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垠 下:白驹-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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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万本。
这么多书，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陪葬？
此时，姬恨花已渐渐醒转了过来，看到这些书架，面色不禁也变了。“宫主，难道‘无妄无真宝箓’就在这些书中？”惊蛰道。
“怎么可能？”其他九人也愣了，难道要在这几万本书中找出无妄无真宝箓？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易辰霜这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原来并非是子午聚魂丹，也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无妄无真宝箓。此时他已找到了玉泠侯的金棺，棺旁矗立着一尊一人高的琉璃沙漏，与进第一道石门时看到的那尊一模一样，上面的沙子已比下面的少了，也就是说，现在已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还剩半个时辰不到，要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从几万甚至十几万本书中找出无妄无真宝箓，若非运气极佳，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子午聚魂丹呢？金银财宝呢？易辰霜和洛小三立时四处寻找起来，然而整个椁室，除了书架，书，棺材和琉璃沙漏，竟已没有其他东西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不相信！”洛小三道，突然反应过来，狠狠看了姬恨花一眼，道：“你骗我？！”
姬恨花淡淡道：“宝藏的消息是你往外传的，我可从来也没有说过陵墓里有什么宝藏。”
“你……”洛小三简直已气得语无伦次，冒着重重的性命危险走到这一步，现在竟告诉他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似乎已有些明白，为什么姬恨花那么干脆就答应让他同行。
易辰霜却根本没空啰嗦，道：“那么子午聚魂丹呢？”
姬恨花四下望了一眼，道：“我不清楚，你自己找吧。”
易辰霜听闻此言，心已沉了下去。
椁室中只有这么几样东西，丹药到底会藏在哪里呢？！难不成还能藏在书架里？还是说其实还有暗门？
他没有时间耽搁，立时四处寻找起来，墙壁、地面有没有暗门，书架、棺材是否能移动，很快他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就算他们都拿到了要找的东西，又怎么出去呢？因为这一次再也没有发现有可以开启门的机关按钮，甚至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另一边，拂夜宫的人已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一本本翻阅书架上的册子，现在他们已明白玉泠侯想要同他们玩什么游戏，然而哪怕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的好。
只有洛小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墙角里。
在易辰霜的全力搜寻下，他终于发现那尊一人高的沙漏底座竟是可以动的，他缓缓将它旋转了一圈，立时听到一阵沉重的门声，左侧墙有一道小门缓缓开了。
洛小三看了那门一眼，忽然跳了起来，道：“是宝藏！这里果然有宝藏！”
然而他一进门，便又失望了。
不是金银财宝古玩字画，只是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一个个小瓷瓶。
瓷瓶上没有标示，易辰霜随手拿了一个打开，里面是四五粒黑乎乎的小药丸，他小心翼翼凑到鼻前闻了闻，原来只是很普通的牛黄清心丸。
那么玉泠侯的意思难道是——子午聚魂丹就在这些瓷瓶的某一个中？！
他的心一下狂跳起来，四下望了一下，架子共有四排，粗粗估略每排有三四十瓶，那么一共是一百五十瓶左右，看起来他的运气比外面那群人要好一些。
他丝毫不耽搁，立即开始一瓶瓶查看过去，他自己能辨别出的只有二三十种，还有一百余瓶不知是什么，然而秋红月曾说过子午聚魂丹世间至多只有两颗了，其中至少有一颗在玉泠侯手中，这么看来，瓶中有两颗以上的一定不是，而且据说子午聚魂丹是用蜡封住的，只因它一见风，不在一盏茶内服下就会失效，这样挑选下来，最后竟还剩二十几个小瓶。
他立即拿了这二十几个小瓷瓶到姬恨花面前，道：“你能不能看出哪个是子午聚魂丹？”
姬恨花看了他一眼，连一个也没有拿起来看便道：“抱歉。”
“什么？”易辰霜皱眉。
姬恨花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子午聚魂丹。”
易辰霜愣了。
“不骗你。”姬恨花道。
易辰霜当然很清楚他不会骗他，只因他这种人，根本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
那么这二十几个瓶子中究竟哪个才是子午聚魂丹呢？！
冷汗已沿着他的脖颈缓缓挂了下来。
冷静，冷静！一定会有办法！他对自己说。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下，果然渐渐平静了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急昏了头，既然如此，将这些瓶子统统带出去，让殷泪痕来辨别不就可以了？
