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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非暴力不合作-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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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没有人说话。 
为首的人等着我,他身后的人们也等着我。 
过了很久,我开口:“不要管你弟弟了,反正我这边,不会找他做什么,里面那个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没有什么事,不准备处置他什么。” 
手术室里那个人应该也不会找他做什么,他重伤,是他让别人刺的,说不定还利用往日恩情,加以逼迫。 
不过,这时候开口说话,于我真是困难的事。 
但眼前这么多人等着,而且,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更加屏息以待。 
不好叫他们等许久,我也不想让自己耽搁太多时间。 
我认真看向他们,点出几个人的名字:“我和他约好什么时候可以走,你们几位应该还记得,现在就是我走的时候。” 
他们一片哗然,公推一个人来和我说:“先生并没有骗您,小弟是真要杀您,我们拿身家性命作保。” 
我觉得歉意,对这几个对我提出用身家性命作保的人,于是给他们最大程度的和颜悦色:“我知道,我相信你们几位的担保,但我真的不能留下来。”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好。 
我换了斩钉截铁的语气和铁石心肠的面孔,告诉他们:“等他醒来,请帮我转告,以前的事我原谅他,我也相信了他这次的诚意,——尽管他表达诚意的方法让我难以接受,不过,真的已经相信了。但是除此之外,说到别的,我早就不喜欢他,没有办法。” 
伴随着话音,我不由自主地轻轻摇头。 
他们再表达意见,我截住他们:“绝无可能。你们应该已看清我的态度,我可曾对他有过主动接近?” 
不管他们罗嗦,我转头就走。 
没有人追出来。 
很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谁会不懂得。 
不懂的只有那个人。 
出了医院门,想了想,决定去他家里,拿我的皮箱。 
那是我的东西。 
不过如果实在拿不到,也就算了。 
有两个人追下来,求我再加考虑,认为我应该当面与他说清楚。 
我婉转而明确地拒绝,告诉他们,由他们转告也是一样,我和那个人无话可说。 
他们悻悻,转而问我是否需要车辆。 
我再拒绝。 
他们终于回去。 
我去他家,屋里只余一个佣人,我进屋拿了皮箱,道别之后,干脆地离去。 
不到一小时,我到达机场,两小时后,上了飞机,再过几小时,站到我和他都从来没有到过的一处土地上,终于全然地把他和他的屋子抛在身后。 
暂时的。 
不过,我总有一天会遗忘,让他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 
我这样想。

19 
我坐着计程车,在这不熟悉的城里巡视了一圈,觉得不想在这里住下来。 
不过本来也不准备在这里停留过久。 
这个坐着飞机来,很容易被查到我的行踪的第一站。 
于是我专心找个补眠的地方。 
从早上醒来后,才过了不久,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但是现在已经十分想睡。 
这几个小时,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最紧张的时刻。 
前两次费尽心力,从他那里逃跑时,都没有感觉这么累过。 
强烈的冲击接踵而至,扑面而来,犹如台风过境。 
其直接后果就是让我觉得精神不够,不堪负荷,想睡。 
找了间看上去还算满意的宾馆,订了房间,我进去倒头便睡。 
几乎是挨到床便睡着了。 
睡得很熟,不过却睡得不怎么安稳。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在睡梦中,似乎是一直发着低烧。 
难怪睡得不好。 
是遇到他以后,我才开始发这种不明原因的低烧。 
也有几次了。 
之前的一次,是他抓我回去后,第一次带我去拜祭奶奶。 
不过这次发烧的温度,是这几次里最高的。 
醒来后,我虽然很困,但再也睡不着。 
那道胸前流血的缝隙,总是在眼前闪现。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苍白脸色,他摸上我脸的染血手指,他温柔凝望我的眼神,他固执挡在面前的身影。 
以前他怎样把本来就不会反抗的我,大力按在床上,然后压过来的画面,已经在记忆里被笼罩在一片暗色中,看不清了。 
我曾经以为那一年的事,于我是一生中最大的刺激,虽然拼命想忘却,但一辈子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后面还有更鲜明刺激的事情,把以前盖过,让它在脑海里褪色,成为一个黯淡的影子。 
我喜欢的一个小说人物说,人的脑子就像一座小阁楼,可以容纳的东西有限,放进了新的东西,旧的东西就会被移位,或者挤出去。果然不错。 
不过,除了昨天早上那件可怕的事,可以模糊我以前所有的记忆以外,他之前对我做的那些小事,也对我忘却以前,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他没有接我回去,温柔相待,让我和他有很多时间接触,以前的事情,即使随着时间,正常地逐渐被淡忘,又即使因为他赔出了性命,可以盖过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往事,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现在,我已经觉得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希望他也是。 
我最终完全原谅了他,虽然是被他逼的,不过我不得不说,他的方法很有效。 
他总是做最有效率,可以直接、当场收到他想要的效果的事情,就像当年,用奶奶胁迫,逼我就范;也像昨天,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换我原谅。 
他或许还要求进一步,他用自己的性命为筹码,不是换我一句原谅就足够。 
但是进一步的,我给不起。 
最好他能明白,不要再追来。 
我下楼吃了午餐,也许是饿了,我吃得津津有味。 
下午我到火车站,看见预告牌上面写,晚上有一列去那个城市的车次。 
