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名著电子书 > 国画 >

第39章

国画-第39章

小说: 国画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着这些人的意思,把皮市长抖出来,对他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反倒会落下个恩将仇报的
骂名。于是,他很感慨的样子,说:“领导同志的日子也真不好过啊!明书记,你们考
虑领导同志的威信,我非常拥护。我在皮市长身边工作的时间长,皮市长平时对部下要
求严格,人倒还随和。可是,他在皮杰面前就完全是位严父形象。大家都知道,‘两会’
期间,天马娱乐城被封了,关门整顿了几天。就是皮市长亲自下令,让公安去封的。皮
杰很怕他父亲,简直不太敢见他的面。所以,要说皮市长插手龙兴收购天马娱乐城的事,
我是不会相信的。”
    明副书记看看时间,说:“我们当然希望情况如此。这样吧,你回去以后,把今天
向我们谈的情况写个报告给我。给你两天时间,够了吧?”朱怀镜没想到还要写个报告,
心里不太情愿,也只好接受了。说得好听些是写报告,其实就是写交代反省材料。
    朱怀镜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猛烈地意识到今天是自己这辈子最
屈辱的日子。朱怀镜同玉琴到底不是可以大白于天下的事,别人可以代表组织一本正经
地先教训你一通,然后马上跑去同他自己的情妇幽会。谁叫你背时倒运?朱怀镜准备快
些写好给纪检委的报告,早些交差早些了却心事。可是打开微机,真不知怎么写了。关
于同玉琴的事,怕白纸黑字让人抓住铁的把柄;关于同皮杰的事,也怕措词不注意让人
钻了空子。两桩事情都很简单,本来两三千宇就可以交代清楚,他却一稿再稿,反复斟
酌,仔细推敲。直到深夜两点多钟,这份三千来字的报告才让自己满意。打印一份出来,
再仔细检查一次,觉得已经过得去了,便将微机里的原稿删除了。望着微机屏幕上一片
空白,仍是疑神疑鬼,便又删除了备份文件,心里这才安稳。找来信封封好报告,放进
自己的公文包里。一个人睡觉。被子冷得像泼了水,朱怀镜缩作一团,忍不住轻声地嗨
嗨叫唤。被窝慢慢暖和了,才好不容易睡去。
    第二天醒来,感觉头痛脑热。他知道自己病了。他不想让香妹知道,想勉强撑着起
来。可是,在他下床穿裤子时,突然两眼一黑,重重地栽了下去。香妹听得响声不对劲,
忙赶了过来。其实摔下去以后也就清醒了,朱怀镜却闭着眼睛不想马上起来。香妹没说
话,蹲下来扶他。摸着他的身子,烫得像炭火似的。香妹也就不再赌气了,说:“你是
病了。感觉怎么样?”朱怀镜说:“没什么,可能只是感冒。”说着就让香妹扶着起来
了。他还想穿好衣服,香妹一再坚持要去医院,朱怀镜也就同意了。他也正想躺在那里
好好休息几天。香妹打了个电话,小陈马上开车赶了过来。
    走的时候,朱怀镜让小陈把公文包带上。去医院一检查,他患的是重感冒,高烧四
十一度。医生说朱厅长体质好,耐热,要不一般人到这么高的体温,早发狂了。朱怀镜
勉强笑笑,感觉却是越来越不行了,发现眼前的人都有几个脑袋。诊断完了,医务人员
都走了,香妹也去了医生值班室。朱怀镜叫过小陈,“我公文包里有个信封,麻烦你送
到纪检委去,交给明副书记。你说我病了,住院了,就不亲自送了。”小陈走后,朱怀
镜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朱怀镜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他体内的感冒病毒慢慢清除了,而关于他的一些谣言
却像暴发性传染病的病毒,在以几何倍数裂变。几乎全厅上下都在交头接耳,说朱厅长
被检察院和纪检委找去谈了话,他的问题很严重。至于什么问题,自然有很多种说法。
