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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无根攻略 by 殿前欢(宫廷,情到刻骨)-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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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宝玉不动声色地翻了身,闭上眼,只当没清醒,不明白怎么会事。
  帛锦挥手,示意让人退下,又等了好一阵,他过来轻轻拍拍宝公子的肩头。
  一种情绪,猛地涌了上来,相当澎湃,挡也挡不住。
  “我没想到李延会这么走。我总以为再怎么闹腾,都有的是时间与他好好相处。我这样想着想着,突然,这人不见了。他应当是福星高照啊,挡风墙样的壮士,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好似自李延死后,宝公子第一次说了句正经哀伤的人话。他的眼睛一直死闭,不长的眼睫细微地颤动。帛锦没有说话,手放在阮宝玉肩头,一动不动。
  “说不准我一觉醒来,他就站会在一边,说再信我就是我养的。”说到这里,阮宝玉忽然笑了笑,闭着眼睛笑了笑。
  “没准李延真没走开,他一直看着你,希望你过得开心自在些。”帛锦,没有创意的安慰。
  “是。可是有用吗?我已经看不见他,也欺负不到了……”
  最后的最后,宝公子哭了。
  很没出息的那种唏嘘。
  帛锦哄人仍相当没有创意,只好有句没句地对阮宝玉说起今朝和萧彻梨花林的经历。
  宝公子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拧干鼻孔最后一道鼻涕,顺了几口气,才提醒道:“萧彻不简单,侯爷要小心。”
  “萧彻人精,可坐稳江山的实力不够。”帛锦不以为然,姿态略微跋扈,“他需要我助他。”
  侯爷说什么,阮花痴都不会反对,所以接下去,宝公子及其认真地问帛锦以后的打算。
  “自然是和你归隐。以后,不管谁赢了这片山河,都与我们无关。”
  “好。”回应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这样,天下会有许多人不知道你才智超群了。”阮宝玉自负,帛锦知道;阮宝玉能花痴比自己好看的人,却不待见比自己聪明的,帛锦也知道。
  只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直接挑明过;因为,侯爷心里一直不想阮花痴太抢眼。这私心,心如镜明。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和侯爷在一起,我心满意足!”
  帛锦靠近,阮宝玉眯起眼睛,俩人以额抵额。
  宝公子笑得宝光璀璨,侯爷的紫眸永远顶顶好看。在这片眸光中,好似美好的憧憬马上能触手可及!
  可再祥和的未来,他也必须好好筹划一下。万一有变,宝公子也不会傻眼、无计可施。
  门被轻扣了三声,蓝庭站立门前,盈盈笑:“二位,解药配成了。”
  第四十五章
  蛊毒得解,皆大欢喜。
  帛锦的药性发作比宝公子厉害,汗出如浆,折腾到后半夜,人才安分下来,沉沉入睡。
  第二天,阳光普照。
  宝公子率先睁开眼,帛锦还处昏睡状态。阮花痴支身,亲了侯爷好几口,才餍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
  办正经事一天开始了,阮宝玉打扮得山青水绿,一副犁庭扫|穴的风姿,在萧彻面前亮相。
  而有美人沟的美人正临窗吹笛,还是那首燕返。窗外果真引来了一只鸟,可惜不是燕子,是只画眉。
  画眉歪头看萧彻,萧彻也看看画眉。
  随后他敛神,扭头去瞧阮宝玉:“宝公子怎么来了?”
  “听说萧兄近两天挺倒霉的,所以我来瞧瞧。”笑里藏刀。
  “放心,不过星星点小事而已。”
  “那就好。在下还有些事,想与萧兄打个商量。”阮宝玉恭恭敬敬地行礼。是“先礼”。
  “你说。”
  “我替侯爷要一方疆土,足够我和侯爷逍遥快活。”
  “帛锦改变行事风格了,让你来谈判?”萧彻挑眉,语气一派清凉,清凉入心。
  “精打细算,小弟比较在行。”
  “阮宝玉,你的侯爷不缺心眼,但他一直忽略你的才智,只想将你藏着掖着,将来也只可能把你压在床上。对此,你没有半点怨言?不要告诉我,你阮宝玉就只剩这点志向了。”
  “那是侯爷宝贝我,与你无关。”宝公子笑容轻佻。
  萧彻蹙眉,唇慢慢地抿成一条线,静了片刻,收起笑容,与宝公子对视:“跟我,你可以大展宏图。”
  “萧兄还没掌控天下,已经开始管得那么宽厚了。是不是因为昨日受了惊吓,压惊茶喝得太多,撑到了?”
