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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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公公困难地点头,宗熙才放开手,他双脚落地,却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上猛咳,大冬天,脸上冷汗淋漓,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我摇头叹息,宗熙的癫狂啊。
俯身扶起福公公,道:“放心,陛下那里我来担待,先去吧。”
他差点痛哭流涕,万分感激地点头,踉踉跄跄的跑走,几个侍卫们也收起兵器,跟了去。还有两个静静站在我身后。看来瑞还真怕我不肯进宫。
我转头对宗熙,正色道:“南越君主,何等身份?我陛下定以上宾之礼,率满朝文武,列队迎接。少不了还要设酒宴款待,南越宗熙大名谁认不知?到时”
宗熙瞪大眼,连连摇手,惊恐万状的说:“荐清,你还不如杀了我,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我点头,紧盯着他,冷声道:“好,你若不想有这些没完没了的繁文缛节,就不准挑衅,不准放肆,不准胡说,更不准动手。”语气铿锵有力,表情严肃。
宗熙闻言纵声大笑,被我眼光冷冷一扫,又立刻停住,摆出正经的表情,手臂轻佻的却揽过来,搭上我的肩,侧身在我耳边悄声道:“我答应。不过,荐清,你这几句话说得又严厉,又威风,难道你就这样当恭顺的臣子么?”
这人随时都要制造暧昧,还怕名声不够响吗?还嫌我被他害得不够吗?
我回肘一击,重重撞在他软肋之上,他皱眉闷哼一声,不得不松开手臂,怒瞪着我。
我退开一步,断然道:“还有,不准再有这样的行为。”
雄浑庄重崇正殿,正适合接待最尊贵的客人。
瑞挥手叫所有人下去。然后站起身来,缓步上前,直视宗熙,微微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南越之君,好久不见。”
柔和的声音在威严的宫殿内回旋,如春风拂面,让人觉得浑身舒畅。温润如玉的俊颜,颀长挺拔的身躯,矜持优雅的举止,更显得风度翩翩,泱泱大气,尊贵从容。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宗熙站立不动,一手抱胸,一手支起下颌,做苦思冥想状,白眼斜视他,道:“是好久了,让我想想,上次见面应该是在荐清的婚礼上。是不是啊,天朝皇帝。”
声音爽朗,语气却含着显而易见的讥讽和挑衅,神态轻松悠然似闲庭信步,却隐隐透出凛然的气势。
瑞脸上的笑容更见温和,目光却越发清冷,似有风声在他脚边环绕浮动:“是啊,那次婚礼真是变故迭出,不过自那之后南岳宗熙的大名更是天下皆知。”
宗熙仰天大笑,豪迈激昂,双目却幽深莫测,似有火光从他背后闪过,猎猎燃起:“那天真是有趣,可是天下人只知道有醉酒癫狂的宗熙,却不知还有隐忍忧郁,有苦难言的六皇子。”
他二人一个是中原之君,一个是南越之主;一个温和柔雅似林间清风,深谷白云,一个狂放豪迈如烈焰奔腾,浊浪排空。同样是人中之龙,同样的身份尊贵,却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步步紧逼,说出的话却幼稚无比,争论的内容更是莫名其妙。
那次婚礼还不够丢脸吗?让我万分难堪的事他们提起来却丝毫不见尴尬,尤其是宗熙这个罪魁祸首,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
瑞脸色未变,笑道:“好一个醉酒癫狂,前些日子南越屡次在边境挑衅,现在君上却孤身前来,如此行径真让人费解,难道也是醉酒癫狂吗?”
宗熙爽朗一笑,讽刺道:“不是有句话叫飞鸟尽良弓藏吗?边境挑衅也好,孤身前来也好,皆为此事,陛下怎会不解?宗熙也有一事不解,以荐清之能,办任何事也不必诈死,陛下的理由似乎牵强的很,他的失踪不是有什么内情吧?
瑞脸色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淡淡道:“南越君王对朕的国事也感兴趣吗?”
