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朵水仙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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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曾几何时这么放心大胆、捶胸顿足地哭过呢?类似的情况确实有过一次——黄中士的女儿美仙搬家的那次,那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但是,人的几万种感情为什么归结到最后就只有哭和笑两种了呢?哭是原始的,笑发展的是现代的技巧,但极端的情感爆发出来最终必然转化为哭泣。为什么人强烈的情感爆发只有哭泣呢?如果有更强烈的,世界和生活岂不是会变得更有味道!
永泰哭得惊天动地,像是吞下了所有的愤恨,后来转为悲痛,他哭得实在太悲痛了,以至于坐在椅子上的雨舒吃惊地摇着他的肩膀说道:
“什么,什么呀?别哭得……比我更厉害!”
“怎么了?我想这样。”
“这样的话,我……呜呜……就想哭得比你更厉害,更悲痛!”
“这……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就算其他的全都比不过你。”
“别这样,千万别这样!我已经输给你了,你……该笑才对啊!呜呜……”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索性……哭个痛快吧!”
“那……我们真的就哭个昏天黑地,哪怕一起死去!”
雨舒也跟着他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他也抱着雨舒的脖子,两个人发出扯面条一样长长的哭声号啕着。
在一层管理室里值夜班的管理科长听到了他们的哭声,但没有上去察看,因为台长永泰已经嘱咐过他了,即使听到大打出手的声音也当做没听见一样就行了。管理科长认为他们是善良美好的人,因而也终究是忧伤的人,早就猜想他们会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了,因为如果不这样,胸腔恐怕要爆炸了,湿气积累得太多,心也会腐烂的。
刚开始他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但突然改成了无声,自己猛地跳上床,蒙着毯子和厚厚的被子,也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他似乎也觉得既然如此大家索性一起哭断肠子好了。
像狂风飞沙走石一样激烈的哭泣过去之后,雨舒抽搭着,眼睛肿得像青蛙一样,抚摸着永泰的脸。
“不疼吗?”
“你以为我……不是因为委屈,纯粹是因为被打了耳光,疼哭的吗?”
“呵呵,应该是吧,我的手可不是一般人的手,是能打断十四张瓦片、两块砖头的手啊!”
“我理解你的话了,疼死了,下次可别再打了!”
“什么,还会有那样的事吗?我接受了你的礼物之后马上就回汉城了。”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我也不想在一个女人面前丢了人还跟她一起生活,要是给别人知道,该说我不像个男人了。”
“对了……你刚才哭的那声音,怎么像老虎叫一样?”
永泰从地上站起来,拍着屁股说:
“这不正好证明了……我并不只是花纹长得像男人呀!”
雨舒扑哧笑了,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抱着他的腰。
“你的哭声真好听啊,什么时候再来一次好不好?”
永泰用舌头舔去雨舒脸颊上的泪痕,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吻着对方。
永泰搂着雨舒的肩膀走出门去的时候,笑着说道:
“行了,我觉得一生之中这样的痛哭有一次就足够了。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能帮个忙让我早点儿穿上那件背心。〃
“看来我要为这件背心神经衰弱了。”
走在从四层到三层的楼梯上,雨舒转头看着永泰。
“现在你去哪儿?”
“你屋里。”
“这是谁的意思啊?”
“得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睡才行啊,天气这么冷,不然心会被冻裂的。”
“嗯,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呢?”
“是你的意思啊,我知道,即使我说不去,你也会揪着我的脖子拉着我去的。”
“哎呀,真的有心灵相通这回事啊!”
“就是。”
“再猜猜看,我想的另一件事是什么?”
“那还不容易!今天用嗓子用得太多了,打的激烈,挨的也激烈,而且还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二三十分钟,所以,一回到家里,马上烧水,在碗里放上很多生姜粉,两勺蜂蜜,你一碗,我一碗,对不对?”
“神……神了!永泰,真让我吃惊!”
“哦?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真的是。”
“嗬!果然有心灵相通这回事啊!”
(未完待续)
手的记忆
爱你可不可以?
我穿过浩瀚的宇宙和永恒的时间来到你身边
可不可以爱你?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个瞬间你点头同意了
我就要带你去那看得见成千上万不计其数的星星的宇宙之树下
在那颗树下吻你,把我的爱埋起来,马上离开
就是这样,也不可以吗?
“怎么有这么酸不叽叽的味道?哎呀!好浓的汗味儿啊!今天做什么了?”
“别提了,今天天文台大扫除,跟天花板干了一架!支着梯子上去好好清扫了一遍。现在我的头发、手脚、全身没有一个角落没沾满灰尘,别靠近我!”
1999年12月16日傍晚。
来吃晚饭的永泰拧开浴缸上的水龙头一边放着洗澡水,一边在卫生间里脱着满是汗和灰尘的衣服。虽然雨舒根本看不见,但他在要脱内衣的时候还是意识到了雨舒的存在,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之后才脱下汗衫和内裤,把包括袜子在内的所有衣服全都扔进了洗衣机里,自己打开淋浴器,洗起澡来。
突然响起敲门声,雨舒打开门把头伸了进来。
“喂!你这是干什么?”