那个除了从小长大的故乡外,我最喜欢的城市,也是上次被他从那里找到的地方。 
我想了一想,买了晚上的火车票。 
先去个熟悉的地方,陌生的城市现在无法叫我安心。 
反正地方还可以再换。 
火车上,我看着窗外虽然不断变换,但仍然十分单调的景物,想我认识他以来,他那许多个不同的样子。 
一会儿是让人安心的恋人,一会儿是夺取公司的仇人,一会儿是威胁我就范的小人,一会儿又是在我身上凌虐的暴君。 
这次接我回去,他仿若最好、最耐心的情人,而且还以自己的身体为盾,救了我,可算恩人。 
真是复杂。 
我和他的关系。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手术应该已经完毕,人住进了加护病房。 
也有可能手术不成功,死去了。 
我希望他能活着。 
不过,那也不是我该管的事。 
我要尽对自己的人事,希望他安他自己的天命。 
不要再来找我。这是我原谅他,唯一的条件。 
我重新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还是觉得除了我的故乡,这里最为不错。 
很快,我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两室一厅。 
整套房子宽敞明亮,我准备布置一番,把多余的一间房间做书房,我会需要买很多的书。 
这次我想定居下来,找个稳定的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我想找的工作,需要很多专业的书籍。 
这次我不必遮掩,如果他活着,还想找我,他总能找到,如果他没有活下来,他们更要找我。 
和上次不同,我没有刺伤人逃走,光明正大地走出来,我不躲。 
我打听了一番,从以前认识的朋友那里得知,有一家合适的公司正在招人。 
一家主营电子电器的公司在本地的办事处,要招市场营销经理。 
这家公司,我从以前就很喜欢,曾经准备得充分详细,很想去求职,奶奶也说想去就去,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去。 
这次有这个机会,试试也好。 
我打了电话过去,询问他们。 
他们十分热情,说人还没有招到,问了我的情况后,很急切地要求我带了简历,上门面谈。 
我去之后,他们十分满意,当即决定是我。 
原来在这个地方,和这家公司合作的,都是周边地区多年的老客户,要招的这个营销经理,主要负责的不是销售,而是技术支持,有时候需要到乡下一些的地方出差,所以他们最理想的人选是既有营销管理经验,又有工程师执照,而且要是单身的年轻男士。 
我当天就上工,先跟着师傅学习,三个月后,我开始一个人独立工作。 
上起班来,有苦也有乐,我能吃苦,也就有了乐。 
这和当初执掌自家公司,所涉及的范围很大的时候不同,那时候我觉得吃力,现在却分明地知道,过不了多久,工作上手后,我就会游刃有余。 
一开始十分辛苦。 
由于本来就缺少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加上才到公司,需要时间熟悉业务,工作日我总是跟着师傅到处跑,有时候还得加班,只能保持最基本的睡眠;轮到假日,要看从公司带回来的书和资料,也要自己上街买书,总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样很好,没有时间想到别的。 
在紧张如同战斗的工作中,即使有间隙让我想东想西,我也只愿意想一些好的往事,让自己心情愉快。 
半年后,我已经悉晓所有的业务流程,工作开始上了轨道,慢慢地,上起班来,没有一开始那样劳心劳力,有了放松的时候。 
工作、生活、朋友,我渐渐觉得充实。 
偶尔想到那个人,想这么久没有人来找我,要求执行遗嘱,他应该安然无恙。 
如此而已。 
过去的事情我都不愿意再提,有时候想起了一个头,就立刻打住。 
现在这个状态,我还算满意。 
这天在公司这边的酒店,主持了一个向下属公司的新产品说明会后,我们部门的人一起去附近的酒吧休息,接着女同事要求去唱歌。 
这个周末,接下来大家都没有出差的任务,可以正常放假,所以一起唱到了半夜才散。 
我们部门的同事间,平时相处非常融洽,到了每次唱歌的时候,大家都毫不遮掩,原形毕露,连我也被感染。 
告别了出租车上顺路的同事之后,我哼着刚才学会的小调,摇头晃脑地上了楼。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没有特意发出响声,让楼层灯亮起来,而是摸黑地走上去。 
快走到房门前的时候,突然觉得黑暗中,有什么在看着我。 
我望过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的轮廓。 
我停住了脚步。 
他从门边,看着我。 
的确是他。 
我知道他还活着,不过我以为,他半年也没有来找我,应该是死心了,或许他本来也只是内疚,我说原谅他,他也就解脱了,再不会想和我有任何牵连。 
我在这边也过得很好,不出多久就可以忘了他,开始全新的生活,不曾想他会再次出现。 
“你还好吗?”他问,沉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比半年前又成熟了几分。 
我不答,走过去打开门,反手要把门关上。 
他伸脚进来抵住门缝,然后换成了手,攀住门框,笃定我不会狠狠关门,轧他的手。 
我的确不会,但我也不想给他开门,让他进来。 
我们就这样僵持。 
他推了几下,还没有用上很大的力,就放弃了,隔着门轻声央求:“让我进来好不好,我还没有吃晚饭。” 
我透过门缝,看他一眼。 
有一班从那边过来的飞机,是下午到,想来他就坐的这一班。 
又不是半夜才到,怎么会吃不到晚饭。 
“我想等你一起吃。”他在门外解释。 
又来了。 
饿着自己,好让我放他进来。 
或许我一直没回来,他还想,正好可以这样站在这里等我,然后让我放他进来。 
“你的伤好了?”我口气不善地问,潜台词是说他不顾自己的身体。 
这种不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的人,人人得而谴责之。 
我觉得我把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他却全然没有听出来,只曲解了我的意思,脸上露出喜色:“已经完全好了,所以我才来找你。” 
说到后半句时,语气从急切的高兴,变成缓慢的温柔。 
我看他,思考要不要把他关在门外不理。 
他恳切地看着我。 
半晌,我听见什么叫了一声。 
他伸出一只手,摸摸肚子,向我笑一下。 
没有办法,我松手,放他进来。 
脚一踏进门,他如同一头动作轻捷的猛兽,向我扑来。 
我心惊不已,急忙大力推开他,闪身跑进我的房门,“砰”地甩上门,立即反锁上,然后对着客厅方向大叫:“滚出去!” 