宗熙冷笑:“真的是因为国事就好,我只怕荐清含冤受屈,就像他那个儿子一样,莫名其妙就被人下了毒,差点枉死。”
我暗自咬牙,这个宗熙,明明答应我不挑衅,却一上来就如此咄咄逼人,句句都直击瑞的痛处。他和瑞只见过那一面,此后再无交集,除了国事应该没有私人恩怨才对,宗熙为人豁达,公私分明。应该不至如此啊,可是他的现在的态度分明是极恨瑞。若说瑞恨他还可以理解,他恨瑞又有什么道理呢?仅仅是为我叫屈吗?
不对,叶荐清何人,就算受了什么冤屈迫害,也不用任何人替我出头。他明明知道,却还如此这般,是想故意激怒瑞吗?他为何要这么做?
看瑞的脸色难看起来,我瞪了宗熙一眼,暗中告诫他,也替瑞解围:“陛下,南越国君远来辛苦,是不是应该设宴款待,犒劳一番呢?美人如玉,轻歌曼舞,更是必不可少,陛下不要吝啬才好。”
瑞双目一亮,看着我的眼神含情亦含怨,似无限欣喜又似有万般愁绪,轻轻拉住我的手,微笑点头。
宗熙的脸色黯淡了一下,狂态突发,大笑道:“有美人如玉,当然好了,但是南越宗熙挑剔得很,这美人一定要美过荐清才行,至于才学武功嘛,天下能及得上荐清的实在寥寥无几,就算了,中上就好。陛下若有这样的美人,不妨叫来让宗熙开开眼。”
生平最恨别人说起我的相貌,偏偏宗熙口无遮拦,总要提起,因为这个,不知和他打过多少次。这次他竟然把我比作歌女,士可忍孰不可忍。
我待要发作,瑞却紧紧抓住我的手,笑道:“南越君王的确挑剔,天下若有这样的人,朕也想开开眼。虽然没有君上所说的美人,设宴款待也是要的,我已备下酒宴,还请”
“不必了”宗熙粗声打断他,瞪视着我道:“我此来只想看看好友,不想大肆宣扬,还请陛下成全。我和荐清约好到郊外赏雪,怕误了时辰,这就告辞了。”
看他的口气,已然动气,离开也好,否则以他的脾气,不知会作出什么事来,今后再不可让这二人见面。
我点头:“确有此事,远来是客,理当相陪,请陛下容臣告退。”
瑞却不肯放手,挑眉道:“郊外赏雪,好啊,我也”
我一拉他的手,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是呆在宫里的好。”同时向宗熙使个眼色,他冷哼一声,转身先走。
瑞双目如针,紧盯着宗熙的背影,表情却是莫测高深。
我不禁叹气,昨日的极力劝解算是白费了,瑞断不会放过宗熙,何况以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做事又不择手段的个性,我昨日的话也未必有用。回想昨日的情形,不禁苦笑,差点又上了瑞的当,他让我以为可以放心,其实什么也没有答应。
而宗熙呢?心中悚然一惊,这就是宗熙此来的真正的目的吧?
我当初说过只要他不动天朝,我终生不与他为敌。可是若是瑞要害他呢?若是瑞先出兵南越呢?按那个誓言,我是不能与他为敌的。
宗熙,宗熙,连你也要算计我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瑞做事心狠手辣,向来不留余地。你给他机会加害,要至我于何地呢?