他将外衫脱了下来，将瓶子都包在里面，系成一个包裹。
然而刚刚做完这些，又有一个想法在他脑中出现——如果说玉泠侯正是知道这些而故意将子午聚魂丹同其他的药混在一起呢？
这么说那些两颗以上的药瓶也未必没有可能！
可是一百多个瓶子，总不能统统带走，然而一出这个陵墓便再也不可能重来一次了。
他立时又回到那间屋子，将所有的药都并到一起，加上他之前选出来的药，统统装到一起，装了二十来个瓶子，只等出去后一颗颗辨别过去。
做完这些，他的心终于定了些，看着忙得焦头烂额的拂夜宫众人，又看了看因是没了宝藏，现在一心只想活着出去而拼命寻找着出口的洛小三，又看了一眼沙漏——只剩大约半炷香时间了。
可是出口在哪里呢？找不到出口，只找到解药也没有用。
所有的人都已大汗淋漓。
难道他们真要葬身此地？！
易辰霜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受。来之前他已想得很清楚，若自己出不去，那么他和七夜就在地下见面，因此并不难过，然而此时此刻，生死一线，他却突然很想见他。
——我还能见到你么？如果去了黄泉，我真的能再见到你么？
——可是即便要死，我还是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
他望了望四周，玉泠侯的金棺就在他面前，纯金打造的棺木，棺身和棺盖镶满了白玉翡翠，红蓝宝石，猫眼石，还有青金石。
东陀耶人喜欢青金石，称它为“月亮女神的眼睛”，它的神秘和美丽确实无愧这一称号，易辰霜伸手抚了抚棺盖上有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一块青金石。
棺盖上用这些宝石镶嵌出了一幅图，画面上是死后的所谓“极乐世界”。
易辰霜忽然有些想知道，这个将他们困在这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他已经是个死人。
他这样子想着，便用力推开了棺盖。
所有人都被棺盖移动的声音惊醒了，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需知即便是盗墓贼，也只是偷盗陪葬品，决不会去开棺，开棺被视为严重冒犯死者而会遭受诅咒的举动。
易辰霜却早已将这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他只想看一看玉泠侯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棺盖开了，死去的人静静躺在花丛中。
是干花，还有香料，因此棺内并无异味。尸体既没有腐烂也没有干枯，甚至面色还很好，好似只是一个睡着了的人，可以看出他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很俊朗的男子。
香料本身就能防腐，不过易辰霜已看出，他必定是口中含了据说能保持尸身千年不腐的昆仑冰魄。
这世间竟真有这种东西？
他看着死者，姬恨花也远远地在望着这边的金棺。
——既然棺盖都打开了，要不要见你最后一面呢？
他站在那里没动。
此时洛小三也走了过来，呆呆地望着棺内的尸体，突然欣喜道：“对了！开门的机关会不会在棺材里？”
他说完就仔细查看起棺内，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按钮，他又重新查看金棺的外壁以及棺盖，却也没有什么收获，不禁颓然地住了手。
易辰霜看着洛小三，就在这一刻，他的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伸手朝尸身探去，将手伸入了尸体的衣襟。
果不其然，尸体的腹腔已是空的了！
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手已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一个羊皮纸团，他将纸团打开，里面竟包裹着两颗白蜡丸。
就在这一刻，突然一阵巨响，沙漏后面的一整面墙都缓缓移动了起来！
墙往上移，露出了后面的通道。
是出口？！
可是众人一看，后面分明还是一堵墙，两堵墙之间约有一丈距离。
这是什么意思，这堵墙有什么其他意味么？洛小三走上前，四下摸索，第二堵墙上却也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就在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之前那堵墙又缓缓向下移了。
若是通道，后面却分明还是墙，可是这堵墙移下后还有再开启的机会么？如果没有，难道他们真要困死在这墓室里？可是如果出了这门，找不到开第二道墙的机关，他们岂非要被困死在两堵墙之间？何况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没有到手，就这样走了么？
时间却并不容他们再三思考衡量，姬恨花突然喝道：“快走，统统走！”
易辰霜立即将羊皮纸团裹着那两粒白蜡丸塞进衣内，一边还不忘了背起之前那个包裹，飞身掠了出去。
一行人都出了门，第一堵墙缓缓合上了。
第一堵墙方才落地，面前的一堵墙突然也上移，慢慢露出了墙后的景象——竟还是一堵墙。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设置成了一扇门完全合上，后一扇门才会开启。
他们一直过了十八道门，最后一道门打开时，混合着草木气息的清风已吹了进来。
门外是无边无垠的黑夜，然而此时看到黑夜，竟比看到光明还令他们兴奋百倍。
因为他们进墓的时候是傍晚酉时，一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已快戌时，外面的天的确已该黑了。
