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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韩子高 第一部番外青玉怨 +嗔莲 by:浮生偷欢-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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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笑着,仰首轻轻吻上他的颊。 

 

 

 

四目对视。 

那一刻里,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痛苦。刻骨铭心的痛苦。 

子高,我让你痛苦了吗?你眼中的痛苦,可是因我而起? 

不愿见他痛苦,即使那痛苦可能是因我而起。轻轻挣脱他的怀抱,重新持起酒壶,为他满上一杯,拍着他的肩,我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不过是早去几日罢了。迟些时日,你还不是会与我殊途同归?――子高,别再婆妈!既来了,就得开开心心,而后,我们笑着告别。” 

都会有那么一天的,都会有黄土埋白骨的时候。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早走几天而已。有什么值得伤悲?只要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笑过,还有什么遗憾? 

“好,我不哭就是。”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强自笑道,“今日见琛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我们天南海北漫无边际的聊着笑着。。。。。。 

不知不觉中,已是次晨寅时。 

看看沙漏,我叹息,“长恨浮生欢娱少,时间,总是流逝得太快。太夜了。子高,你,该回去了。你我,就此别过。” 

“不,我还要。。。。。。” 

我的指掩在他唇上,止住了他欲出口的话,望着子高,我温柔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子高,该告别了。” 

痴痴看着我,他怔怔回答,“但,能多聚得一刻,便是一刻。” 

“能多聚得一刻,便是一刻?”我说,“痴儿,为何就是看不开呢?聚到最后,终是要散的。相聚、离开,总是有时候限制的。子高,一切皆有尽头。”――是告诉他,也是提醒我自己。 

然后起身,持灯,微笑,“我送子高出去。” 

 

 

 

一路无言。 

临到别时,我开口,“我求子高一件事。” 

他急急答道,“你我二人,还讲什么求不求?什么事?你只管开口就是。无论何事,我一定办到!” 

看着他的神色,我相信,只要是我的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定会为我办到! 

我沉吟,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终于还是把妙容托付给了他。 

妙容妙容,当日未解情之味,哪里知道你心中凭多伤楚?如今识得情滋味,方知道自己亏欠你良多。此生已无力再为你做些什么,只望你能平安过完这一世。 

他答应了。 

我笑了,给他理了理鬓际乱发,真的要永别了。 

子高,你与五哥驰骋天下,共享江山的时候,我,是看不到了。 

抚过他的脸,我微笑,“子高,你我就此别过。” 

“见琛!”我转身欲走,却被他紧紧握住手,不让我挣脱。 

目光纠缠良久,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情意。 

情意?! 

我愣了,为蓦然间的发现。 

然后,我笑了,无限满足:子高子高,你其实是爱我的,你其实是对我动了心。――你,爱着我呢! 

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常常陪着我,宠溺的对我笑,由得我为所欲为。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常常挂念我。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一返京即刻想见到我。若真当我只是朋友,你不会为我落泪…… 

你爱我呢,子高。 

只是啊,你并不自知,或者,是你不愿意去正视。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承认了爱上我,又如何去要求五哥的专一? 

呵,子高,就某种程度来说,你真的很自私。 

只是,自私又如何?你的自私你的残忍,我愿意接受,愿意包容。我不是一个贪心的女人,只要能在你身边,陪伴着你,看你一天比一天过得理好,便已足够。只是,我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罢了,看你心里只有那个人,怎会叫我满意?怎会叫我不心生怨怼?――而今知道,你心上有我,这就够了。 

真的,知道你爱我,这就够了 

再无怨怼! 

“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我盈盈笑道,“我不过是回归天地而已,你,不必悲伤。”深深一揖,“从此与君别。子高,你,自己保重。” 

然后,我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自知大限将至,于是散了家中大部分人,只留下几个贴身仆从。连前来探望的师兄师姐也全被我赶走。 

不知道妙容从哪里得来我病重的消息,居然也找了来。本不愿见她,记起昔年她对我的好,再想到来日已经不多,终于还是见了面。 

 

 

 

数年不见,妙容貌美如昔。而我,却憔悴了。 

四目交接。 

她悲鸣一声,投入了我的怀中,痛哭。 

轻叹一声,我温柔的抚上了她的发。 

都没有说话,错综复杂的感情,让我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她对我的好,我记在心上,只是,却无以为报。 

往事悠悠,回首当年,真是恍然如梦啊。 

以前不懂情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妙容的伤害有多大,而今尝尽情滋味,方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冷酷残忍伤人心。 

对妙容,除了内疚,就是抱歉了。对不起,妙容,陈见琛只有辜负你的似海深情。 

 

 

 

敌不过妙容的再三要求,还是让她留了下来。即使明知我身负重疴,命如风中之烛,她仍一如既往的关心我,照顾我,爱慕我。每日她都陪着我,闲聊谈天。她待我越好,我心中越是歉疚: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精神比较好的时候,我也会弹琴。那一日,无意间又抚出了<凤求凰>。 

听到这曲子,妙容笑了,“琛,以前的你,是使人感到无论怎么接近,哪怕是拥抱着你,可是永远只能得到一个空壳。而现在的你,已经有心了,――告诉我,是不是韩子高让你有了心?”好看的桃花眼中,藏着心痛,虽然她极力隐藏,却仍是让我看了出来。 

微微有些惊讶,“妙容也知道他?” 

