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自杀事件-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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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是皱巴巴的。”
艾利斯达抽着鼻子。
“是爱尔丝芭姨母铺的床。她说她觉得应该把房间收拾整齐。”
查普曼举起手示意他安静。
“从那个时候到凌晨1点钟之间,他起床,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我知道,我们谈的是坎贝尔先生的哥哥!但我的公司希望把事情弄清楚,我也希望把事情弄清楚。正如我刚才对邓肯先生说的,我认识已故的老坎贝尔先生,他亲自到我们公司在格拉斯哥的办公室找我,签下了最后那份契约。要知道,那并不是我的钱,保险金不是我支付的,要是我觉得有正当理由建议我的公司付这笔金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可是你们能担保的确是这样的吗?”
一片沉默。
查普曼几近傲慢地做出结语,然后从桌上拿起手提箱和帽子。
“那只狗提笼——”邓肯又提起。
查普曼涨红了脸。
“去他的狗提笼!”他很不专业地发起火来。“各位先生,你们有谁能够想出那只狗提笼在这案子里能起什么作用?”
柯林·坎贝尔焦躁地走到床边,弯腰摸出那只充满疑点的箱子端详着,那表情像是想狠狠地踢它一脚。
它近似大型手提箱的大小,但宽度比较像是箱子。深棕色皮革制成,有个像手提箱的把手,顶端两侧各有一片金属钩环,一侧装有铁线网,为了让空气流通用的。
里头装载某种小宠物……
亚伦·坎贝尔脑中突然浮现某些怪诞丑恶、不成形的遐想,仿佛是被这古老塔楼房里的邪恶气氛给感染了似的。
“你们觉得,”亚伦脱口说出。“他会不会是因为被吓坏了才做出那种事?”
另外3人同时转过身来。
“吓坏了?”律师重复一遍。
亚伦望着那只皮革箱子。
“我不太了解这个名叫埃列克·法柏斯的人,”他说。“不过他似乎是个狠角色。”
“怎么,亲爱的先生?”
“假设那天晚上埃列克·法柏斯带了这只箱子来。它看起来就像一般的手提箱。假设他跑来这里,装作要找安格斯摊牌,实际上把这只箱子留了下来。他岔开安格斯的注意力,把箱子藏在床底下,因此安格斯之后并不记得这箱子的事。可是到了半夜,有东西从箱子里跑了出来……”
听到这里,连艾利斯达·邓肯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查普曼则带着股任何怀疑和猜忌都压抑不了的兴味打量着亚伦。
“唉,真是的,”他辩驳着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亚伦开始解释。
“我不希望你们取笑我。不过我的想法是,呃,也许是一只大蜘蛛或者毒蛇之类的东西。要知道,那天晚上月光相当明亮。”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此刻房间里昏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十分奇特的想法,”律师用他单薄干涩的声音呢喃着。“等一下。”
他往外套口袋摸索着,掏出一本旧皮革记事本。他走到窗前,扶了下夹鼻眼镜,歪头细瞧着里头的某一页。
“这是女佣柯丝蒂·麦塔维琪的部分证词,”他清清喉咙,开始念。“是从多利斯方言翻成英语的。仔细听了。”
坎贝尔先生向我和坎贝尔小姐说:“去睡吧,别再胡闹了,我已经把那流氓赶走了。不过,你们看见他那只手提箱了吗?”我们回答没看见,因为我们是在坎贝尔先生将法柏斯先生赶出去之后才赶到的。坎贝尔先生又说:“我敢说他一定会离开这里,好逃避他那些债主。可是我在想他那只箱子跑哪去了?他离开的时候还出手打我,可是两手都是空的。”
邓肯从夹鼻眼镜上方瞄向众人。
“你有什么想法,亲爱的先生?”他问。
保险公司代表一脸不悦。
“你忘了你曾经告诉我的?你说坎贝尔先生上床睡觉以前,坎贝尔小姐和女佣曾经仔细搜过他的房间,她们没看见床底下有什么箱子。”
邓肯揉着下巴。在这样的光线下他的脸泛着死尸般的惨白,一头灰发像铁丝似的。
“没错,”他坦承说。“的确如此。但是同时——”
他摇了摇头。
“蛇!”保险公司代表嗤之以鼻。“蜘蛛!傅满洲博士(译注:英国作家Sax Rohmer所虚构的邪恶犯罪者)的玩意儿!老实说,你们听过有哪一种蛇或蜘蛛懂得爬出这箱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钩锁给扣上的?事发过后的那天早上,他们发现这东西的时候,它的两边钩锁都扣得紧紧的。”
“这确实是个疑点,”邓肯退让说。“但是同时——”
“况且那东西跑哪里去了?”