瑞目光深邃地看了我片刻,突然紧紧抱住,发狠一般的吻过来,咬痛了我的唇。我也不甘示弱,激烈地回吻,慢慢的他放松下来,定定看着我,目中柔情无限。
我推开他,道:“瑞,我晚上来,有重要的事要说,你等我。”
他无奈的看着我,求恳道:“我真的想一起去。你还从未陪我赏过雪。”那小孩子一般无辜又委屈的表情,哪里还见方才那泱泱大国英明圣主的风范。
我紧抱了他一下,笑道:“放心,我会尽快让他回南越,还有,不要对宗熙动什么歪心眼。”
他赌气一甩手,怒瞪我。
我又抱了他一下,笑道:“瑞,你闹脾气的样子也很好看。”
他目光柔和下来,展颜而笑,却埋怨道:“昨天为了这句话,我可是挨了一脚,真是不平啊。”
还在记恨那一脚,小气的瑞。我退开一步,正色道:“那你踢回来好了,我不还手。”
他低笑着摇摇头,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宠溺,抱住我,柔声道:“早点来。”
我拍拍他的脸,转身向外走去。
宗熙等在宫门不远处,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就上马疾驰。我策马追过去。
一路无话,来到郊外。入目一片银白的世界,山是蜡象,水是银蛇,空灵寂静的洁白之上,宗熙的黑色大氅显得愈发狂狷而凝重。
雪景虽美,已失去了观赏的心情,生死之交的好友相对无言。
良久,宗熙突然仰天长啸,啸声直冲云霄,周遭似有飓风掠过,树木剧烈摇动,霎时漫天飞雪。栖息的飞鸟悚然惊起,凄厉的叫着,欲飞走,却被震落在地,不住的抽搐。地上的雪也被卷起,冰河断裂的声音不时传来。
他这样长啸,一个不好就会受内伤。我大叫:“宗熙,停下。”
他却不理,我出指急点他的|穴道,他侧身避开,终于停下,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看了我半晌,转开头,涩然道:“你的嘴唇破了。”
我抿了一下,才觉下唇角肿胀疼痛,方才竟没有注意到,不禁脸上发烧,也转开头。
宗熙冷笑着,开口讥讽:“这就是你不遗余力帮他的原因吗?你这样的感情白痴也会动心,还真不容易。我早该想到,若不是这样,你怎会甘居人下?我还道你突然忠君爱国起来。”
我皱眉,白痴?我没有听错吧,竟会有人说聪明绝顶的叶荐清是白痴,而这个人还是他的至交好友。
刚要反驳,他却大笑起来,道:“我小看齐瑞了,那个温吞的家伙分明诡计多端。除了你,南越宗熙一向目中无人,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他了。荐清,他用什么方法让你上钩的?记得以前,你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以你的铁石心肠和迟钝无比的神经,这个方法一定不寻常。”
瑞的方法?听他提起瑞的方法,想到他今日的行径,我不禁恼羞成怒:“宗熙,你今天阴阳怪气的,到底怎么了?就算我和瑞,嗯,无论如何,也不会影响你我的交情。叶荐清一诺千金,若真是我朝陛下无端犯你,我不会帮他,但是别让我知道你故意激他出手。”
宗熙冷然一笑,神情轻狂而不屑,却不答话,我又加上一句:“也不要给他机会出手。”
宗熙朗声大笑:“荐清,你好偏心哪,这样处处回护,小心他反咬一口,你那一年多的出走,并不单纯吧?”
宗熙太聪明了,我叹了口气,道:“宗熙,你早日回南越吧。你在这里我终是不放心。”
宗熙利落下马,昂然而立:“难道你怕我会害了他不成。”抬手向空中一划,举手投足之间,充满指点江山的豪气,却讥笑道:“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天下。”
我也下马,眯起眼,扫视着巍巍华夏,无限江山,缓缓道:“不错,这是他的天下,我既为他一手撑起,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分毫。宗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我怕的是他会害你。西域之行就此作罢。”
宗熙表情深沉的看了我片刻,脸上忽又露出狷狂之态,目光充满狂烈和坚决,断然道:“南越宗熙向来为所欲为,岂会怕人加害?荐清,西域之行我去定了。我有预感此行一定不那么简单,会有事发生。何况”
他突然笑起来,神态轻佻,斜眼看着我,目中亮光一闪,我凝神防备地注视他,却听他悠然道:“何况此行有美人如玉,朝夕相伴,岂非人生一大”
美人如玉!竟然又提起我的忌讳,真是欠揍。
我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一招“雷鸣九霄”直击过去。宗熙大笑着闪开,见我攻势凌厉,也不敢怠慢,回掌还击,掌风扫过之处,树木应声而倒。我叫一声“好”,飞身而起,在空中旋身变招,“雷裂长空”,携万钧之势,俯身劈下,宗熙飞快旋转身形,让过我的掌风,随着一声巨响,雪花翻飞,土石震起,地上出现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空中飞舞的树木残肢、大块的雪团、大小不一的泥块、石子将我二人笼在当中。
我飞身跃出圈外,皱眉看了看被飞起的泥土弄脏的衣服,道:“不打了。”
宗熙哈哈大笑,直至喘不过气来,我眯起眼危险的看着他,怒道:“你若再挑衅,休想让我带你去西域。”
宗熙慢慢直起腰,强忍笑意道:“荐清,你长成这样,不让人说也就罢了,居然因为衣服脏了就停手。真不知你是怎么上战场的,难道你仗打了一半,也要停下来回去洗澡换衣吗?哈哈哈。荐清你还真是,真是”终于忍不住又狂笑起来。
我恼怒的看着他,咬牙道:“无聊。”
翻身上马,打道回府。心中隐隐不安,宗熙的预感和我一样,总觉此次西域之行没那么容易,会发生什么事呢?天人一般绝丽清冷的劭,会是我最大的危险吗?
