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意达 作者:松谷美代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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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椅子是谁做的
文物馆是大名从前居住的城堡。可它却象宅邸一样建在城堡遗址空地的角落里。它的前面是个宽阔的庭院,其中有块地方整齐地栽种着牡丹,象是一片花园。
“这是牡丹园,春天一到,美极了!有一首童谣这样唱道:‘美丽可爱的牡丹,盛开在弯弯曲曲的小径旁。牡丹花开红似火,花儿献给太阳公公。’看,真象用双手捧着献给太阳公公的花。“律子兴高采烈地说。
“嗯。姐姐,你喜欢古代的文物吗?”
“怎么?”
“你不是说这儿有铠甲、头盔才叫我来看看的吗?”
“既然已经路过这儿,不看一看,多可惜呀!”
“是啊。”其实直树觉得捕蝉更有意思。
“啊,对了,把竹竿和虫盒暂时放在接待室里好了。对不起。”
文物馆里人很少。接待室里空荡荡的。律子一喊,一个上年纪的男人慌忙从里面跑出来,接过竹竿,卖给他们门票。大人二十日元,儿童十日元,勇子是免费的。
“比买冰激凌还便宜呢!”律子风趣地说。直树刚想说还是吃冰激凌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能跟这位刚认识的姐姐说这种话呢?这多不礼貌呀,姐姐一定会反感的。
这所文物馆,先前是一个泥灰墙仓库。里面又凉爽又阴暗。那位卖票的老爷爷热情周到地为他们打开了电灯。
“啊,真的,有铠甲、有头盔!”直树高兴地惊叫着,律子也兴致勃勃。刀,架在刀架上寒光逼人,刀身向后弯曲着。架子上还有坛坛罐罐、装饰品、画轴、书信等。对这些,直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比这有意思的是黑漆描金梳妆盒,这是贵族小姐用的东西。此外,还有武士礼服和妇女礼服。
律子指着华丽的刺绣女子礼服对勇子说:
“看,多漂亮的衣服!”
“这不是衣服。”勇子吸着小嘴反驳说。对勇子来说,这衣服太肥大了,所以她觉得这不是衣服。还有龛灯。这是用铁制的可以携带的照明灯。
“就是当年的‘手电’!”直树脑门贴在玻璃橱窗上,仔细地看着。那灯看样子很重。在古代,一旦发生了什么不测,就拿着它摇晃着照亮,所以它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
还有纸灯笼、大名用过的火盆、书案等。平时这些文物常在电视剧里出现,现在看了实物,觉得更有趣。
接着看下去就是时代较晚的文物了。直树看了当年六名参加日俄战争时穿的军服,大为震惊。但是,当他来到一个经过精心布置的小展区肘,就象被磁石吸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里的展品。那里陈列的是陈旧的西式家具。旧地毯上摆着雕花的西式柜橱、桌子和椅子。这个特殊的展区用绳索拦着,大概是防止游人靠近这些珍贵的文物吧。
“怎么啦?”律子走到直树身边说。原来直树正屏住声气地看着一把椅子。
“这把椅子是谁做的?”直树问。
“没在什么地方写着姓名吗?”律子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同时也注视着那个展区。但是,那里只写着这样的说明:这是旧时代大名宅邱里的家具。椅子是高贵的客人来访时赐坐的。
直树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蹲下,他想仔细看看放在阴暗角落里的椅子靠背上雕刻着的图案。啊,和那把奇怪的椅子是一样的,都雕刻着莫名其妙的图形。
“没错,是同一个人制作的椅子。”直树兴奋地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和这一样的椅子吗?“
“嗯。”直树点点头。
“姐姐,你知道这位制作椅子的人是准吗?”
“啊,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仔细琢磨,有点奇怪,椅子虽然保存下来了,可制作人的姓名却没有……不过,对家具来说,也许都是这样的吧。”
直树想立刻飞到那把小椅子那儿,告诉它,发现了它的伙伴。难道那把小椅子在这个大名居住的地方也有过一番经历吗?它孤零零地守着那所神秘的房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也许制作小椅子的人就是那奇怪的小房子的主人?直树想把这些疑问统统讲给椅子。而椅子又会告诉他什么呢……
“哥哥真奇怪。”勇子说。
律子咯咯地笑着,把勇子抱起来,亲个没完。
“直树好象不大喜欢什么古代文物,可是看得却那么入迷。连一把椅子是谁做的,也想刨根问底……我真感到奇怪!你喜欢家具吗?”
