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美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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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雅筑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迅速地抽干了一般,他半倚在慕容允的身上,眼看着季东篱和袁宝相互搀扶着,缓慢地、缓慢地,走出自己的视界。
他的目光始终都粘连在那个娇小身影上头,所以并未注意到,身边的慕容允,是在以如何的神情,看着袁宝的离去。
这一场重逢,不能说是谁伤了谁更多一些。
袁宝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要她跟着颜雅筑回去,是断然不可能的。即使在今夜之前,她还怀抱了哪怕一丝一毫的期许。
眼看着季东篱身受重伤,如果她真跟了颜雅筑回去,季东篱便是必死无疑。她自然不能任凭这种事情发生,而颜雅筑至少有权有势,有暗卫跟随,家里还有个当朝郡主做夫人,再不济,他总还有背后皇族给他撑腰。
颜雅筑拥有的东西那么多,不会再在乎她这么一个多余的存在。
袁宝蹲在屋子外头,托腮看月亮。
她身上的淡色衣袍被血染得通红,远远看去像是一朵巨大的、盛开的花朵。
刚才扶着季东篱一路回来的时候,他有好几次还倚着自己吐血了。袁宝不知到被人在胸口刺了一刀,居然还会从嘴里吐血;她吓坏了,倒是季东篱反过来安慰她,脸上总是那什么也不在乎的笑,“老夫是吃多了,吐一吐更健康。”
季东篱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硬是不让她留在屋子里一旁照看着,只许了大夫一人入内,袁宝独自在外头坐了许久,只零零星星地听到里头大夫的几声惊呼,却从头到尾没听见大叔叫一声疼。
袁宝看那大夫终于从屋子里出来,忙迎上去。大夫重重叹气,面上都是责怪,看得袁宝心里一凛,听到他说:
“你个做妻子的,怎的将自己夫婿弄成这般摸样?里里外外的都是伤?”
“……里里外外?”
难道季东篱除了刀伤,内伤也变得如此严重?!袁宝听他这么一说觉得此番受伤恐怕甚是危险,也顾不上辩解自己的身份了,赶忙地入屋去看季东篱。
季东篱病怏怏地躺在床上,脸色透了不健康的苍白,袁宝不懂医理,也能看出他身子虚弱。他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摸样,好似是要坐起身来,袁宝忙几步上去,让他借力。
季东篱倒是不客气,整个人都倚在她肩背上,乘着动作间隙,一个劲地对着她耳朵吹气。
袁宝躲闪不能,又被他整个人压得气喘吁吁,待到季东篱终于坐起身,又是一脸正经无辜地看着袁宝,顺便捂着伤口装可怜,袁宝愣是想生气也气不起来,只好闷声闷气地,表示关心,“哦,你醒了。”
不用问也知道,他定是伤得挺重。
那剑刺进了胸腹之间,该是一不小心便要丧命的,也不知是他命大还是袁宝那一下刺得真是时候,看他现在虽然面色难看,人却至少是清醒的。
季东篱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撒娇摸样,恶心巴拉地伸手捂住自己心口,对着袁宝撅嘴,“唔……好痛……”
袁宝明知他是骗人,却又忍不住地有些紧张,“痛?哪里痛?”
嘴唇上贴近的触觉,漫溯而上,顺着她唇角一下下舔吮。舌头伸进了,纠缠得片刻不离,好似汹涌澎湃的欢喜,都浓缩在这一吻之中,辗转缠绵,对了袁宝繁复地索取。
袁宝刚开始明明只是承受而已,若不是知道季东篱身上受了重伤,甚至还准备一拳重重地敲上他面颊。
可是渐渐地,她却被这吻里头的猛烈情绪给震慑了。
是绝望而渴望,是恐惧与不舍,里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不是单纯的技巧和挑逗,甚至就连□的成分,都并不很多。单纯地宣泄着某种情绪,那么满那么多,好像下一刻,他便要死了。
多到连袁宝都迷惑了,只能懵懂地回应着,希望能平静下对方胸中如此多的情绪。
两个人的吻渐渐从激烈如角斗,又变得缓和缠绵。
待到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这个吻,袁宝才找回自己呼吸的节奏,对面季东篱笑得亮眼眯起,揉揉她脑袋,“袁宝……”
“嗯?”袁宝目光迷离,看着季东篱,脑袋显然还没开始转。
一根红绳串着玉质的小元宝,轻轻扣在她腕上,袁宝觉得嘴唇一热,又被季东篱吻了下,“收下吧。”
“?”
