多少项纨绔以外的本事。似乎是感觉到我的不满和怀疑,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手里多了个扁平的随身酒壶。
“今天晚上喝了那么多还不够,还喝?”我没好气地说。
“涂在手和腿上,防蚊。”他冷冷地解释,一再靠近的酒壶直接蹭到我的头上,碰得我很不舒服。我只得接过来,打开瓶盖一闻,居然是浓烈的伏尔加,皱了皱眉倒出些涂在胳膊上,我笑问:“啧,到非洲还带这样的酒,也不怕喝了上头。”
司城浈一郎咧嘴一笑,竟有些放松的意味,靠着一棵树坐下,利落地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干燥的树枝啪啪作响,不住地蹦嗒出火花。
“我不是故意的。”片刻的沉静后,他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我冷笑,不假思索地接口:“这话有意思,我说你是故意的了?”
他意外的没有发怒,自嘲地摇了摇头,笑道:“你总那么防着我,也不累?”
我颇觉有些尴尬,也许他真的是糊里糊涂走错了路,而我又正好神游太虚没有发现。但习惯性的反驳在所难免,和他不多的几次接触似乎早已形成固定的相处模式一方责难,另一方马上条件反射似的驳回,针锋相对没完没了,其结果往往如孩子吵架般没有任何建设性。于是我自觉地岔开话题,不痛不痒地分析眼下窘境:
“连塑料垃圾都看不到,估计这地方离车路已经很远,明天能不能走出这林子也难说。”
“不会离得太远,你注意到了没,这地方虽然没有什么人活动的痕迹,但也没有太多野兽的痕迹,一般来说被公路切割开的林区大多都是这种状况。你觉得离公路太远,是因为森林太茂盛,既阻碍了视线又隔音。” 司城浈一郎也很合拍,冷静地分析着,颇似惯于徒步旅行的背包客。
我撇了撇嘴提着根棍子搅和脚边的火堆,旧疾又犯地恶意嘲讽:
“大人还真是个多面手,上房砌砖,下林打猎,什么都不在话下啊!皇家学习院连野外生存技巧都教的?”
不是我小家子气见不得别人比我强,作为所谓的上层社会名流贵胄,他懂的未免太多了。
亲王大人笑得更加灿烂,徒手劈柴的动作也更利落起来:“皇家学习院那种浮夸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学的东西,司城家的人没有去那里消磨时间的习惯。”
“喔,那么说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您自个儿本非凡骨,天生的无所不能,啧,万能钥匙啊!” 我挑了眉,酸酸地咂舌。
故意忽略了我的言外之意,他宽容大度地解释:“剑桥的春假总会安排些有趣的冒险活动,比如横游英格兰海峡,刚果河漂流什么的,我比较喜欢野外生存竞技,最好的成绩是迄迩塔岛独自生活了十一天,身上只有100克食盐。”
“您还在剑桥呆过?!”我哈哈大笑,作势拍拍自己的脑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学位似乎是哈佛商科和东大软件工程啊,而且据说那个东大的工程师资格也不过是挂了个虚名。”
“功课做得挺到家,费心了。”他偏过头看着我,玩味的眼神在跳动的火光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华:“不过呢,纸质的信息万不可全信。你肯定不知道,司城家有自己的教育安排,长男十四岁起就必须在英国留学,接受和英国皇室一样的礼仪修习,而不是去上那些由宫内省规定的无聊课程。十八岁后我们会转到剑桥,和普通留学生一样修习学位,那里有最完善的系统教学,可以接触的是最激进学派精髓。唯一的遗憾是毕业资格审核过于苛刻,因为学时不够,我没拿能到学位。”他絮絮地回味,可以听出那段求学的经历让他受益非浅。而其中额外提及的话题让我不由的的心一紧,我很快敛住笑,急切地问:
“司城家的长男?每一代都是这样?”