说法再多,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金钱和女人。种种源自财政厅的消息,在外面打了
一个转,就丰富多了。最精彩的说法是朱怀镜被关起来了,被逮捕时的情节很有戏剧性。
    朱怀镜自然听不到关于他的种种谣言。他这次虽是小病一场,人却像从另外一个世
界回来的。他有种不好准确表达的感受,好像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包括部下
的笑容和眼神。他把这种感觉深藏起来,脸上依然是和蔼的微笑。人们又在电视里看见
了朱怀镜,仍然器宇轩昂的样子。有人便以为原来关于朱怀镜的种种说法都是谣言。有
人却说朱怀镜不是没问题,只是一时弄不倒他。只要有靠山,再大的问题都会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香妹在他住院的时候对他还算体贴,自他出了院,她又冷冷的了。这些天,
香妹想必又在外面听说什么话了,回家以后脸色更是难看,只是照样不太同朱怀镜搭腔。
从厅长和几位副厅长的脸上他是不可能看出什么的,他们都是道行深厚的人,轻易不会
让人看破半点玄机。可是他无论置身何处,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某种怪异的东西,叫他
浑身不舒畅。
    终于有一天,皮市长打电话请他上家里去一趟。仍然是在皮市长的书房里,皮市长
接见了他:“怀镜,因为我家的事,让你受委屈了。”皮市长满脸歉疚。朱怀镜第一次
发现皮市长的脸上又多了三块老年斑,两边太阳穴各一块,右边耳根下还有一块。朱怀
镜说:“哪里呢?皮市长对我的知遇之恩,栽培之德,我从没报答过啊。我只是如实反
映情况,没有顺着他们的意思为你栽赃而已。”皮市长叹道:“情况我都知道了,你是
承受了不少压力的。有人想把我整倒啊!怪只怪我有养无教啊!没有皮杰的事,谁想弄
我也弄不倒。告诉你,最近市里的班子会有变动。我会去政协担任主席。市长由司马同
志接任。人大李主任退休,政协张主席去人大负责。他们没有完全弄倒我,但也总算可
以满意了。”朱怀镜很气愤:“怎么会这样安排!”皮市长笑了笑,很放达的样子,
“也好啊,我正想好好休息休息了。这么多年,一直忙忙碌碌,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你不同啊,怀镜,你还年轻,很有前程,一定要继续努力,不可以学我这么消极。”朱
怀镜很不理解:“怎么会是司马出任市长呢?他在现任政府班子中排在后面啊。”皮市
长说:“司马能力强,组织上任用他我是从内心里服从的。怀镜,今后多向司马同志汇
报啊。”朱怀镜感觉到皮市长这是在试探他,便说:“皮市长,我想,你到政协去以后,
干脆把我也调去,任个政协副秘书长,也好继续为你服务。”皮市长连连摆手,“绝对
不可以。你还没到休息的年龄,怎么想着去政协呢?我说怀镜,你要向方明远学习。方
明远比你就活多了,他任财贸处长后,同司马同志关系搞得很不差。现在司马要当市长
了,方明远很快会上去的。”朱怀镜琢磨皮市长的话,觉得他对方明远也许是有看法了。
难怪皮市长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方明远从没露过面!朱怀镜万般感慨地说:“皮市长,
我一个农家子弟,自小吃苦。参加工作这么些年,干到了副厅级,满足了。别说我胸无
大志,我没野心。市长你别说我这人狂妄,再大的领导,也还得有个我是否看得起的问
题。我最看不起那种从后面搞人家的人。”皮市长点点头说:“怀镜,我就看重你的仁
义和忠厚。但是,怀镜,你还年轻,不要全由着性子,要讲策略。你记住我的一句话:
为官之道,贵在用忍。怀镜,我了解你这个人就行了,在外面没有必要强作一头,灵活
些吧。皮杰没有下落,他们三个人的案子就结不了。看来是场马拉松了。所以说,怀镜,
事情还没有过去啊。”朱怀镜听懂了皮市长的意思,便说:“皮市长放心,无论怎样,
我都是那些话。实事求是嘛!”