袁宝嘴唇红肿,目光像是一只没弄明白状况的小动物,季东篱勉力忍下再次扑倒的欲望,拍拍她脑袋,“乖,收下吧。”
袁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迷茫慌张了一整个晚上的心情忽然宁静。——分明方才,满脑子都还是季东篱和颜雅筑两人打斗的场面,颜雅筑慢手是血、问自己要不要回去,季东篱胸口一个大洞,潺潺地冒着血……
分明刚才还满是害怕、慌张,不知所措的自己,此刻却忽然地平静下来。心灵如同找到了归宿,好似被安抚了,就像在梦中回到爹爹的怀抱里,如此宁和安逸,好似遇到再多的苦难都不惊慌,再多的苦难,她都可以撑下去。
“……咦,丫头,你哭什么……”
她哭了么?
袁宝这才发现季东篱轻抚她面颊,略微失力的手指上,都是濡湿冰凉的泪。
她哭了呵。
人真是奇怪,慌乱惶恐的时候,心里揪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偏偏压紧了落不下一滴泪;而当她整个人终于松弛下来,眼泪却不请自来,漫溯不止。
袁宝“哇”地一声哭出来,紧紧勾着季东篱地脖子,靠在他的脖颈里头,尽情地哭。
这一次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她用匕首伤了颜雅筑,她亲手伤了那个人,那个曾如此温柔腼腆,任凭她欺负、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颜木头”。如果过去几个月都尚且半梦半醒,尚且有回去的希望和可能,现在却是再也无法顺从她的意愿了。
所有东西都被她亲手毁坏殆尽,爹爹不再、颜雅筑不再……
“不要死……”袁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反复复地抵着季东篱的臂膀,小心翼翼不触碰到他的伤口,恳求一般,“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消失……”
不要每次都出现新的希望,就给她沉重的打击;不要每次有幸福的可能,就当头一棒,让幸福在她面前消失殆尽。
季东篱只觉得脖子热乎乎的,都被袁宝的泪水浸得濡湿。他一遍又一遍地顺着她背后的长发,轻吻着她脖颈、耳垂,却什么也没有保证。
【一时冲动】
季东篱抱着袁宝,软玉温香,而且她还在自己的怀里哭,他就开始郁闷了。
本来多好的时机,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千金!多做一刻赚一刻。
可惜了袁宝哭个不停,倒是大有越劝越哭得凄惨的架势,他一时还真下不了手,只好乖乖地憋着自己,预备做个禁欲的好男人。
谁知他有心扮好人,袁宝却完全不理会他个大叔难得的良心发现,那娇 躯软绵绵,贴着他蹭啊蹭,蹭得他很是恼火。
……莫蹭。
平日里见了好食便扑之的无良美男,如今只好瞪大了眼睛看头顶,以憋死自己为己任。
袁宝是真伤心,不过哭久了,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地泪眼朦胧,抬脸见到季东篱一脸憋屈的模样,无辜地……凑了上去。
都说风流男子最可怕,光食饭不洗碗,两厢情愿、吃了就走。但最可怕的,其实是没有自觉的傻姑娘。你哭也就罢了,哭完了泪眼朦胧地看着风流男子也可以不计较,可你哭完了还凑着对方受伤的胸口,一脸虔诚心疼,用纯洁得无法再纯洁的表情亲吻之……算是个什么做派?!
