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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冰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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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是为了搜索哥哥的遗体,和鱼津同行。那一次,在德泽客栈住了几天。就在深夜的森林里,望着焚化哥哥的火焰,她下定决心,要和鱼津结婚。 
  这回是第三次了。为了履行那不为任何人所知的和鱼津的约会,她现在乘上了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是四点半到达上高地的河童桥的。 
  阿馨背上背囊,立即朝德泽走去。从公共汽车下来的乘客,全都走进“五千尺旅馆”的小卖部,或在附近休息一下,唯有阿馨一个人一下车就走起来。 
  阿馨急着要赶到德泽客栈。计划进展顺利的话,鱼津今天该是攀登泷谷,夜宿穗高山客栈,还不可能来到德泽客栈。尽管如此,阿馨还是想尽快到达那个鱼津即将来到的地方。 
  梓河和上次春天来时有点不一样。可能是还没有出梅,雨水多的缘故,水位比上次高得多,略微混浊的河水冲刷着变窄了的沙滩,滔滔而下。 
  阿馨走过曾经看到有许多从冬眠中醒来的青蛙的池塘边时,凝神环视了周围,可是青蛙一只也没有发现,不知都到哪儿去了。 
  沿着持河边的路走去。对岸,一片郁郁葱葱,甚是悦目。钻天柳的枝叶象自下而上隆起似的,樟树的绿叶稍淡。钻天柳和榛树都是上次来时,鱼津教她认识的。 
  七点左右,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阿馨到达了德泽客栈。大概是登山季节未到的缘故吧,住客不多,客栈里冷冷清清。 
  “欢迎!”与往常一样,和颜悦色的S从里屋走出来迎接。他一看见除了阿馨没有别人,便疑惑地问:“就您一个人吗?” 
  “是一个人来的。” 
  和鱼津约定在这里相会,在这以前是无所谓的。可是一到了这个德泽客栈,便觉得很难说出口了。 
  阿馨为前次承蒙照顾,道了谢,拿出了从东京带来的礼物,然后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最里头的一间。 
  点上油灯,阿馨感到已经来到远离东京的地方了。窗外笼罩着漆黑的夜色,万籁俱寂,静得快叫人昏迷过去。她觉得小腿肚子有点儿酸溜溜的。 
  马上洗好澡,在S的一个亲戚小丫头端来的饭桌边坐下吃饭,水煮的蕨菜十分可口。 
  晚饭后,写完日记便上床了。她想,为了与鱼津相见的明天早点到来,最好的办法是早睡。 
  破晓时分,四点钟醒来,屋外天色大亮,两三种野鸟在鸣叫。其中一只鸟的叫声听上去是:咯、嚁嚁、咯、嚁嚁咧。 
  阿馨心想,这时候的鱼津,大概在穗高山客栈里入睡了吧。当然她无从想象穗高山上的客栈是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它是造在高山顶的不折不扣的高山客栈,总是和这德泽客栈不一样的吧。现在鱼津就在那里,穿着登山服,仰着脸,呼呼地睡得正香。阿馨脑海里浮现出鱼津的睡相,越想越甜。 
  五点半,阿馨下了床,走到底楼。她想到客栈旁边的小溪去洗脸。正走出房门就和刚起床的小丫头照了个面。 
  阿馨问她,那种嚁嚁、嚁嚁叫的是什么鸟。“喏,你听,听到了吧?” 
  小丫头侧着耳朵听了一下,说:“哦,是嚁铃、嚁铃、铃铃铃叫的吧?” 
  听她这么说,确实是这么叫的。小丫头告诉她,那叫燕雀。除了燕雀,还有山雀在叫。山雀在嚁、嚁、嚁地叫个不停。 
  小溪的水是冰冷的,冷得冻手。洗好了脸,阿馨望着正前方的明神岳,它清晰地浮现在晴朗的碧空中。望着,望着,忽然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新的念头——与其在这里等着鱼津,倒不如干脆到半路上去迎接他。 
  阿馨用好早餐走到底楼,问S:我想到涸泽去,一个人能行吗?但她没有提到鱼津。 
  “这……”S不明确回答。不仅这一次,只要谁一提到进山的事,他总是露出一副深思熟虑的神态,不作明确的答复。他想了好一会才说:“行李搬运工阿幸,今天上午要从横尾下来,等他来了以后,你再托他带你去吧。” 
  阿幸是个五十五、六岁的人,专门替人搬行李带路。据说他昨天从这里运木材去八公里外的横尾客栈,预定今天上午返回。 
  “去涸泽的路,是不是只有一条?”阿馨是在担心,万一和鱼津错过就糟糕了。 
  “并不止有一条路。嗯,不过,除非情况特殊,这里和涸泽来往,都是固定走一条路的。” 
  “不会和那边来的人错过的吧。” 
  “有谁从那边来吗?” 
