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两朝志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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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数十员隋将,随着师古横枪立马大骂:“李渊逆贼,敢以兵来反乱朝廷!”当日世民使殷开山、刘弘基两兵伏于后,世民自进兵,与师古对敌。两马相交,战了三十余合,世民诈败便走,师古赶来。一声炮响,两下伏兵皆起,把师古围在垓心,余军四散奔走。世民令乱箭射之,师古中箭下马,被步军斩首。城上守将见射死师古,紧闭城门。左仆射梁文彦曰:“事已急矣,城门百姓扶老携幼,哭声震野,逃生而去,实不忍见。今内无强将,外无救援,何以待敌?只宜坚守城池,令人星夜江都告急,巩邑借兵来恢复,此为上策。”度支尚书长孙平曰:“仆射之言非矣,远水岂能救近火乎?且李密虎狼之辈,引以为援,正所谓除狼而得虎也,亦遭其祸。李渊内蓄凶恶,外施仁义,事宜在目,不如开城引入城内,与之共立代王即帝位,以安人心。然后暗使人江都报急,发檄郡县,勤王兵至,庶几隋室可安,人心不摇矣。”文彦曰:“汝真儿戏耳!若入城内,大事定矣,深根固蒂,何以勤王?汝莫非生二心耶?”
言未绝,傍边转过一人大喝曰:“文彦!汝不识天时耳,尚何多言!”手挥一剑,将文彦斩作两断。众皆大惊,视之,乃河东人也,姓蒋名佐,现为殿前都虞侯。佐曰:“以今主上巡游江都,乐而不返,百僚无主,正宜迎立新君,以安隋室。
且今李渊父子行兵,仁义布于天下,咸称明主。其子世民,英雄无比,关中一路,士民归之如市。据汝等所言,是逐一饱虎,而引饿虎至矣。”吓得众人彷徨失措,面面相觑,皆曰:“惟命是从。”此时世师、骨仪亦默然无语,于是大开四门,迎渊入长安城。丽泉诗云:唐兵数万入关来,幼主代王失自裁。
将佐终存欺国智,文升空负济时才。
全忠义士心同烈,守节大人意可衰。
过后未期文静死,一朝功业总无谐。
初,渊命诸军攻城之时,禁约毋得侵犯隋之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至是入城,城内百姓香烛迎接。是时,代王左右之人俱各奔散,惟侍读姚思廉侍于王侧。渊将士将登殿,思廉厉声喝曰:“唐公举义兵,欲匡帝室,卿等不得无礼!”
众皆愕然,布立庭下。思廉扶代王至阁下,泣拜而去。是日渊还居于长乐宫,与民约法十二条,悉除隋朝苛禁。时卫文升已死,执阴世师、骨仪等十余人斩之,余无所问。
马邑郡城李靖,三源人也。少负志气,有文武才略。其舅韩擒虎每抚之曰:“可与言将帅之略者,独此子耳。”素与渊有隙,渊令缚至欲斩之,靖大呼曰:“公兴义兵,欲平暴乱,岂可以私怨杀壮士乎?”世民进曰:“昔汉高祖封雍齿、斩丁公,忘其私怨,以将士难得;今大人用人之际,不可以杀贤士。”渊怒气方息,乃舍之。世民因召靖至幕府,与之同议军情。
原来代王名侑,乃文帝之孙,封为代王。渊命百官迎至,即皇帝位于天兴殿,时年十三,号称恭帝。大赦天下,改元为义宁元年。以炀帝在江都,遥尊为太上皇。渊至朝堂,望阙而拜。恭帝授渊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大丞相、录尚书事,进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视事于庆化门。冠冕有十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封建成为唐国世子,封世民为秦国公,封元吉为齐国公。长安已定,渊乃分拨将士,守把隘口。建成曰:“吾留下刘文静在河东,与屈突通相拒。