  “阮宝玉……”
  “萧少保,未来九五之尊,气量应该庞大些。”宝公子很形象地张开双手比划。
  萧彻眼波一动,竹笛轻拍掌心:“侯爷疆土可要有兵来把守?”
  “这个自然,绝对不当光杆。”
  “阮宝玉,越接近成功,我越容易多愁善感。你说我关键时刻,我会放这样的兵权给帛锦么?”
  “萧兄不肯?”阮花痴腰板挺得笔直,要“后兵”了。
  萧彻斜斜地扫了宝公子一眼,没搭话。
  “如果我在苏将军得胜回朝前,很大嘴巴地跑去告诉苏银,李延的事呢。”有好看的银子去陪李延也不亏本。宝公子一字一顿,前大理寺少卿从来不仁慈。
  萧彻一凛,眯眼,摇摇手指:“时隔数月,如今再说,苏银不会轻易相信。”
  宝公子埋头叹息,就知道谈判不会十分顺当:“信与不信,我有的主意,不劳萧兄操心。”
  “那我静候佳音。”萧彻笑容有点僵。
  “呵呵,我来拜访,还有件事要问。”
  “请说。”
  春光悠哉地游进屋里,宝公子缓缓抬头,眸色在阳光下显得极浅,好似随时会像猫咪在强光下,瞳仁会缩成一条细细的线:“萧兄当初是为了诏书,杀了段子明,却是为何要把他留下的暗号告诉我,让我找到诏书?”
  “我能得诏书自然是最好,不能得,也不能让帛泠收回去。段子明死在我手,总比被帛泠折磨至死来得痛快。至于后面,段子明出的谜,我是解不出的,只好借用阮大人智慧。侯爷得到,和我得到,如今看来有啥不同?”
  “噢噢噢。原来如此,我想萧兄还少说了几句。”
  “哦?”萧彻身子微微前倾。
  “其一,段子明是侯爷的智囊,灭了他自然断了侯爷一条臂膀,于你绝对有利;其二,侯爷重得诏书,为难时刻等于你帮了大忙,尔后你与他凡事也好商量了许多,为了今天的合作打下根基。我说的,对吧?”
  “宝公子,你还少说了一条。”两人气场逐渐僵化,萧彻嘴角一线笑意还挺从容。
  “哪条?”
  “我也盼你能早点回来。”
  “那……萧兄后悔了吗?”
  “我后悔什么?”萧彻笑容轻松,心却忐忑。
  “后悔人算不如天算啊。这诏书,它除了让侯爷师出有名外,还让侯爷有了赵家的兵权,真正赵家的兵权。不是赵越,是真正的赵家。”
  阮宝玉一句话,不徐不疾地戳中萧彻的软肋。
  赵家一族兵权不大,却是精锐,属开国之军,永远中庸之道,永世忠义之师。赵家祖先英明,求旨让嫡系有开府之权,却愿世世代代不晋升为王侯,封疆之地,永不扩充。
  然而跳出三界外的英雄姿态,还是让帛泠忌讳了。当年帛泠故意挑衅,将旁系的赵越发配充军,其目的就是杀鸡儆猴镇住赵家,另外再看看赵家的反应。
  赵家依旧沉默,屁都没有一个,还是不参与内政态度,手中兵权仍是令人悍然。
  而太后遗诏中,就是授意赵家关键时候护帛锦周全,最最要紧的时候必须效忠锦衣侯麾下,其中份量可想而知。
  本来,萧彻有苏银,侯爷有裴翎,两者旗鼓相当。
  但,李延死,苏银知道后必定情绪波动,帛锦又有赵家挺腰板,萧彻自然有必输潜力。
  “萧兄,你不怕最终你唱的是出空城计?”
