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笔记(朱绍侯版本)-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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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的宗法制以家族为基础,以宗统为顺序而形成。宗法制度下,大宗为尊贵,小宗相对大宗为卑贱。小宗没有资格祭祖,只有大宗才有资格祭祖。《礼记·大传》云:“庶子不祭,明其宗也。庶子不得为长子三年,不继祖也。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弥者为小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迁者也。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者也。尊祖故敬宗,敬宗,尊祖之义也。”郑玄注曰:“别子,谓公子若始来在此国者,后世以为祖也。”别子,则是诸侯国的始封君,为诸侯国之祖,于周王室为小宗。
宗族是按家族的宗统为顺序排列的。宗族长是宗族的统治者,也是最尊贵者。嫡长子是继承先祖先君的宗子,所以嫡长子就是最尊贵的族长。西周王朝按亲亲尊尊的原则,以家族为基础而进行分封,分封的对象是各个宗族的宗族长。封国或封邑的土地和人民都属于宗族长,宗族的成员在宗族长的庇护下而生活。宗族长如果弃官“则族无所庇。”因此宗子像宗族的城一样,城可以庇护其民,而民也要维护城。《诗·大雅·板》云:“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宗子与族人的关系就像城与民一样,要相互支持维护。族人要拱卫宗子,宗子庇护族人。
周王室是天下的大宗,周王是周族的宗子。周王既是国家的国王,又是天下大宗的族长;同样,西周王朝分封的诸侯国君,亦是诸侯国大宗的族长。《诗·大雅·公刘》云:“食之饮之,君之宗之。”西周是融君统、宗统为一体的国家,故西周王朝又称为“宗周。”《诗·小雅·正月》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西周王朝把政权与族权有机地结合起来。
周代的宗法制度保证了嫡长子的继承权和无比尊贵的地位,当然也保证了周天子无比尊贵的王位和权力。宗法制度与继统制度相辅相成,是巩固周代王权最有力的工具。宗法制度下,周天子既是天下共主、高高在上的国王;又是天下的大宗的宗子,尊贵的宗族长。周天子的王权大大巩固和提高。
四、军队和刑罚
西周王朝自建立起,就发生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争。如周文王伐犬戎、密须、耆国、崇侯等,武王伐纣、周公东征、穆王西征、昭王南征、厉王伐淮夷、宣王南征等等。西周王朝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西周王朝的军队主要有成周八师、西六师、殷八师。西六师驻守在宗周,即丰、镐之地,以保卫西周王朝的本土。殷八师似驻守在殷商故地。成周八师驻在东都雒邑,这样东可以镇守东方的广大境域,西可拱卫宗周,南可以威服淮夷,北可扼幽燕。
西周时期,诸侯国亦有军队,但归周天子调遣,即“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诸侯国内,国君亦分封大大小小的卿、大夫、士,即诸侯国君之臣。诸侯国卿大夫有自己的采邑,采邑主有自己的族兵,即私卒家兵。卿大夫的私卒家兵要归诸侯国君调遣。
西周时期,周天子、诸侯国君、卿大夫皆有自己的军队和家兵,但卿大夫私卒,国君可以征用;诸侯国军队,周天子可以征用。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宝塔式的等级统治。西周王朝自己就有一支规模强大的军队,又加上诸侯国、卿大夫的军队和家兵,是保护周王统治的有力工具。
贵族都有自己的族兵,平时生产或习武,战时召集作战,自由人均为战士。从武王伐纣的战例分析,西周军队当由诸侯国军队和周王直属军队两部份组成,当时文武未分,并无专职军士将领,国君、卿大夫等均身兼文、武。族兵、私属平时从事自己的本职工作,战时征集。兵器主要为干、戈、矛、钺、弓箭、斧等。军队中的千夫长、百夫长下面,当为什、伍组织,有戎车、虎贲 ( 勇士 ) 、甲士,还有徒卒。战斗前,往往先派出勇力之士犯敌致师,所谓致师,即冲入敌阵挑战,入敌垒,斩敌首或执俘而还。
关于西周的刑法,《尚书·吕刑》记载有:黥 ( 刺面 ) 、劓 ( 割鼻 ) 、膑 ( 即刖刑 ) 、宫、大辟 ( 杀头 ) 。 1975 年,在陕西岐山董家村出土的《 亻朕 匜》,其铭文是西周一个重要的法律文献。《 亻朕 匜》铭曰:伯扬父 ( 即法官 ) 讯牧牛,“汝敢以乃师讼”,“我义便 ( 鞭 ) 女 ( 汝 ) 千, 女”, 当为墨刑的一种。铭文又曰:“今我赦女,义便鞭女千,黜 黑 屋 女;今大赦女,便 ( 鞭 ) 女五百,罚女三百锾。”牧牛表示再也不敢诉讼师了,如再告,则鞭千,并受墨刑。在这里,牧牛是原告,师是被告,但牧牛与上司诉讼,故法官伯扬父要鞭打牧牛。上段铭文说明西周时已有鞭笞、罚金、墨刑。