季东篱只觉心头一热,袁宝抱着他亲吻了伤口,嘴里还傻乎乎地呢喃着,“亲亲就不疼了……”
小时候她摔倒受了伤,爹爹都是如此安慰的。
此番行动,乃是抱着纯洁之心,做了淫 邪之事,季东篱伤口倒是不怎么疼,被她这么投怀送抱地亲着前胸,疼的倒是另一个地方了。
“……”季东篱以不可察觉的细小动作,轻轻朝床内挪了小半块,以期某个地方、不要和袁宝贴得那么近。
有这么个一心纯洁无暇的娘子也挺头痛,他真不知将来要怎么对她做 爱做的事。
“……很疼?”袁宝有些内疚地,抬头皱眉。
“……疼……”季东篱有气无力地,下身离得远了些,上身,却更靠近了软绵绵的小袁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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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雅筑自然不会死。
慕容允一路照应着,且刚离城,便迎面碰上了疾追而来的下属。看了自家主公半身是血,脸上的表情却仿佛是个死人,手下倒也是第一次慌了手脚。
送了信鸽急急回去报告,又一路手忙脚乱,这才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颜雅筑送回府里。
大夫忙里忙外,上好的伤药送了一瓶又一瓶,待到颜公子的身体终于止住了血,安稳下来,却也已经是数天之后。
柳云烟看着床上躺平了的颜雅筑,看他总是轻闭的双眼。自从他回来,便总是这么一副假寐的摸样,不开口说话,也无对她的问题不言不语,就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浪费。
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袁宝造成的。
柳云烟心里倒是惊讶了一下子,没想到这回颜雅筑不但没有领回袁宝,居然还被伤得如此之重。在书房里,静静听慕容允从头到尾报告事情的经过,柳云烟沉默许久,手指扣得死紧,直到听到颜雅筑被袁宝刺了那一刀,才发觉手下昂贵衣料,已被自己揉得面目全非。
这样的女子……只因先遇到了她,你才如此痴情,痴情到了这种卑微的地步么。柳云烟无法容忍自己的夫君这样地被人踩在脚下,她收紧了手,问面前的女子,“你可会忠于我?”
慕容允单膝跪地,面上肃穆,眼睛看地,叫人辨不清她双眸中情绪,“慕容忠于颜府。”
是极好的回答呵。
柳云烟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她回到屋子,颜雅筑还是那样半阖着眼,灵魂出窍般,好似身上的伤口再也不会好。他这几日迷迷糊糊地发着低烧,睡得再深再沉,嘴里呢喃的却总也不会是她的名字。
再傻也没有了。她的相公。
若他就这般一直静静守在她身边,哪里也不去,指不定,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情……柳云烟看手下被自己揉得发皱的衣裙,方才烦乱的心绪,甚至想了要对那袁宝做的所有报复,只要回到颜雅筑身边,就又都神奇地平静下去。
或许这样也不错,如果颜雅筑真的能够就这样忘记袁宝,她或许也能满足于此,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如果不是颜雅筑的坚持。如果不是颜雅筑的冲动。或许这一切都真的可以这样平静下去的。——至少那时候,她是这样想。
。
距离那一次身受重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余。
颜雅筑身上的伤口以很快的速度愈合起来,他的精神似乎也很快地恢复。照常地办公应酬,丝毫也不谈及当初那一个晚上,他究竟是遭遇了怎样的变故,甚至就连稍候沉寂月余的修养,也被一句若无其事的“不慎受伤”带过。