“你叫我了吗?”
“没有!”
“哎!刚才不是你叫我来搓背吗?”
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叫了,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嗯……你要帮我洗吗?”
“别害羞,我只替你搓搓背。”
雨舒扑哧笑了,卷起袖子走进来,摸索到浴缸边,把手伸进去试了试。
“水太凉了。”
她用一只手扶着浴缸边,弯腰把右边的冷水拧小了点儿,把左边的热水拧大了点儿。永泰从雨舒进来之后就一直用手捂着私处,转过身去。
“出去吧!真的不出去吗?”
“啧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好看的,我闭着眼睛不就得了,这是个好主意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的衣服都湿了,水溅得到处都是。”
“没关系,你洗完以后我也要简单冲一下,待会儿让你的衣服和我的衣服在洗衣机里吐着泡泡打架不是很有意思吗?”
“哎呀,我还是别说话了,说了也是白说。”
永泰不再坚持,把头伸到了喷头下面。
雨舒把脸转向永泰所在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哈,屁股很结实啊!”
“嗯?什么?”
“像美丽的月亮!”
“叫你别看你还看!嗯,不过也是,我的屁股确实有弹性,大概因为我经常爬山去观测的缘故吧。”
“月亮落下去了!”
雨舒哼起了金贤哲的歌。
“真是的!你怎么说话东一句西一句?”
永泰小心地避开雨舒,走到墙边,刚把一只脚伸进浴缸,就大叫一声:“啊!好烫!”。
“男人嘛,就得这个温度。”
“太热了,你想把谁煮熟吗?”
“进去吧!咬着牙闭着眼跳进去,让水浸到脖子,全身肯定会觉得麻酥酥的舒坦极了。这个温度是日本幕府时代武士们的洗澡水温度啊。”
“我讨厌他们,给我开一下冷水。”
“这个嘛,你还是听我的吧,水已经不那么烫了。”
“真是的,你非要我煮得跟螃蟹似的吗?”
“是啊,你先照我说的试试。”
对习惯用温水洗澡的永泰来说,水温确实有点高,但可能因为脚的神经太敏感了,等他顺着浴缸的倾斜面把整条腿放进去,接着把全身放进去之后,发现还是可以忍受的。全身有点儿发烫,被水刺激着,感觉挺舒服。
“呃……嗬!好爽啊!”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不由自主这么说的。”
永泰从水里举起胳膊来看了看。
“哦……肉真的熟了,红红的!”
“水真的凉了,原来后背应该像龙虾一样红彤彤的才对。”
“武士?”
“是啊。”
“为什么老说他们的事?”
“据说他们在起事前一天晚上,要把身体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洗澡,坐在那种木头做的圆筒形的浴盆里。”
“起事?……”永泰坐在齐胸深的水里,喃喃自语。
明天下午就要做手术了,17日下午两点。
永泰转头看着双手捧起水来洒在自己肩上的雨舒的脸,她的脸因为热气的蒸腾变得红扑扑的。
永泰当然记得第二天的事,但天文台的大扫除是一年两次的固定活动,十几个人全都抽出时间来等着,所以永泰也顾不了太多,只能像蜘蛛侠一样爬到屋顶上清扫天花板,用鸡毛掸子掸去灰尘,又用抹布认真擦干净。
永泰在考虑雨舒的话的含义。
明天!他将去丢掉一只眼睛,就像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武士在敌人手中失去一只眼睛一样,这样的话……敌人是谁呢?是现在在自己身旁安静地为自己洒水的吴雨舒吗?还是自身?是世界?是另外的不确定性?不知道,惟一明确的是今天和明天情况将发生很大的变化。
雨舒的话意思是说,面对不可预知的事,如果永泰没有做好悲壮而勇敢抗争的准备的话,最好今天在这里放弃吗?
“我,是不是很了不起?毕竟成功了!”