古代兵刑不分,如《国语·鲁语》曰:“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说明动用甲兵征伐亦是惩罚用刑的一种形式。
五、西周王朝的田制
西周时期的土地制度主要是井田制和爰田制。
井田制是新石器时代晚期开始萌芽,在冲积平原上逐渐出现的一种田制。有人曾怀疑它的存在,并提出《周礼》一书是伪书的观点。徐中舒先生举出了大量的先秦典籍的记载,证明了我国古代井田制度的存在。关于井田的井,《周易·井卦》云:“改邑不改井,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井是邑的基本组织,“四井为邑”,“改邑不改井”,是指井和四井为邑的组织都不改,仅以此井改属彼邑,或以彼井改属此邑,故“无丧无得”,“往来井井”,与《荀子·儒效篇》中“井井兮其有理也”的“井井”一样,都是以井田形容整齐划一、有条有理的样子。古代必有豆腐干式的井田存在,才有“往来井井”和“井井有理”的词句。
耕字偏旁从井,《说文》云:“耕从耒、井,古者井田,故从井。”耒是殷周两代主要的生产工具,用于刺土深耕。耕从耒、井,说明井田是古代平原低地沃土普遍存在的制度。
甲骨文中绝大部分“田”作田猎讲,其为农田之“田”则写为“囲”,说明古代井田存在的事实。《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楚国土地共分九等,在衍沃肥美之地才有井田,称为“井衍沃”,只有在平原地区才实行井田制。关于井田制,《孟子·滕文公上》云:“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意思为,方一里为一井,每井九百亩,在中间的一百亩为公田,其他八家,每家一百亩。公田为八家共同耕种,待公田上的农事做完后,才开始做私田上的农活。
周部族从我国西部兴起,西部黄土高原实行的是换耕的爰田制。这种爰田制是人类社会发展中普遍存在的制度,从不定期抛荒到定期轮休耕作。把田分为休耕的田,休耕二年后新耕的田,休耕三年后的田,进行轮换耕作,称为爰田制。而井田则是年年都可以耕种的田。
先秦的史籍记载表明,西周时期井田制和爰田制下耕作的每一个劳动者都可以分到百亩上田,或百亩以上的中下田,这份土地归他个人占有,收获也归个人享用。但这些劳动者要无偿地为统治者耕种公田,故《诗·小雅·大田》有“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的记载。
《孟子·滕文公上》记载:“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周人的“彻法”,就是让西周每人百亩份田之外,再为统治者无偿耕种十分之一的“公田”。周人耕种的“公田”,又叫“藉田”。“藉”,是借民力耕种的意思。
西周晚期,藉田制下的矛盾日益暴露,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发展,“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田甫田,维莠桀桀。”藉田无法维持了。《国语·周语上》云:“宣王即位,不藉千亩。”韦昭注曰:“藉,借也,借民力以为之。”《诗·周颂·载芟序》郑氏笺云:“藉,之言借也,借民力治之,故谓之藉田。”《风俗通·祀典》云:“古者使民如借,故曰藉田。”由以上解释可知,宣王“不藉千亩,”就是不再借民力耕种。周宣王废止藉田。
《礼记·王制》载:“田里不鬻”,有人据此认为西周土地不能买卖。《礼记·王制》出自汉代人之手,有许多理想化的成份。其实,西周土地关系非常复杂,应从平民和贵族的不同情况去考察。从金文中可以看出,西周土地有转让和交换的现象。
1975 年岐山董家村发现的裘卫四器,为研究西周中期的土地转让制度,提供了重要资料。“裘”的本意是皮衣,在这里是官名,即《周礼》中的“司裘。”“卫”是人名。裘卫,即是掌管皮裘的官员,名叫卫。四件裘卫铜器的铭文记载了裘卫转让土地与土地诉讼的事实。
《卫盉》铭文载:“惟三年三月既生霸壬寅;王称旂于丰。矩伯庶人取堇章于裘卫,才八十朋,厥贾其舍田十田。矩或取赤虎两,麀贲两,贲 韦合 一,才廿朋,其舍田三田。”意思是,裘卫拿出觐章 ( 玉制品 ) 、赤色虎皮等两批东西,共换回矩伯十三田的土地。
《五年卫鼎》铭文的大意是:裘卫向邢伯、伯邑父、定伯等宰辅人物告发,邦君厉与他之间发生了土地纠纷,经过一番审讯,派三有司 ( 司徒、司马、司空 ) 到实地勘察,划定田界,裘卫以“田五田”,交换邦君厉的“田四田。”这种现象都说明,西周时期,土地与其他物品一样,可以进行实物交换。
六、敬天保民思想的出现
西周王朝以小邦周打败了大国殷,这在西周贵族的思想中激起了强烈地反响,使他们反思。《尚书·召诰》云:“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夏、商王朝灭亡的原因是西周贵族经常讨论的问题。周天子认为他们自己是天帝派到人间的王,而殷商国王也是天帝派来的,殷商为什么会灭亡呢 ? 西周贵族认为,天选择敬天有德者做天子,付给他土地和人民,要天子代天保民;如果天子不能保民,天就会降灾,就会易“天命。”《召诰》还说:“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王其德之用,祈天永命。”这段话意为,古先民之王夏禹能敬德,天道从而保佑夏王朝的平安执政,禹亦面考天心而顺之;桀弃禹之法而坠天命;殷王朝亦是背弃了天命;只有我尚在幼冲的成王,初理政,宅新邑,敬德保民,求天予以永命。