他没有出去,反而走到我在的门边,敲了敲门,叫我的名字。 
我对着门外,继续低声咆哮:“滚出去!” 
他在外面轻声解释:“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还是回答他:“滚!” 
他站在门外,很久没有出声。 
我走向床,躺上去,准备等一会儿,外面没有什么响动,就睡觉。 
他敢破门而入,我就报警。 
他十分善变,谁知道他这次打什么主意。 
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在门外响起,低低放软的声调,说的仍是那同一句话:“我真的只是想抱抱你,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答,闭上眼睛,想着睡觉。 
为什么又来惹我,已经和你什么都说清楚了。 
还不放过我。 
隔几分钟,我以为他已经不在门边,门外却又传来他叫我名字的声音,然后又是一句同样的“只是想这么抱一下”的解释。 
接着重复几次,只是语句有微妙的不同,一次比一次放低身段,到了后来,近乎哀求。 
我打定主意,不理睬他。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了声音。 
我在床上躺了一阵,望着黑色的天花板。 
躲着也不是办法。 
既然他找来了,就和他说清楚吧。 
无非是把在医院大厅的话,再说一遍给他听,说得更明确些。 
定下主意后,我有了余暇思考其余,想起他还没有吃饭,于是坐起来,对客厅扬声道:“厨房里有吃的,你自己找找吧。” 
外面静了几秒,接着,响起了脚步声。 
不过没有去厨房,却是来到门边,接着他敲了敲门,又轻声唤我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再不会了,你先出来好不好?不要闷着自己。” 
我没有动,他又说:“我饿了。” 
声音带着疲累,仍然极尽温柔。 
说完后,他一直站在门边。 
我想了想,唱歌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自己也饿了,于是打开门。 
还是戒备着,不过,他没有再做出什么可疑的举动。 
我走进厨房,他一直跟在后面。 
我回头说:“你去客厅喝杯水吧。” 
刚才没有听到过客厅饮水机的声音,他是那种家教良好,主人家不邀请,屋里什么细小的东西也不会碰的人。 
——如果他把这良好教养,运用到我身上。 
他在后面“嗯”了一声,却没有转身,还跟着我。 
“去喝吧。”想起他又饿又渴,我不由放缓了声调。 
他还是不去,走上前来,要帮我拿盘子。 
我回绝他:“简单的饭菜,不需要帮忙。” 
他的手停在半途,起初有些不知所措,接着默不作声,在一旁看着我。 
我不管他,迅速煮好了饭,热了热冰箱里的肉食,再做了个汤:“可以吃了。” 
他站在旁边,一直看着我,仿佛在出神,嘴角还带点笑容,听见我说话,才回过神来,忙着过来帮我端饭菜去客厅。 
吃饭时他主动坐在离我远一点的沙发上,他吃得很快,真的是饿了。 
不过很少夹菜,我免不了招呼他一声:“吃菜吧。”接着又补充:“虽然没什么菜。” 
听了我的这句话,他仿佛是要否认“没有好菜”论调,来讨主人欢心的客人一般,立即开始伸筷子去菜碗。 
不过几筷之后,又停住了。 
他迟疑着,把夹着肉的筷子向我伸过来,停在我的碗边。 
我看那筷子一眼,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 
他不动,过了一秒,又试探地伸过来。 
这样下去,肉都凉了。 
我瞟他一眼,他立马捕捉到我的眼神,殷勤地看我。 
我只好点了点头。 
他开心地把那块肉放到我碗里。 
我看那块肉,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最喜欢的火候。 
把筷子移回他自己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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