“想想它或许还躲在这房间里,”柯林·坎贝尔咧嘴笑着说。“让人心底有些发毛。”
华特·查普曼先生迅速戴上他的圆顶高帽。
“我得走了,”他说。“抱歉,各位。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回督努去。要我顺便载你一程吗,邓肯先生?”
“别走,”柯林说。“两位都留下来喝茶吧。”
查普曼朝他猛眨眼。
“喝茶?好样的。你们苏格兰人几点钟吃晚餐啊?”
“你没得吃晚餐,不过光是茶点就比你吃过的任何晚餐都来得丰盛呢。我们还有上等威士忌,我一直想找机会尝尝的,就拿来招待我们这位满脸红光的英格兰绅士吧。你意下如何?”
“抱歉,多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得走了。”查普曼气呼呼地穿上外套。“说什么毒蛇蜘蛛,胡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如果说那位麦何斯特的子孙说了“玩笑”一词而犯了爱尔丝芭姨母的大忌,那么查普曼这会儿在柯林面前犯的大忌就是说了“怪力乱神”四字。
柯林的大头缩进宽阔的肩膀里。
“谁说这当中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了?”他悄声问。
查普曼大笑。
“我可不是指鬼魅魍魉,这有点超出我的职务范围。不过这附近的人似乎认为你们这地方闹鬼,总之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哦?”
“还有,我绝没有冒犯的意思,”保险公司代表眼睛发亮。“他们对你们这些人似乎没什么好话,说你们是‘一批坏蛋’还是什么的。”
“我们是一批坏蛋没错。老天!”抱持无神论的医生高傲地说。“有谁否认了吗?我从没否认过。可是闹鬼?拜托……说真的,你总不会认为埃列克·法柏斯拎着只装着鬼怪的狗提笼到处跑吧?”
“老实说,”查普曼驳斥说。“我认为没有人拎着什么箱子。”他又回复一脸忧虑。“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我们还是找法柏斯先生谈谈比较稳当。”
“对了,他人在哪里?”亚伦问。
已经合上笔记本,正带着苦涩微笑专注聆听的律师终于又开口。
“这也算是奇事一桩。就连查普曼先生你都必须承认,埃列克·法柏斯这个人的行为的确令人起疑——有那么些怪异。因为,你知道,埃列克·法柏斯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八章
“你是说,”亚伦问。“他真的为了逃避债主而跑掉了?”
邓肯摇晃着他的夹鼻眼镜。
“这可是诽谤呢。不是的,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或许他正在某个地方狂欢也不无可能,总之令人不解。亲爱的查普曼,十分令人不解。”
保险公司代表深吸了口气。
“各位,”他说。“我恐怕无法继续讨论这话题了。我得趁着还没在黑暗中,走在石阶上摔断脖子以前赶紧离开这里。
“我只能告诉各位,明天我会找死因调查官谈谈,他应该已经能够断定死因是自杀、意外或谋杀。我们接着该怎么做,就全靠他的判断了。这么说还算公道吧?”
“谢谢你。我们没有意见,只希望你能多给一点时间。”
“如果你们确定这是谋杀案,”亚伦突然插嘴。“为什么你们的死因调查官不采取明确一点的步骤?例如,他为什么不向苏格兰场报告?”