    朱怀镜告辞的时候,王姨亲自为他开门。临出门,王姨拉着他的手,很是动情,像
位慈母,“怀镜,你要好自为之啊!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做
事。老皮和王姨我对你都是抱有很大期望的,你要好好干啊!”听着王姨这番话,朱怀
镜鼻子都有些发酸了。
    过了几天,朱怀镜接到通知,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现在皮市长也左右不了朱怀镜
的命运了,只叫他学会进退揖让之道。

    朱怀镜从党校学习回来,正是盛夏季节,荆都闷热得像个火炉子。他的心情比这天
气还要坏上十倍。他原来分管的工作早已分解给其他各位副厅长了,现在重新安排他分
管机关工会和离退休工作。他原来大权在握,现在只是摆样儿了,走在财政厅的办公大
楼,人都像矮了半截。也没有从前那么忙了,呆在办公室里,成天只是读书看报而已。
人也慵懒了,总想打瞌睡。不需要经常出去应酬,下班便呆在家里。香妹就像过早地到
了更年期,脾气躁得很。两人偶尔睡在一起,也是公事公办。没有玉琴的消息,就连演
义色彩的街头传闻都听不到,不知她变成什么样儿了。朱怀镜原来觉得朋友很多,现在
他们都很忙,没时间同他见面了。只有裴大年来看过他,是想咨询一件事。裴大年问他,
到底当人大代表好,还是当政协委员好,因为人大和政协都想吸收他。朱怀镜说都无所
谓,哪样都行,因为做生意的,只是为了有个政治身份,有时候方便些。裴大年硬要他
拿个倾向性意见,朱怀镜就说,反正都一样,你就不如当政协委员算了,因为皮主席对
你到底了解些,说不定还可以给你个政协常委。裴大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说干脆
当政协委员算了。
    四毛不再在政府维修队做事了,因为韩长兴不再是行政处长了。这天晚上,四毛找
上门来,先是问他哥哥的生态农业园还要不要搞下去。朱怀镜现在听起来简直是件滑稽
的事。他说就算了吧,上半年收成,请你哥哥算个账,我按正常收成补差价。他说到这
里停了一下,看看四毛是否客气几句。见四毛点着头不做声,他的话也就硬了起来,说
从下半年起,他自己爱种什么种什么吧。四毛说那就这样吧,语气就像在外交谈判桌上,
全然没有从前的那种敬畏。朱怀镜便在心里冷笑,暗想如今就连四毛也可以随便对他怎
样了。他不想再同四毛多说一句话,准备下逐客令了。不曾想四毛还有话说。他说他自
己现在没事做了,想在荆都租个门面做生意,只是手头钱不够,想问表姐、姐夫借些钱。
香妹问他要借多少?四毛支吾半天,说还差十四五万,想问表姐借十万块钱算了。香妹
听了嘴巴张得天大,望着朱怀镜。朱怀镜一听就明白了,四毛是想要回他先后给他们的
十万块钱。朱怀镜真后悔自己帮了这个小人。他说了声你问你表姐有没有钱借吧,便起
身去了书房。四毛没有从香妹手上借到钱,说了些难听的话走了。朱怀镜一个人呆在书
房里生气。可他没法去说香妹什么,都怪他自己现在落魄了。
    日子看不到任何起色,朱怀镜真有些心如死灰了。他去过皮家几次,每次都碰上皮
主席在研习书法。皮主席总是有意回避谈论任何实际话题,他对朱怀镜已不可能有什么
庇护。围绕权力人物,都会形成一个生态圈,衍生各类物种。权力人物一旦失势,生态
圈就不复存在了,那些赖以生存的物种就会退化、变种、迁徒、绝迹。其实也没有必要
描述得这么复杂,老话一句就够了:树倒猢狲散。听说陈雁在荆都不太好呆了,也就不
做记者了,成了袁小奇的秘书,常随着袁老板满世界飞。记得袁小奇曾经给陈雁看过骨
相,说她今生必将大富大贵。她现在跟了袁小奇是否就是大富大贵了?她富肯定早富了,
