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第一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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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自这一刻,便真是死了。有的,只是那美丽的月妃!
阿暖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觉入了冰窟,为何,为何,竟封了他作妃!那人不是恨他么?却为何封人作了妃?
月妃……
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是怔了。
本便得了一幅女相,却如今,真的把他作了女儿。
可笑!
可笑!
那人不是恨他么?
却为何给了这般的尊贵?
“你就是月妃么?”清柔的语音,有着江南女儿的温暖。
阿暖轻轻地抬了眼,只见得一人修身玉立的俏女儿,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袭白衣,素净至极,看着,美丽的很的女子。
月妃……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妃子么?果真是如月般皎洁可爱!”柔润的嗓音,是那女子所发。
阿暖低低地垂了眼,月,何时,自个竟似了那月,月,是何等的洁白。他一个小小男儿,何时竟与月沾了边,他是何等污秽,那心里的情,是如何地不能出口……
迟迟不见阿暖回音,那美貌女子的清丽容颜带了些许的困惑,一低首,与那双低垂眼眸对个正着,却吃了一吓,那双低敛丽眸中,竟是涩涩的悲苦与绝决。心,不由地大大地一跳,那双眼,竟让她一瞬间,说不得话。
听闻,烈皇得了一个绝世的美人儿,还急急地封了一个妃。是何等的美人儿,竟使得向来不喜女色的烈,如此急切?她得了空,便入了这浮华宫,寻那新封的妃子,要仔细地看看这妃子究竟美在何处。
远远得见了,便是一个织弱的身子,僵僵地跪在了那中殿上,那身前,是一纸明黄。
那是内臣宣召的圣意,掐指算来,已是两个时辰前的事了,难不成,这织弱的人儿,竟一直跪了两个时辰?这是何故?是不愿入宫为妃么?
也难怪了这一个俏生生的人儿,这般貌美年华,便入了宫作了妃,正是青春年少时,得了宠也就罢了,若是红颜不再,那份凄楚便是生生世世也不愿受得罢?
哀哀地叹着,她已是看清了那跪着的人儿,所有的心思,便化作了一阵飞烟,黛眉,丽眸,瑶鼻,樱唇,配上了羊脂般的柔润,那般颜色,实不应是人间所有。
那丽眉秀目间的郁郁寡欢,莫不使得见者心头怜惜,看那模样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人儿,却为何眉目间,难掩沧桑苦涩?
所有的疑惑,出了唇,便作了一声:“月妃……”
那人儿,听了声音,僵僵地抬了头,一眼之间,魂儿也飞了天,何谓媚眼流波,她在这一瞬间便生生地明了,幽幽地叹了息,这般颜色,在这后宫中,不知是福是祸……
“你莫怕,我……我也是皇上的妃子,只是过来瞧瞧你的,你可以唤我作玲姐姐……”自打这一日,她与这眼前的绝色人儿便同是侍奉皇上的妃子了……
皇上的妃子……阿暖闻言,一双丽眸不由地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俏丽女子,眼前的女子,长得甚是美丽,一身素衣,薄施脂粉,衣着虽是朴素,却掩不住那一身的贵气,许真是个妃子……
再望了那双盈盈水瞳,望见的是一片关怀,暖暖的,掩不住的关怀。直觉,眼前的女子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可以信赖之人……
吕玲怔愕地望着那抹织弱的身子,向着自个磕着响头,“怦”“怦”……一声又一声,直听得她心头发慌,眨眼之间,又望得那光亮的地面上,已印上了一道暗红血痕:“快停住,妹妹,你这是作甚么?”
吕玲不解,这织弱的人儿为何向她磕头,她急急地弓下身,一双皓腕便急急地扯住了那依旧在磕着头的人儿:“快些停住,再磕下去,便是要出人命了……”
阿暖听得此言,一双星眸便哀哀地望了那双水瞳,他便是真的是一心想要求死,怎奈得,这薄命却已不是他所能掌控,一切,便自离了楚哥哥那一瞬间,乱了……
粉白的手,急急地拭着那莹润额间不住往下流的一道血痕,那艳红的颜色,瞧得她心里直打鼓,这般绝色容颜,若是留了印子,破了相貌,想要在这宫闱里得宠,便是难上加难了,这人儿,怎得就不明了呢?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一入了这深宫,便由不得自个儿……
任那血模糊了眼,阿暖只是直望着那清丽容颜,心下也是惶惑不安,对么?求这个初次碰面的人儿,对么?能帮得了他么?帮得了么?他的命薄如纸,不求甚么荣华富贵,不求甚么皇恩荣宠,只求这一世,能陪在心头的那人儿身边,若是不成,这薄命,不要也罢!