  “说不定会有熟人今天从涸泽下来。”阿馨仍然没有把鱼津的名宇说出来。 
  “嗯,很少会错过的。您难得到这儿来。就到涸泽去去也是好的。今天晚上就住在涸泽的登山客栈,明天下来好啦。”S站起来,走到外面,但很快回来说:“天气大概没有问题,不过,午后可能会下雨。因为昨天晚上,月亮有晕轮。” 
  尽管S这么说,阿馨还是不相信午后会下雨。天空是晴朗的,而且柔美的朝阳,把它的微细光粒于撒满客栈前宽阔的庭院。 
  阿馨回到二楼,做前往涸择的准备。就在这时候,小丫头上来报告说,搬运工阿幸回来了。 
  阿馨和阿幸于八点五十分离开德泽客栈。 
  宛如天高气爽的秋天、明神岳顶峰上涌出一团白云。阿幸说是五十六岁,可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已有这个岁数。皮肤还象年轻人那么润泽,身子虽瘦了点,但正因如此,看起来那样矫健,走多少路也不会疲倦似的。 
  在树林里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就到了新村桥。这里是搜寻哥哥遗体时走过的路。那一回是过了新村桥,走到对岸,这次却不过桥,沿着梓河左岸一直朝上游走去。 
  前德高山的山顶已经遥遥在望,新村桥下的河水淙淙流淌。昨天还有点儿混浊,今天却清澈见底,连一个个小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对岸山脚一带披着密密层层的一片绿荫。 
  离开新村桥,继续在树林中行进,出了树林便到了河岸的熔岩地带。这儿是一片石滩。在此休息片刻。 
  “趁着还不觉得疲劳的时候,多休息几次好。” 
  阿幸接着向阿馨讲解了前方渐渐临近的山。从这里能看到前穗高山的全貌,明神岳已经甩到后面去了,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对岸山上的积雪峡谷形成一条条长长的白带,拖到山脚。 
  从这里起,要走一段开凿在断崖半腰上的栈道。走出栈道,前面又是河滩,在此除了前穗高山外,还能看到北山脊的末端。到这儿又稍事休息,阿馨拿出一个水果罐头,在河水里浸冷之后,和阿幸分着吃。 
  又走二十分钟便到了横尾的峡谷汇合点。在宽广的河滩上休息了一会。这时是十点二十分。 
  接着又在树林里走了三十分钟。不知从哪里开始,梓河变成了小溪,溪水冲击着岩石不停地奔流。对面屏风般的大岩壁威风凛凛地矗立着。 
  再过三十分钟,到达了本谷的汇合处。这里的河滩里,到处是大石头。在这里仰望着屏风岩的后壁吃了饭。 
  据阿幸说,从这里到涸泽,要爬相当陡的坡道,如果他一个人的话,有一个半小时就能上去,可是照阿馨这样的步子,恐怕得花三个小时。阿馨心想,说不定在这王小时里会遇见从上面下来的鱼津,要是在半路上猛然会面,不知道他会惊成什么样子呢。 
  十二点三十分出发,一过了河就是陡坡。阿馨心想;这确实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一条铺满石子,望不到头的绵长陡坡道。 
  阿馨把背囊交给阿幸,自己空身走,可是走了两三分钟就气喘了。阿幸对她很体贴,稍走一段便小停一会儿。 
  小道在山坡上无止境地一直往上延伸着。右面是断崖绝壁,在深深的断崖底下,荒凉的本谷河床,象一条长蛇似地横躺着。 
  阿幸有规律地每隔五分钟停下脚步,并向阿馨指点脚边的小植物,告诉她:这是花笠草,那是蕨。樱桃在冒新芽。城市里已经是夏天了,然而这里还只是初春。 
  每次小休息,阿馨便想到鱼津。如果他按照预定的计划,昨夜投宿穗高山客栈,今天上午下到涸泽,即使在那里多休息一会儿,这时候也该下到这地方了。 
  从汇合处登坡一个半小时后。阿馨突然产生一种冲动的感情,觉得再也不能不讲出鱼津了。那不是不安情绪,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感,似乎再不讲出鱼津来就将永远见不到他了。 
  “您认识一个叫做鱼津的登山运动员吗?”在小休息的时候,阿馨问阿幸。 
  “鱼津?您说的是鱼津恭太先生吗?”阿幸立即反问她。 
  “是的。您认识他吧?” 
