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朝志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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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仲璋曰:“吾观金陵乃兴王之地,有长江之险,足以为固。
不如先取常、润二州,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万全之策也。”思温曰:“不然,今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蒸麦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欲先自谋立巢穴,以为安身之计,则远近闻之,其谁不解体乎?”
敬业听言,乃领兵先来攻润州。
却说武后升殿,近臣奏曰:“柳州司马李敬业谋反,结连朋党举兵,意欲犯阙,润州告急。”太后宣大将军李孝逸至而问曰:“探马报来司马李敬业作乱,起兵欲入长安,今如之何?”孝逸奏曰:“臣尽心竭力,剿除贼寇,以报陛下。若不获胜,即当万死。”太后大喜,设宴待之。次日,人报敬业之兵甚急,太后排鸾驾送李孝逸出师。孝逸集诸将听令,定议先锋之职。
且看举着谁人?
总批:中宗被废,武后擅权,凡当时阴蓄不臣之志者,咸得以匡复借口。彼魏思温等皆先朝旧臣,失职已久,见司马之书,孰不愿效一臂之力。作檄文以布达诸郡,此骆宾王之所为也。太后见之,亦以为大才。如此,而岂可使之流落不偶,盖其明哉。
隋唐两朝志传
第九十六回 李孝逸兵败敬业
监军魏元忠曰:“某领一军,直抵临淮,如有失误,当该处斩。”孝逸曰:“吾遍观诸将之中,能当先破敌者,只有汝也。汝即据守临淮,却非上将之职也。汝当与吾破敌当先若何?”元忠曰:“元忠素抱忠义,欲尽心竭力报国,今大将军肯托重职,万死不辞。”孝逸曰:“太后已尽心于我,我欲倚仗于君,君必欲与吾同志。”元忠大喜曰:“唯命是听。”
于是,命魏元忠为先锋,总督诸军,其余诸将分道征进。
行了数日,大军进至都梁山,前军来报:李敬业之兵屯下阻溪,离北不远。元忠请计于孝逸,孝逸曰:“只一把火,叫烧了李敬业大半人马,教他先中了这条计,虽然润州亦难屯扎。”唤诸将听令,遂差魏元忠带一千人,各将布袋去阻溪上流头埋伏,用布袋袋上砖土,拒住阻溪之水。到来日三更已后,只听下流头人马嘶喊,此是敬业兵败,急去取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河杀将下来接应。
元忠听计去了,孝逸又唤副将曹应诏:“可引一千军去阻溪边渡口埋伏,敬业兵被淹,此处水势却慢,人马必从此处逃命,你可乘势杀来接着。”曹应诏领兵去了,孝逸又唤李车:“你可引军三千先取芦荻干苇,放在润州近城人家屋上,各处隅头裹角上却暗藏流黄、焰硝引火之物,来日是昂日鸡值日,黄昏左侧,必有大风起,此处人烟稀少,便差人帖起文榜告示,居民无问老小男女,限只今退往新城暂居,不可自误。敬业兵到此不仁,必伤害百姓。一连差十数次人催赶便行,来日敬业等必入城中安歇,令李车将三千军先用火枪、火箭、火炮放入城中去,火势大作,城外呐喊,只留东门叫走,你却在东门外伏定。败军乱窜,不可拦截,只顾攻击他。败军无心恋战奔走,必得全功。天明会合陶龙、李德二将,收军便回新城,不可违误。”李车听令去了,孝逸再唤樊忠、郝敬:“你二人可带一千军,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润州城外三十里风鸣坡前摆开,青红旗号混杂。如敬业兵一到,郝敬一枝红旗走在左,樊忠一枝青旗走在右,他疑必不追赶,却分兵去城西南北角上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进兵赶败军,然后却来阻溪上流头接应,时刻休误。”二人去了,孝逸亲自登高望之。