“求娘娘放了草民吧……”哀哀的语音,道出了心底的凄楚,放了他罢,他本是一粒微尘,又何苦在这浮华世间取那本不属他的荣华?
“妹妹为何如此不愿入宫?”那般的哀伤,那般的无奈,那被血润红的丽眸,是那般的决绝。
妹妹?
听得这称呼,阿暖便缓缓露了苦涩的笑颜,妹妹?他若真是女儿家,只怕已是作了楚哥哥的妻了……奈何,他虽有国色,却不能如了自个心愿,便是吐露自个的一顶点心思也是一种奢望,那份恋,怎能为世人所容?
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儿,也是不敢吐露那心中的一点心思,只是拿了他来出气。甚么月妃,只是为了寻那靖阳的麻烦罢了……
决绝的起了身,轻轻地,扯开了衣袍,任那滑润的衣物自身上跌落,眼,缓缓地敛起,男生女相,是何等命苦……
未曾听到如期的尖叫,阿暖方缓缓张了眼,一双玲珑的眼眸默视着自个,久久地,方出了一声叹息,一双纤细的手儿,便轻轻地拢了那衣裳,小心地为阿暖披上:“莫在他人面前作此行径了,宫中不比他处,小心些才好。早知道烈不喜女色,想不到竟出了个男妃……”
细碎的声音,令阿暖有些迷惑,为何,这眼前的玲妃,镇定若此?她不是那人的妃子么?
“我是皇上的表姐,当年,先皇曾赐封为玲珑公主,我打小就与烈一同长大,烈那人,性子里的古怪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只是,当年先皇忽然驾崩,宫中……”悠悠地叹了一声,“先皇将我许了他,本便是护着他,只是,我也不是个称职的人罢,烈从不与我交心……”
那清丽容颜上的哀愁,是一种无奈,却有一种洒脱:“幸而,我与烈,并无男女私情,烈心里也早有了人,我只想做他身边的保护者罢了。”
“那……”可以放了他么?若是要保护那高高在上的人儿,放了他,不是正好么?他若是呆在帝皇身边,只会刺激了那同为天之骄子的靖阳王,难保靖阳不会做出甚么令帝皇伤怀之事来……
一双丽眸冷了冷,缓缓地摇首:“我无法放你出宫,这宫里,我做不了主……”
心,沉入谷底,终究是宫中人,求不得罢……
“不过,若是保你不受侵害,我还能做到……”低低的,坚定语音,令阿暖湿了眸。
保他不受侵害,那人也在这之内么?那高高在上的人……
“快些把这些俗物统统抛出浮华宫!”清脆的语音,呼喝着一群宫女内侍,而那些个宫女内侍也忙不迭地随着那语音主人的一根纤纤玉指,跑东跑西,将那浮华宫中镶金裹银的器具搬了出去。
阿暖静望着渐成空壳的宫殿,一脸漠然,甚么金碧辉煌,茂么尊贵显赫,与他何干,再耀眼的宫殿,他所能得的也只是一寸栖身之所,薄被裹身而已。
猛地脸颊一阵刺痛,回过神,近在咫尺的一张俏丽容颜,使得阿暖稍稍有些惊:“玲妃娘娘--”
“玲姐姐!”柔润的语音里闪着不乐,生生地截了妓俏人儿的话音。
茫然不知措地闭了唇,阿暖好生惶然,他与这宫中的妃子,是结了甚么缘呢?他一介平民,误入了这绝世荣华中,本已是折了福的,赁什么再与这妃子作了姐弟呢?
“快些唤姐姐!”不依不饶的紧逼着那有些惶然的人儿,吕玲显得有些刁钻,“唤了姐姐,姐姐便有好东西送予你!”