  “那,当然认识。小坂先生发生事故那时节,我偏巧患了盲肠炎,没能相帮,可是我和鱼津、小坂二位都挺熟悉。小坂先生是个好人哪,真可惜!鱼津先生,自从去年春天以后再也没见过,真想见见他。” 
  “今天就能见到,一定的!” 
  “真的吗?” 
  “他预定昨天夜宿穗高山客栈,今天下到德泽。我是来接他的。” 
  “哦!接鱼津先生:” 
  “是不是太慢了点……” 
  阿幸没理会阿馨的话,却说:“原来是这样。能够见到鱼津先生,太好啦!” 
  “我想,该在这一带遇上他的吧。” 
  “他可能在涸泽客栈等着吧。” 
  “可是,他不知道我去涸泽呀。” 
  “那也许在涸泽登山客栈和人家闲聊着吧。或许在睡午觉,他这个人是会这样的。” 
  听了阿幸的话,阿馨心定得多了,也许鱼津真的在睡午觉。 
  阿馨滑雪曾多次上过山,可象这次真正的登山,还是第一次。再有半小时左右,就可到达涸泽了,这当口,极度的疲劳开始向阿馨全身袭来。 
  “快下雨了。要是能到涸泽登山客栈以前,雨不下就好。” 
  听阿幸的话,抬头望去,果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满天昏暗,山坡上的大片杂树丛在风中摇动。 
  当隐约看到造在前面山坡上的涸泽登山客栈的时候,一滴冰冷的小雨点,打在阿馨的脸颊上。 
  登山客栈就在前面了。可是这以后的路,却要沿着最后的急陡坡才能上去。过了一会,到达积满雪的浅谷,过了浅谷,进入了一片砾石滩。阿馨在细雨中,走一阵歇一阵,休息了好几次。 
  抵达涸泽登山客栈前,一看表,三点正。 
  这登山客栈造在四面环着北穗高、后穗高、前穗高等山峰的盆地正中央。所有的山峰都被着自衣似的,覆盖着沉甸甸的积雪,白衣下摆沿着山谷,一直垂到山脚。 
  短暂的一刻,那些严峻的穗高山的群峰使阿馨看得出神,可是因为她挂念着鱼津,所以很快就清醒过来,拉开登山屋的门,走了进去。进门处是一块泥地,四五个年轻的登山运动员坐在椅子上,围着炉子。 
  看管这所登山客栈的主人是一位六十来岁的甚爷,他是个小个子,头戴滑雪帽。他把呆板的面庞扭向阿馨,“请进来。” 
  阿馨环顾室内,未见鱼津,开口便问:“鱼津先生呢?” 
  “鱼津先生!他要来吗?”甚爷问。 
  “他是预定今天要从穗高山客栈下到这里来的。” 
  “嗬,还没来呐。” 
  “应该今天上午就下来的呀,没到这儿来吗?” 
  “那不可能,他要是下来的话,一定会到这儿来的。” 
  “可是……”阿馨的心一下子充满了不安。 
  就在这时,阿幸进来了,大概是去洗了脸,他用毛巾边擦脸边说;“哎呀,用不着担心,在这儿等着吧。不多一会儿就会下来的。” 
  对阿幸这种讲法,阿馨感到不满。她接过甚爷用托盘端来的茶碗,喝了一口问:“现在能上穗高山客栈吗? 