贵却未必。原来乌县送给皮主席家的保姆小马也走了,据说乌县给她安排了个正式工作。
王姨说自己现在也还动得了,不用再请保姆了。只有圆真大师还经常往皮主席那里去坐
坐,陪皮主席谈佛论道。皮主席现在多过问宗教工作,倒也是业务对口了。荆山寺有些
重大佛事活动,皮主席总是欣然前往。最近还出任了“荆山寺敬造释迦牟尼佛功德委员
会”名誉主任。
    偌大一个世界,如今似乎只有书房属于朱怀镜了。每当他独坐在书桌前,总感觉这
逼仄的书房容不下他内心里疯长的孤独。一天深夜,他突然从似睡非睡中惊起,莫名其
妙地感觉到了某种希望。他马上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原来的工作日志,那是别人看不懂
的密电码,是他精心编制的“公共关系处理系统”。他一个一个人琢磨,一次一次摇头,
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帮他走出困境的人。原来因为皮德求的原因,这套系统崩溃了,就
像电脑出现了病毒。但他仍不死心,后来一连几个夜晚都在研究这套瘫痪的系统,可总
是令他沮丧。最后,他把惟一的希望寄托在张天奇身上。
    倒霉的倒霉了,走运的照样在走运。张天奇新近又有高就,调荆南市任市委书记。
荆南市是荆都市的南大门,那里出过好几位大干部,是块风水宝地。大凡调往那里任一
把手的,别人都会刮目相看。张天奇调任新职,也没有给朱怀镜打个电话。朱怀镜犹豫
再三给张天奇打了电话去祝贺。张天奇却是满口哈哈腔,说难哪,这里工作基础好,要
开创新局面,有压力啊!朱怀镜知道张天奇说荆南工作基础好,其实是因为前任书记刚
被提拔为荆都市的副市长,接替司马市长管财贸。朱怀镜不得不佩服张天奇,人家原来
不光同皮德求处得好,同市里的其他领导都处得好,不至于像他朱怀镜,只紧跟一个人,
太不保险了。
    这几天召开市委全会,张天奇开会来了,朱怀镜想见见他。朱怀镜帮过他太多的忙
了,现在自己陷入僵局了,他也应该帮忙斡旋一下。他相信凭张天奇现在的地位和能量,
完全可以帮帮他。可是朱怀镜仍有些矜持,不想显得太没有面子。会议头三天,朱怀镜
按兵不动,想看看张天奇是否会打个电话来。只有四天会议,直到第三天下午,仍不见
张天奇打个电话来。朱怀镜便有些心寒了,想这世态人情真是没法说去。他晚饭都没胃
口吃,一个人在书房里长吁短叹。时间一分一分钟过去,他感觉心窝里的肉在一块一块
地掉。思量再三,硬着头皮去了张天奇下榻的宾馆。
    敲门进去,张天奇热情地站起来同他握手,笑道:“好久不见了,怀镜越来越精神
了。”这几个月,朱怀镜经常可以听到别人说他越来越精神了,其实是他比原来瘦多了。
他心里苦涩难言,脸上却灿烂得很,“哪里啊,倒是张书记你越发显得年轻了。”张天
奇笑道:“我长你好几岁啊,还年轻?”朱怀镜说:“你不光年龄年轻,政治生命更年
轻。你是地市领导中惟一有硕士文凭的知识型领导,前程不可限量啊。”张天奇显然爱
听这话,却谦虚地点着朱怀镜摇头而笑,然后又说正准备读博士。朱怀镜很是佩服的样
子,说张书记的好学精神太可嘉了。张天奇自然是说哪里哪里,似乎从来没有过朱怀镜
替他捉刀硕士毕业论文的事。
    两人客气话说了一大堆了,张天奇端起茶杯喝茶,才记起应给朱怀镜倒茶。朱怀镜
摆手说不用了,要喝自己来。张天奇到底觉得不倒茶太失礼,硬是倒了杯茶。张天奇说
“怀镜啊,我新到荆南,困难很多,还要你们财政厅多多支持啊!”朱怀镜很难为情的
样子,笑笑说:“张书记,这话你早几个月说,我朱怀镜做得到,现在,情况不同了。”
朱怀镜猜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