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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国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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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是个大坪,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这鼓楼和钟楼早已形同虚设,因那钟和鼓都被
作为文物保护起来,荆都人已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荆山寺的晨钟暮鼓了。再爬十来级石阶
又上一层,就是法堂殿了。沿山而上,后面依次是达摩亭和毗卢阁。僧寮在最后面的山
脚下,灰暗的灯光下可见廊檐下书有“庄严”二字,左边尽头那间大僧房门楣上有“方
丈”二字。回头往右边看,僧寮檐下却横了一堵墙,墙中一门如洞,门扉紧闭。那里面
住的是尼姑。这荆山寺僧尼同庙。
    到了方丈门口,圆真大师侧身站立,礼让朱方二位先进去。里面倒也简单,只是一
床一桌,几张椅子,还有大大小小几个木盆。圆真大师很麻利地拿起一块抹布,将椅子
抹了一下,请朱方二位坐。小和尚忙取了杯子倒茶。圆真大师说:“茶不好,多多包
涵。”方明远说道哪里,就端起茶杯喝茶。朱怀镜也只好抿了一口。却发现这茶还真的
不错,暗香绵绵,苦中带甘。喝了一会儿茶,方明远说:“圆真大师,皮市长今年一开
年就忙得不得了,没来得及上山。他打算明天来一下,一早就来。”圆真说:“他老人
家太忙了还总忘不了上山来看看,这是荆都僧俗的福气啊!谢谢领导关心,阿弥陀佛!”
方明远说:“还是老规矩,皮市长早些来,先不放人进来。等皮市长走了再进人。”圆
真说:“这个自然。”方明远又交代:“不用准备什么,只需烧些开水,准备些好茶叶,
泡杯茶喝就行了。”圆真说:“惭愧,茶就只有这个茶了。”朱怀镜说:“这茶很不
错。”
    事情说好了,闲坐着说白话。方明远问:“到日本感觉怎样?”圆真说:“感谢领
导关心,还很不错。日本的佛教事业比我们要兴旺些。我拜会了一些日本高僧,彼此交
流,很有心得。”听了这些话,朱怀镜猜想圆真是刚从日本访问回来,说:“佛教总得
入俗才有生命力。我觉得像基督教之所以影响那么大,就在于它覆盖了全部世俗生活。
可佛教呢?佛法是佛法,世俗是世俗。”圆真说:“朱处长说到佛教同世俗的关系,的
确有些道理。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讲,现在佛教是受世俗影响太大了。就说我吧,应该清
清净净在这里修行,政府却偏给我个正处级待遇。说待遇呢?给个正处级又有些不顺,
因为我还是市工商联副主席。我们佛教为什么要划归工商联我至今不明白。就算划工商
联,那我就不该只是个正处级,而应是副厅级。当然,我不是说硬要明确我个副厅级,
说说而已。要说,别的地方,像我这种情况,早进政协常委了。”方明远说:“这个问
题,我可以同皮市长汇报一下。”圆真忙摆手,说:“谢谢方处长。不是这意思。”可
朱怀镜分明看得出,圆真事实上就是在炫耀自己的正处级,并且还想落实副厅级待遇。
按这和尚的逻辑,如果他下次真进了政协常委,不又想着要明确副市级待遇了?进了市
政协常委,说不定还可当选全国佛教协会理事,还可能进全国政协。这么个下去,说不
定他哪天就想当国家领导人了。朱怀镜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好玩。他倒想再试试圆真的心
思,就说:“圆真大师倒也不必谦虚。据我所知,中国历史上,官府对名山大刹的高僧
大德封官进爵是有先例的。少林寺的住持还被朝廷封过大将军哩。”圆真就莞尔一笑,