妙容的唇角浮起苦涩,“当日你和王爷争得那般厉害,我又怎会不知?――告诉我,让你了悟人间情爱的人,是不是他?” 

我点头,微笑。是的,是他让我明白人间情爱的。他就像三月天的和风,慢慢缓缓的渗入我情薄的心,让我的心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你一定很爱很爱他……”素手抚上我的唇际,妙容有些痴迷有些伤感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然,你不会笑得如此幸福……我虽然怨恨他,却也感激他,――是他,让你有了七情六欲,让你,真正成了一个,人……” 

是的,是他,让我领悟人间情爱的甜蜜快乐,是他,让我体会什么叫做喜怒忧思悲嗔痴,是他,让我懂得俗世红尘的幸福。即使因为认识他,而令我早逝,但我不悔,毕生不悔。 

 

 

 

转眼已是春三月。微风拂来,樱花飘摇,花落如雨。 

看着那凄艳花雨,不觉又想起他曾说过的话: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留不住啊……到底,还是,留不住…… 

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妙容,我淡淡说道,“妙容,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走了。” 

“琛!” 

“不要再留下来!走吧。” 

“琛,让我陪着你,直到最后。” 

“不。”我摇头,“你走!必须走!” 

汉时李夫人,知道以色侍君者,色衰则爱驰,所以病终前决不要武帝见她,于是她死后武帝仍对她念念不忘并获得了身伴帝陵的殊荣。 

我,也不要别人看到病终前的憔悴样子。我要在所有人心中留着的,是我最美丽时候的样子。――请记住我,请将我最美丽的时刻记住。 

“……琛……”妙容轻轻叫着我的名字,眼里满是泪水。 

硬下心肠,我坚决说道,“你走!” 

即使不舍,她仍不愿意违背我的意思,终于还是走了。 

赶走了妙容,身边只有师父。师父说,他要送我回归天命。 

其实无谓什么回不回归天命,这副臭皮囊早迟都得一舍,有什么放不下?不就是一死耳。 

死,有什么好怕? 

生和死之间,只是一次短暂的旅程,任何事物都会过去,任何事物终会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没有什么大不了。 

人说一梦浮生醒。 

呵,天下最大的梦岂不正是寂灭? 

很快的,我就会归入寂灭,无形无踪无色无相。――有什么害怕? 

 

 

 

师父问我,遇上情劫,学会爱人,可曾后悔?须知我以天人之姿,若终生不动情爱,修行路上,完全可以达到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 

我笑,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都可以克制,唯独情之一字,无法克制无法制止。――这是人间,十丈软红尘中,人人都得经历贪嗔痴,真正能参透看破情之一字的,又有几人? 

没有了爱怨,看破了情仇,便做了神仙又如何?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五月,丙辰日。 

那一日,神志分外清明,我明白,大限已到。师父还想着宽慰我,我只是笑,就像那灿亮的夕阳余晖一样,回光返照,再清明又能维持几时?――是该回归天地的时候了。 

在这个时刻,我的心里平静如昔,完全没有任何恐惧。把握着这最后的时机,我思念。思念他。 

然后,奇异的,我居然能看清他的未来了,他的未来,仍然一如曾经我所看到:五哥成了皇帝,他一直伴在五哥身旁……五哥在为帝七年后,身死。而在他死后,七哥强索子高不得,恼恨之余,处死了他…… 

自我动心生情那一刻起,就再没看到过他的未来,那是因为他乱了我清明无波的一颗心,他的未来已经跟我纠缠,我自然看不到他的命。而此时,我居然又能看到他的未来了…… 

大限,真的已经到了。与子高,再无缘分…… 

看到痛楚痴迷的七哥,我战粟,原来,爱得深了,是会毁灭对方以达到独占的目的。 

七哥,我恨你。这就是你的爱吗?――你,疯了。 

子高,子高,天底下的爱情也许有千百种,天底下爱人的方式也许有千百种,而我,不愿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来伤人伤已,我只是用其中最平凡的那一种来爱你――我只望你能幸福! 

