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身锋刃-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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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礼乐齐鸣,凌晨四点,司城正敏葬礼的最后一项起灵式开始了。
“你真的偷了那个大人物的钱包?” 伊藤小心地问。
“怎么可能,他找茬呢!”我吐出一口浊烟,笑笑:“不过,他还真在我包里放了个钱包栽脏!”
“那,怎么没搜出来?” 伊藤惊异地问。
“从我身上搜当然搜不到了,在你兜里!“
“什么?!”他惊喜地把手伸进邋遢的外衣,摸出一个做工考究的真皮钱夹,打开来是一夹子的大钞。“哈!真有你的,什么时候放我兜里的?”
“就在你给我上拷的时候!”我得意地笑了,“走,我请客,用皇太子的钱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九死一生啊!”我长长嘘了口气,天空已经开始发白。希望不会是一个坏的开始。
11;
送我到楼下时已经天亮,正赶上早起的上班族礼貌地驾车离开小区,一辆辆洗刷得锃亮的好车从地下停车场的通勤口鱼贯而出。等到终于找到车位的时候,伊藤警官已经颇为忿忿,他喷着酒气咬牙切齿地说:“这样的事情今后我不会再干。”
我也喝得昏沉,含糊地接话:“不要看我虎落平阳就急着划清界限,承平和我一时还跨不了,足够有能力罩着你。”
而他,则是一脸无赖厚颜:“司徒,这次不同,我闻到一些骚动的气息。我的能力有限,不可能再有机会救你,下次,不成为你的负担就是万幸了!”
我很想开玩笑大骂他背信弃义见风使舵,可转过头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时却连一个象样的笑容也挤不出来。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宽慰他几句还是该自嘲一下调节气氛。车厢里的气息变得有些凝滞,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率先解围:“没事,回去好好睡一觉,才有力气跟那些家伙斗啊。我会帮把你的车子拖回来,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他那破旧的车子发动起来还是震动得颇具气势,仿佛所以的担忧都只是我的错觉而已。
也许宿醉对于一个满怀心事又体力透支的男人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但在我看来也是饮鸠止渴的现实例子。当我倒到自己的床上睡意袭来的瞬间;会突然头痛欲裂,也算得上是现世报了。
虽然如同经历了一场浩劫似的全身虚脱,但没有由来的不安还是提醒着我不能就这么轻易睡死过去,我死命地盯着房间一角的小立柜,用力撑着自己摇晃得不成样子的身体走过去,拉开最上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柄镶嵌了绿松石的短刀,抱着它栽回到床上,才安下心来。仰面躺在床上,我拔开刀鞘,灰白的刀刃在晨光感中划出一个朴实无华的弧度,我用手轻轻触动这抹弧度,瞬间就给它染上了一线媚红,光彩不可方物。我微微一笑,喂了血,也就算是开了刃了。或许不久后的一天,就会有人拿着这把刀在法庭上力证我是出于正当防卫才把它刺进了某个大人物胸膛的有力证物!俗不知,我去年冬天在拉萨买下这把现在要抱着防身的刀时,只花了不到十美圆。
心慌,是因为司城浈一郎的恶意威胁,还是伊藤淳史的过度紧张?我很想理一下这几天来纷乱的线索,却在碰触到某个棘手的人物时立即当机。
“——司城浈一郎!”我举起床边桌子上的水杯大喝一口,恨恨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愿再想。
很长时间的一次蛰伏,意识和身体都似乎游离在虚无的世界里,无始无终,无牵无挂,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可突然间介入的冰冷嗓音却真实地让我一颤。
“不会放过你的!”没有起伏情绪的低喃在我耳边嘀咕,颈上一凉,我猛地挣开了眼睛,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身下的床单却还是湿了大片。我坐了起来,枕头下的短刀滑落出来,一直抵得我脖子森痛的,原来是它。
“呵!”我轻吸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环视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房间,|乳白基调的装潢泛冷清的光辉,昨天家政公司一定来人打扫过,立柜地毯干净无比。连接着阳台的玻璃拉门没有关紧,傍晚的风托着亚麻布的帘子发出洒洒的响声,被渲染似的安静连带梦中的冰凉触觉一样不真切。我抬手看了看表,已是下午六点,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今天看来是没有必要去事务所了。
也顾不得身上大大小小的细碎伤口,我痛快地洗了个澡,舒服地靠进客厅的沙发,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打开许久没有动过的电视。
无聊的主妇时间档,优质的娱乐节目跳跃喧哗,我不得不一再换台。一张冷俊精致的面孔迅速闪过屏幕,他身边簇拥的礼宾人员井然有序,再后面是厚重的灵柩,我迅速调回台去。
打着重拨字样的重点新闻播报节目中,是皇室葬礼的隆重画面。
“司城宫正敏亲王病逝的消息传出后,皇室成员包括明仁天皇夫妇、皇太子夫妇、典子公主等都亲自前往吊唁。昨天上午,宫正敏亲王遗体入葬武藏陵皇室墓地。此次葬礼由日本宫内厅全责司理。作为一位开明,果敢的皇族,在日本皇室的所有成员中,他??????”
