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5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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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供养我们的天空和大地
总该奉献些什么
活着是一种原则
活着绝不可孬活
用脊梁骨撑起良心和正气
经得起任何打磨
我的生日是反省之日
——为曾经冒出的点滴邪念
我的生日是忏悔之日
——为一度闪失的丝毫过错
赤裸着跳进圣洁的河流
像鱼儿一般畅流
洗去旅途的污浊
于是便轻松若云
抖擞着
准备从明天开始
人生又一轮跋涉
谁说我把生日不当回事
这一天
时刻在我的怀里揣着
它感受我热血奔腾的活力
它爱抚我汗水滋润的肌肤
它倾听我内心深处的诉说……
朝鲜族图腾诗（二首）
（朝鲜族）南永前
鹤
洁白的鹤之洁白精魂为白衣魂
白衣魂
自千万年深藏的血腥味里腌渍
自千万年绀紫色窒息里挣脱
自千万年沉重的嶝岩里崩裂
燃烧黑斗笠与黑长袍与黑褴衫
结晶成天地间白之又白
白衣魂
扶摇于神檀树梢
连接海之上天之下神秘之王国
不惧兽追之不惧鹰逐之不惧虎啸之
不惧洪水的拍云不惧旷野寂寥
一切该惧的均不惧
永远昂首行永远展翅飞
永远为不苟且的自由魂
取白衣魂之洁白翎羽为衣
取白衣魂之娴熟飞翔为舞
取白衣魂之一对硬翅为筋骨
取白衣魂之亮眸为日为月
天地间游荡着白衣魂
游荡着白衣魂之聚集与飞散
游荡着白衣魂之归去与归来
白衣魂
跋涉于雪封归程的蛮荒之原
漂浮于雨锁来路的碧蓝之湖：
金属之磨擦进发陌生的璀璨
渔火之交织撒出奇异的繁星
消弭同类之争戾
警戒鹰隼之利爪
即便洁白裹着的鲜红一滴滴流入
白头之冰层，也从不哀鸣
然后再滋生出更多更多的白衣魂
白衣魂
视强者为弱者
视弱者为强者
任风风雨雨繁衍为野草
任巍巍山崖沉沦为海礁
指向渴求的箭镞不再装回皮囊
苍天呼之莽原唤之
白衣魂
白衣魂
白衣魂
熊
拖曳庞大山峦之身影
蹀躞 蹀躞 蹀躞
蹀躞于葛藤缠绕浑沌之莽林
蹀躞于水草森森蛮荒之黑沼
悠悠岁月经蹀躞
闭锁于寂寥之树穴
尝尽野艾之苦涩辛酸
咀嚼山椒之断肠裂肝
以星为眼
以月为腮
以甘露为血液
化为芙蓉娇娇之熊女
世间精灵之始祖母
弹涛涛百川为鸣弦
倚茫茫白山为床榻
邀天神下天庭合欢于檀树下
育儿女于莽林于荒原于海滩
或狩猎或捕渔或耕织
或歌或舞或嬉戏
如日月之昭昭
映天地之朗朗
滚热之血液与胆汁为乳
敦厚之性情与宽容为风采
坚忍之意志与毅力为筋骨
爪作铮铮之山斧与箭镞
不哀叹
不祈求
化无路为路
化死路为通途
为牵月赶日之自由魂
于神檀树下击长鼓舞彩练
始祖母 始祖母
蹀躞 蹀躞 蹀躞
拖曳庞大山峦之身影
蹀躞于远古之传说
蹀躞于白衣之灵魂
蹀躞于未来之遥遥
茌玛语里流放（二首）
子 川
流 放
流放在一座岛上
这是一部古典名著中看到的情节
荒芜的岛。时间已不能用来刻度生命
湛蓝的海，看不到帆樯，鸟与云在飞
风推着波浪肥厚的臀部
像牛倌赶着老牛耘过家乡的麦垄
风的颜色原来如此的蓝
容易让人联想起爱情的颜色
这些，都在情节之外
恐惧才是风的真实形状
许多叫不出什么名目的树
任意地伸出它狰狞的枝条
自信像一件松松垮垮的沙器
一点点风雨
让它坠毁成流沙
可哪里不是岛呢
那天，读一个大的地球仪
忽然想问你一声
当然，那时你并不在我的身旁
那时我还有着一扇可以随时开启小窗户
很想对你打开它
一座荒芜的岛
就在这时候走出那部名著
对我说：来吧，到我这里来
你被流放
沼 泽
在这里
太阳一样的自东方出来
一样的向西边落
只是太红了
红得有些夸张
只是不那么圆了
其余一切正常
水洼洼是诱惑之眼
一点点，一闪闪
许多人被诱惑了