雨舒微笑着点了点头,慢慢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抚摸着他的脖子。水气在他和她的皮肤间柔和地分裂为微细的水蒸气粒子。
永泰看了一眼雨舒的表情,闭上了眼睛。宁静的……非常宁静的她的脸随着她的手像月亮穿过云层一样在自己的胸部游走。
雨舒似乎在用手语说话。
永泰!今天还是来了,明天也一定会来的。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要那么做,我也要照你的意思去做。当然……那也是我非常期待的事情,可是,这次的事情只能由你的意志决定,自始至终。我之所以一言不发地听从你,是想顺从你爱我的方法,以此来证明我是多么爱你。
我早就想帮你洗一次澡了,这并不是因为你给我眼睛而向你致谢的举动。当然,我无比感谢你,这怎么能用语言来表达呢?但现在我这么做,是为了完完全全地记住你,在我什么都看不到的一片漆黑的日子的尽头,用我这两只手感觉你,永远把手的记忆珍藏起来。
永泰……你的胳膊像橡树的树枝,胸膛如同美丽的门扇。
要是能打开你的胸膛,里面充满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永泰……你知道我心里抖得有多厉害吗?我……我,要是明天来了,要是有一个巨大的车轮滚过来,我好像就会被它碾死。想到你的一部分永远移到我身上,我就觉得无比心痛,无比忧虑,无比害怕!但同时也因为能永远保有你的一部分而无比高兴。
我,虽然不能跟你说,但我能用你的眼睛看世界,用你的眼睛看到你的脸,用你的眼睛睡觉,最后,到最后,永远闭上你的眼睛,告别这个世界,我觉得幸福极了。那是你的一部分,如果我活着,它就永远跟随我,如果我死了,也跟我一起消失。一想到这里,是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感到不幸或孤独,都能挺过去了。
知道吗?我……甚至不能向你承诺这些:永远爱你,结婚,或跟你生儿育女。如果现在把这些话说出口,似乎从说出的那个瞬间开始就已经不是承诺了,这就好像明明每一个瞬间爱情都已经永远完成了,却一直追问爱情为什么变了,去哪里了一样。
但是,我用饱含着我的心意的手无言地向你承诺,你的眼睛,我会好好使用的。你的一部分移到了我的身体上,我一定不会玷污它,每一个瞬间都会好好使用。我知道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永泰,伸出头来!”
“嗯?要给我洗头吗?”
“是啊,洗发水在哪儿?”
雨舒伸出手来,永泰把放在浴缸一角的洗发水递给了她。
“来,把头伸到浴缸外面来,放低点儿。”
“嗬,今天真的很享受啊!”
雨舒轻轻竖起十个手指,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和头发,揉出很多泡沫。
“心情好得要死。”
“现在死了可不成!”
“为什么?”
“你以为我是白替你洗啊?只是为了把食物洗干净而已。”
“嗬!食物?什么时候吃?明天?”
“疯了吗?怎么能留到明天!今天晚上当夜宵吃掉!”
“啧啧!”
“给我舀子。”
“干吗?”
“不是都搓完了嘛!”
“这就搓完了啊?”
“是啊,再冲几遍水,头发就洗好了。”
“啊,不行!现在我头左上边痒得不得了,你使劲儿搓搓!”
“这儿?”
“下面。”
“这儿?”
“嗯,再使点劲儿,那样才舒服。”
“这样?”
“是啊,是啊!”
“好了吗?”
“下面……右耳朵附近!”
“嗬,你这个人,很麻烦啊!”
“嗬嗬!”
“什么呀,你这阴险的笑声?”
“不管怎么说……我得拖时间呀,要不马上就没命了,是不是?”
“你会活很久的,我要拿来当零食慢慢吃。伸出头来!不听话就马上吃掉!”
永泰刚把头伸到浴缸外,满满一舀子水就像瀑布一样浇在他头上。
“哎呀,救命啊!”
雨舒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像怕别人听到一样压低声音说:
“那我不成了食人族了吗?要说是猪有点儿那个……好了,你该响亮地叫‘救食物啊!’、‘救夜宵啊!’才对!”
(未完待续)
爱不言谢
(韩)金河仁著 荀寿潇译
打开抽屉,是掏出太阳来呢
还是掏出大雨警报来?老天爷犹犹豫豫的心理被风向计读了出来
同样,我的思念的风围着你打转
在大排档里煮着红蛤贝类晚餐的这个时候
我心情沉郁地在大街上彷徨了一整天
一步一步走回家,天黑了
孤零零一个人的夜晚那么凄凉
一整夜我都在捞星星吃
1999年12月17日下午两点四十分,永泰和雨舒躺在两张并排放着的手术台上。
他们是被挂着输液装置的推车推进来的。手术室里经过了灭菌处理,没有一丝灰尘飞舞,也不容许有任何病菌。在这个白色的空间里,两位穿着草绿色手术袍的医生和几位护士敏捷地在移动着。
永泰侧过脸,看着雨舒,雨舒身边跟自己旁边一样有显微镜设备,她面朝天花板躺得端端正正的。
雨舒!加油啊!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得耀眼。不会很疼的,我们就当是睡了一小觉吧,如果梦乡也有地图的话,我们就约在有一棵常青树、一条长椅和一株向日葵的地方见面吧,那条长椅放在一个山坡上,随时看得见朝霞和初升的太阳,我们坐在那儿,悠闲地翘着腿,等着该来的时间来到就行了。
两个人到汉城定下手术时间之后,在回骊州的车上,永泰问雨舒说:
“你重见光明之后第一个想看的是什么?”
“汉堡包!”
“汉堡包?什么?”
“就是握在一只手里那种软软的汉堡包!我失明之后,有一次一个人吃汉堡包,吃着吃着突然噎着了,到处找水都找不到,差点儿就噎死了,所以我要首先狠狠瞪它几眼。”
“爱恨交加的汉堡包啊!你不是快餐中毒吧?”
“呵呵,你不失望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