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5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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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几瓣略微押韵的长短句
我又能向女人们献上什么？
外白渡桥。钟声。薄雾
仿佛一次幽会
一个短发女人与我携手散步
这种抒情方式在我们含蓄的南阳生活之中前
所来有
上海，魔术师
使我已有七年历史的妻子面目迥异
黄浦江携带涛声灯影向数十公里外的入海口
奔流
我想：到大海上散步
会不会使这个短发女人更加浪漫和陌生？
会不会使我感觉
在和另外一个头发更短的女人
谈天、谈心？
天空与江水在数十公里外接吻
南京路如诗如歌——它的外一首大约就是外
滩？
我想起这座城市早年月份牌上暗红的美人、烛火
而短发女人及时问我：
“吃热狗还是红薯？红薯吧！”
妻子朴素的发香和她南阳时期的体温，卷土重
来……
屠岸作品．高层建筑与积木（组诗）
■ 屠 岸
高层建筑上的夜空
屋顶上一百盏探照灯
把光束射向猎户、天狼、仙女
把光束射向银河系
把光束射向主星序，射向黑洞
宙斯和玉帝都在押宝
注视着股票市场的指数
繁星闪烁如屏幕上的阿拉伯数字
天琴的音乐不如电脑敲击声美丽
彗星从红巨星飞来
飞绕荔枝园里直立的荔枝树
流星雨溅落青云梯
浇灭国商大厦顶上的霓虹灯
夜空如穹庐覆盖下来
裹住酣睡的城市
无数高楼的尖顶戳破天幕
探出头去仰望天外天
宇宙外的宇宙
夜外的夜，昼外的昼
时间外的时间
整个城市高层建筑里的居民
穿越时间隧道
突破夜空的覆罩
醒来
在新千年的第一个早晨
2000年1月1日
跟小外孙玩积木
地毯上架起了一座长桥，
看桥墩踩着大象小鹿。
外公年迈，弯不下腰来，
只能用眼睛帮助你建筑。
视线的钢丝挂上大老吊，
把花岗岩石料搬上桥面，
桥身受重压轰然坍塌，
锦纹的大白鲨蹿上蓝天。
揉眼把钢丝换成光束，
炽热的聚焦焊接窗框。
外公坐着，没力气伸手，
只能用眼睛帮助你盖房。
焦点化开来一片大火：
海豚和海豹躲入海底：
地毯上织锦的狂涛变火海，
烈焰要烧毁眼前的海市。
外公外公快闭上眼睛——
焦点缩小了大火会熄灭；
睁眼放出一丝丝金纱，
把柔情绕住走廊和亭榭……
你的外公蹲不下身子，
只能用眼睛跟你玩积木：
闭下眼睛或睁开眼睛，
伴你到童话国腾云驾雾。
1999年1月29日
陌生的猫
陌生的白猫
偎在我胸前
为什么这么亲热
因为来自姐的床
陌生的黄猫
从我的脸前跃出
突入炫亮的鼠洞
衔住光鼠的尾巴
陌生的花猫
给光鼠放生
洞里强烈的阳光
使它的瞳孔消失
陌生的黑猫
纵到我怀里
用爪指点我把它
抱回妹的妆台
1999年7月26日晨
深圳·繁忙和休闲的交织
电脑荧光屏上的云象
如万花筒在人脑上幻变
草坪上过山车的虹轨
如飞逝的莱塞划破视线
环保车匆匆驶过大街
榕树洒下一阵阵汗雨
相思树偷偷地
向行人掉两滴绿泪
海的柔浪
险恶的海浪变得温和了
狂暴的海风变得驯服了
月亮蒸出一万顷光雾
笼罩着逐渐平静的海洋
大海平卧着，深深地呼吸着
温顺的海——海的柔浪
低诉着恋人的絮语
谯达摩作品．祖国（外一首）
■ 谯达摩
热爱你的天空：黄金的，白银的，青铜的
我常常在你的梦境里锻打翅膀
只需要一道闪电，我就可以为你淬火
为你飞翔，便把你纯净的天空与天堂连接起来
热爱你的森林：包括所有针叶林和阔叶林
我常常在你最浓密的地方迷路
只需要一滴露水，我就可以把你的花朵
提升到树冠，便向整个世界敞开
热爱你的河流：比如长江，比如黄河，包括所有
血脉
我常常独自潜入你的暗礁地带
只需要一个漩涡，我就可以让你颤栗
和飞奔，我就可以让你直接抵达永恒的大海
热爱你的荒原：触摸你的荒原，考察你的荒原
我常常被狂乱的风沙打出泪水
只需要一缕灵魂，我就可以面对你的伤口
呼吸，便决定开发你的西部，让你重现昔日的
青春和容光
热爱你的大海：深邃的，辽阔的，神秘的
我常常在你的怀抱中游龙戏凤
只需要一颗星星，我就可以照亮你