你不例外。不例外你便出了神
便出笼的鸟儿不再回来
门，轻轻关闭了
世界在那边
你在这边
这边有褐色的草
与花，与枝枝蔓蔓的藤
空气流动。你站成一棵树不能走动
一堵风墙没有形骸
绿色的泪想必流尽了
背后的季节已经模糊
显然陷得太深，太深了
搜遍所有的角落
找不到一线生机
依然很美
枯树很美
夕阳很美
陷进去很美
毁灭很美……
诗六首
■ 犁 青
犁青，诗人，编辑。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香港作家出版社社长，国际诗人笔会主席。一九三三年出生，福建省安溪县人。一九四四年开始写作。出版《山花初放》。早慧而富有诗才。一九四七年南来香港，参加《新诗歌》社和香港文协文艺通讯组。出版作品有《千里风流一路情》、《台湾诗情》、《犁青山水》、《犁青的微笑》、《科索沃·苦涩的童话》等三十多种。他主编、出版了《文学世界》及《诗世界》，组织“文学世界作家、诗人联谊会”，召开国际性的首次海峡两岸和其他国家作家参加的座谈会，促成了全球华文诗人在泰国曼谷的首次华文世界诗人大会。
九十年代以来，犁青写了大量的描绘当今世界风云变幻急速的地区、国家的国际诗篇。部分作品被译为英、德、西班牙、塞尔维亚、希伯莱、罗、泰、日、韩、印度等种外文。获美国文学荣誉博士学位和国际金桂冠诗人、国际奥林比斯“飞马”诗奖等。
石 头
——为以色列写真之一
在以色列我看到
海畔 地上 石头
荒丘 古堡 石头
废墟 乡镇 石头
绵羊在石砾中寻觅青草吃下了 石头
骆驼在坎坷的板路上淌汗踢哒着 石头
牧羊人在砂山石砾中栖宿顶撞到 石头
耶稣在雪白沾血的地下产房初张眼眸看望到
石头
耶稣为阿伯拉罕造出了子孙捏捏塑塑 石头
犹太人洗濯躯体的缸缸罐罐敲敲凿凿 石头
埋着手脚包裹着麻布尸骸的坟墓前面挡住
石头
耶稣负驮着十字架一级一级响着
沉重和忧伤的声音 石头
偌大的耶路撒冷圣宫是
平滑 剔亮 雕刻闪闪的 石头
穆罕默德的魂灵从麦加飞来住进了
光芒 斑斓 豪华圣洁的 石头
虔诚的男女伏靠在西方城墙上
悲怆的哭声细细长长震撼着 石头
一块长方形的棺柩 石头
整齐排列着石棺的墓园 石头
被撬走被盗窃了石块的荒野 石头
被修建再竖立起来的碑碑坊坊 石头
花园 别墅 石头
公寓 楼宇 石头
店铺 市场 石头
学校 医院 石头
新婚情侣漫步的小径 石头
车辆闪闪飞驰过的行道 石头
海滨 路旁 街心排列着
古典色彩的雕塑 石头
后现代的架构图案 石头
绿树 掩映 石头
鲜花 缭绕 石头
喷泉 飞溅 石头
镭光 辉煌 石头
在以色列的石头上 我看到 石头 流
出了眼泪 石头 进击出火花 石头 用铿
铿锵锵的语言控诉 德国法西斯分子干下了
世界末日的罪行 他们用枪弹射杀 用瓦斯
炳烧一个个活生生的 犹太人 我看到 一
块石头是一篇讨伐纳粹分子的字字响当当的
檄文 一块一块石头写明
在苏联 一百五十万人
在波兰 三百万人
在德国 十七万人
在立陶宛 十三万五千人
在奥地利 六万五千人
在拉多维亚 八万五千人
在意大利 一万五千人
在埃斯宾尼亚 一千人
在希腊 六万人
在法国 九万人
在南斯拉夫 五万五千人
在保加利亚 五千人
在罗马尼亚 二十九万五千人
在荷兰 十万零五千人
在比利时 四万人
在卢森堡 三千人
在捷克 三十万人
在匈牙利 三十三万四千人
在丹麦 丹麦人划长桨驮小艇
抢运七千二百犹太人
逃生
在地球上 犹太族的小孩失去了一百五
十万人 在地球上 德国法西斯分子的血债
是 杀死了六百万犹太人
一块微笑着的天真无邪被砍杀的少年 石头
一块揽抱着惊惶惶学生被砍杀的老师 石头
一块看望着初生婴孩同时被砍杀的母女 石
头
一块初绽爱情花蕾被砍杀了的痴情女孩 石
头
一块发出了婚柬未能洞房花烛被砍杀的情侣
石头
一块瞎了眼睛紧搂着孙子被砍杀的婆孙 石
头
一块络腮满胡被根根焚烧烧成焦炭的爷爷
