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沦陷(自始至终之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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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玩笑的吧……这里是禁区，应该比较贵。”夕雾很认真考虑了一会，这才打开车门下车。潇儿跟着下车，环视四周之后，神情有些异样，再度躲在他身后。
　　在我们跟前的，是一座中型的宫殿群。从打开的深色大门看过去，前庭花园后是主殿，威严而华美，雕栏玉栋，十分堂皇。主殿后隐约可见四座偏殿，还有两座阁子，飞檐琉璃，也相当的富丽。不过，漂亮归漂亮，整座宫殿却显得阴森森的，比外面更冷的风自宫中吹来，让人不由得心里发毛。
　　夕雾斜了我一眼，张开双臂，如母鸡保护小鸡般护住身后的潇儿。
　　我笑，指着大门上的牌匾给他看：“传说中，这里可是不祥之地。在联邦建立、推翻帝制的时候，莲宫主宫殿群被文物学家和考古学家保护着，所以没有损坏。但是这里，号称‘莲宫三大禁宫’之一的暗宫，被宫外的战火牵连了。”
　　“嗯，根据史料，这里的火焰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潇儿接口说，依然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嚯，潇儿，你什么时候看了这样的史书了？”夕雾有些疑惑的回头问道。
　　“我哪有空到图书馆里翻看啊，最近电视里播了……”露出个牵强的笑容，潇儿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的。
　　我仍然很温和的笑，走到他们身边：“火自然熄灭之后，人们才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丝毫大的损伤。暗宫仍然华丽、阴森。所以，自从莲宫成为景区，这里就被封闭了。这次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文物保护部门，经过交涉才获得这种权利的。”
　　“来之不易，阴森……哦……教授，这次你想装神弄鬼啊。那我们就进去瞧瞧，走吧，潇儿。”将背后的潇儿拉出来，朝我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夕雾兴冲冲的便往暗宫院子里冲去。
　　潇儿急急忙忙的挣脱他的手，跑到我身旁，呼吸急促起来：“夕雾，我……你先进去吧。”
　　“那你马上过来啊，看我摆造型。”绝美、绝媚的脸上闪过什么，立刻被笑容覆盖。
　　“好。”
　　可怜的孩子，冷汗涟涟。
　　没错，暗宫确实是当初徽儿软禁他的地方，但这孩子不至于这么惧怕这里吧。除非，在这暗宫之中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足以致使他自残，致使他恐惧的事情。
　　我掏出手帕，撩起他额头上湿濡的发丝，轻轻的替他拭去汗珠。
　　“你的嘴唇都白了。告诉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什么事。”他垂下眼，说。
　　“到现在你还想隐瞒吗？徽儿将你软禁在这里已是他的不是，他还对你做了什么？不要替他掩饰。”
　　“没什么。皇兄待潇儿一直如亲兄弟，再说，再说现在也遇不上他了，都那么久了。”
　　果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还是那么善良。
　　我淡淡的笑，将他搂进怀里：“潇儿，我看我必须告诉你，徽儿也来了。”
　　“什么？”怀中纤瘦的身躯微微一抖。
　　难道他受到虐待了么？
　　“是，他现在就是夕雾的亲弟弟，慕容徽。他拥有记忆，却不愿在父皇我面前承认。”
　　“父皇……父皇，我不要遇见他，我不要遇见皇兄。”
　　“别说孩子气的话，夕雾总有一天会介绍你们相识。”
　　“那我就装作不记得好不好？”