包括漫长的海岸线，包括你昼夜起伏的王国
热爱你的土地：贫瘠的，或肥沃的
我常常在你的黄昏耕耘
只需要一弯秋月，我就可以收割你的幸福
和全部痛苦，便把太阳推向你的心脏
在北戴河燕子窝观日出
凌晨三点，我乘车离开黄金海岸
车行驶在一片树林
与港湾之间。车在赶路
我要去观看的太阳
此刻也一定在天上的树林与港湾之间赶路
凌晨四点，我和车上的游客同时抵达
北戴河燕子窝 （抵达毛泽东
当年挥毫写下《浪淘沙·北戴河》的地方）
我要观看的太阳
此刻也一定在回忆毛泽东并准备将脑袋伸出
大海
凌晨五点，海平线与天涯之间云层密布
来观看日出的人们
不满足于自己所处的位置：太阳
与云层的位置。云层与大海的位置
此刻太阳也一定不满足于自己与燕子窝的位置
凌晨五点与六点之间，太阳的光芒
从云层的侧面射向我们头顶
显然，今天我们已经看不到日出的各种景象
据当地人说，太阳刚刚出来时
不能走路，只能扶着大海的竹筐啼哭，像一个
婴儿
凌晨五点与六点之间，太阳的光芒
从云层的侧面射向我们头顶
我们终于看见了太阳之光
在头顶的云层深处纠缠着，燃烧着，呼喊着
此刻彩虹就站在所有人的背后，而整个天空居
然没有下雨
凌晨六点，太阳出来了
从天边的云层顶端
出来了。我看见她国色天香的脸庞
圆润，丰满，雍容华贵。此刻的太阳已经不是
婴儿
而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女了（最初的太阳原来
是女婴）
凌晨七点，我乘车返回黄金海岸
在我下榻的航空宾馆呼呼大睡
我没有想我头脑里的太阳
此刻是否已经成为妇人。但我仿佛听见
整个天空回荡着一种声音：纠缠着，燃烧着，呼
喊着
姜耕玉作品．畅饮西风苍凉（组诗）
■ 姜耕玉
永远的雪山
1
雪山在上
众山仰望。
城市喧嚣逝去
雪山在地球的额头闪光。
2
雪山伸长手臂
拯救了蛮荒
草绿鸟鸣河流
人类居住村庄。
雷峰纯粹如刃
闪烁寒光。
时间冻结在寂寞中
转瞬一万年迹象。
晶莹世界冷美人
谁能将她洁白的臂膀弄脏？
3
一朵雪莲测出静穆的深度，
日月照耀是雪的光芒。
一只山鹰折了回来
暮色苍茫。
当城市污水泛滥
村庄坐上马车流浪。
哪里有雪山泉流
便有羊群和牧人歌唱。
水从雪山找回了自己
岩石裸露着忧伤。
4
谁在荒漠上行走
蓬头垢面身伛偻
从哪里来向哪里去？
眼中却有对雪山的渴望。
烧焦的石头如萤火
夜空恒大空旷。
河流枯竭成船状
风在千年沉寂中徜徉。
乌云悬置牛空
孙行者的扇子失去了力量。
5
我是废墟开拓者
畅饮西风苍凉
我捡到一片头盖骨
谁能把它敲响？
荒原突兀真实
人类有些什么被遗弃在草莽？
野马们长啸或奔腾
黑的白的金黄的鬃毛如旗帜飘扬。
牧笛传来人草原气息
雪山在远方。
天山峡谷的陡坡上有
一只吃草的羊
那只立在陡坡上的
不是狼而是羊
苹只顾低头吃草
独享无污染的野蔬
羊吃饱了伸伸腰
泰然蹲在危崖上
仰望蓝悠悠的天
羊很瘦很轻
生命挂在寂寞草叶上
似不在乎足下险情
峡谷空气清纯似佳酿
深深地漫过陡坡和羊
但飘不过积雪的山冈
倾 诉
虽说行囊空空
耷拉个脑袋仍沉重。
惟西出阳关
独向大漠
方泪如泉涌弹西风。
一片亘古世界
只有我与苍穹。
谁在听我倾诉
使我说出全部隐衷？
大漠闪光是上苍的笑容。
沙粒们唧唧哝哝
诉我磨硌之痛。
何时成了脱缰之马
大喊大叫大哭大笑
震响落日似灵魂的远钟。
一切言语消失了。
似有一个声音在扩张
无边无际无始无终。
看不尽瀚海中
道道波纹点点驼峰。
走近王洛宾
想唱歌的时候
便到了新疆。
我看见大胡子歌王
走上前握手方知是幻象。
多情的维吾尔姑娘
眼神里藏有半个月亮
她唱起来舞起来呀
就搔得我心痒痒。
乌鲁木齐下岗工人
喜欢唱《达坂城的姑娘》。
我品味至今
说不清是酸楚还是开朗？
我像走在五线谱上
一路把你的遗韵碰响。
那朵年年含苞的玫瑰花
请让我送给一位姑娘。
走过天山牧场
我总是回头张望
我所深爱的姑娘
还在那遥远的地方。
赵丽华作品．京石高速路（外四首）
■ 赵丽华
这么多的树
竟然没有一棵认识我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也不是最奇怪的事
如果有一棵树
站在这里，
仅仅是为了等待我
我就真的会感到奇怪了