却说李敬业、敬猷自为前部先锋,引兵十万、战将数员,又有一将姓韦名超,极有胆力。其众等望润州进发。日当早午,来到凤鸣坡相近。探知前面离城多少路,有识者答曰:“只有三十里。”即令探马数十匹先行,望见坡前人马摆开,拍马报前面依山旁岭、一簇人马尽行打青红旗号,不知多少。韦超叫把皂旗一招,三千军一齐向前。郝敬、樊忠分为两队,青红旗各居左右,二色旗不离,队伍不乱。韦超叫扯住马,叫休赶,左右曰:“为何不赶?”韦超曰:“前面必有伏兵,你们只就这里扎住,我自去禀先锋。”韦超一骑马来见敬业,禀复前事。
敬业曰:“岂不闻兵法有虚实之论?此是疑兵,必无埋伏,可速进兵追之。”韦超再回坡前,提兵直入其左,遍于林下追寻不见。此时红日厌厌坠西,韦超却欲进兵入城,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超引兵看时,只见山顶上一簇人,其中一把伞盖着李孝逸与数将在山上饮酒。韦超看见大怒,寻路上山,小狭路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只听山后喊起,韦超来寻厮杀,天色昏了,敬业叫去抢润州安身。众兵四门突入,并无阻当,又不见一人,敬业曰:“此必势穷,就带百姓连夜走了。众兵权且安歇,来日进兵。”众人各自饥饿行乏,都去夺屋造饭。
敬业、敬猷、韦超、魏思温、杜求仁在衙内安身。初更后狂风忽起,把门军士飞报火起,敬业曰:“火是众人造饭不小心违漏,不可惊动。”说未了,南门、西门都来报火起,敬业急令众人上马,时早满城火着,上下通红,照耀如同白日,喊声大起。后来史官有诗云:烈火西焚敬业旗,将军孝逸虎争时。
交兵不用挥长剑,已挫群凶十万师。
敬业叫将士冒烟突火抢路,说道:“东门无埋伏。”敬业冲出东门,门上飞火滚烟,军士逃出,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且说敬业才脱得火危,背后李车军马赶杀各军,自要逃命,哪里肯回身厮杀。撞着郝敬,又杀一阵。到四更左侧,人困马乏,一大半军焦头烂额,却好走到河边,人马都下河吃水。水不过尺,人马皆在河内闹起,上流头魏元忠望见润州城火起,约莫时分已到,只听得下流人马喧闹,催军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望下流一冲,人马皆溺于内。敬业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来到阻溪渡口。喊声大震,一军拦路,乃是曹应诏引军从下流头杀将上来,截住敬业,掩住韦超,交斗到三十余合,超不敢恋战,夺路走脱。未知后事如何?
总批:李敬业兵屯阻溪,孝逸用魏元忠策,先击敬猷□,进击敬业,因风纵火,敬业大败,孝逸追斩□□□□曰:“天下安危,在此一举,使敬业败,而武氏愈安,何益于唐哉?”胡氏讥其不待贾而沽也。有以夫。
隋唐两朝志传
第九十七回 娄师德唾面自干
当日敬业大败,魏思温等皆已死乱军中。敬业带领败残人马走至许谷,时人皆饥倒,马皆走乏,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行,其苦不可胜言。前面行不到十里,军马不进,敬业问为何,回报曰:“前面是山道崎岖,早辰下雨,坑堑内水积不流,泥陷马蹄,不能前进。况又转出十里,便是大海。”敬业大怒曰:“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岂有泥泞不敢行之理?”传下号令,叫老弱中伤者在后慢行,强壮者抢土束柴,搬运草庐,填塞道路,各要即时行动。”敬业恐后军赶来,欲自轻骑走入于海,乃差大将王那相、韦超二人断后。
行至漕丘,军皆饥饿,行不上马。敬业命前面暂住,造饭再行。军人听闻,便就山边拣干净处埋锅造饭。饭才半熟,军人争相夺食,纷纭不一。敬业势弱,遂自结束轻骑而去,遥看海际。那相后面谓韦超曰:敬业兄弟以匡复为名,看其所为,希金陵王气,真是叛逆,非成立之人。今兵败势弱,轻骑先去,必逃于海上,使我等后面抵死。”超曰:“彼只以己身为重,视我等如草芥矣。”那相曰:“敌军在后,大海在前,吾等死无地矣。”韦超曰:“我弃敬业而归若何?”那相曰:“非丈夫也。不显英雄,未若杀敬业而献之,吾等全身远害。”超曰:“此言甚当,但恐不能及之,可即速行。”二人勒马赶上,敬业、骆宾王只在前面不远,见二人马赶来到,却欲问之,马已至近,那相手起一刀,斩敬业于马下,韦超一枪刺死骆宾王。
