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妹种田记 作者:言呓(晋江2014-09-11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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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娟儿激得一个哆嗦,冒冒失失地站了起来,“奴婢不困!姑娘要喝水么?”说罢迅速提起小壶斟茶倒水,大约睡迷了还不大清醒,毛手毛脚地将大半茶水洒了出来,溅到了刚刚写完的纸张上。
“呀,这可怎么办!”娟儿捧着字迹晕成一团的纸笺,急得眼眶红了一圈。
虽然心疼,但看着娟儿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苏然也不忍让她更为难:“算了,我再誊写一遍罢,之前的就当练字了。也不怪你,这茶杯口比之前的杯盏小许多,”经自己这么一说,苏然才注意到手边的杯子口小底大,造型独特,与瓮的形状有些相似,“这杯子怎么没有见过,我以前用惯的那只‘醉春晖’呢?”
“昨儿殿下叫人来取走了,说是要从器物里找找线索,连我们玩的骨牌都带走了呢。”
苏然“哦”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她重新裁了一张宣纸,在雪白的纸张上,聚精会神地写下了一行绢花小楷。
晚上的绿湾小筑热闹非凡,一帮半大的丫头片子围着小世子逗弄玩笑,小家伙摇摇晃晃地坐在炕床上,憋着劲儿拽扯着手里的香囊穗子,小脸儿涨得粉嘟嘟的。
正是一团和气,不亦乐乎之时,芳杏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撂开众人,行至窗边,拨开一条缝朝外瞧,自言自语地嘟囔道:“都去了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呢?”
苏然心细,见芳杏一脸担忧的神情,低声安慰道:“许是殿下有要事问灵芝姐姐吧,饭菜都给她留好了,在锅里蒸着呢。”
而另一个坐立不安的人是桑霓,自从灵芝被诚王单独叫去后,她每过一刻钟都要朝门口瞥几眼,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一个时辰后,众人都有些疲了,小世子也困得眼睛眯起,窝在奶娘的怀里吮着小手直哼哼,撒落了满桌的瓜子糖糕都被收拾了干净,这时灵芝终于踩着雪回来了,桑霓一听有动静,迫不及待前去开门迎接,接过灵芝脱下的披风和雪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见她手中拿着一只红绸暗云纹锦囊,不免又多瞅了一眼。
灵芝先吃了两口热茶水,搪走了雪气,才示意苏然进里屋说话。
屋内的灯光有些暗,苏然抱着手炉坐在炕沿边,灵芝就站在她的旁边,附耳小声道:“殿下让我带个话儿,说是派出去的侍卫没能找到贼人,”苏然的心一沉,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么?灵芝稍作停顿后,又有些犹豫地将手里的锦囊送至苏然面前,接着道,“这里面是之前殿下取走的钥匙,如今还请姑娘代为保管,稍后我将娘娘留下的匣子也交给您。”
“这……”苏然轻轻止住递来的锦囊,黄澄澄的穗子在她的眼前晃动。
“还请姑娘不要推辞,小世子如今由您教管,这些东西理当由您来收着,再说我们下人屋里人多手杂,放在我那里也不周全。”
如今王府内没有能掌事的女主人,这些东西由谁保管确实成了一个难题,有了上次的事情为教训,苏然也觉得这东西还是由她收着比较妥帖,毕竟她还有个春草园,收藏东西绝对稳妥。
稍一沉吟,苏然也不再推辞:“好吧,这东西我先收着,等世子长大了或有需要便交还与他。”
灵芝还想再说两句,却被门外一阵嘈杂打断,苏然闻声望去,却瞥见厚重的门帘外一双素面鞋匆匆消失,来不及细究,房门随之被打开,芳杏面有忧色地进来传话:“殿下来了!在屋外等候姑娘!”
苏然大吃一惊,行过冠礼的男子在掌灯过后拜访姑娘的闺房,这是极不符合礼制的,苏然有些莫名的紧张,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整整衣裳上的皱褶,苏然快速走到门边,低头行了一礼。
诚王身穿一袭绛紫团花锦面斗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棉絮般飞舞的雪花夜景中,绿湾小筑的灯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得白净的脸庞没有血色。看见苏然的出现,他一语不发地走到她的面前,阴影笼罩住全身,苏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他这么高大。
诚王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默默张了两次口,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久久的静默让不安的气氛扩散,直到一阵猛风将屋门吹得左摇右摆,黯哑的嗓音才随风消散开来:“老师在滇南,溘逝了。”
苏然呆呆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知该如何反应,这句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但仅在一瞬间,有种悲伤的情绪本能地苏醒了,仿佛身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活了过来,鼻尖一阵酸涩,眼泪情不自禁地划过脸庞,胸口灼烧般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事已至此,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事事周全、料事如神的苏济铭,即使在滇南颠沛流离,还替女儿安排了一个安逸的前程,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在苏然心里,自己虽不是他的正牌女儿,却已经下意识地,将对自己父母的感情折射在了他的身上,她甚至还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们真能成为一对父慈女孝的父女。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连诚王看起来也是惊痛交加。苏然已经哭到气噎,身体内一阵冷意掠过,她抱着胳膊跪倒在地,无助地抽噎着,她并不想在诚王面前如此失态的,但此刻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受她控制了,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苏然在悲伤么。
诚王握紧的手又松开,又再次握紧,身后的仆婢们见状,纷纷上前搀扶她,七嘴八舌地安慰着,苏然却觉得周遭的一切嘈杂变得遥不可及,她仿佛站在一条狭长黑暗的隧道口,隧道的尽头有另一个女孩,跪在地上嘤嘤痛哭,她很想过去抱抱她,让她坚强一些。
冰冷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厚厚的披风包裹住全身,苏然懵懵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坚毅的双眸,因为痛哭而不通气的鼻子一翕一张,粉嫩的嘴唇微微开启,诚王的目光微闪,沉着脸对着面前的众婢女们道:“你们先行退下,本王带苏姑娘离开片刻,此事切勿声张!”