“嗯,倒谈不上喜欢。那椅背上的雕刻很有意思。”直树回答。
“我也喜欢木雕,这块小牌牌也是我刻的。对,把它送给小意达吧,这是刻着小熊的木牌牌。”
律子放下勇子,摘下挂在胸前的木牌儿,戴在勇子胸前。木牌上雕刻的是一只母熊和一只小熊,可爱极了。
“谢谢。”勇子高兴得又蹦又跳,因为勇子最喜欢小熊啦。
“我去把竹竿和虫盒取回来。”直树跑着从接待室里取回了竹竿和虫盒。
“回头见。”
“回头见。”
直树和律子相互挥手告别。勇子一边跳着一边说:“再见,粘糕,带豆面的。”
律子的眼睛立刻闪出光亮,“意达也知道这句话!姐姐小时候也常这么说的。”
律子又跑过来,把勇子搂在怀里,恋恋不舍地说:“再见了。”她摆了摆手,转身朝对面走去。
“再见。”直树精神饱满地回答着,拉起勇子的手走了。一直朝那所神秘的房子走去。但是,直树的想法没有如愿以偿。勇子刚走几步就蹲下了。
“我要喝水,我要吃面包!”她饿了。
“真捣乱!我一想干什么,你就来这套!我可不背你!回到家就吃饭了,别耍赖了。”
勇子蹲在地上,两手在腿上不住地摩娑着。要是妈妈遇到这种情况,是绝不会背她的。妈妈准是若无其事地观赏着四周的风景。于是,勇子只好一声不响地站起来朝前走。可是轮到直树,勇子可不依他。直树呢,虽然嘴上说不背,可到底还得背。直树经不住勇子泡蘑菇,只好背起勇子朝外婆家走去。真是的,还是没有勇子的好。对,等她睡了午觉,趁机再溜出去。痛痛快快地跟椅子聊天。
外婆早已把凉面准备好了,正等着直树和勇子回来,直树看见面条,顿时觉得饿极了。
“啊,天气真热。”直树说着,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
“噢,是够热的,快洗洗手,吃凉面。”
“外婆,这附近,从前住过做椅子的人吗?”
直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外婆睁大了眼睛。
“嗯,没听说过有做椅子的人。”
“外婆不是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吗?” “是啊,虽说年头不少了,也只不过是十年,不,十四、五年光景吧,算不上很久。”
“嗯,是吗?”
“你怎么问起这个来啦?”
“不为什么。”
这时勇子已经洗完手跑了回来,自豪地伸出小手:
“我洗手了,我自己洗的。”
“快,直树也洗手去吧。”外婆催促着。
“是——”
直树站起来。看来,还是得直接同椅子谈,没有别的办法。
第十二章 奇怪的日历
“是谁把你做成这样的?”直树坐在房门口问椅子。椅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苦苦地思索着。
“我不记得是谁做的我!”椅子好象生气了,“当我有知觉时就已经在这个房子里了。而且小意达还骑在我身上一个劲地儿吸喝着:‘驾!驾!’”
“这么说,你是从什么商店里买来的罗?”
“不是,不是买来的。”椅子又陷入了沉思,“我想,我是一位老爷爷做的。老爷爷用砂纸把我的全身打得光亮。老爷爷经常说,‘只有你才是我的真正的作品。’ 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在这间屋子里老爷爷孜孜不倦地做着什么……”看来,椅子开始渐渐地回忆起一件件往事来了。
“是吗?那位老爷爷果然是制作椅子的人了。好,把这间屋子的门打开吧。”
直树站起身,走进房门,打开右边屋子那扇一直关着的门。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直树知道,这里是工作室。屋子里整齐地摆着设计图纸、用黑墨画的椅子图纸、家具模型、还有各式各样的雕刻刀、铁锯、锛、刨、斧凿、染料等,工作台旁边还戳着做木椅用的木方和木板。桌子上放着外国家具资料书,里面画着各式各样的椅子和桌子。
“我在古城堡遗址的文史馆里见到一把和你——那位老爷爷做的一模一样的椅子,只不过那是大人用的。不过,假如那是给大名做的椅子,那做椅子的人就是很早以前的人了。这一点我就弄不懂了。”直树歪起头,感到困惑不解。小小年纪的直树看得出:在这间工作室里,一切工作都是有条不紊的。由此可以断定,那位做椅子的老爷爷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直树轻轻地关上了门。老爷爷是位有名气的艺术家……所以,他做的椅子也有了魂灵。不用说,老爷爷为了给婴儿制作椅子是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他把椅子组合得那样牢固,雕刻得那样精美,又打得那样光亮 ……
“你听我说,请你不要生气。我是这样想的。”直树开始说起来。可是椅子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休要骗我,”它那似听非听的淡漠态度令人琢磨不透。“老爷爷和小意达失踪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失踪的还不知道。总之,我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是在反复思考之后做出这个结论的。所以,如果我的判断不错的话,即便小意达回到这里,她一定长得很大了……直率地说,她一定长成大人了。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老爷爷和意达是昨天不见了的。”椅子生气地说,“如果不是昨天,也是昨天的昨天。”
“这真比登天还难!”直树长长地叹了口气。究竟怎样才能说服椅子,让它认识自己的错误呢?他想了想,转了话题说:
“听我说,你的意达曾经在大门口旁边的水池边玩过吗?”