司城浈一郎的表情明显一懈,轻松的笑意慢慢隐去,许久,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瞌上眼睛:“这样都能听出端倪,真不愧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律师。”
真是个具有讽刺意味的意外收获,原本我还以为秦非流利的日语是禁锢日本期间烙下的时代特征,但仔细思索,把这博闻强识的语言能力单纯地归结于特殊经历未免太过牵强。司城家族每一代长男都曾留学英国的巧合,或许才是一切缘和冤的起点。
热带草原的林木有着疏密不等枝叶,银色的月光透过树枝铺泄下来,给这片林间空地带来了清冷柔和的关怀,同时也在这年轻男人的身上涂抹出清冷的色彩,他就这么静静靠着身后的树干,薄幸的嘴唇微微上扬,若有若无的笑意里似乎有些无奈的自嘲,微仰的面孔沐浴在柔熙的月光里白得近乎透明。剔除我个人的主观反感而言,他是个俊朗得无愧于用月华来形容的男人,无所谓阴柔多变,却一样的俯视众生,可喻枯荣;一样的光华清冽,优雅恬然;也一样的冷觉空灵,孤寂落寞。不安的憋闷让我有些惊心,彼此间不到一米的距离里,我竟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失落与彷徨,面对这个年轻男人无意流落的感性面,我心里五味杂呈。
年轻的男人眼睑轻敛,幽幽望向远方:“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个雨天我没有亲自去拿那个该死的骨灰盒子的话,会有什么不同。”
他慢慢地说着,嗓音淳厚,听不出情绪的平静。停歇的回味中,他的手指抚上双唇,纤细指尖回转得暧昧撩人:“真是一次措手不及的遭遇,让人恨得牙痒,忘都忘不了??????”
“对你,我算是忍够了!”紧接的宣言突然变得森硬无比,他猛然扭头,犀利的眼神下一派肃杀气息。
说不清来由的怯弱让我慌乱不已,起身想逃的瞬间,司城浈一郎已经扑过来全力压在我身上,狠狠遏制了我的行动,两只手深深嵌入我的手腕:“你还想知道什么?直说啊,我什么都告诉你!对你而言,除了那该死的案子外,我还有别的价值吗?你把我当什么?”
近乎咆哮的嘶吼,强势地宣泄着他的不满和不奈。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而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控举动,我还是措手不及了。柔软的薄唇毫无预警地贴了过来,急切地封住我所有的言语,带着灼热温度的贴合下,温热的舌头放弃熟悉挑逗执拗纠缠,固执索求,仿佛要挑断我紧绷的神经般粗暴的入侵逼,得我头痛欲裂。狂乱的鼻息喷洒在我的面颊,有意外的急促和慌乱,湿润的吸吮声惊得我羞愧难当,连挣扎都变得力不从心,意识也跟着混沌起来。
纠结着我的四肢有意无意的摩擦连同唇边的刺激一起放大,贴合的肌肤间传递过来的温度太过热切。我气结地意识到自己的体温开始上升,意外涌起的骚动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你早知道我想要什么,一味地回避,算什么?”长时间的深吻后,司城浈一郎略微撤开了些,呼吸急促,嗓音黯哑,热烈的俯视下,我的慌乱无所遁行,不是不想推拒,可一对上那一瞬不瞬眼眸几失去了推拒的勇气,那无端的魅惑深沉,真切如斯呵。
近到看得见彼此的凝视下,温柔的吻动点点洒落,细致交叠成深浅不一的试探,异色的诱惑蛊惑人心,引领我在那用力的环抱中彷徨不安,情欲如炙。
“怎么会,惹上,你啊!???????”他喃喃低语,湿热的鼻息流泻着压抑的陶醉。环抱的手抚摩着我的肩缓缓下滑,停留在腰间来回摩擦,强忍的战栗夹杂了麻痒的快感和说不清由来的些微期待,我闭上了眼睛。
绵密的吻动还在继续,被来回抚弄的前胸传来点点凉意,冰凉的指尖滑过胸前的突起来回拂动,柔软的舌尖突然点入中心,毫不留情地吮住这敏感的突起,啮吸着在密处的周围播洒开情欲的刺激。心跳狂乱无续,无名的悸乱中,欲望的暗焰愈燃愈烈。
“啊!???嗯……”
随着胸前的挑逗泻出压抑的难奈,瞬间意识到这陌生的呻吟竟是自己的声音,业已混沌的意识猛然一惊,睁大了眼睛。用力掀开压在身上的男人,我挣扎想要撑起上身。毫无戒备地被掀打让司城浈一郎困惑不已,他紧紧扯着我的衣领毫不放松,我一把拽过他的头发往后扯开:
“别闹了,妈的,有玩没完啊!”出口的怒吼没有意想的气势,颤动的声音仿佛旁观者的请求。
他吃痛地向后仰头,手里的力道却丝毫不减:“我他妈没玩!”司城浈一郎暴怒地低吼,眼眸里未减的热切混合了些许哀伤:“我真的看上你了!”