邓肯惊骇到了极点似的望着他。
“要苏格兰场派人到苏格兰来?”他喃喃念着。“老天!”
“我倒觉得他们到苏格兰来是名符其实,”亚伦说。“有什么不对?”
“亲爱的先生,这是行不通的!苏格兰有苏格兰的规矩。”
“真是这样没错!”查普曼大叫,顺手拿起手提箱。“我才来几个月,对此已经很有感触了。”
“那么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你们这些人在这里无所事事闲嗑牙的时候,”柯林将宽阔的胸膛一挺,“其他人可没闲着。我不说我打算怎么做,我只告诉你我做了什么。”他眈眈逼视着其他人,似乎意味着那不是个好主意。“我邀请了基甸博士。”
邓肯嘴里啧啧作响,陷入了沉思。
“就是那个——?”
“是的。也是我的好友。”
“你可曾考虑过——呃——他的收费金额?”
“老天,你能不能暂时忘了钱的事?暂时把它抛开?总之,你不需要花半毛钱。他是来这里做客的,就这么简单。你给他钱反而会有麻烦。”
律师态度变得僵硬。
“亲爱的柯林,我们都知道,你贫乏的金钱观念已经不只一次替你带来烦恼,”他意味深长地说。“因此,请你容许我思考镑、先令和便士的事。不久前这位先生——”他朝亚伦点头。“才问我为什么要召开‘家族会议’。我必须告诉你,万一保险公司拒绝支付保险金,我们势必得采取法律途径解决,而打官司是很花钱的。”
“你的意思是说,”柯林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你把这两个孩子大老远从伦敦给找过来,目的是为了要他们捐钱?老天,你想被扭断脖子吗?”
邓肯脸色惨白。
“我不太习惯别人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柯林·坎贝尔。”
“我就喜欢用这种口气对你说话,艾利斯达·邓肯。要不然你想怎样?”
这位律师第一次夹带着私人情感说话。
“柯林·坎贝尔,42年来我一直为你的家族效命——”
“哈哈哈!”
“柯林·坎贝尔——”
“听我说!”查普曼尴尬得不断换脚站立。
亚伦按着柯林颤抖的肩膀试图调解,一方面他也担心柯林可能会第二次提着客人的领子和裤管丢出屋外。
“打个岔,”亚伦说,“我父亲留给我不少财产,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原来你父亲留了大笔财产给你?”柯林说。“这个你早就打听清楚了,对吧,艾利斯达·邓肯?”
律师激动地反驳。至于说了些什么,亚伦只勉强听清楚这句:“你希望我撒手不管这事?”实际上他口误说成:“你‘撒’望我‘希’手不管?”只是他和柯林两人都太气愤了,没人留意。
“是的,正是如此,”柯林说。“我就是这么想的。好啦,咱们下楼去吧。”
于是四人带着受创的自尊,一路沉默不语,跌跌撞撞地摸黑走下惊险的阶梯。查普曼试着缓和气氛,问邓肯是否愿意搭便车,好意被接受了,两人还聊了下天气。
谈话十分乏味。
后来还是没人开口。一行人走进一楼空寂无人的客厅,直接到了大门口。柯林和律师互道晚安,两人的态度倨傲得仿佛约定了明早决斗似的。大门随后关上。
“走吧,”柯林说,内心的怒火仍在闷烧。“爱尔丝芭和凯萨琳这会儿应该正在喝茶。”
亚伦很喜欢这间餐室。要不是此刻心情有些烦躁,或许会更加喜欢。
一盏低垂悬挂着的吊灯在白色桌布上洒下亮光,壁炉里冒着烈焰。爱尔丝芭姨母和凯萨琳正坐着享用香肠、乌尔斯特肉饼、蛋、马铃薯、茶和涂了大量奶油的吐司。
“爱尔丝芭,”柯林气愤地拉开一张椅子。“艾利斯达·邓肯又闹别扭说不干了。”
爱尔丝芭姨母涂着奶油。
“这个嘛,”她颇富哲理地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也向我提过辞呈,那小子。”
“你的意思是说,”亚伦问,“他不是当真的?”