“昨天上午吗????”我眯了眼睛重复这个词语,从沙发上跳起来返回房间,拿起床边桌子上的手机…关机!
“怎么可能?!”如果说这是昨天的新闻的话,那么我就睡了三十多个小时了,而这期间,居然没有任何一个电话打进来。
我回到客厅关了还在唠叨个不停的电视,顺手拿起宅电的听筒,果然又是一耳盲音,低下头去,被拔下的电话线接口瘫软在地毯上。
呵,来这么一招吗?我就说怎么躺在床上的时候身边桌子上会有那么贴心的一杯水。不会只是下个安眠药,掐个电话线那么简单吧!示威么?被玩弄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憋闷。如果我第一时间开的不是电视,而是电脑,恐怕还不会那么早觉察到被人为隔绝了快两天吧。
接上电话线后直接打到承平,不出所料,承平的主机不是下班后没有人接,而是一直占线,直到我第四次拨过去,才听到秋庭良子激动而焦急的声音。
“泾哥!你还好吧!一直打你的电话都没人接,手机也一直关机。”
一听这样的称呼我就知道那边出事了,因为一直叫我老板的良子小姐只有在急得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的时候才会叫我叫得那么亲切。
“良子,我没事,只是太累,睡过头而已。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我轻声地安慰她,也尽可能把事情说得简单。
“回家?你昨天到哪去了,我到你家去了两次都没有人。”呵,那些家伙给我下的药真狠,连良子的惊雷式打搅都吵不醒。
“泾哥,承平本部和京都那边都出事了。在京都的喜久子小姐被控涉嫌伪造宾田公司的进出口报关单,承平京都的办事处今天下午被迫停业。东京这边有几个案子的负责律师也出了事。我,我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我又愣了一下,报复吗?动作也太快了些,我平静了一下心情,问:“良子,今天几号?”
“几号?老板,你怎么了啊,今天已经二十号了,你三天没有在事务所露面了!”
东京的23个区中,千代田区是中心。聚集着国会议事堂、最高裁判所和外务省、通产省、文部省等内阁所属政府机关的“霞关”,是千代田的中心,而承平的东京事务所,则位于这中心的中心。
很多个忙碌得动弹不了,连思维都打结罢工的晚上,我和同事们会在这个可以俯瞰到东京湾繁华夜景的工作室里喝着咖啡畅谈承平的未来和我们征服整个大陆法系的伟大妄想。那时,所有案件的压力都可以在谈笑间变得无足轻重。然后,简单的休息后,精力充沛地继续加班,日以继夜,才有了今天的承平一个保持92,3%的胜诉率,占踞日本民事,经济咨询半壁江山,拥有23位一流律师,十四个办事机构的国际法律事务所。
为了它,我背井离乡漂泊在外,整整七年。
驱车赶到承平的时候,外厅里忙碌无比。这是接了大案后必然有的加班,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加班,并非出于我的命令,而他们忙碌的身影也显得疲惫而懈怠。
“老板,咖啡!” 良子温和的声音熟悉而亲切,放下杯子后,她安静地站在我身后。
我知道,自己欠她和外面一干人的不是消失两天的解释,而是给他们撑下去的勇气。
“京都承平分部的首席律师喜久子小姐今天下午提出了辞呈,她说,如果她不离开,宾田公司的案子会成为承平的丑闻???” 良子小声地说。
我没有回头,安室喜久子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三十岁不到就通过司法考试取得经济法,商法双博士学位的天才律师。她不会接错案子,更不会伪造证据,而被迫辞职的原因是:SONTOY科技持有宾田公司过半的股份。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还有!”良子犹豫着把两个折叠得整齐的信封放在我桌上,说:“黑田庆树和小渊友枝两位承平本部的律师因为案子的纰漏也提出了辞呈。???”
我低头看着桌上的辞职书,可以看出来两封信都打印得很厚实。一切,来得太快,不是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而是,在承平遭人恶意玩弄的时候,我被迷晕了躺在家里呼呼大睡。这样的自己,太疏忽大意了啊。
我轻轻笑了:“良子,这两天辛苦你了!”
抬头看着她娇好面容上掩饰不了的疲惫和泄气,我问:
“良子,我们现在还有几位拿得出手的律师?”
12;
手机在这个时候不识事务地震动起来;我掏出手机;一个诡异的紫红色号码在屏幕上闪动;是司徒静。快到午夜了,前天才回台北的她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呢?难道也出事了?!
“喂!”我不安地接通电话。嘈杂的吆喝声混着海浪一下下传来,还有汽笛的低吟,司徒静的声音混杂在其中反而不那么真切。
“喂,阿静?”我又问了一声。
“啊!是我~”尖利的怪叫,她的形象算是完了:“阿泾!你还好吗?我在码头!听不太清,你说话大声点啊~”
“码头?!”我皱了一下眉头。
“是,你还好吗?”我看了一下良子,回答:“还好!大半夜的,你怎么跑到码头去了?”