“是甚么?”虽然素时阿暖看去甚是老成,毕竟也不过是一个十四的娃儿,听到有好东西,便起了童心,一双丽眸便急急地盯了那一脸莫测的俏丽女子。
“嗯”似是故意捉弄阿暖一般,玲妃便是转动着一双水瞳,大摇臻首。
“姐姐”如了玲妃所愿,小孩子心性的阿暖软软地叫了一声姐姐,甜润的语音里,带着此许撒娇,些许怨怼,些许妩媚,听在吕玲耳中,竟是那般勾魂。
怔了怔,吕玲望着眼前那张俏丽容颜,一时之间,竟被那银玲般的语音勾了魂去。
“姐姐?”阿暖有些怔忡,眼前这俏丽女子是怎地了?
“呃!”吕玲回过神,笑道,“无甚,来来,你看,这些个是姐姐送你的礼物!”
说着,玲妃拍了拍掌,一干人等,便立时涌了进来,每个人的动作俱是识训练有素,只是飞快地动作着。阿暖看得糊涂,不知道吕玲送与他的是甚么礼物。
却见那些人等忽上忽下,一会儿,阿暖便瞧出了个端倪来,却见那原本是金碧辉煌的浮华宫,此时,竟变得飘渺似仙地了。素白的纱幔,遮了宫里朱红的廊柱,少了那份刺目,只见得一种柔润的若隐若现,几盏薄纱宫灯,闪着微弱的烛火,使得整个浮华宫透了一份幽幽的冷魅,烛火下,无数的白色小花围在阿暖的身边,幽幽的暗香溢满了整个鼻翼。
“这些是”阿暖有些吃惊地望着满眼的柔弱白花,不解地望着那俏丽女子。
“这些花儿是西域进贡的香花儿,叫甚么雪绒,听着甚是好听,长得模样虽然不比牡丹那般出众,却是叫人怜爱,故而我十分喜欢,觉得阿暖你也会喜欢这花儿,便叫人送了过来。你喜欢么?”玲妃的笑颜,是出自真心的关切,看在阿暖眼中,竟惹得他有些心酸。
他向来便少人关切,纵是心里念念不忘的楚家哥哥,对他也不若这初识的玲姐姐对他这般关切,这玲妃,送他的不是甚么金银珠饰,绫罗绸缎,送的只是满眼的素净花儿,满鼻的幽幽暗香,却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让他来得感动。
“这雪绒长在幽暗之地,虽是不甚起眼,却是有着十分傲骨,不轻易绽蕾,我也希望阿暖能如这雪绒一般禁得住幽暗,在这宫中保住自个---”那语音里,竟带了一份浓浓的惆怅。
“谢谢姐姐。”阿暖柔柔地笑了,见了那玲妃摘了一朵雪绒,戴在了鬓边,素净的容颜,也显出一份娇怯之美来,不由地痴道,“姐姐真是美丽。”
愣了愣,玲妃笑道:“阿暖说笑了,姐姐哪里有阿暖长得好看!”
“阿暖真心说姐姐美,哪里说笑了呢?”执拗的眼,望着眼前女子,阿暖的语音,是再也认真不过。
那认真丽颜,落了玲妃眼中,竟使得玲妃有些不安,入宫多年,早惯了宫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早已不记得认真是甚么样子了。而今,竟自那小小人儿身上,见了再真不过的神情,心下竟闪过一抹极端的不安,在这俱是妆了假面过活的宫中,这般美丽的容颜,这般较真的性子,怎能过活?
“姐姐?”阿暖见了那张不安的丽颜,疑惑地出声问询。
“啊,姐姐好些年没有听到这般动听的夸赞了,姐姐真是开心呢!”执起了阿暖那柔若无骨的玉手,“来,快些与姐姐一道来品尝御厨的好手艺,瞧你这般瘦弱,一瞧眼就似要被风吹了一般,来来--”
阿暖被扯得有些疼,笑望着那有些淤了的手腕儿,再望着那牵着自个儿的一双素手,心又飞得远了。
仆入深宫,便遇了这人,究竟是福?抑惑是祸?
第七章
深宫,深似海。
阿暖不解,为何,这深宫深似海,在他眼中瞧来,事事皆是淡然无味,不解世人为何皆传宫庭森严肃穆且可怖?