口上含含糊糊地说着这个这个。朱怀镜这下更加明白圆真的心迹了。
    聊了一会儿,两人就告辞。出了寺门,方明远请圆真大师留步,圆真一定要送二位
上车。临上车,圆真同朱方二位再三握手,连说辛苦。朱怀镜觉得有些意思,就问起圆
真大师的根底。方明远说:“这圆真小时候曾是最调皮捣蛋的,听说是遇高僧指点迷津,
剃度他做了和尚。后来他又去佛学院攻读佛学,读完本科又攻了硕士。上次他说这会儿
又在攻博士,相当于我们当干部的读在职研究生。”进了闹市区,眼前就花花绿绿了。
朱怀镜记得刚来荆都那年去了荆山寺,觉得心静如水。可他今天却没有异样的感觉。也
许是看出僧俗两界都不过如此罢。
    车先送朱怀镜到他家楼下。方明远也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他就几步路了。又约
了第二天清早动身的时间。望着小田车子掉头走了,朱怀镜请方明远上楼坐坐。方明远
看看手表,说:“坐就不坐了。我俩就站在这里说个事吧,刚才路上不好说。龙兴大酒
店要的那块地皮,皮杰看上了。他想在那里开发个综合性的娱乐中心。那里的确是块黄
金地皮啊。龙兴那边是托你出面找皮市长的,现在只好请你出面同他们说说了。皮杰办
的公司叫天马公司,你就说市里早把这地皮批给天马公司了,或说天马公司早同塑料厂
联系好了。反正最好不要明说是皮杰要了那地皮,免得影响不好。皮市长同这事本来没
关系,可外面人谁肯相信?”朱怀镜摇头苦笑,不再多说什么,只说好吧我去同他们解
释吧。方明远说声这事真难为你了,就回去了。
    朱怀镜上楼开了门,香妹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今天他还算回来得早,香妹
显得高兴,望着他粲然一笑。朱怀镜明白女人笑的意思,心里不是味道。香妹倒来水让
他洗脸洗脚,又进屋去取了双干净袜子来让他换上,说:“乌县驻荆办的熊克光来过,
送了四个脚鱼。”朱怀镜回道:“小熊这人不错,说到底是张天奇这人活泛。乌县在官
场上走的人,要说有出息,只怕张天奇会有大出息。”香妹听了,脸上似笑非笑的。朱
怀镜觉得没话说,就问:“儿子呢?”香妹说“睡着了。你总是这么早出晚归,儿子只
怕快不认识你了。”香妹这话口气上像是责怪,其实是心疼。他当然明白妻子的心思,
却不领情,说:“我天天陪着你就好了?这个容易啊,我辞了这个处长就是。”香妹眼
睛愣了一下,脸色也不好了,说:“你别开口闭口就是处长。政府大院不论哪个角落里
丢个炸弹,至少可以炸死十个处长。你以为有个一官半职在老百姓那里形象很好是不
是?”朱怀镜嚷道:“好好,当官的都是贪官污吏,都该斩尽杀绝,你去另外找个好东
西吧!”香妹显得委屈,要哭的样子,低头进房去了。朱怀镜这下像是猛然清醒了,发
现自己真不是东西!进了房,香妹心里有气,背朝里睡着。朱怀镜不想做那事,求之不
得。可躺下一会儿,又可怜起女人来,就去扳她的肩头。香妹犟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子
了。她并没有把脸给他,头深深埋进被窝里。朱怀镜觉得自己既然主动扳了她过来,就
算仁至义尽了,她再要耍脾气就是她自己的责任了。他便很程式化地搂着她,脑子里想
着别的事情。
    香妹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已经睡着。他乱七八糟想一通,就失眠了。脑子里尽是些
稀奇古怪的幻影。屋子里黑咕隆咚,却又分明有许多人在这里走动。从他面前走过的人
总是在慢慢膨胀,他们的脑袋几乎有热气球那么大。牛高马大的皮市长穿着红袈裟,端
坐在主席台上作政府工作报告,满口阿弥陀佛。皮市长正口吐莲花,那红袈裟竟变作一
张阿拉伯飞毯,载着皮市长飘在了半空中。皮市长盘膝而坐,双手合十,面带慈祥,口
中念念有词。这时跑来一个顽童,仔细一看,竟是皮市长大公子皮杰。皮杰手拿弹弓,
眯起眼睛朝空中飘荡的飞毯射了一个石子去,他父亲啊地一声,栽了下来,顿时肝脑涂