石头
六百万人的肢骸一块一块 石头
六百万人的头壳一粒一粒 石头
六百万人焚烧不了的
发夹 镜框 履带残骸斑斑 石头
左边有闪闪的白色的烛光 石头
右边有闪闪的白色的烛光 石头
上空有闪闪的白色的烛光 石头
地上有闪闪的白色的烛光 石头
啊 石头流出了小姐泪
泪花注满了盐分浓浓的不沉的死海
泪水哗哗流淌的 石头
啊 石头进击出火花
火花烧焦了以色列的砂山石砾
火花劈劈啪啪响的 石头
啊 仇恨的拳头 拳头 拳头 石头
复仇的榴炮 飞弹 爱国者导弹 石头
轰隆隆 轰隆隆
要求土地
要求独立
要求和平
要求繁荣
以
色
列
的
石
头
1992年9月16日一20日初写于以色列Kfar Maccabiah
旅馆，再写于香港犁青山庄。
二十世纪的三具木乃伊
1
一号战犯
是你的桂冠
嵌两粒假眼
黑头发依然
白牙齿依然
抹上一层香油
缠上一层麻布
掏出了你的黑心脏
掏光了你的肝胃肺
和那曲曲弯弯的肠
摊平你的胸腔腹腔
记载上辉煌“战迹”
你挥舞着武士刀
你舞弄着太阳旗
刺杀刀砍和奸淫
活埋投江和焚烧
举办杀人冠军赛
仅仅在南京城
杀戮了卅万人
三十万个人
卅万冤魂
卅万香油
卅万尸布
将你包扎
捆绑
2
一号战犯
是你的桂冠
嵌两粒假眼
黑头发依然
白牙齿依然
抹上一层香油
缠上一层麻布
掏出了你的黑心脏
掏光了你的肝胃肺
和那曲曲弯弯的肠
摊平你的胸腔腹腔
记载上辉煌“战迹”
你炫耀着徽章
你炫耀一撮黑须
炸弹炮弹枪弹响
氯气瓦斯焚化炉
你燃烧全球战火
进行灭族战争
仅仅是犹太人
死了六百万
六百万人
六百万鬼
层层尸布
包扎不住
滔滔血渍
腥臭
3
特号战犯
是你的桂冠
嵌？粒假眼
黑头发依然
白牙齿依然
抹上一层香油
缠上一层麻布
掏出了你的黑心脏
（找遍了硕大的石棺
不见了你的臭尸骸
找不到你的黑心肝）
就把你当作死人罢
扬起你的米字旗
吹响你的色瑟风
广岛扔下原子弹
越南撒下黄色雨
伊拉克油井燃烧
科索沃的天空
衰变铀弹飞腾
天与地震裂
气温上升
海洋翻滚
森林枯焦
人胎畸形
毒氤不敬
害人
天啊！ 第三具的木乃伊内没有真的死人
①犁青：《世纪终审法庭·二十世纪的三具木乃伊》，
《科索沃·苦涩的童话》，95—98页。
美利坚·金融巨人
我攀登上
世界贸易中心的最顶层
我测量青天
距离只有三寸
我的头发飘到远方
像蓬乱的山峰
我四方寻找
那呼呼的风声
我捕捉不到
那缓慢移行的飞机
像只小小的蜻蜓
我俯首察看到了
那幽静小岛上的
自
由
女
神
我伸展出手臂
我的拳头是
自由女神那一块
熊熊燃烧着的
——黄金！
终南山的一片云
——怀纪弦
“那不是秦岭的一部分么？”
“有一朵雪白的 高高的 奥妙的云”
那飘忽的 变化的云彩
很像是一根翘起的烟斗
他可是一个拿着根手仗的
流浪天涯的诗人？
他看望着一片蝉羽似的“槐树叶”
他滴下泪 轻轻无声
“而那些横着的云都停着不动了！”
那个流浪者衔着烟斗
他抚着使人伤心 流泪的“一片槐树叶”
他拥抱着那股淳厚的
从山下终南镇村落里袅袅上升的炊烟
他说：
云啊 云啊
“请让我留在这空中不要哭醒才好。”
我等你来，你来青春就来*
——写在梅花绢画上
我在冰海雪原
寻找一片初绽的绿叶
我在火海热滩
寻找一朵初绽的红蕾
我听到你踩着雪橇前来
（声音很微很微）
我看到你呛着硝烟前来
（烟味很淡很淡）
我等你来，你来青春就来！
我接你来，你来爱情就来！
老诗人吕剑为此画赠书“到处寻春寻不到，不想春光
在这里”。我在此画上题写：“我等你来，你来青春就来”，这幅
画卷送给梅怡。
在黄山鲫鱼背上
一尺一尺跳跃
一步一步飞腾
我飞升
我飞升
我飞升到黄山鲫鱼背上
我是在珠穆朗玛峰的顶尖上么
风忽忽闪
云忽忽闪
鲫鱼在呼啸的汹涌的波浪中游泳
他前伏 后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