第十三章
弯月如钩,繁星点缀,夜幕下,无边无垠的苍穹泛着的幽寒的莹蓝,银色的月光洒遍雪白的大地,笼上一层朦胧的轻愁。
缠绵悱恻的琴声伴着夜的迷雾,拨弄出凄迷离愁,幽幽别恨。
温暖的寝宫内,烛光投影,暗香浮动,似有还无,清幽撩人。
独坐抚琴的人儿,含笑迎上,不等我解下披风就紧紧抱住,似要用他温暖的身体为我驱除一身的寒凉。
我推开他,皱眉:“瑞,你知道我讨厌熏香。”
瑞轻笑着为我解下披风,除去外衣,叹道:“不解风情的清,抚琴怎可缺了素手添香?何况这香”
他轻咬我的唇,修长灵巧的手拨开我的衣服,迂回着向下探去,所到之处燃起猎猎欲焰。我抓住他的手,问:“怎样?”
他惊讶又恼怒的看着我紧紧钳制他的手,复又展颜一笑,氤氲的眼中情潮浮动:“这香有催|情的作用。我特地找来试试,看能不能让我的清迷醉,任我为所欲为呢?”
难怪一进来就觉浑身燥热,忙凝神闭气,他却缠上来,紧紧抱住,优美的双唇堵住我的唇,缠绵热吻,激起的狂烈情焰似要将我焚毁一般,我忍不住低吟了一声,暗香袭入,情潮涌动,再难遏制。
他放开我的唇,用柔和圆润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喃:“清,你动情的样子真美,为什么每次先迷醉的都是我?情不自禁的也是我。为什么没有你在怀里就会冷?清,今夜让我抱你,好不好?”
又要算计我,这人就不能改吗?叶荐清一生上当受骗都在他身上,为何还要一次一次的踏进来。
我扯开他缠绕的手臂,用力一推,转身欲走,却觉燥热难当,心痒难挨,头昏眼花,脚步虚浮无力。他飞身扑过来,我听到风声却无法躲闪,被他扑倒在地。
我转头怒瞪他,道:“不只催|情。”
他俯身将我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笑道:“是啊,还能让人乏力。别生气,你若肯乖乖听话,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我不勉强你,清,答应我,好不好?”
不勉强?他竟说不勉强,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勉力拨开他探向我衣襟的手,咬牙道:“熄灭。”
“好。”他爽快地答应,起身熄灭鎏金香炉内的残香。
“解药。”
他微笑着,慢慢脱下月白色的中衣,褪去同色的亵衣,起伏有致的胸膛在灯光下泛着莹白的光泽。弯身脱去是软靴,除去雪白的长袜,露出素白精致的双足。慢慢褪下裤子,让修长笔直的腿一寸寸展露……,随着优美的身体一点一点暴露在空气中,魅惑诱人的风情尽数展现。
他优雅的走过来,笑的温和:“清,你的解药是我。”
我闭上眼不看他,努力调整呼吸。
他走到我身边,轻轻躺下,却没有碰我,只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喜欢你用赞叹的目光看我,似乎我是你今生唯一的思慕;喜欢看你情难自禁的样子,似乎象我渴求你一样的渴求着我;可是,你的心胸太宽,心肠太硬,感情太薄,什么都能装下,又什么都能抛下。泰山之上,你绝然而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可知我怎样的痛苦着,却无处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