此人足智多谋,久不能下,可遣兵助之。”渊即命世民领兵二万,直抵河东,相助文静。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总批:吕妻自缢死节,孰谓女中无丈夫哉!李渊还居长乐而约法,悉除隋朝苛禁,百姓如改观矣。又迎立代王,以安隋室,其理正,其说长,与长孙子之见一也。至留静以拒通,此计甚妙、甚妙。
隋唐两朝志传
第十五回 屈突通潼关射子
原来屈突通守潼关,与刘文静相持月余,复使桑显和夜袭文静营。文静尽力苦战,显和败走,通势益蹙。或说通降,通泣曰:“吾历事两主,受国厚恩,食人之禄,而违其难,吾不为也。”每自摩其颈曰:“要当为国家受一刀!”劳勉将士,未尝不流涕,人亦以此怀之。
当日唐兵前去到河东,刘弘基来禀世民,即曰:“潼关是屈突通守把,筑起土墙,四面遍排鹿角,十分守护得严紧。不若弃了此关,从右小道而出,直抵河东城下,使人招谕通守尧君素。君素一降,通亦随手来降矣。”世民曰:“屈突通何等之人,敢以兵拒我?”左右曰:“此人为官劲直。其弟屈突盖,先为长安令,亦以直言显。时人语曰:‘宁食五斗艾,无逢屈突盖;宁食三斗葱,不逢屈突通’,正此二人耳。”世民曰:“此关乃冲要之路,不得此关,安能得至河东城下;如得此关,尽以关上之物赏军,不可迟滞。”刘弘基得了号令,令军四面攻打。连日不能破,且撤军退,再来票世民,说关难讨。
世民大怒,欲斩刘弘基,帐下一人进曰:“某虽不才,愿去潼关掉三寸之舌,说屈突通来降,不须动劳弓箭。”世民喜,乃部下高显道也。世民曰:“汝以何言说之?”显道曰:“屈突通与某同乡,自幼曾结兄弟。某流落江湖,久不相见。今若到彼,以利害说之,必来降矣。”世民便遣显道一行。显道乘马到关前,高叫故人高显道求见。关上报与屈突通,通即放入,至关相见。通曰:“故人自何而来?”显道曰:“某今在唐参赞军机,待以上宾之礼。”通勃然变色而起曰:“世民是吾仇人也!吾事隋,汝事唐,各事其主。昔日为昆仲,今日乃仇仇也,不必多说,烦请出关。”显道欲开言,通已自去了。军士忙催赶出关外,回头看见通倚于木栏杆上,显道指而言曰:“贤弟何薄情而忘义也?”通应曰:“法度如此,我之为人,兄所知也。我受国厚恩,今日之事,但有必死耳,不须再说。回见世民,便叫来攻,吾不为惧。”显道见说,便人回报世民,世民曰:“汝曾以天命并势利说之否?”显道曰:“屈突通不待开言,而便绝之。”世民曰:“汝可再往,就关前大叫而说之。”显道又往,立马于关下,大叫曰:“贤弟听吾忠言,汝以一孤关欲拒数万之众,不亦愚乎?关破身亡,无[济][于]事,不顺大唐而屈膝他人,乃不识天命、不辨清浊,贤弟细思之。”屈突通拈弓在手,指显道而言曰:“前言已定,不必再说。我便识兄,箭不识兄也,可速退。”显道回见世民,言通如此。世民大怒曰:“匹夫焉敢如此!以我无攻城之策耳。量潼关此样城池,便满屯军马,安能拒我哉!传下号令,可速攻之!”通在关内,见四面攻急,相持日久,粮食又缺,终是势穷难守。又闻长安不守,家属皆为李渊所掳,乃留桑显和镇守潼关,一夜引兵众趋洛阳求救於越王。桑显和知越王被李密围逼,势亦不久,次日即将潼关来献。刘文静乃使首将窦琮与显和追之。及于稠桑,通见后面人马追急,遂结成营垒自守。窦琮遣通之子寿至营前,苦叫其父曰:“今日君亡,国祚已绝,父亲所守为谁?不若投唐以救全家老小。”通大骂其子曰:“汝这禽兽,如何来此?昔为父子,今为仇敌!”喝令左右射之,箭如雨下,将寿射伤于地。众牌手一齐向前救之,抬进关内养病。
文静、显和营下高叫谕诸将曰:“今京城已陷,隋祚已绝,汝等皆是关中之人,家属尽在长安,唐主宽仁抚之如旧。今汝相随屈突通欲往何处?若肯归降,父母妻子可保,岂不为美?”