惊诧的看着男人那极尽阴柔的冷俊面孔,长时间隐埋于心的惶恐终于浮出水面。嘴角一阵抽动,却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我抬起脚,猛地踢向他的小腹。司城浈一郎意外的没有躲避,他硬森森地接此一击,捂着小腹跪倒在地上。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开,我心乱如麻,小声说:
“我做不到的!”
不敢再看男人的眼睛,我转身快走几步,落荒而逃。赤道地区的凌晨气温不低,我却感觉到丝丝的凉意,抬手裹紧敞开的上衣,妈的,连衣服是什么时候被解开的都不知道,着魔了啊!
24。
害怕,或是逃避,有多大区别?
陌生的丛林,陌生的惶恐,我步伐紊乱漫无目的地挥开眼前的枝叶向前奔走,体会着陌生的狂乱心跳。意料之中的坦白,意料之外的失措,纠结的情感搐动荒唐得如此不合适宜。
“不可多于同情原告,不可过于了解被告。”
这是身为律师该懂得的基本从业原则。而我,似乎两者都触犯了??????
后悔,或是懊恼,有什么意义?
~‘‘‘‘‘‘‘‘‘‘‘‘‘‘‘‘‘‘‘‘‘‘‘‘‘‘‘t 越来越深入的林区灌木茂密,浓稠的暗夜让人心都跟着压抑起来。突兀的树枝挂住了衣襟,我用力拉扯,斜划出一条大口子,裂帛声脆。
“你可以习惯任何一种挑衅,只要你足够下作。”
承平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源于我们不择手段的恶名。而我,现在竟如此痛恨如此暧昧的挑衅,目的模糊的行为。
耳边隐约有些灵动的水声,拂开遮挡视线的枝叶,只见一池浅泽汇集林间,水面抖动的月光清净恬然,梦境般不甚真实。我放慢步子走到水边,低头,苍白的面孔映入水中,垂死般苍白的面颊,唇色却怪异的殷红,试着挑动嘴角,那影子便露出古怪的嘲讽意味,我冷冷一笑,俯下身去猛地操起一捧泉水浇在脸上,瞬间凉爽激灵得人毛孔骤缩。否定自己需要极大的勇气,我已经三十二岁,没必要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和价值观。
“司徒,你的东西掉了。”
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肩微微一颤,掬起的水抖落下去,击碎池面晃动不已的陌生面孔。回过头,城浈一郎正站在不远出直直地看向我,手里平摊着银色的短刀。
有那么一瞬的慌乱,我暗自苦笑,怕什么来什么,躲不开的还是躲不开。抬手抹去脸上的水迹,直面他走了过去。
“谢谢。”在他的面前站定,我颔首轻笑,伸出手想去接那柄不知何时遗落的藏刀。
“怎么带这东西在身上,你还说没有刀。” 他并没有把刀递给我的意思,盯住我的脸悠悠一笑,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擦着藏银刀鞘上的松绿石:“是贴身藏着的吗?都没发现啊。”
我的脸微微发烫,伸出的手空空的有些讽刺的落寞要说是路逢克星,命里劫数似乎抬举了他,我恼火地抬手握住刀柄蛮横回拉:“藏?!还没这必要。”
小肚鸡肠的男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他迈前一步贴近上来逼得我连连后退,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树杆上。过重的情欲色泽在他的眼中闪动得太明显,冷战般激灵得我一阵心寒。
“松手!”我用力拽动刀柄,声音不由自主打颤,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无比强烈。
清脆声响,冷冽的光弧滑过刀刃,刀鞘悄无声息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