　　就是因为记得他和夕雾，才保有千年的记忆吧。那么深刻的过去……徽儿到底给了这孩子怎样的回忆呢？“傻孩子，那你还得向我多学一学。”
　　“父皇答应给我保密吗？太好了……”
　　就这么讨厌徽儿吗？那刚才又为什么要替他辩护呢？唉，对于哭的小孩我真是最没辙了。我拍拍他的肩，扶着他走进暗宫院子中。
　　“哥，你欺负小孩啊？”
　　背后，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回头，潇儿擦擦泪，望过去，身体又微微一抖。
　　“父皇，是母后……？”
　　“叫姐姐就行了。啊，流苏，你来了。”
　　“这就是你强拉来的小模特？”流苏将我怀中的潇儿扯出来，搂在怀里左看右看，越看越开心。大概是母性的作用吧，我猜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徽儿，她一定会更高兴。
　　“不是，正主儿已经进去参观了，这是他的弟弟。”
　　“好可爱啊，哥哥想必也很不错。我把服装都带过来了呢。”
　　“嗯，我就不说谢谢了。”
　　“本来就不必了。”
　　我们三人进正殿便看见几个人型雕像，一动不动的站着、靠着。
　　潇儿跑到夕雾身边摇晃他，夕雾乐呵呵的反抱住他，两人笑成一团。
　　“教授，呐，我还以为是走台呢，想不到就像雕塑一样就可以了。”
　　我叹气：“又不是服装秀，难道我把画贴在你身上秀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夕雾这样会很累的啊。”潇儿插嘴道，非常心疼的握着夕雾的手，夕雾却只是笑，也没有回嘴，高深莫测的看着我笑，千万种风情。
　　“这就是那位小模特吗？”流苏拿出服装，问。
　　夕雾看她一眼，大概觉得她很好相处，点点头答应，而后，趁流苏给曦他们几个换衣服的空当，他毫无声息的来到我身边，捅捅我的背。
　　我挑起眉，睇着他。
　　“你不是同性恋吗？”
　　“……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同性恋？”
　　“你对美少年都特别感兴趣。”
　　“你是说你自己吗？”
　　“不光是我，我两个弟弟你都想染指。”
　　真是冤枉……我叹口气，瞅着他再认真不过的模样：“看来我再解释也没用了。好，就算我是个色老头，那么……你有什么话说？”
　　“这个女的，是你的女朋友。”
　　“我妹妹。”
　　“真的？”
　　“真的。不然你去问他们。”
　　含娇带媚的美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轻轻笑了：“教授……你的妹妹和你长得不太像啊。”
　　“我倒是觉得和你长得有几分像。”本以为今天流苏看到夕雾会有些异常反应，不过，这种情况倒也很不错。她不再对夕雾心怀芥蒂，千年前，以性命相争的姐弟终于能够正常相处了。
　　“嚯，原来教授有恋妹情结。”挂着戏谑的笑容，夕雾退后两步，呵呵道。
　　我也灿烂的笑起来，逼近他：“是啊是啊，而且还很严重。”
　　“夕雾，看来你真是挖掘出不少连我本人都不知道的变态之处啊。”
　　“教授，其实每个人都不正常，只是碰巧，教授更加……更加心理变态一点罢了。”
　　“呵，你的观察力还真是高啊。”
　　“哪里，哪里，夸奖夸奖了。”
　　“你站住。”
　　“不要。”
　　作势追了几步后，我看着他穿梭在庭院中的轻巧身影，静静的看着。千年前艳丽无比的人儿，和眼前的他逐渐重合起来。那么美丽的人儿，那么可爱的人儿，那么睿智的人儿，那么聪敏的人儿，也是那么残酷的人儿啊——如今，依然没有半点改变。
　　直到流苏呼唤他的名字，我才回过神。
　　那天我请大家在莲宫附近的冬来阁吃饭，宾主尽欢。流苏对夕雾和潇儿都非常照顾，还要认他们两个做弟弟，我没有阻止，和熙、曦、颜会意的交换着眼色。不过，夕雾以不想做我的弟弟和我扯上关系为由婉拒了这个提议。虽然我早已预料到他的答案，却还是难免有些失望。
　　然后，两天里，我便忙着将画运到暗宫里，配合大殿的摆设，规划好版块，将画挂好。这两天，夕雾并没有什么动静，潇儿倒是满积极的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帮忙。他才转学，我觉得还是让他适应学校比较重要，所以拒绝了。