“你没事就好!”电话那头的司徒静似乎很快松了一口气,抱怨起来:“鬼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回台北就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假。靠,还说关于秦老案子的报道不用再跟。从现在开始这个节目OVER ,NG!什么嘛,我一气就平了那老不死的办公室出来了!妈的,给这样的人干了快两年,本小姐算是瞎了眼了!”
我的心一沉,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预备在码头跳海?”
“滚!我待会搭船去大陆,到了上海找到投资人马上自费到日本作后续报道????”
“你偷渡?!”我打断她,大声问。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以为自己是有九条命的猫吗?
“什么啊!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就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海路过去,算偷渡?阿泾???”她略微停下和旁边的人交谈,抄着原住民的方言讨价还价了一阵子接着说:“我会尽快到日本来支持你的,你可要撑住啊!”
之后还说了些什么我就不太留意了,直到挂断电话,我的秘书秋庭良子都一直站在原处听得清楚。
我回过头,隔了办公室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大厅里的忙碌的员工,几乎每个人的工作台上都叠着三四个盛咖啡的一次性纸杯。不用去具体过问我也能猜到;这几天他们要回复的拒约函一定多得惊人。
“良子,一开始接这个CASE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现在放弃还不算晚,不如,先保住承平。”我避过她质问的眼神说,声音很轻。
如同不认识我这个她忍受了快四年老板似的; 秋庭良子用那种难以至信的目光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如同没有听见我这句话似地冷冷说:
“纽约和上海的外派负责人都没有什么事;但留在国内的律师连您在内,能接A类案件的律师原本就只有五个。现在????“
“现在就只有我了?如果我也放弃,就没人可以用了,是吗?”我微笑着接过她的话,如同每天饭后闲聊似地说:“这两天,你还好吗?喔,对了,我是问除了加班以外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
如果连远在台北的司徒静都受到阻挠的话,那么呆在司城家势力范围内,真正经手案子的承平的员工又怎么可能没有受到一点牵连。
良子一惊,仰起头看着我,我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低下头,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压抑的抽泣止都止不住:
“我爸妈今天早上飞洛杉矶了,连家里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她靠在我的胸前哽咽地说,握着文件夹的手指用力紧压在打印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那你为什么没走?舍不地我么?”我拥着她娇小的肩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
“去死!”良子抬起头白了我一眼,“我舍不得这份工作。”
“放心,就算承平只剩我一个人了,也绝对不会让你失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圈红红的,泪又涌了出来。于是她干脆扔下手中的文件抓住我的衣襟大哭出起来。
我苦笑了一下任由她痛快的哭。这次真的连累太多人了!不用说什么旧债新仇,就是这身边同事的信任和坚持,我也决不能亏欠。司城浈一郎,既然你堂堂一个名流贵族都可以这么不顾身份风度地玩阴招。那么我一个小小的律师又何必怕什么鱼死网破?!
良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这是压抑了三天的无助和困惑在得到承诺后的解脱。外面大厅里的员工陆续放下手头的活围了过来,却始终没有人上前敲一下我的办公室门,如同怕惊扰了良子般,他们只是安静地立在外面。
我把良子扶到沙发上坐下,整了整自己的领带推开办公室的门:
“我不知道现在还留在这儿的人中,有多少已经打好了辞职信。但我知道你们之所以还没有离开是因为手头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有人说东京司法界没有承平接不了的案子,因为你们每一个人的履历表上都有着值得骄傲的经历。或许,正是因为我们太过犀利,才会有今天的结果。在司法界打拼那么多年,我们很清楚现在有人在给我们施压,这些手段我们不陌生,因为我们也曾经用过无数次这种方法去赢得了很多个案子的胜诉。所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不再那么走运,其实我们都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才华和能力在掌控一切。这不是我们的失误,我不会后悔接下这个案子,因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再遇到这样一个值得去赢的机会了。但你们不同,没有必要为了虚无的信赖就赔上前途。你们都知道,承平东京本部的每一个员工都是日本司法界的精英,无论进入任何一个事务所你们都可以成为最出色的律师。所以,今天晚上,结束了你们各自的工作后,就回家吧!有些事情,你们无能为力。”
我用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些,冷静得让自己都觉得吃惊。角落里一个加入承平还不到两个月的女孩捂着嘴无声地哭了起来。人群如同定格般静止了两分钟后,几个老员工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同事们陆续散开,敲击键盘的响声络绎不绝。没有人上前来质问我任何问题。今夜过去,承平不会再拥有夕日的辉煌。自动辞职的三个高级律师和大厅里收缩残局的人们或许还在等待,等待这次风波过后,承平还是原来的承平,那个傲视日本司法界的王牌事务所。然而,这次风波何时结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同一个倒霉的赌徒,我被人用装了爆破弹的来复枪抵着坐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