地。皮杰狂然大笑一会儿,突然把脸青了下来,死死拉着朱怀镜,要他赔他父亲。朱怀
镜被弄糊涂了,拍着脑袋一想,好像刚才的确是自己用弹弓把皮市长打下来的。低头一
看,见弹弓正好在他手中。宋达清就上来铐了他。他拼命地喊老宋,是我呀?我是朱怀
镜呀!宋达清像是根本不认识他,揪着他的衣领往吉普车里塞。就在他被推进吉普车的
时候,他见皮市长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交代公安厅长严尚明,对朱怀镜这个人要严办。
朱怀镜就拼命叫喊,说皮市长,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呀!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说
起半个字。这时他似乎又坐在皮市长办公室了。皮市长似笑非笑,说朱怀镜,我有什么
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明天派你去中纪委出差,告我一状。朱怀镜吓出了冷汗,连说不敢
不敢。
    朱怀镜醒来,胸口还怦怦跳,感到背上汗腻腻的。打开床头灯看了看钟,已是早上
六点多了。没有办法再睡了,等会儿方明远就会来电话的。坐了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昏。
起床洗了个冷水脸,感觉好些。果然电话就响了。朱怀镜一接,正是方明远,说车己在
楼下了。他忙下了楼,方明远从车里钻了出来。仍是昨天那辆三菱吉普。两人上了车,
开到皮市长楼下。整栋市长楼还没有哪一户亮灯,他们就熄了车灯干等。一会儿,又一
辆奥迪车来了,静无声息地停下来。皮市长同王姨、皮杰一块下来了。朱方二位忙钻出
车子,迎了上去。皮市长扬扬手,就上了奥迪车。皮杰把车门轻轻关上,回头对朱方二
位笑笑,说:“我坐你们的车。”
    三菱吉普走前面。朱怀镜看看这辆奥迪,牌照也很陌生。今天这行动简直就是地下
活动了。市长同副市长完全是两码事。当上市长,除了秘书,还有警卫,出门都是警车
开道。而今天这一切都免了。皮杰很不耐烦的样子,说:“都是老奶奶闹的!好好儿的
拜什么佛呢?我爸爸不上山,老奶奶三天两头电话来。”朱怀镜听得出,皮杰这是在为
自己爸爸掩饰。他同皮杰打过交道之后,总觉得这位公子有些草包。其实不然,精明得
很哩!
    天色未明,车辆不多,很快就到了荆山寺。皮市长一行人在寺下石级边下了车,徒
步上爬。刚到半山腰,圆真大师已经迎下山来了:“辛苦您了,皮市长!”皮市长对圆
真很客气,握握他的手,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哪里啊,你这是圣灵之地,来一趟就
不要说辛苦。”圆真大师忙说:“皮市长说的是。求佛在己,心诚则灵。”同皮市长寒
暄完了,圆真大师再回头同其他人一一握手道好。随圆真下山迎客的除了昨天那位小和
尚,还有两位年轻尼姑,双手合十,礼貌地站在一边,面带微笑。朱怀镜装作不经意的
样子望了望两位尼姑,见她俩生得俊俏。尼姑们就对他点头微笑。皮市长说声我们上去
吧,大家就跟着他往上爬。
    山门大开着,两旁早站了些和尚、尼姑,一律双手合十。皮市长却像没有看见这些
人,只顾踱着方步往前走,这气派同他平日在市里的任何地方视察一样。大家见皮市长
背着手往佛影泉去,也都随了去。这会儿寺里静得虚无,听不见半点水声。谁也不说话。
只见皮市长侧着耳朵歪了一会儿头,然后嘴里咝咝地倒吸一口气,感叹说:“这泉水真
如佛光,普照众生,却不显形迹。”圆真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市长高见!皮
市长的智慧与众不同。有佛缘啊!”皮市长笑笑,摇摇手,不知是谦虚,还是不同意圆
真的说法,意思含糊。众人就面面相觑。
    王姨样子就虔诚多了,脚步都谨慎起来。进了天王殿,迎面就见笑眯眯的弥勒佛。
王姨取了三支香点了,跪下长揖三拜,口中念着什么。起了身,把香插在香炉里,再取