　　在画展开始的那一天，上午我便开车去醒微中学接他们两个。夕雾要当模特，潇儿则已经说要帮我写访客簿。曾经看过博物馆中陈列着的他的书画，我知道他的书法优美漂亮，当然答应了，不然这孩子可要伤心了吧。
　　在醒微中学的教学楼里走，我首先来到中学四年级的楼层。才打算问问身边走过的小孩子们，知不知道有尹潇这个人，远远的，我就看见一个孩子可怜兮兮的举着书包站在走廊里，满脸羡慕的看着同学们来来去去。
　　身影看起来很熟。
　　走近了，果然是潇儿。
　　也亏他们学校有那么狠心的老师，居然能够不受他那可爱的样子迷惑。我笑，走到他身边。
　　“父皇……我已经站了两个钟头了……”瞟了我一眼，他有气无力的说。
　　“呵呵，我正想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呢……犯什么错了？”我笑眯眯的说，心里暗暗叹气。
　　“老师算总帐啦。今天不过是睡过头了，迟到了三十分钟，他就说我前天肯定也是撒谎请假，然后就把我和书包一起扔出来了……父皇，您要帮帮我啊。”
　　“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你迟到了三十分钟，还说‘不过’？身为老师，我理解他。”
　　“父皇……”
　　啧啧，真是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我轻轻叹气，拿下他的书包。他一改愁怨的冤魂表情，立刻兴高采烈的搂住我的腰，蹭蹭我的背：“真好真好！”
　　“走，跟我去办公室。另外，一会儿找夕雾的时候，你把他小时候的事情说给我听。”一物换一物，我可不能这么随便的宠这个小子。
　　“好啊好啊，父皇想听什么啊？”他倒是积极得很，在我身边蹦来蹦去，惹得周围的小孩频频对我们行注目礼。
　　我把他拖到楼道的角落里，按按眉心，然后，重展笑容：“以后别叫父皇了，叫我爸爸就行。”真别扭，而且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难保我们俩不被关进疯人院里。
　　他笑得就像偷了油的小耗子。
　　“嗯……夕雾小时候真是超听话，超可爱的哦。虽然很多伙伴疏远他，还骂他是私生子，但是他从来就不在意。直到那个男人真的出现了，然后，他的妈妈告诉他，他真的是私生子，他才变成现在这样。后来，伯母病了，越来越重，她把夕雾托付给那个男人，夕雾的性格就越来越奇怪了。本来的夕雾，和千年之前是差不多的呢。”
　　百里摹夕，他的母亲。
　　“他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嗯，爸爸，我一直觉得，他的妈妈就是摇微姐姐。”
　　“摇微？”我停下步子，有些惊讶。
　　“是啊，她和摇微长得一模一样，而且，有时候看夕雾的眼神，我觉得根本不是看儿子的眼神呢。她也有前世的记忆吧，但是我从来没和她坦白过。”
　　摇微，生下自己所爱的人，也是一种错过吧。
　　“她的身体应该不错的，但是，随着夕雾长大，她就虚弱了。”
　　“可能是相思之苦吧。”我淡淡的说。生下所爱的人之后，开始并不知道吧，给他取名为百里夕雾，也是一种怀念，一种想望。但是，当自己的儿子长大，发觉那就是自己的爱人——被缘分捉弄，可想而知，她内心的郁恨损坏了自己的身体。同时，她或许也在担心，自己如果再也掩饰不了对夕雾的爱，那时候该怎么办。
　　摇微，上天已经答应再给我和夕雾续缘分，所以，你注定要错过。
　　虽然很感激你一直照顾他，不过，在所有权上，我不想将他让给任何人。
　　“爸爸……”
　　“爸爸？”
　　一双手在我眼前乱晃，我回过神，抓住他的手，淡淡的笑：“出神了。”
　　“好高兴，现在的爸爸比那时候更重视夕雾。”
　　“是吗？”或许吧，或许就如朝所说，皇权是爱的最大阻碍。
　　“对了，我的姐姐是怀袖姐姐哦，不过姐姐没有前世记忆。”
　　因为对前世太过留恋，所以我们拥有前世的记忆。就像熙所说的，我们慕容家族是对皇权过分执着的家族，一片一刻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而且，曾经拥有的美好，让我们怀念；曾经受到的伤害，让我们铭记。其实不止是皇权，对任何一切，我们家族都有执着的血脉。因此，我，徽儿，潇儿才会延续着千年的记忆至今。