我要你幸福啊,子高!! 

当年我不明白师姐为什么愿意竭精殚虑为高洋的天下出力,如今,我明白了,原来,深爱一个人,是真的会随对方的喜怒哀乐而变化沉浮,是真的完全以对方幸福为已任。纵然知晓人间情爱,终是镜花水月,却愿意只为当下的快乐倾尽所有。 

在情爱里,我不是什么所谓天人,我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一个只希望心爱的人能够幸福的平凡女子。――子高,我定要你能幸福! 

我要你能幸福啊,子高!! 

曾见过你的睡颜,那般平静,那般安适。――我的要求并不多,我只望你一生都能够那样安睡。仅此,而已。 

 

 

 

取出“妖月”匕,“妖月”乃亘古奇刃,传说中,它具有改变命运、号召鬼神的莫大力量…… 

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燃起咒火,随即操起“妖月”在自己身上划下道道深深血痕…… 

――子高,我,要为你改运。 

――你的命运,和帝君的命运有如丝萝藤缠般牢不可分,你们互相影响,纠缠至死。帝君之命,乃系于天,我虽具有莫大力量,却也改不了帝君的命。――只是,我要为你改命!――我,以天人之血、天人之命为交换,我要你的生命中能出现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人!! 

据说,行这样的逆天之术,术者会遭天谴,轻者会轮回十世六畜道,重者则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呵,谁管他来生会变做什么呢?谁管他是不是会魂飞魄散,再无来生呢。我只知道,若我不这么做,死了也不会心安! 

就着那喷洒的血,划出命符,我低低吟念着: 

“无所不能的命运之神啊,我以我血为媒介,我以我命为交换,请您让我的愿望成真――请让我所爱着的那个人,能够自主的选择自己的人生……” 

神秘的符咒融合着滴滴鲜血,和着那红色的火焰,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方式焚烧起来,燃尽了我所有的无奈与悲伤…… 

而在那用自身鲜血染就的水镜中,缓缓的,漾起一波又一波涟漪,聚而复散,散而复聚,周而复始。 

最后,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像:我的师姐,辛十三…… 

是师姐啊…… 

子高,师姐会介入到你的生命中呢。 

想到师姐的性格与能力,我笑了:我相信,师姐,是定能改变你英年早逝的不幸事实…… 

 

 

 

施术结束,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头好重,身子好热…… 

……就要,死了吧。 

嗯,起风了。 

屋檐上悬挂着的玉制风铃被风撞击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宁静又幽远。一如,此刻我的心境。 

我淡淡笑了:子高,希望你幸福。 

――只要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开心的。 

我安心的闭上眼,无怨,无悔。 

 

 

 

 

 

 

 

 

番外:嗔莲 

 

 

好冷。 

迷迷糊糊间,我缩了一下手脚,告诉他,“蛮,我好冷。”翻个身很自然的就挤入那人怀中以汲取温暖。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温暖,我猛的睁开眼:阿蛮去了哪里? 

枕冷衾寒,身畔是空荡荡的,--他不在! 

是的,他不在! 

我终于想起:--他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那天侯安都派密使快马赶回建康报告陈昌的死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来人说道,“右军将军韩子高因有急事待办,故先行一步,特留书一封托侯大人转交给皇上,因事关重大,侯大人没敢将信交给小人,大人准备回京后亲自呈给皇上。” 

阿蛮先走了? 

他会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全乱了,既是有事待办,他叫侯安都说一声就是了,还留什么信? 

不知怎的,突然之间,我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尽管心里翻滚得厉害,面上却完全没有流露。镇定自若的细细盘问来人一切后,方让他返回。 

然后就一直数着日子等待侯安都的归朝。 

 

 

 

御书房中,挥退左右后,侯安都立即告诉我,“子高失踪。”他把那日他们的行动详细告诉我后,说道,“兵士们说子高是最后离船的。臣回到营中后,就发现了这封子高托臣转交给皇上的信。见子高久未归营,臣只好告诉众人子高因有急事待办,故先行一步。又怕皇上担心,所以才遣人先行通报一声。”然后,他呈上了信。 

阿蛮啊,信中一来你就写了陶渊明那首著名的<归田园居>。。。。。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然后你又写道:陈茜,你我缘分已尽,阿蛮就此别过。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见我神色阴沉,侯安都也不敢多言。在侯安都退下后,我坐在房中发呆。 

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不,临行前那一夜的他似乎有些反常,具体是哪里反常,我也说不出来,但现在想来,隐隐觉得不对劲。 

那一夜,我和侯安都商议着如何处置陈昌,莫非。。。。。。 

急急唤来那夜当值侍女,侍女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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