了张五十块的新票子,投进功德箱里。皮市长背着手站在旁边,目光四处搜寻,像个游
客。皮杰也学他母亲的样子,点香作揖。只是他出手还大方些,向功德箱里投的是百元
钞票。旁边的小和尚见了,自是念佛不迭。方明远望望朱怀镜,朱怀镜就望望皮市长。
皮市长微笑着,显得很有人情味。方明远也点了三支香,跪下拜了三拜。他却只投了十
块钱的票子。朱怀镜也只好点了香,跪下作揖,向功德箱投钱。朱怀镜长到四十多岁,
这是头一次下跪。他感到有些滑稽,想笑。可他没有笑,心里默念:愿佛保佑我和玉琴
恩爱终身。朱怀镜站起来,见皮市长笑得更慈祥了。但皮市长没有跪下,一直背着手站
在一旁。
    一行人又往大雄宝殿去。先不进殿,而是去了钟楼。灯光不怎么亮,钟上的铭文只
可见其隐约。皮市长凑近去看,很有兴趣的样子。全是篆书。圆真就念道:“淳化二年
秋,上巡幸荆山寺……”皮市长听了几句,说了声好好,不知是称道铭文,还是叫圆真
别念了。圆真望望皮市长,停下不念了。皮市长问可不可以撞一下钟?圆真说当然可以。
皮市长上前,悠起那横悬着的木桩,连撞了七八下。钟声苍茫,如烟如雾,立即笼罩了
整个山寺。在场的人表情不禁肃穆起来。听着久回不绝的余音,皮市长不由感叹道:
“听听这钟声,简直是艺术享受!要说佛教,撇开神秘的东西不说,其中科学道理还是
有的。只说这钟声,就是艺术。艺术能陶冶人的情操啊!时常听着这震撼人心的钟声,
潜移默化,说不定真可以净化人的灵魂哩。”圆真大师听了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高见高见!皮市长说得的确有道理。”
    皮市长一边下钟楼,一边若有所思地说:“能让全市人民每天都能听到荆山寺的晨
钟暮鼓就好了。”圆真说:“荆山寺的晨钟暮鼓,原是荆都十景之一,最受文人喜爱。
这钟是宋代的,鼓是明代的。自从这钟和鼓被定为国家级保护文物以后,再也不许敲打
了。不过这鼓年代太久远,牛皮老了,也经不起几槌子了。”皮市长问:“重新置一套
钟鼓,要花多少钱?”圆真没想到皮市长会问到这个问题,迟疑好一会儿,方明远对圆
真暗使了个眼色。圆真会意,忙说:“皮市长这么关心我们荆山寺,如果政府能拨款重
置钟鼓,我们当竭心修持,广结善缘,为我市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积极的贡献。”圆真
说话总是这么佛俗两界都搭一点边,朱怀镜听来觉得很有意思。心想这圆真的法号该改
作圆滑。圆真说完就紧张地望着皮市长。皮市长却是谁也不望,进了大雄宝殿。王姨又
是烧香跪拜,一应如仪。皮杰、方明远、朱怀镜等也跪拜了。
    一行人就这么见了佛像就烧香,一直到了毗卢阁。出了毗卢阁,圆真请大家去客堂
喝茶。客堂在方丈室的隔壁。已摆好一些凳子和茶几,备了些水果。大家一一入坐,就
有几位年轻尼姑过来倒茶、削水果。朱怀镜抿了一口茶,发现今天的茶比昨晚的还好喝
些。心想如今和尚也学会势利了。大家喝着茶,都望着皮市长。可他并不说什么,只是
慢慢地品茶。好一会儿,才说:“好茶。照说,我家里别的没有,好茶还是有的,怎么
就喝不出这种味道?”朱怀镜应道:“喝茶是一种心境。”皮市长再喝了一口,说:
“怀镜说的有道理。”圆真就应和道:“有道理。依我心得,佛就是一种心境。”皮市
长微微点头。又很关切的样子对圆真说:“对宗教工作,我关心不够,你要多提意见。
党的宗教政策,我们要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我每次来,都有意无意听你讲讲佛教方面
的知识,受益不浅。”皮市长放下茶杯,说:“今年是我市的首届旅游观光年,荆山公
园是重点景区。可以考虑重置一套钟鼓。让荆山寺重新响起晨钟暮鼓,可以增添些气氛。
我有个观点,旅游要注重文化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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