说罢裹着苏然便转身离开了,已经哭蔫儿了的苏然跟着他亦步亦趋,藏在斗篷内的手不自觉地揪住了他的棉袍,还未走出几丈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连连呐喊:“姑娘……”桑霓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件素白镶毛斗篷,喘着气儿跑到他们跟前,将衣服抖落开,眼梢轻轻一瞥诚王的脸庞,面带微笑道:“天儿这么冷,披着莲蓬衣再出门不迟。”
苏然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呆在诚王的怀里,像触电般逃了出来,神思也清醒了一些,回想起刚刚诚王的一番动作,如坠冰窖,那样暧昧的动作,自己的清誉算是毁了吧,她打了个颤儿,对诚王道:“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诚王头也没转就一把拽过桑霓手中的斗篷,朝她一挥手,示意退下,桑霓垂着眼,恭敬地行礼退下。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诚王展开斗篷,亲自替苏然披上,还细心地戴起兜帽,替她理了理额前细碎的刘海。
“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你说说。”诚王映着雪光踏出脚步,在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排脚步,苏然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听着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心跳却渐渐加快。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恩师离世,我心中所痛亦不比你少,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今后的日子怕是更加艰难,你可惧怕。”
苏然虚弱一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声如蚊吟:“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那么,事到如今,我也不该再对你隐瞒了,”诚王慢行的身子突然顿住,苏然没有刹住,轻轻撞上了他的后背,诚王转过身来,在苏然诧异的眼光中执起她的双手,眼神里洋溢着一股光华,“老师早前就在书信中明言,将你许配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咬钩的鱼儿
一声惊雷在苏然的脑中炸开,嫁给眼前这个男人?!
苏然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咬住了下唇,此时她的心理活动十分复杂,虽然她明白自己对诚王是有一些好感的,但这份情感还远远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或许心中还有雄途伟业,而自己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甚至还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这样悬殊的地位,当她嫁给他之后,她凭什么获得幸福?又凭什么给他幸福?
苏然可不是头脑一热,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小女生,在重获了宝贵的生命后,她比以前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更加珍惜自己。
随着理智的回归,苏然有些不太情愿地抽了抽手,诚王见她这般反应,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刀削般俊美的面部线条一点点僵硬了,原本存在于眼中的一丝脉脉温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在强大的压迫感的笼罩之下,苏然不敢与他对视,低垂的脑袋快要贴到胸口上了,还握在他手心里的手指轻轻一动,近乎耳语地说了一声:“抱歉”。
软弱的语气让诚王皱紧的眉头略微有些松动,他勉强浮现了一丝笑容,将苏然拉近到自己跟前,柔声说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身份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妥帖的,定会护你周全,只是,头两年要委屈你些,待你生下一儿半女,我便向父皇请旨抬你为侧妃,届时……”
一阵清明划过苏然的脑袋,是了,侧妃,若是嫁给了他,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然这才清晰的认识到,对婚姻和爱情的认知,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鼓臊的内心渐渐寂灭成灰,苏然迅速抽回了手,说道:“殿下您想多了,”说完这句才发觉似乎太失礼,又稍稍软化了口气,试着为刚刚的反常修饰一番,“我的意思是,家父的遗命,只是因为对我的爱护和牵挂,但倘若我有能力自力更生……”
“荒唐,难道你还打算抛头露面养家糊口么?”诚王打断了她的话语,口气里含着隐忍的怒火。
“殿下,如蒙殿下不弃,我会信守对娘娘的诺言,细心照料小世子,视如己出,”苏然抬起头来,一扫刚才的怯懦,毫无畏惧地说道,“若殿下不喜,我也会先行离开……即使我不能肆意逍遥地活过,也希望过上平淡的生活……公侯王爵之间的弯弯绕绕,我是不想沾惹了,毕竟家父也是因为这些,才受了牵连,落得这般下场……”
苏然点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顿感轻松不少,她对着茫茫苍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微笑地看着诚王,明亮的双眸早已没有了悲伤萎靡,仿佛突然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诚王的视线久久地胶着在她的脸上,第一次的,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空虚般的心慌。
“今夜能与殿下畅聊心中所想,是我的荣幸,即使殿下认为我是不忠不孝之女,我也无怨无悔。”
“你太要强了,这世道不是你一个女子就能撑起门户的!”