  “要上是能上的。” 
  “要花多少时间?” 
  “慢慢上去得三个小时吧……不过,今天你是上不去的。”阿幸说道。 
  阿馨带着不安的心情,透过窗户望出去,外面的雨声骤然大了起来。 
  阿馨离开炉旁,拉开房门。雨下得相当大。阿幸来到阿馨身后。 
  “雨倒没什么。但,今天不行,你从上午九点钟一直走到现在,非常累了吧?” 
  阿馨不直接回答,反问他:“大叔!您累了?” 
  “我吗?我不累!我经常背着四十多公斤的东西,来来去去的,今天只当它是闹着玩。” 
  “那,您带我到穗高山客栈去好吗?” 
  阿馨说得认真,阿幸惊愕地注视着她。 
  “您真想去?”阿幸沉默了一会,然后走到雨里去,仰面看看天空。“雨看来就要停了。云彩没了。”然后他走回来说:“好!那就决定去吧。不过,够累的哟。” 
  “嗯,不要紧的。” 
  “现在几点钟?” 
  “三点半。” 
  “要去的话,这就走吧。慢慢地上去好啦。” 
  两人立即走进了客栈。 
  休息二十分钟左右,他们离开了客栈。阿幸说的不错,雨几乎全住了,有一半天空是碧蓝的。 
  甚爷送他们到门口时说:“回来的时候,住这儿吧。” 
  “嗳,明天晚上,可能来打扰您。” 
  说完,阿馨跟着阿幸走去。他们从登山屋所在的平地下到屋后开阔的积雪山谷。正前方屹立着穗高山。看得到山岭上有个低洼之处,德高山客栈就座落在那里。 
  穗高山群峰的大斜面,几乎全都覆盖着雪。有几处砾石地露出岩石,远看象个小黑点。 
  经阿幸说明,阿馨知道了他们将从靠近北穗高峰的地方迂回着穿过积雪的山谷上去,再从那里改变方向,走向一个被称作“重太郎山脊”的砾石地带,然后笔直登上去,再越过另一个积雪山谷,到达德高山客栈。乍一看,似乎不需要三个小时。 
  横穿登山客栈屋后的积雪山谷,走进第一个砾石地以后,每走两三分钟,阿幸便停下脚步。可能是由于精神紧张的缘故吧,阿馨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您看,多美。”每停一次步,阿幸就说。 
  第一次映人她眼帘的白皑皑的穗高山是雄伟的,但并不觉得美。人在大自然之中,太渺小了,而这一感觉正时时刻刻地在加剧着她内心的不安。 
  第一个砾石地带,有许多伏松。砾石地尽头是积雪谷。穿过积雪谷,到达重太郎山脊,这里岩石重叠。阿馨一丝不苟地重踏着阿幸踏过的岩石跟上去。刚走几步就气喘,好在阿幸稍登几步便歇歇。岩石上长着低矮的岳桦树。岩石缝的少量的泥土上的七度灶、桂树正在抽芽。这是小蒜、藜芦、黄石南花,那是白山金凤花、金梅草、猩猩草——阿幸——指点着这些高山小植物的名称。可是阿馨哪儿有心思去弄清楚那些花的名字呢,她只是匆匆朝着紫色小花、黄色小花掠一眼,只管喘着气还开脚步。 
  “您看!那是雷鸟。”阿幸喊叫一声。 
  这时候,阿馨才停下步子,朝那边看了看。一只半自半黑的小鸟,正在从一个岩石向另一个岩石话也似地飞过去。 
  “那叫岩云雀。”当阿幸第二次向她介绍时,她再也不屑一顾了。 
  走出了重太郎山脊的砾石坡,再次下到积雪谷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多了。 
  下到雪谷后,阿幸作了长时间的休息。阿馨内心十分焦急,而阿幸却还不想动。再上去的积雪谷形成急陡坡,万一滑跌下来不好办,所以阿幸想让阿馨多歇歇脚。 
  阿馨却并不惧怕积雪谷,可能是滑雪练出来的吧,她善于保持身体的平衡,压根儿没有害怕的心理。尽管如此,她还是听从阿幸的吩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着阿幸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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