众军听之,皆释仗奔入唐营,单撇下屈突通一人。通知自不能免,乃下马望东再拜,仰天而哭曰:“臣今兵穷力屈,以至于此,非臣敢负国思!”言罢即欲自刎,不防数卒一拥而上,将通捆缚,随即解送长安,来见于帝。帝赐之酒食,谓通曰:“朕知卿真忠烈之士,特赦卿罪,封为兵部尚书,赐爵蒋国公,兼秦公长史。”随遣同世民至河东城下,招谕尧君素。
却说尧君素,字守直,桐乡人也。官拜击鹰郎将,率领人马从屈突通镇守河东,以拒唐公。世民令独孤怀恩领兵四面攻之,其城坚固,更兼守城用心,急不能下,招之又不肯归附,相持已久。世民大兵继至,围城铁壁相似,音信不通。君素乃造木鹅数只,击表文于鹅颈内,封固坚漆,装点已备,放在黄河,顺水浮流至河阳。有守卒得之,奏达东都。彼时东都事迫,不得遣将来救。当日世民遣屈突通至城下,以言招谕君素。君素在城上哭声不绝,通立马城下,呼君素曰:“守直贤弟,听吾一言:今隋祚已绝,人心已离,大事如此,何不早降,庶救一族之命?某今在唐,封吾兵部尚书,参赞军机,待以厚礼。何自执迷如是?”君素曰:“公为国大臣,主上委公以关中,代王付公以社稷,奈何负国生降,更与人作说客耶?且汝所乘之马,尚是代王所赐也,有何面目乘之?”通曰:“吾今力尽,不得已如此。”君素曰:“汝力已尽而降,吾今力犹未尽,何用多言!”遂不顾而去。通惶愧无语,勒马回营。世民大怒,麾兵攻打城池。比及一月,不能得下。刘文静曰:“今君素家属皆在长安,令人护其妻子至城下,以刀斧挟之,使其哀告于夫,降则有生,拒则必死。君素一见,必动夫妇之情,不攻自降矣。”世民遣人取至君素之妻李氏,绑于城下,告其夫曰:“今唐兵获我,来告夫主。今隋祚已绝,夫君何故自苦如此?若实秉忠诚,使妾今日得死于夫之足下足矣!”君素曰:“天下名义,岂汝妇人所知!”言罢,呜咽泣下,遂拽满雕弓,单射一箭,其妻应弦而死。后人有诗赞云:生死从来自有天,夫人秉节死弓弦。
将军未画麒麒阁,李氏芳名已早传。
君素射死其妻,只是固守不出。刘文静见不能取胜,谓世民曰:“潼关既破,此城不下,乃癣疥之疾耳,不足介意。今李密在东都与隋相拒,可移兵骤至其城,必为我有,何在此迁延岁月,取小失大乎?”世民从之,即引兵还入长安,商议进取之策。当日李渊欲进兵东都,遂先写表申达炀帝,看其说甚来意。
总批:屈突通死守潼关,盖以人臣既受国恩,则当报国主耳。通子劝父授唐,岂义哉?以箭射伤于地,宜也。尧君素亦不听妇言,而射死其妻,吾谓人臣之义,当以二人为正。
隋唐两朝志传
第十六回 王世充东都救援
却说炀帝在江都,各处报急,皆被虞世基隐匿不报。至是得闻大惊,便唤众臣商议。帝曰:“李渊已陷长安,李密围逼东都。今渊表奏,欲引兵救援,皆是虚意;称言救援,实欲取之。朕欲征讨二人,汝诸臣以为何如?”卢芳进曰:“李渊入长安迎立代王为帝,尚有尊君之义,外假仁义,其情可恕,宜以缓计图之。李密,世之豪杰,今又遣徐世勋袭破黎阳,据守其仓,得胜兵三十余万,远近攻陷,实国家之大患也。今围逼至急,越王朝夕悬望,宜先发兵救之。”帝闻奏大言曰:“谁敢领兵前去?”一人应声出曰:“臣虽不才,愿领兵往。”帝曰:“卿去救援,破密必矣。”帝令整点人马,急向东都进发。
此人是留守王世充也。世充字行满,霸城人。身长七尺,豺声卷发,膂力过人。初为民部侍郎,出为江都郡丞。帝数南幸,世充能伺帝颜色,阿意顺旨,阴奉远方珍物,以媚于帝。
帝以世充有将帅才略,累委之捕贼,所向辄定,由是功高得宠。
是日世充出班奏曰:“臣举一将为先锋,可破李密。”帝曰:“卿举何人?”世充曰:“臣举河间郑州人,姓丘名瑞,现为右将军。”帝曰:“朕正欲用此人。”拨军五万,令二人领去。
时李密进攻东都,人报江都王世充兵来救援,遂命秦琼各拒一处隘口,密自拒洛南,以孟让为先锋。秦琼守洛北,夏琦为先锋,两边皆来动兵。王世充兵至黑石,安了营寨,分兵守营,自持兵至渭北。相遇先锋孟让,自引军哨出,正与世充军相遇。孟让欲退,手下牙将项钊曰:“今隋兵入此,若不挫其锐气,何颜见魏公乎?”于是骤马提枪,来与隋军搦战。世充自提刀出马,与项钊交战,只一合,斩项例于马下,乘势掩杀。
孟让大败,回寨去见李密。密责之曰:“不得吾令,何故轻敌,以致挠败?”让言项钊不听,故有此失。李密曰:“传下吾令,勿与交锋,紧守寨口,以老其师。待其粮尽击之,世充可擒矣。”王世充恐李密有谋,引兵退回下郏。
却说丘瑞来见世充,问曰:“将军既斩将,如何退兵?”