比及敬猷轮刀来迎,不防杜求仁背后一刀砍敬猷为两段。史官有诗云:唐室谁人说可征,无谋敬业枉行兵。
当时不用思温策,致使身亡一身轻。
王那相、韦超、杜求仁各持首级唐营投拜。孝逸大喜,准其来降。随即遣魏元忠领兵捕获余党,悉皆斩之,下令班师。
兵入长安,孝逸献上敬业等首级。太后加封孝逸官职,重赏三军,众臣皆来朝贺。
却说太后自除敬业之后,疑天下人多图己,又自以久专国事,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有告密者,给马供食,使诣行在,但是农夫樵人,皆得召见,或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
时有鱼保家者,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器一室四隔,上各有窍,可入而不可出。太后从之,遂欲杀戳宗室。是时,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皆高祖之子也。
越王李贞、虢王李风,太宗之子也。元嘉之子李诜、元轨之子李绪;凤之子李融,灵夔之子李蔼,贞之子李冲,此数人在宗室中皆以才行著有美名,太后深嫉之,数人内不自安,密有匡复之志。
一日,太后欲尽收宗室诛之,元嘉之子李撰大怒曰:“想吾高祖,苦争血战,成一统天下不易,今为贱妇所废,欲灭吾等,若不先发,死期近矣。”遂诈称皇帝玺书,分告诸王,令各起兵,约日取齐。当日李冲募得精兵五千余人,起自博州,先击武水,降之。次至莘邑,邑令马玄素闭门拒守,冲因风纵火,焚其南门,风回军退,众惧而散。冲还走博州,为守门者所杀。正值太后遣将军丘神勋击之,兵至博州,李冲已死,官吏出迎神勋,神勋以其与冲同谋,尽皆杀之。李贞亦举兵于豫州,太后遣将军趋崇裕讨之,又命张公辅为诸军节度,削贞、冲二人属籍,更姓虺氏。贞发屑县兵五千人,使汝阳丞裴守德将之,拒战而败,遂与守德皆自杀。
初,诸王往来相约结束未定,而冲独先起兵,惟贞狼狈应之。诸王知觉,皆不敢发,无兵接应,故致败亡。原来李贞将起兵之时,遣使告知赵环。环之妻常乐长公主,公主谓使者曰:“李氏危若朝露,诸王先帝之子,不舍生取义,欲何须耶?大丈夫当为忠义鬼,无为徒死也。”及贞等兵败,太后欲悉诛诸王,遣监察御史苏珦按之无验,太后召珦诘之,珦抗论不回。
太后曰:“卿乃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事不必卿也。”
遂又遣周兴按之,于是收元嘉、灵夔、诜与常乐公主于东都,迫使自杀。罪连亲党,当坐者六七百家,当藉没者六千余口。
太后仍遣张光辅收捕元轨、绪、融等一并杀之。自是太后恣行杀戮,但是唐之宗室,中外畏之,甚于狼虎。
当日太后升殿,与众臣正议事间,忽报一大臣率百姓诣阙上表,不知何意。众视之,乃侍御史傅游艺也。游艺奏言:“陛下自即位以来,功过三王,德高五帝,虽古之贤妃圣后无以逾此。今又景星庆云,每现乾象,请陛下改国号曰周,赐中宗姓为武氏,以从人望,实社稷之大幸。”
太后闻奏大喜,是年九月朔旦甲子,遂御则天楼上,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后尊号曰圣神皇帝,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立皇太子为皇孙,封武承嗣为魏王,封武三思为梁王,凡武宗族皆封郡王。此时唐之宗族杀戮殆尽,遂封傅游艺为右玉铃卫大将军,封武攸宁为纳言,封娄师德同平章事。师德为人宽厚清慎,犯而不较。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之际,师德谓曰:“吾兄弟荣宠过甚,人所疾也。将何以白兔?”弟曰:“自今虽有人唾某之面,某持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师德愀然曰:“此正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怒汝也,而汝拭之则逆其意,而重其怒矣。夫唾不拭自干,当笑而受之耳。”弟曰:“谨受教。”至是师德为相,遂荐狄仁杰于太后。其疏曰:臣闻尧登社稷,庆会明良;舜用阜陶,四方风动。殷周虽有高宗昌发之君,犹赖传说吕望之阻。窃见太原狄仁杰,出自并州,英姿挺特,行包九德,才兼四科,观变历微,占天知地。