  “够了!”萧彻霍地站起身。
  窗外画眉鸟拍翅惊飞,春风婆娑,阳光依然悠悠穿窗而投进。光下,萧彻孤影仿佛比人更单薄。
  “其实,我那顶顶好看的侯爷不想做皇帝,我今日向你讨要封地,只为确保将来岁岁平安。”缓了好久,阮宝玉再次开口。
  “如此说来,我还该多谢你的侯爷,让我雀屏中选喽。”萧彻冷笑。
  “萧兄真多心,您心思敏锐,深谋远虑,一步步的夺权计划缜密,侯爷是万万比不上的。”宝公子再次施礼作揖,相当诚恳。
  “谬赞,封疆之事,我明日给你答复。”久久后,萧彻声息渐渐平静。
  “一言为定,不会反刍?”
  “一言为定。不会反刍。”
  宝公子走后,萧彻靠坐窗棂,神色慵懒地看乌落兔升。
  月光,让一切回归优雅清闲。
  翌日,是惊蛰。
  很好的名字。
  萧彻指抚笛子,缓缓绽出了笑容:“宝公子,所谓空城计,是要有诸葛孔明这样才智的人才唱得起的。”
  他,等待着晨曦第一道光。
  第二日,辰光漫射,春色大好。
  阮宝玉也应景开始发春,走路眼里都泛紫光,心心念念都是他好看的侯爷,就这么一路口水叩开了萧彻的房门。
  “现在已经是明日了。”他开门见山,顺便端起桌上新泡的一杯新茶,猛喝了一口压压春燥。
  萧彻但笑,今日穿了浅孔雀蓝一件袍子,瞧着俊雅,很是顺眼,话也说得温和:“不急的,你先喝口茶,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云雾茶,还有些蜜饯,都是你喜欢的口味。”
  “果然功课做足啊,连我喜欢吃咸口的梅子都知道,那我不客气咯。”
  “好。”
  萧彻回了一字,透春光看他,眼神莫名的复杂。
  “走到今日,我是费劲心血谋划,而且付出了天大的代价,所以说,不管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能手软,不能为将来留下隐患。”
  说这句的时候萧彻也已经举起了茶杯。
  “我知道,这代价包括你同胞弟弟的那三千刀凌迟,所以你只能赢不能输。”阮宝玉支吾着,嘴里塞了起码三只梅子。
  “那你可知道,我所指的隐患是谁?”
  “知道。”阮宝玉顺了口茶水:“是我家侯爷,只要他在一日,就算来日你登上皇位,那也是寝食难安。”
  “现在外面人人传说他是真龙,如果你是我,你可会割藩地给他再授他军权,将他栽培成另一个我?”萧彻慢慢沉下了声。
  “很可惜,我并不是你。我阮宝玉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花痴得有痴品,绝不会抱错腿子靠错肩。”
  “如果侯爷真的无心夺权,我将来登临,可以赐他免死金牌。”
  “一块牌子,能保住什么,将来你九五至尊,如果要出尔反尔,别人家就只会逢迎你审时度势。”
  “那你交出太后的密诏,将来割地封王,我可以考虑。”
  “将自己最大的依傍交给你,然后指望你守诺重信做个善人,很抱歉,我不是我家侯爷,没有那么单纯好哄。”
  两人的对话开始针锋相对。
  萧彻低头,将茶杯握紧,握到指节发白,过得一会才又说话:“为什么你我非要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我对你……其实一分一毫也不输给你家侯爷。”
  “少保的心意我领了,像少保这么好看的人,我本来不该辜负。可是谁让我花痴得这么有痴品呢,既然是先遇见了我家侯爷,承诺了为他死生不计,那便要说到做到,就算只活一日,也要为他而活。”阮宝玉回得也是斩钉截铁。
  “没有商量?我们之间,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商量。因为我知道,萧少保为得今日谋尽心血,所以到了最后这一刻,绝对不会放过我家侯爷。我要替他留住实力,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萧彻闻言低下了头,很久地沉默,浅蓝色衫子映照他脸,益发衬得他脸容惨淡。
  “为得今日,我的确谋尽了心血……”最终他开口,慢慢转动杯盏,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 “暗地里栽培死士,炸毁永昌银矿想将银矿引到我藩地大捞一笔,做巫药给清阳城的人下毒收服他们,偷马种培育战马,假冒管铭提议修筑铁堤,一来可以弄到铁打造兵器,二来铁堤会随河底沙石移动最终成涝……这一切一切,我都计算好布好局,除了银矿和洪涝,别的都一一照计划实现……为了这些,我的确已经熬空,的确步步艰险,到得今日,再不能允许失败。”
  “所以我说萧少保心狠手辣智谋无双。”阮宝玉也正色:“所以我和侯爷并不想和这样的你争夺天下,我们要的,真的就是安身立命,过我们逍遥快活的余生。”
  “还望萧少保成全。”后面他又加了一句,从来浪荡无形的人,居然也恭恭敬敬地朝萧彻行了个礼。
  “我若不想成全呢?”萧彻豁然抬头,深灰的眸里终于跃出一道厉芒。
  “那么兵戎相见,我和侯爷并不畏惧。”
  “你以为我必定会输么,以为我有的就只有这些,所有的牌都已经给你瞧见?”