　　我执着于地位与夕雾，徽儿执着于什么呢？对夕雾的一份恋眷或许是一部分，却还有另外的原因吧。至于潇儿，伤害与逃避才是主因。
　　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我还是不太好介入，由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当然，对潇儿，我或许会偏心一些——前世我对他关怀得太少了。
　　“找机会见见怀袖吧。”我抚抚他的头，接着往前走。
　　“嗯，好啊。姐姐她肯定很高兴认识照顾夕雾的人，改天我带您去姐姐开的服装店……”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他合上唇，一双本散发着活泼与快乐的眸子收敛着光芒，然后，冰冷的视线逐渐前移。
　　以我从未见过的冷酷姿态，潇儿静静的望着前方。
　　这种威势，让我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对这孩子的印象是错误的。他不仅聪敏可爱，而且，威严与气势等等皇族、甚至说皇帝必备的素质都不少。
　　谁？让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眨眼间，他又笑了，俏皮可爱。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夕雾，正和徽儿迎面走过来，两人正在说笑，还没发现我们。
　　潇儿的应对，应该会很恰当吧。我想着。
　　果然，他毫不避讳的冲过去，扑在夕雾身上，差点又像第一次见他那般，两人摔成一团。
　　徽儿急忙将他们扶稳，然后，仔细的打量着潇儿，也只是笑笑。
　　我慢吞吞的走过去，淡淡的笑：“徽儿也要去看画展吗？”
　　“嗯，最近老师布置作业了，我想参观博物馆不如看教授的画展比较有意义。”徽儿很礼貌的向我鞠躬，然后，微笑着贴近正手忙脚乱拉潇儿的章鱼触手的夕雾，“这位就是哥哥常提起的尹潇吗？”
　　“是啊，潇儿比你小两个月，算是你的弟弟……哎呀，这小子真是黏人。潇儿，放开放开。”
　　“不要不要。”将脑袋埋在夕雾的怀中，潇儿仿佛小学生一样扭着身体。
　　我失笑，但也只是淡淡的望着他们。
　　“我是慕容徽，潇儿，很高兴见到你。”
　　徽儿将手伸出，非常友好的打招呼。
　　目前为止，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几秒钟之后，潇儿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灿烂得仿佛日月都要失色的笑容：“嗯，既然是夕雾的弟弟，又比我大两个月，今后就是我的哥哥了。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喔。”
　　不光是徽儿本人，我和夕雾，在这个时候都被那灿烂的笑容和笑容之下隐隐约约的苦涩吸引，只能呆呆的发怔。
　　很久之后，夕雾才很温柔的抱紧他，轻柔的吻吻他的额头，仿佛在透过那个吻，抚慰他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灵。
　　我的两个儿子之间发生的问题，或许已经在我想象的范围之外了。此刻我能够预料得到，他们今生与前世一样，也将摩擦出愤恨、妒忌或者……的火花。

　　第八章

　　画展上一切顺利。
　　几位模特与画作一样引人注目。
　　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遥遥的望着与朝靠在一起的夕雾。他们两人维持一个姿势已经有三个小时，两张绝美的脸上都有些疲惫，却仍然坚持着。他们身边的画作是我最近临时起意画出来的，正是千年前在濮阳皇宫御花园里两人相对而笑的场面。看到画的时候，夕雾和朝都显得非常高兴，而曦，脸黑得像炭一样。
　　虽然夕雾不知道画中人物的真实身份，但是……穿上流苏设计的古代服装后，他就坚持和朝一起站在这张画前。
　　曦当然大力反对，不过，决定权在我手中，他只有听令的份，估计现在还火冒三丈吧。
　　流苏是有意还是无意……设计的衣物竟然与千年前的服饰如此相象……我有些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