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之伦;德量谋猷,有伊吕、管晏之任。
诚大唐之柱石、社稷之元龟,宜加拔擢,使登台司,上顺三辰,下叙五品,以致休征之应。
太后读罢疏文,大喜曰:“卿荐贤为国,必得其当。”遂从师德之请,亦封仁杰同平章事,而仁杰骤然入相,实不知是师德之请,而师德又不以显言之。仁杰每遇朝廷有事,剖决如流;事不容情,当面诤之。于是,众人皆有惧怯之心。至于接见师德,亦颇轻之。太后觉之,谓仁杰曰:“师德亦知人乎?”仁杰对曰:“臣当同僚,未闻其知人也。”太后曰:“朕已知之,卿乃师德所荐,以此观之,亦可谓知人矣。”仁杰出而叹曰:“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
乃轻衣小帽,至娄府面谢往过。师德曰:“吾见公刚直,所言不偏,能为国安民,吾故荐公,必能匡复唐室,实为公忘私也。”仁杰曰:“非太后所言,臣何知之。”师德备酒款待而别,自此之后,二人相善如初。
是时,太后御殿听政,虽年已近八十,而淫乱无节,后宫日易男子数人。嬖臣张昌宗、张易之二人用事,时人或誉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内史杨再思曰:“不然,乃莲花似六郎耳。”咏史诗云:牝鸡声里紫宸空,几树飞花满地红。
当代媚娘居北阙,一朝天子遇东宫。
椒房倡乱由张氏,社稷中兴赖狄公。
人事耒形先有数,至今追忆李淳风。
是时,后侄武三思营求为太子,太后犹豫未决,正值狄仁杰入朝,太后以实告之。仁杰曰:“昔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太帝以三子托陛下,陛下今欲移与它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若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惟陛下详之。”太后曰:“此朕家事,卿勿预知。”仁杰又曰:“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何者不为陛下家事?
况元首股肱,义同一体,臣今备位宰相,岂得有所不预知乎?”太后曰:“卿之斯言,甚合朕意,今已悟矣。”于是,即日遣人迎还中宗,复为太子,居于东宫。故元人有诗云:“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凰还。”其以此耳。太后当以季秋出梨花,以示宰相,欲夸其祥瑞,杜景伦独曰:“季秋草木黄落,而此花独与之抗,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请黜之。”太后曰:“真宰相才也!”
是时,太后淫心愈盛,乃遍选天下男子之强健者,入宫侍寝,少不如意,即捶杀之。狄仁杰乃荐薛敖曹者,太后□□□□□□□极尽淫乐,虽白昼亦无间焉。敕封敖曹为如意君,赐赉甚厚。当时有诗嘲之云:六六巫峰会雨云,九重秽德日彰闻。
颠鸾倒凤恩情洽,锡爵之封如意君。
时值冲龙元年春正月,太后沾疾危驾,张昌宗居中用事,宰相张柬之欲谋诛之,无计可施。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崔玄暐,与中台右丞敬晖、少卿桓彦范、司马袁恕己数人,柬之谓曰:“来日老夫贱降,片时少叙,众大夫就舍下小酌,幸勿见阻。”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