周天子代天保民,则天命永在;反之,则易天命。周天子是否敬德保民,有什么标准呢 ? 天要看民的意志。《尚书·泰誓中》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酒诰》云:“人无于水鉴,当于民鉴。”《尚书·召诰》云:“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西周国王认为,只有敬德保民,才能使王权巩固和稳定,受天永命。
西周初年的文书诰命中,贯串了西周贵族的保民思想。王国维《殷周制度论》中说:周人“其所以祈天永命者,乃在德与民二字。……文、武、周公所以治天下之精义大法,胥在於此,故知周之制度、典礼实为道德而设。”《尚书·康诰》记载,周公在建成东都洛邑后,对康叔及侯、甸、男邦、采卫等四方诸侯说:“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周公所说话意为,我们英明无比的文王之所以战胜大殷王朝,主要在于我们能明德慎罚,成其美政,且上闻于天帝。天帝认为我们做的很好,才授文王以大命,推翻商纣,承受了天命。
周公又谆谆告诫康叔,要记住文王的教诲,学习殷朝先哲王,用康保民,使天帝知晓。周公说:“今民将在祇乃文考,绍闻衣德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远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12' 周公希望康叔不要贪图安逸,对民宽宥,不杀无辜,这样天帝才能保佑周王朝。周公教诲的宗旨在于敬德保民,在于维护周的王权。
西周王朝对德的重视,也表现在历代周王的谥号上。王有美德,则有美谥;有不令德,则用恶谥。如果说夏、商国王的名号皆以天干命名,如夏朝的孔甲、履癸;商朝的盘庚、小辛、祖甲、廪辛、武丁、雍己、祖辛等,反映夏商时期天文历法的发展。西周国王则以德行为王的谥号,如文王、武王、成王、康王、昭王、穆王、恭王、懿王、孝王等。《史记·谥法解》云:“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慈惠爱民曰文;刚强自理、克定祸乱曰武;安民立政曰成,安乐抚民曰康,圣闻周达曰昭,布德执义曰穆,尊贤贵义曰恭,温柔贤善曰懿,慈惠爱亲曰孝”等,这些皆为西周王朝有美谥的国王。西周王朝还有厉王、幽王等不令王,《谥法解》云:“杀戮无辜日厉,动祭乱常曰幽。”这些都是周王朝的不令德之王。
西周王朝以德行为王谥,开我国后代帝王以德为谥的先河,周王把敬德保民看作天的意志,又把自己当做体现天意的天子。天子如果不能代表天意,不能敬德保民,天就会反易天命,断绝天禄,也就是换替天子。因此西周王朝之所以敬德保民,其目的就是要维护、巩固西周国家的王权统治。
第三节 西周国家经济与文化
一、农业生产的发展
西周农业生产的发展已相当发达。《诗经》中的许多这方面的记载。如“丰年多黍多 禾余 ,亦有高廪,万亿及秭 ( 兆 ) ” '13' ;“黍稷茂止,获之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 '14' 这就是说,当时有万亿兆的高廪,有堆积如城,排比如栉的露积。又:“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曾孙之庚,如坻如京。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梁,农夫之庆。” '15' 意思是,他们的庄稼像高高的草垛,像高大的小山,他们的黍稷稻梁,可盛千仓万箱。这些记载反映出当时的农业的丰收景象。
西周时期,主要的生产工具是耒耜。耒是木制的曲柄农具,下端有岐出而税利的木叉,用以刺地。木叉之上贯一小横木,为耦耕时踏足处。《诗经》中有“千耦其耘”、“十千维耦”的记载,说明周人农田的耕作形式主要是耦耕。古代耦耕,两人各以足踏于小横木上,推使木叉深入土中,谓之“推。”或一人用耒,一人播种配合,亦为耦耕。耒既深入土中之后,向后斜抑柄端以起土,谓之“发。”一推一发所起之土因谓之“ 土发 ”。古代的耦耕就是这样反复向后移动的一推一发。《淮南子·修务篇》说:“耕者日以退”,这就是耒耕的现象,与犁耕向前移动是不同的。耜字从耒从,原是铲锹状农具,后来像在耒的下端,安装半圆形锐利金属“犁澹А被蚴隼嗟牡恫K挠梅ǎ腭缦嗤q珩晁淙患虻ィ词强梢允と紊罡呐┚撸妒び诤鬃斐驮嫉睦绺蚓蛲涟簟!
农具还有钱、鎛、銍、艾等,如《诗·周颂·臣工》云:“命我众人,庤乃钱鎛,奄观銍艾。”《说文》云:“钱,铫也,古田器。”《纂文》曰:“铲之使用,即与钱同。钱特铲之别名耳。”钱即后来的小铲子。鎛,《国语·齐语》韦昭注:“锄也。” 銍,《说文》云:“获禾短镰也。”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