“玩,玩过的。”椅子高兴得摇晃起身子来,“那是在‘撒尿淘气鬼’的喷水池边。每当一喷水时,小意达就在那水池边拍着手欢笑。喷水池周围盛开着绣球花,对吧?鲜花盛开的时节,美丽极了,有紫的,有蓝的……”
绣球花被埋在草丛里,现在已经看不清了。但是,直树的眼前却清楚地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图画:圆圆的绣球花,五彩缤纷,“撒尿淘气鬼”一个劲儿地“撒尿”,还有在水池旁边欢蹦乱跳的天真的小意达……
“小意达一岁半的时候,她的妈妈死了。临死时,妈妈摆弄着高达那柔软的头发,眼泪流成了河!意达的头发从生下来就一直留着,松软的长发一直拖到腰间,还有点卷曲,非常惹人喜爱。现在也很招人喜欢吧?”椅子提起小意达就有说不完的话。但是直树今天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弄明白,他继续问:
“在餐室的柱子上挂着皇历,就是现在通常说的日历,能叫我看看吗?看看那个,说不定就会弄明白小意达和老爷爷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可以呀。”椅子说着,咯噔一下好象要站起来,这样说你也许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椅子就是椅子,它怎么会站呢?……不过,看上去确实给人那种感觉,它的身子很小,所以用沙哑的声音说话时,简直和侏儒一样。椅子咯噔咯噔地拖着四只腿,走到屋里,直树随后跟了进去。
日历挂在碗橱旁边的柱子上,它的高度恰好同大人一般高,对直树来说,显得稍微高了一点。
“能让我蹬着你瞧瞧日历吗?”
椅子并没有反对。直树踩着椅子去看日历。日历的纸已经变黄了。首先是个大大的“6 ”字映入他的眼帘,在“6 ”的下面写着“星期一”。而在最下方是一排小字。这是一排汉字。直树还不大认得。咦!下面还有一行横写的数字,大概是年号吧。直树的目光停在这些模糊不清的数字上面。突然他大声叫起来:“哎?喂!我说椅子,现在是什么年呀?”
“不知道。”椅子生气地说。是呀,椅子只知道昨天和明天,哪知道现在呀!
“现在是19……,反正是二十世纪。可是这里却明明写着二十七世纪,写着2605 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直树从椅子上跳下来。难道说只有这个家,生活在二十七世纪的世界里吗?怎么能有这样荒唐的事!……二十七世纪是宇宙时代,是电子计算机时代。那样的时代,怎么可能还使用那落后的小炉子呢!而且,这个家里不是连电视也没有吗?绘大名制作椅子的老艺术家怎么会和二十七世纪有联系,又是怎样联系的呢?……
“我要琢磨琢磨,对,回家去。”拿定主意后,直树也没对椅子说一声“对不起”,就把日历摘下来,日历上的尘土飞得到处都是。这是一个象小本似的日历,不是现在这样的大挂历。他打算把它带回去。
直树明白,要是这样拿着,外婆见了肯定会觉得奇怪,又该问长问短了。他脱下半袖衬衫,把日历包起来。虽然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但在夏天,光穿件背心也是常见的。
“好,咱们以后再见。”
“还我意达!把意达给我送来!意达是我们家的孩子!”椅子不依不饶地说。
“告诉你,假如意达就是你要找的意达,也不可能住在这里呀!别的且不说,谁给她做饭吃呀!再说,你的意达如果还在的话,早已成了大人了!” 直树觉得椅子太固执了,因此他的话有些粗鲁。
直树的这番话似乎说服了椅子。椅子不再作声了,扭过脸,一动不动地冲着墙站着,仿佛一只生了气的猫蜷伏在墙角里。
“我还会来的!听清了吗?”直树见椅子生气了,又有点后悔,安慰了椅子一句,便走出了房子。杂树林子里的羊肠小路,长时间没人走了,杂草丛生。直树一边挑选着杂草少的地方走着,一边把两只手插在裤子兜里,他好象在拚命按着一件什么东西。
他穿过杂树林,朝外公家走去。走进外公家后门,就听见勇子爽朗的叫声:
“啊,哥哥回来了。”
“啊,真的,正好。”这是律子的声音。律子正拉着勇子的手从外公家走出来。
“我去,我要到那儿去。”勇子拽着律子朝着杂树林走过去。直树慌了:
“不行,那儿不能去,那儿什么也没有。”
“是呀,只有树林。你看,那里的道儿多不好走啊。只有蝉。呀?直树,你没逮回蝉来?”律子说。
直树含糊其词地点着头。正当直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时,勇子倒帮了他的忙。只见勇子生气地说:
“那里是勇子的家呀!我要去,我要去我的家。”
“噢,你是要回东京的家呀!”律子大概没听明白,只是这样亲切地安慰勇子, “对,咱们去荡秋千好不好?”
“好的,荡秋千好。”
听说去荡秋千,勇子满心高兴。
“直树,一块儿去好吗?”律子对直树说。
“我……”
“做椅子的人,我查着了。”律子将这意外的好消息告诉了直树。
第十三章 热心的帮助
律子带着勇子和直树来到一座神社。这是一座什么神社,他们不知道。古老的神社里有个栅栏,里面养着三只鹿,正咀嚼着东西吃。勇子大概想起了在宫岛看见过的鹿吧,不住地叫着:“鹿,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