世充曰:“吾见李密不出,恐有别谋。”瑞笑曰:“彼有甚谋,但欲老吾师,待粮尽自獘之故。若果如此,城中越王岂坐视而不付粮乎?”世充曰:“近闻东都城内正虑无粮,只有布如山积。又闻密新得秦琼之辈,不可轻敌。”丘瑞曰:“人皆惧秦琼,吾独视为小儿耳,此去必擒。”世充曰:“倘有失如何?”瑞曰:“合正军法。”世充令瑞进兵。原来丘瑞所屯兵三万,分为三寨,各傍险山:一名天渠寨,二名新罗寨,三名滋石寨。
三寨军兵分一半去取洛北,一半守寨。丘瑞进兵前行。
却说秦琼在洛北守寨,报马到,说丘瑞兵来搦战。此时琼已得了密令,遂唤夏琦商议。琦曰:“洛阳地面山险,必有埋伏。将军引正兵出战,琦出奇兵,必擒丘瑞也。”琼拨精兵五千与夏琦,琼自引兵万余,离寨三十里,地名石子河,与丘瑞相遇,两军摆开。岸上是一望旷野,好片战场。秦琼出马搦丘瑞战,瑞亦挺枪骤马相交。战到二十余合,原来丘瑞后军见背后山中有魏兵旗号,自相惊乱,瑞知便退。秦琼背后掩杀,前面夏琦杀出,两下夹攻,瑞兵大败。秦琼、夏琦连夜追袭,直赶到天渠山。瑞仍旧分兵守住三寨,多置擂木炮石,坚守不出。
琼离石子河十里下寨。次日,引兵挑战。瑞在山上,与副将石一清、范德大吹大擂,大笑饮酒,并不下山。秦琼令军士大骂,瑞只不出,琼收兵回。次日,令夏琦去山下搦战,瑞又不出。
夏琦驱军上山,山头擂木炮石打下,折了数十人。夏琦急退,新罗、滋石二寨兵出,杀败夏琦。秦琼次日又去搦战,丘瑞又不出。琼使军人百般秽骂,瑞山上亦骂。琼寻思无计可施,相拒五十余日,琼就山前扎住大寨,每日在寨中饮酒至大醉,坐于山前辱骂丘瑞。李密差人来军前打探,见叔宝饮酒,回见李密,说叔宝饮酒,恐失军机。密笑曰:“此叔宝之计也。”众问其故,密曰:“叔宝与丘瑞相拒五十余日,近闻日饮醉时,只在山前秽骂,旁若无人。此非贪杯,乃赚丘瑞之计也。”遂令程知节解酒到寨中助之。
且说秦琼拜受其酒,马传李密令摽赐众军讫,吩咐程知节、夏琦各引一支军马为左右羽翼,只看军中红旗起,便各进兵。
秦琼叫将酒摆列于帐前,令军士大开美酒而饮之。有细作报上山来,丘瑞自来山顶窥望,见秦琼坐于帐下饮酒,令三军健儿面扑为戏。丘瑞曰:“秦琼太欺我耶!传令今夜下山劫琼寨,令新罗、滋石二寨军皆出劫,为左右翼。”丘瑞乘月色微明,引军从山侧而下,径到寨前。遥望秦琼大明灯烛,正在帐中饮酒,丘瑞当先大喝一声,山头擂木为助,直杀入中军。但见秦琼端坐不动,丘瑞骡马到跟前,一枪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