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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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禁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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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是供奉神灵和郑历代先王牌位的地方,七重的院子三座大殿,全部是用金丝楠木搭建而成,而大殿的地面和甬道则是江洲进贡的‘明镜’。这是一种特殊工艺烧制的青砖,坚硬如铁,光亮如镜。如此雨天,‘明镜’映水反光,整个神庙仿若建在水面上一样。金丝楠木遇水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香,如此情景,缥缈犹如仙境一般。
奉先殿,顾名思义,这里摆放的都是先王的牌位和画像。郑朝一统天下之前曾是四大诸侯国之一,传承过八百年,先王的牌位堆积如山,不过仅从帝国统一时代以后的郑王才留有画像。奉先殿的院子是神庙中最宽敞的,平时郑王来这里祈福的时候都喜欢在这个院子休憩片刻。此时的神庙外面,禁卫军层层站立,护卫森严,而其中却别有一番轻松情景。
院子中站着一个人,看不出来多大年纪,面容清秀,不过中人之姿,可细长的眼睛和飞吊的眼角让他看起来很特别,还有那身黑色滚着金边的华服将他衬出一种无法言语的神秘。没有带冠,漆黑色的头发垂落腰间,挡住后背绣袍上用金线绣的蟒蛇,也减轻了他本身由于隆重朝服带来的压抑感觉,反而增添了几分清灵。
他就是帝国的大祭祀,奚朝。传说中拥有可以和神明对话资格的奇异之人。
此刻的他并没有表现出神奇,在他的面前有一颗桃树,粉红色的桃花开了满树,而他,正在专心看着落花。
一滴雨落在开的正娇艳的桃花上,而那绯红色的花仿佛不堪重负一样,颤了颤,就随着雨水一起落了下来。不过,它和雨水不同,轻飘飘的,如游绪,仿佛在他的心尖上轻轻一弹,当他看见眼前的落花沾染了黑色的泥土的时候,竟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伤感的情绪。
奚朝大祭祀,你可愿在封册太子大典上为太子祈福?
身后之人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声音如同古琴发出的深沉低吟,宽厚富有磁性,让他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转身从雨中走回了凉亭,而那个人正在喝茶。
他看了看那人,还是决定进言。
郑王,储君乃国之重宝,不可轻慢。不可因为郑王一己私好,……
那人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奚朝,不用劝朕。
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转眼看着外面蒙蒙细雨中的神庙。
朕已经想明白了,……
与奚朝全身隆重的朝服不同,这个人穿着青蓝色的锦袍,衣服上的花纹也全是和衣服布料相同颜色的丝线绣制,华美而温文。样貌很俊美,墨色的眼睛,秀气但英挺的剑眉,纤薄的嘴唇,让他在温文中透露出一种锋利,还有无法隐藏的坚强。他是帝国第五代王,轩辕摄。此时的他到很像潇洒的文人雅士,一派悠闲自在。
奚朝拿起茶壶在那人的杯子中点了水,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郑王,臣追随王已经快二十年了,有些话就是王不吩咐臣也明白,可是,……。六王子的母亲慧贵妃出身寒门,虽然圣眷隆恩,终究势单力薄。六王子刚满十二岁,没有贵戚辅助,难以立身。更重要的是,……
奚朝停了停,仿佛在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说,可眼前之人只顾看着迷离的雨中桃花,顿时让他心中有一种冲动,话虽然不合适,也出口了。
六王子懦弱胆小,没有人君气度,他不过得郑王个人喜爱而已。郑王,储君和您宠爱的儿子是完全不同的。如果您真的喜爱他,往后封王的时候挑一块富庶的土地给他也就是了。
奚朝,玉不琢不成器。这些年你没有出过神庙半步,禁宫中的事情很多你不懂。
见他还要反驳,马上转移了话题。
对了,今日要你卜卦问立太子的吉凶,结果如何?