“嗯,对啊。明天他就没事了,”柯林说。他不安躁动着,怒视着满桌餐点。“你也知道,爱尔丝芭,我的脾气真是他妈的火爆,要是能控制得住就好了。”
爱尔丝芭姨母冲着他开始训话。
她说她绝不会允许这类粗蛮的用语出现在家中,尤其在孩子面前。她指的或许是凯萨琳吧。接着她斥责他们迟迟才赶来喝茶,要是错过了两餐,接着在吃第三餐的时候在她面前狼吞虎咽的,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亚伦显得似懂非懂。现在他比较能听懂爱尔丝芭姨母的口音了,也了解到她的脾气其实很随性。多年前的爱尔丝芭姨母是个好斗而且凡事都要争一口气的人,久而久之这心态逐渐变得没有必要。那甚至也谈不上是坏脾气,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反应罢了。
餐室墙壁上装饰着干瘪的公鹿头标本,烟囱架上方挂着一对交叉长剑。那东西相当吸引亚伦。他和着黑色浓茶吞下食物,某种安适的感觉悄悄袭上心头。
“啊!”柯林长长叹了口气。他推开椅子,伸了个懒腰,拍拍肚皮,他那长满胡髭和乱发的脸顿时焕发起来。“好多了,真的好多了。这下我倒是很想给那老小子打通电话向他道歉呢。”
“你们,”凯萨琳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在那上面有什么发现没有?在塔顶?或者有什么结论?”
柯林拿着根牙签探进胡髭里。
“没有,小野猫,什么都没有。”
“请别叫我小野猫!你们好像当我小孩子似的!”
“呼!”爱尔丝芭姨母懒懒瞄了她一眼。“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我们没做出任何结论,”柯林又说,还在摸着肚子。“话说回来,也没那个必要。因为明天基甸·菲尔就要来了。事实上之前我看见你们的船靠近的时候,还以为是菲尔来了呢。等他一到达——”
“你是说菲尔?”凯萨琳大叫。“不会是菲尔博士吧?”
“就是他。”
“该不会就是那个寄了好多可怕的信到报社的人吧?你也知道的,亚伦。”
“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学者,小野猫,”柯林说。“你还得向他脱帽致敬哩。不过他的主要名声还是来自他一连串的犯罪侦察事迹。”
爱尔丝芭姨母想知道他的宗教信仰。
柯林说他不清楚,而且他的宗教信仰也根本无关紧要。
爱尔丝芭姨母郑重声明,这绝非无关紧要,还提了些关于柯林死后将何去何从的警告。对亚伦来说,这或许是爱尔丝芭姨母的谈话当中最令人无法忍受的部分,她对于神学的理解极其幼稚,对教堂历史的知识连死去的伯内主教都会认为是谬误的。可是基于礼貌,他没吭声,直到他有机会提起和案子相关的问题。
“有个地方我不太清楚,”他说。“是关于他的日记。”
爱尔丝芭姨母不再连声咒骂,突然端起茶来喝。
“日记?”柯林重复着说。
“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听错了,也许是别的东西。邓肯先生和保险公司那家伙在隔壁房间谈话的时候,我们听见邓肯先生提到有一本‘失踪的日记’。至少我听到的是这样。”
“我也听见了,”凯萨琳附和说。
柯林拉下了脸。
“据我了解,”他把一根手指搁在餐巾环上,让它在桌上转了一圈又滚回来。“被人偷走了,就这样。”
“什么日记?”
“安格斯的日记啊,该死!他每天都写日记,到了年终就把它烧了,以免被人发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真是谨慎。”
“没错。反正他每晚睡觉前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