而且我会不安起来
不再这么平静
或许我会绕开这条路
或者从此再不向两边的树木多看一眼
不一样的树叶
天气越来越凉了
一些在绿色的树叶，
有的变成了红色
有的变成了黄色
它们挂在枝头上
使秋天看起来很美
但有一些树叶没有经过这些变化
就那么直接落了下来
被风吹到了墙角
而那些很美的树叶也相继落了下来
也被风吹到了墙角
没有人知道它们曾经红过或者黄过
没有人感叹
而我原以为它们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桧柏在沉默
桧柏在沉默。它这样一言不发已经有
好一会儿了。在我来之前它可能就是这样的
或许它从来都是这样
它一动不动地戳在那儿，像一把伞
在和天气赌气
桧柏的沉默不是做出来的
桧柏的赌气也不是
桧柏不是你，桧柏也不是我
桧柏仅权是桧柏
桧柏权权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桧柏仅仅想沉默
在又一阵风没有来到之前
当你老了
你老了，亲爱的
我也肯定老了
那时候，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如果现在还没能给你的话
雪
雪下着。雪是白色的。雪易化
雪还是轻的，有着四两拔千斤的本来
她使一些原本势不两立、剑拔弩张、水火不能相容的
坡度，变得和缓 。至少目前看是这样
但你也不能据此就简单地把她归类为一个和稀泥主义者
我必须说：雪有自己的立场
雪还有自己的个性
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在通了电的高压线
上——
如果此时你叫喊，（但是你千万不要叫喊
只有那些不知轻重的孩子
才会那么做）她就会失足掉下来
我相信她在危险的游戏中
所体会到的美，我们很多人都没有经历过
我们习惯了四平八稳的生活。我们这些现实
主义者
有时候几乎无法理解那些理想主义者的
人生追求。比如那些正在前赴后继扑向大海
的雪
她自以为靠着集体的力量就能把大海
盖上一层白……
李天靖作品．绍兴（三首）
■ 李天靖
一座花园的叹息
——沈园
千年绿叶
覆盖一千年冷苍的花朵
仿佛昨日
斑驳的粉墙上
那杯黄藤酒和着泪的题词
字迹未干
天空沉默飞过无尽的鸟羽
屏息倾听
一座花园的叹息
都因一首词的疼痛而溃疡
——这春天的伤口
时间已不再是药了
庭树柚子·茶梅
——秋瑾故居
此来——
寻哪一把刀
犹闻秋风秋雨
茶梅盛开 朵朵拭红那刃上的血
老屋 刀鞘那么短
骋然插入
庭树的柚子
丰盈如雪 瓣瓣祭古轩亭口的魂
每一朵花在狱中生
——青藤书屋
青藤老去
四百余年仍在一长卷宣纸上狂狷疾
簌簌有声
一路残叶纷飞
像无数扑跌于深谷的黑蝶
达利说
每一朵花在狱中生长
面对一场场大雪
只剩下一种古典的方式
挥洒冷墨是他惟一能裹挟的炭火
怀抱着它可以御寒
野曼作品．梅岭诗事
■ 野 曼
几丛茅草
把阴暗的山洞遮蔽
一样有梅花迎出洞外
冰雪中自有另类风姿
窄小的山洞
与天地同宽
一个从不睡眠的思想
在洞中吼叫如雷
它在呼唤一种新的生命诞生
给一切土地以盎然春意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大胸秉烛情如火烈
在漆黑的高攀旗帜
要从死亡包围中夺取生机
死神仍然昼夜在洞外徘徊
将军的手枪也怒目横眉
浑身血流沸腾到了顶点
几度倾泻进他的笔底
一组绝笔诗夺腔而出
要馈赠梅的精神于后世
将军把诗篇缝进了棉衣
谁知它却从衣底拍翅飞出
一下子江山半壁
使一切哀伤的泪眶大面积缺堤
连满岭梅花也落红如雨
任先青作品．自内部聚敛的芝麻（组诗）
■ 任先青
少女、鲜花与老人
虚掩的门前
少女如一朵沉默的蓓蕾
美好的语言全捧在手中
心 轻轻叩门
屋里一位老人
铁鞋已在历史中踏破
而今又 被往昔的歌谣萦绕
让悬挂在远方的激流
构筑祝福与温馨
鲜花拥着少女
找到了最恰当的停落方式
在老人的眉宇间 芬芳了
风雪中的灯盏
在纷纷尘埃中点燃勇气
感受大海深沉的力量
宁静的声音
老人什么也不说
他把光芒藏于内心
泪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