外界丝毫无法窥见他的伤和他的悲哀,只有柳云烟能知道。
他变了。
每每应酬都大肆地喝酒作乐,每每有机会寻欢作乐,便是几倍于过去地沉溺其中。他分明不是个善酒的男子,分明不是善于在觥筹交错的场合与人尔虞我诈的类型。可是,他偏就如陷入泥沼的旅者,绝望地不愿挣扎,眼看自己缓缓落入深渊之中。
他在用缓慢而固执的方式,将自己的性命埋入尘土。
柳云烟不止一次看到他一身酒气地回到屋子。
即使是到了如今,他也是一个人睡在书房的,在外再多的应酬混乱,作风不定,到了颜府,至少还是收敛成过去的模样,营造出一个一切宁和美满的假象。
柳云烟看了心里难受,劝过很多次,他却从来也不会给她回应,好似她就同这满屋子的桌椅没些差别,都是死物。
这天晚上他一样是喝得酩酊打醉,回到颜府,整个人身上都带了呛鼻的酒气。
白日里在和那些个官场贵胄周旋,无非为了银子归属何方的问题罢了,他觉得心里疲累,却因为酒而沉淀下去。
见到柳云烟等在书房里,心里喝得迷迷糊糊的欢愉沉醉,又忽然像是一条陈旧河床底下的泥浆,忽然地翻涌而上。
叫人心里不畅快。
其实他看不清柳云烟的面容,他太醉了,只是觉得这种时间,有胆量呆在书房里等他的人,必定就只有柳云烟而已。见到她,就像是种警醒,自己做过的事情,被袁宝用那样惶恐的眼神看着的心情,一切翻滚而上,叫人厌恶。
他本能地忽略她,错身而过的时候,却听到柳云烟软绵绵的声音祈求一般地,“……今日是我生辰。”
卑微而胆怯的陈述,等待了许久也得不到回答的恐惧。
颜雅筑脚下停顿,回头却觉得天旋地转地晕眩,连屋子里的摆设都看不清晰了。
他想到袁宝十六岁生辰,跪在门口一整个夜晚,那一夜下了许久的雪,将她小小身影都淹没。
腰腹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和酒气混在一起,叫人浑身都燥热。
“……唔?!”
柳云烟显然没有期许过,抬头等待她的,会是一个如此火热的吻,惊心动魄地几乎要吞噬了她的灵魂,怀抱她的双臂,紧得叫人心思都变得柔软了。
柳云烟被颜雅筑突如其来的巨大力气,勒得生疼,却又被他唇舌间火辣而放肆,惹得整个人都酥麻。
好似是等待了太久,他这样紧紧地拥抱着自己,简直就像是梦一般。
柳云烟闭起眼,感觉到身上衣衫被大力地撕扯下来,火热很快地从颜雅筑身上传递到她的身体,两方贴得如此接近地摩擦着,不断交错的剧烈喘息,还有抵在她下腹上头,那滚烫发涨的东西。
两人都不说话,都在用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寻找慰藉。
“即便是谎言也好,即便是欺骗,也好。”
颜雅筑在她的身子里用力地冲撞的时候,那酸麻到心里的满足,将她整个人都填满了。
是和初夜完全不同的情绪。颜雅筑撑在她上方,火热的汗水滴落到身上,再顺着她的肌肤滑落下去。
他毫不怜惜地揉搓着她胸前浑圆,粗暴而叫人战栗,这样的颜雅筑,简直就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每一下快速地进入她身子,那紧紧相贴的摩擦,让她再也忍不住喉咙里压抑的声响。
“唔……嗯……呃……”
柳云烟伸手捂住从自己嘴里呜咽而出的破碎呻 吟,目光迷离,头发散乱。
这个生辰,简直就像是梦一般的美好……
颜雅筑就像是在她面前褪去了那温文尔雅的公子外衣,变得侵略性而凶残,所有官 能上发泄的欲 望,都让他越来越深入的身子变得愈发火热野蛮。
“嗯……”
他粗重地喘气,低头咬着柳云烟的脖颈,微痛,却也更引发了不可言述的快 感。两个人都在这个混乱的夜晚尽情地放肆。
空气里充满了情 欲的味道,还有柳云烟渐渐萌芽,渐渐堆砌的希望。
它们像是钻透墙角缝隙的藤蔓,顺着那一片空白不断蔓延,总有一日,会填满所有空间,将这容忍而本分的墙,轰然推倒。
没有人可以永远等待,她总会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