  “我知道少保必定还有暗棋,如果少保觉得时机合适,也不妨就亮出来给我瞧瞧。”
  “好。”萧彻回了一句,因为答案即将揭晓,反而突然放松,甚至还低头吹了口茶末:“那我告诉你,我至少还有一个谋士,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谋士?”
  “没错,一个谋士。就是他替我定下谋略,画下这一盘整棋,指导我一步步走到今天。”
  “是吗?这么说这人倒也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长得怎样。”阮宝玉的毛病又犯了上来。
  “长得怎样?这个阮少卿不妨亲自一看,因为他就在那扇门后。”
  萧彻道,伸出一根食指,遥遥指向身后,指头对准一扇木门,一扇看着轻巧,雕有芙蓉的轻质拱门。
  很轻的一扇木门,一推即开。
  有一个人影陷在黑暗里,离门口不足一丈。
  莫名的,阮宝玉有些紧张,手心发汗,一步步挪了过去。
  一丈的距离不需几步,阮宝玉很快就靠近了那个答案。
  黑暗里亮起窸窣的声响,那人在桌后,擦亮火石点燃灯线,火光颤悠悠的,终于将最后一块幕布撕去。
  “阮大人好。”
  桌后那人轻声,眉目娟秀,低头跟他问好,竟然就是阮侬的娘亲,蓝庭蓝大教主!
  “你就是那个谋士,替萧彻布下这一整盘棋的算无遗策的谋士?”
  阮宝玉不能置信。
  蓝庭抬头,食指似乎有伤,滴着鲜血,指向桌面那张宣纸,不答反问:“大人可认得这个?”
  阮宝玉走近一步,看见那纸上果然有画,看着是蓝庭刚刚用鲜血画就,一朵妖异的缠枝西番莲花。
  几乎同时,他一阵眩晕,似乎有样活物在他脑内搅动脑浆,千针万刺痛不可当。
  “我教江湖上人称邪教,原因之一就是擅长用蛊,这个想必大人知道。”
  “是,你们用蛊虫入脑,可以操控人的思想,甚至怂恿做母亲的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儿,邪教这个称呼并不冤枉。”
  “大人所言极是。”蓝庭点了点头:“但是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这蛊虫入脑,只要施法得当,还可以抹去一个人的记忆。”
  “记忆?!”
  “不多不少,两年的记忆。我现在将他还给大人,那么大人自会知道,谁才是那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蓝庭轻声,声线柔媚,配合那桌上的血图,就似乎在阮宝玉脑内燃起了一枝迷魂香,让他顷刻就失去了意识。
  又一次昏迷,又一次醒来。
  但和以前所有昏迷不同,这一次醒来,阮宝玉再没有说他那句经典台词,没有捉着跟前人问自己是谁。
  自己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比现在的他更加清楚。
  跟前有人,双眼狭长,气血不佳脸带病容,正是萧彻,和自己与他初识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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