他们刚一出去，身后的门便缓缓合上了。
姬恨花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次，真的是永别了。
——不过也许在地下还能相见，如果你喜欢等的话。
姬恨花转向易辰霜，笑眯眯道：“可以拿出来了么？”
“什么？”易辰霜道。
“无妄无真宝箓和子午聚魂丹。”姬恨花道。
众人看了易辰霜一眼，忽然想起了他从尸体中拿出来的那个羊皮纸团。
难道说——那个就是无妄无真宝箓？而那两颗白蜡丸才是真正的子午聚魂丹？！
姬恨花道：“我也急糊涂了，竟没想到无妄无真宝箓已并不一定是一本书了。”
秘籍收藏的形式本来就有很多种，有些是纸书，有些刻在器皿竹简上，有些甚至刺在人皮上，那一室的书显然只是障眼法。不过易辰霜若非是看到棺盖上宝石镶嵌成的图上有人将尸体的内脏挖空制成干尸的画面，也未必会想到这么做，说到底也有些鬼使神差。
洛小三对死人不会有兴趣，拂夜宫九人因是知道姬恨花同玉泠侯的关系，没有姬恨花的指示也绝不会去开棺，而姬恨花自己根本不想靠近棺材。
若他愿意走过去看那人一眼，必定能从棺盖上的暗示中得到启发。
——你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去见你最后一面么？
易辰霜将羊皮纸自衣内取出，丢给姬恨花，转身就走，姬恨花却道：“还有一样呢？”
易辰霜回过头，皱眉道：“什么意思？”
姬恨花道：“意思就是两样东西我都要。”
易辰霜看了他一眼，姬恨花道：“别逼我动手，你应该很清楚，就算我现在不能打，我这边有九个人，九对一，你有胜算么？”
易辰霜当然一分胜算也没有。
“拿出来吧。”姬恨花淡淡道。
易辰霜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除了这个。”
姬恨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如果我说我要踏雪城呢？”
易辰霜道：“好。”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毫不犹豫，其余十一人反倒都怔住了。
姬恨花道：“可我现在又不想要了。”
易辰霜看了他一眼，道：“他也算跟了你一场，你真要他死？”
姬恨花突然不作声了。
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他已不能说话了。
无数极细极韧的金绞丝已缠住了他的脖颈，稍一用力便能将他的头从身上生生扯落。姬恨花微侧脸，看了看身旁捏着金绞丝另一端的十夜。
“秘籍你已经拿到了，让他带解药走。”十夜道。
这一突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惊蛰看着她，沉声道。
十夜并没有回答，只是对易辰霜道：“带解药走，快点。”
易辰霜看了看她，朝她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小心。”转身便掠了出去。
直到易辰霜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又过了会儿，她才放下手中的金绞丝。
姬恨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经不起试探呐，十夜。”
第五十九章
数月后。
慕山。
易辰霜一走进屋，就看见七夜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背，不禁道：“都照了多少回了？”
七夜道：“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易辰霜道。
“颜色。”七夜道。
午夜幽兰的毒是解了，然而他整个背部的伤口愈合后变得坑坑洼洼，数月前，易辰霜花了一个多月亲赴昆仑灵蝶谷拜见他还健在的师傅灵虚真人，要来了只在灵蝶谷生长的非花非草的“冰丝”制成的去腐生肌的良药，新的皮肤是长出来了，然而隐约还是有些疤印，颜色也同其他部位的皮肤有些差异。易辰霜见状便道：“再长些时间会好的。”
七夜道：“很难看？”
易辰霜上前抱住他，轻吻他的背，轻声道：“不会。就算丑也是我老婆了。”
七夜道：“谁是你老婆。”
易辰霜瞪眼道：“都拜过堂了还想赖？”
七夜笑道：“成亲的时候可没说谁是老婆。”
易辰霜简直笑出声来：“难道我是老婆？”
七夜道：“可以啊。”
易辰霜道：“哟，吃了子午聚魂丹，果然不一样，连说话口气也变大了？早知道我也吃一颗。”边说边压住他，道：“昨天没收拾你你心痒痒？”
七夜笑道：“收拾？怎么收拾，你收拾给我看看。”
易辰霜死抱住他，突然伸手袭击他腋下，七夜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你干嘛？”
“你……不怕痒？”易辰霜干笑道。
“不怕啊，你呢？”七夜笑眯眯地看着他。易辰霜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就跑，七夜连衣裳也顾不得穿，跳起来就追，两人立时在屋子里玩起猫捉老鼠，易辰霜被追得上窜下跳直讨饶，道：“我怕，我怕痒还不行么？”想了想又道：“人家说怕痒的人怕老婆，所以我怎么可能是老婆呢？”
七夜看着他难得的狼狈样，不禁笑出声来。
两个人追着追着，又闹到一起，易辰霜道：“我怕了你了还不行么，你吃了子午聚魂丹，功力大增，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不是你的对手了。”
七夜道：“你不高兴？”
易辰霜愁眉苦脸道：“高兴，当然高兴。我只怕以后你不需要我了。”七夜笑着抱住他，道：“怎么会。”
易辰霜咬住他的手，道：“只要你好，我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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