这次奚朝愣了一下,低垂了眼睛,有些迟疑。
这个,……,说来也奇怪,……
那人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是吉是凶?说吧,反正不过一卦而已。
奚朝的长眼睛因为半垂的眼睑而显得愈加细长了。
大吉。根据卦象说,郑将出现可以开创大郑万世基业的圣主。可是,……,说句真心话,臣怎么看都不像六王子。
那人看着奚朝噗哧笑了,只这一笑,郑王的眼睛仿若天光进入了粼粼的湖水,荡漾着一种流动的明净。
奚朝,你是主祭祀大人,不能亵渎神明。求出来的卦就是神谕。
郑王,可是这和我知道的现实相差太远了。
那人站了起来,面对雨中的远山长长出了口气。
万世基业什么的,朕倒不相信。不过想给子孙留下点什么,给百姓找一个有几分怜悯之心的人罢了。目前朕春秋鼎盛,有些事情现在不用太操心。六王子鹤玉,本性纯良宽厚,虽说阅历不深,没有雷霆手段,可是,这些都可以培养。至于贵戚势力嘛,……,明日下的诏书中还有一条,今科状元张翊为太子太傅。张翊文采人品都是一流的,再加上他是张王后的侄子,而如今张王后并无所出,……
话说七分,余下的奚朝已经完全明白了。
六王子鹤玉的资质也许不是最好的,可是也坏不到哪去。
张家权倾朝野,张王后的亲哥哥张尧暨是先王钦命顾命大臣,门生故吏满朝野。这样,只要下一代郑王不是出自张家,顷刻之间,那个年轻的王就要面对着张家势力和他母亲本族势力的对抗,无论结果如何,对王朝都是一场悲剧。而今的六王子鹤玉的母亲不过是一乡野教书先生的女儿,母家本族没有任何势力,他只能依附他人,张王后已经年过四十,仍无所出,以后拥有儿子的机会可以说基本没有。张翊虽说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可是他背后代表的是整个张氏一族,他出任太子太傅,也就表明了从今日开始,新任的太子由张家支持。
奚朝浅浅一笑,郑王果真是郑王。臣在这样没有人烟的地方住久了,脑子都钝了。
没有人烟吗?其实朕到想住到这里来,禁宫中的事,太繁杂了。
但是,郑王,如此一来,张家的势力太大了,恐怕,……
那人单薄的嘴唇拉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先王的顾命大臣又不是仅有张尧暨一人,嘉王轩辕无忌也是其中之一。
奚朝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再次叹气,朝中也许张家和嘉王可以相互制约,可是郑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未必不面临着一场艰苦的权力争夺,不过目前,这也是最好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他双手支开,朝向天空,仿佛拥抱蓝天一样,陈声说道。
臣为太子祈福,愿佑我大郑的神明保佑太子鹤玉,一世安康。
雨停了,郑王看着依然有些灰蒙的天际。
他是我轩辕家的孩子,从他出生开始,已经失去了一世安康的资格了。作为父亲,我只希望他的路,不要太苦,……
二
这场雨并不大,张翊到达家中的时候还是很快梳洗,换上了干爽的新衣,毕竟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让人感觉并不愉快。在他重新穿戴整齐走出房门,要到前庭的时候,张家的总管张思过来跟他禀报,说这几天发生地大事小情。
大少爷,恭喜您高中头名状元。这些天您出门了,京里面传的事情您都不知道,他们都说您是文曲星转世,下凡来匡扶社稷的。
张翊的嘴角弯了一下,却笑道,都是无稽之谈。还有什么别的吗?
张思说,有。老爷要您回来了就到他书房那里去。
出什么事了?
这是王后从禁宫中传出的消息,不过这事情还没有明发上谕。郑王要在明天祭奠天地,正是册封六王子鹤玉为太子,而您,就是太子太傅。
哦?
本来准备去花厅用餐的张翊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折向父亲的书房,张思一直跟着。于是他对张思说,我先去父亲那里,回来吃饭。拣几样小菜在厨房温着,剩下的都先撤了吧。
说话间到了,他进了屋,张思也退了下去。
书房很古朴,除了满目的图书外,还摆放了几件古玩,那些都是张尧暨的心爱之物。此时张尧暨就坐在书案后面,正在看书。张家正经的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人物都是儒雅气派,一件蓝色竖领长衫把这种气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张翊进来轻声问,父亲,您叫我?
张尧暨放下了书,指了指排放的椅子。坐吧,这次出门走走感觉如何?
张翊坐在离书案最近的地方,然后听父亲这样问,就答道,恩,还好。游岐山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居然全是此次科举的士子,有庄有谐,性格不一,有的人到也有趣。
说完想起一人,忍不住笑了。
怎么,这么高兴?
父亲可知道江南望族昆山刘氏一族?
见张尧暨点头,他继续说。
此次刘家的嫡子刘梅清也来了。
刘家的梅清公子?听说倒是文采出众。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张尧暨有了一些兴趣。
刘梅清当的上文才横绝一代,为人豪爽,就是对功利看得太淡薄了。此次科场,他竟然因为闹肚子就放弃了应试,自己跑了出来。还说什么功名事小,性命事大,不可耽搁。
张翊边说边摇头,不过在他的神情中看出了隐隐的赞赏。
翊儿,明日郑王要册封六王子鹤玉为太子,而你就是太子太傅。教导王子关乎社稷,还有,……
张尧暨沉吟了一下,听说六王子顽劣异常,不喜读书,不喜练剑,经常在学堂上尖声吼叫,吓坏师傅。
张翊一听,就笑了。
父亲,我不是那些老翰林,对付顽童我有办法。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郑王为什么会选六王子当太子。他的母亲听说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除了过人的美貌之外一无所长。而这位王子的资质也不是很好。郑王不是如此糊涂的人,喜欢宠爱儿子是一回事情,储君是另外一回事情。
翊儿,从今日起,不可如此放肆了。有些话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你只要记得自己是太傅,负责教导太子就好了。翊儿,收拾起你的狂放,禁宫不是一个让你施展的地方。很多事情看过就好,都记在心中,你也要学会韬光养晦。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父亲,为何如此消沉?
张尧暨笑了一下,这笑容让他看起来有一些忧郁。
做任何事情都要留有余地,做到了极致就退无可退了。
我不想张家盛极而衰。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张翊还在想那番话。
他看了一眼明透的星空,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感知的渺茫,如此陌生,刹那间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把这样的感觉驱逐出脑。对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来说,忧伤的情绪距离他是那么的遥远。他看了一眼一直在门外侍候的张思,说,都准备好了吗,还真的饿了。然后就去享受他精致的晚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