“谢殿下忠告,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苏然的顽固让诚王的心气愈加不平了,可常年征伐的经历,也让他养成了坚毅的心志,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他也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
诚王粗粗叹了一口气,紧紧握住苏然的手,拉着她往回走:“此事暂且搁置,待你及笄还有一年时间,过完年再议吧。”
看来,诚王也很懂“搁置争议,求同存异”的八字方针嘛。
诚王的固执让苏然有些头疼,但她觉得短时间内说服他是不太可能了,毕竟她的这些想法,在他看来太过荒谬了吧。而她敢提出这些无理的想法,不过是倚仗诚王作为一名君子,以他的修养,他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对一个弱女子用强。
只是,诚王也提醒了她,及笄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而目前的她无依无靠,吃穿用度都还依赖诚王。刚刚她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独立自强,如今却连养活自己的资本都没有,如果真的被人扫地出门了该如何生活?几个月以来的安逸让她几乎丧失了奋斗的动力,看来必须行动起来了,苏然迅速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处境,决定给自己制定一个比较靠谱的目标:存嫁妆!
是的,既然想过上平淡的生活,嫁妆便是她未来幸福的重要保障,她可没想过一辈子不嫁人,而她给自己规划的最理想的未来,就是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小两口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一起挣下个小有薄产的家业,日久生情,老来为伴,子孙绕膝,安度晚年。
但是身边的这个男人,苏然轻轻瞥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男人出类拔萃,魅力非凡,能满足一个女人的所有幻想,但他是个有野心的皇族子弟,他的婚姻永远不会单纯,这样危险的人终究不是良配,嫁给他注定会麻烦不断,爱上他注定会痛不欲生。
绿湾小筑的灯光依旧通明,苏然站在门前的石阶上,淡淡的烛光勾勒出晕黄的轮廓,诚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苏然的头压得低低的,简单地施了一礼,转身告退。
自始至终,诚王也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他默默地注视着苏然的背影从他的身边一步步抽离,半阖的眼皮微微颤动。
离开了有强大压迫感的诚王,苏然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也许他只是出于对恩师的感激或者大男子主义的责任感,才有娶她的想法吧,苏然缓缓吸了一口气,耸耸肩自嘲一笑,把这些胡思乱想都抛到脑后,只是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温热。
屋里只有桑霓一人守着屋子,苏然没有理会她投来的不明意味的眼神,径自回房关上了门。
从那天之后,诚王和苏然关系似乎迅速地冷却了下来。
以前他隔三差五就会送些小玩意儿过来,名义上是送给小世子玩的,实际上也有许多姑娘家喜欢的饰物,又或者招呼厨房多添一两道好菜色,犒劳一番绿湾小筑的上上下下。而如今却一连十天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不好听的风言风语渐渐弥散起来,但是苏然却自动忽略了这些,只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目前春草园内的苜蓿草正有疯长的势头,最早种下去的两亩草已经长高到小腿弯处了,苏然这几天就忙着收割草料,这是她从农书上学到的一星半点儿的知识,割下的草晾干了可以长久储存起来,或者切成草碎,磨成干草粉,都是喂养家禽的绝好饲料。
除了苜蓿草,另一个丰收的作物就是她之前一直担心的,生长周期略长的花椒,如今红红的小果子挂满了枝头,如红宝石一般颜色艳丽,颗粒饱满,煞是好看,此时树下的麻袋里已经装裹了大半袋,少说也有十好几斤,都是苏然亲自一茬茬剪下的。
不过,这种东西平常百姓家用得不多,苏然正在思考怎么才能将它们销出去,只是目前她的行动也不是很自由,诚王府经过一连串的事件后,防守严格了许多,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就在苏然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出了一件意料之外、却是她一直期待的事情。
这天苏然忙完了农活儿,刚准备歪在炕上小憩一会儿,突然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刚刚还无精打采地趴在一边的小黄抬起了脑袋,兴冲冲地跑到门边,呜呜扒着门框,苏然好笑地看着它,趿着棉鞋去开了门。只见晴枝小心翼翼站在外面,给了苏然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苏然立马知道,是之前布好的鱼饵,终于引得鱼儿来咬钩了。
“去把所有人都叫到正厅里,就说快到腊八了,让他们都来领些熬粥的材料,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了。”
晴枝领命退下后,苏然有些兴奋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一盏茶后,她蹲下身来,摸摸小黄的脑袋,鼓励道:“小黄,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