如他,晨间,自那幽幽的雪绒花香中醒来,便有伶俐的宫女为他洗漱备好早膳,早膳是极端精致的,甜而不腻的糕点,清香诱人的米粥伴着可口的小菜,大合江南人氏的阿暖胃口。用罢早点,便是在那窗前绣架上细细地在各色的锦缎上绣上龙、凤、花、草、树、木……
大多时候是无人打扰了,只除了那总是强硬地打乱他人生活的玲姐姐……每次而来,总是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的去,每每总是素衣素颜,总使得人忘了这人尊贵的身份。也因得这玲姐姐,他的生活也不觉得无趣,常在那人爽脆的笑音里,混了一日。
日间是极好过的,入了夜,便觉得寂寞。入了夜的浮华宫,除了幽幽的雪绒花,见不得其他影踪,静夜中,阿暖常是念着心头那人,念着,念着,便是落了泪,沾湿了衣襟,沾湿了枕,入眠,总是不易的。
除却这些寂寞,除却这些牵挂,宫中的生活倒也惬意,赐了他荣华身份的那绝顶人物也未曾露面,想必是正小心翼翼地想着法儿讨那靖阳王爷的欢心罢?
想着,便笑了,那人那份心,靖阳可曾知晓?
日子,便也在这种浅浅的疑惑中过了一段,凉秋,寒冬,暖春,烈夏,一转又一转。
一转眼,竟是度了三载有余。
又是春暖花开之际。
阿暖自那鸟语婉转间醒得,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听着那啾啾鸟鸣,懒懒地叹了声,阿暖缓缓地起了身,如缎的黑发便如瀑般轻泄在他雪白的衣上,有些愣神地望着那头黑发,阿暖轻抬腕,撩起那发,这发又长了……已有三年未曾绞过这头黑发了。
自打他识得楚哥哥,他的这头黑发,总是楚哥哥小心的打理着,他记得,楚哥哥总是不舍这如丝如缎的发,半天不忍下绞。绞了之后,又痛心地道:“阿暖若是女孩儿便好,这发便用不着绞了……”
女孩儿……
若是女孩儿,又怎会苦苦不敢告之自个儿的心意?只能是违着心儿替田蜜姐姐绣了嫁衣……
想必,如今的楚哥哥与田蜜姐姐,早已是为人父母了罢?不知,他们的孩儿是像楚哥哥多些,抑或是像田蜜姐姐多些?
心头涩涩地,眸轻敛,却见轻拥着的被上印着点点圆痕。怔仲地抬了腕儿,抚了面,不期然地抚了点点湿意,又是落泪了。
原以为,离了楚哥哥三年有余,不会再为那早已离远的人儿落泪,却不期稍稍地想念,便已是泪落满襟。
楚哥哥……
你可曾有些许想念阿暖?
“娘娘,请下榻,奴婢为您更衣……”柔润语音,是阿暖所熟悉的,是玲姐姐派了服侍他的。
轻扬起笑,阿暖下得榻,那宫女便俐落地为他着衣,鹅黄的上装,浅绿的长裙,配了墨绿的薄纱外衣,阿暖整个人望去,便似在初春吐了蕾的娇艳迎春,妩媚而动人。
阿暖低敛了眉,望着一身俏丽的裙装,艳红的嘴角,浅浅地上扬,早就惯了这身行头,在这宫中,除了那玲姐姐,不会有人知晓他竟是一个堂堂须眉之身。
世间,只怕不会有人再知晓江家阿暖,一个男儿身,女儿命的苦人儿……
“娘娘,今儿个气色真是不错,待会儿玲主子过来瞧了,定是开心不过了。”宫女的巧手,熟练地将那柔亮发丝挽了一个髻,一支墨绿翡翠簪便是那乌云堆上唯一的饰品,简单却又见端庄。那张素颜,向来是不施脂粉的,因得阿暖不喜,他心道,本就似了女儿家,再施了脂粉,怕真是要忘了自个的身份。
打扮妥贴,阿暖便自镜间望见了一个俏盈盈的美人儿。
眉似两叶新柳,眼似两汪秋水,鼻似悬胆,唇似染霞,衬了粉般的肌肤,活脱脱地便使了六宫的粉黛失了颜色。
那宫女嘴上不说,心里却道可惜,在这浮华宫侍候了这月主子三年,那皇上竟是一步也未曾踏进浮华宫,似是忘了有这么一个妃子,是皇上亲选的。
后宫里,除了玲主子,竟都不知有这么一个主,美得似个仙般地,不沾尘世间的一分俗气儿。其实,也不是不知罢?应是玲主子作得怪么?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原应是有一个国母镇着的,那国母原也该是玲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