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5-中年底线 :英雄与混蛋辈出的人群-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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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严重性，但也毫无办法。于教授试图反思自己的过失，但反思的结果是觉得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到另外一种女孩子或许就是另外的结局。他不认为晓晴有多少过错，爱与被爱哪里会有什么无条件，精神的、物质的缺一不可。而对于一对相差三十几岁的男女来讲，性的问题既是精神的更是物质的。如果物质构成精神的基础，就更能说明晓晴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至于她卖掉的书，现在想来又有什么了不起。读书买书买书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活着。如今自己还活着，就意味着希望。于教授这样想了，就不准备让自己消沉下去，他觉得自己还有能力生存下去，凭自己多年的积累，还完全可以搞出点名堂。科学是生产力，他要把这个生产力变成钱变成房子变成晓晴。于教授想起老伴：〃你整不死我，我要重新活出个样子来。〃他发誓说，他准备找一找自己的学生，请自己的学生帮助自己联系几家出版社，他可以把计算机变成普通科学，他下决心给孩子们写一些科普读物。于教授想到这些，心情好了许多。他不信自己会就此完蛋，也不肯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想当年自己一个穷学生，不就是一步步熬到成名成家的吗？别看现在一些人指指点点，一旦你重新崛起，他们马上就会改变态度的。我老于连失恋的打击都接了下来，还有什么痛苦和挫折接不下来呢？晓晴也罢，周小冬也罢（他吃惊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名字），这不都是人往高处走，一旦我于教授走到高处，还用发愁没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吗？今天可以比晓晴大三十多岁，明天就可以比别的女孩子大四十多岁，有什么了不起？这一回算是真的把人生看得透了，没有什么事再能让他流老泪了。于教授给自己的学生打电话，大书商接了电话就说：〃于老师，到处找您找不见，真快把我急疯了。〃于教授说：〃什么事这么急啊？〃书商说：〃准备出一套科普读物，不知您肯不肯帮忙。〃于教授的胸脯挺起来，咳一声，说：〃可以。〃
《中年底线》 第三部分《中年底线》 结尾（1）
刘左自述上高中的时候我读过作家柳青的《创业史》，这本书也是我们从县图书馆偷的，偷书的时候我没想到会读，后来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读书。《创业史》都讲了一些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住了作家讲的几句话。大意是人生最要紧的地方只有几步，一步走错了就会铸成大错。就和俗话里讲的道理是一个意思：一步错步步错。对我来说，它只是提醒我做人要小心，做事也要小心。我一直奉行这个原则，小心加小心。但有谁能设想小心加小心也会惹祸上身呢？在当今这种物欲横流的年头，获得实惠的同时也就种下了灾难。全国有那么多行长副行长，我的这种情形恐怕只能说运气不好。一个主管业务的干部，既是肥缺也是险缺，但险到这个份上也并不多见了。我找不出自己错在哪儿，被拍照和摄像算不上错误，这只是偶然中的必然。我不是反侦查专家，被那些精于此道的家伙们盯上，你只能死定了。他们总会找到机会抓住你的把柄的，不在这里也会在那里，防不胜防。在某种程度上讲，我已经在贼船上了，我几乎没有下贼船的可能了，相当于菜板上的一条濒死的鱼，任人宰割。那天晚上，我把照片摊在桌子上，然后离开客厅，我没有勇气看易萌，更没有勇气看周小冬。我进了卧室，坐在忠彦的那张床上，我居然有闲情逸致欣赏墙壁上挂的一幅画，那只是一个镜框，大镜框，里边镶着一幅抽象派绘画。我很喜欢看这种东西，它包含着那么多不能解释的东西，每一种色彩每一种组合都让你产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联想。我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我站起来走到它跟前，我居然有心情笑了，忠彦的抽象画是一件花T恤，这家伙把T恤用摁钉固定在镜框上，于是成了一幅很棒的抽象画，这是一种没有某种主题的绘画，只是一组图案，可以构成某种情调或者情绪。至少，在这间屋子里很高雅并且唬人。我一直笑，声音并不大，但笑得浑身发抖。一直到周小冬走进卧室，我还是不能阻止自己的这种笑。我并没有发现小冬的到来，一定是她身上某种特别的信息传递过来。我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在国家机构里工作的人即便敏感得像一只下水道中的老鼠，在内心生活里也会迟钝成一头恐龙，那种被击穿大脑之后身体还活着动物。一切东西在它的神经系统中传导得太慢了，你可以想象多么可怕。事情的例外大约只有到了我现在这种时候，你死到临头，突然间一切都活过来变得敏锐甚至充满激情了。我转过身，我看见周小冬的脸刚刚洗过的样子，鼻孔四周的皮肤格外红润，有些半透明了。她似乎重新描了描眉毛和唇线，她的唇线并不明显，这大约正是一个姑娘聪明的地方，唇线过分清晰，反倒显得脏乱差，看上去好像吃过什么东西并且粘在了嘴唇四周。我已经不笑了，看着漂亮的周小冬，心里十分疼痛，我突然觉得正在失去的就包括了周小冬，这个我刚刚能够认同的姑娘。周小冬站立在我的面前，她看着我，我头一次注意到她似乎比我要高一点，我看她的眼睛就必须扬那么一点脖子。周小冬说：〃你挺性感的，这在我的想象之内。〃我没有说话，没有什么好说的，越性感越丢人。周小冬说：〃其实我老早就想我们能拍一些这种照片，没想到让别人抢了先，这是惟一让我愤怒的。〃我觉得无地自容，但还是没有说话，我早就设想过后果，相比较而言，周小冬此时的表现无足轻重了。周小冬说：〃我在生理上不那么舒服，情感上也一样，这是正常的反应，我想我有一种受抢劫的感觉。〃我还是没有说话，这算不得什么，她的感觉会更多的。小冬说：〃现在不是我接受不接受的问题，你也没指望过我可以接受这个。现在的问题是解决你面临的危险，我站在你一边，不论做什么，只要能帮助你，我没有条件。〃这并不是我需要的，我不想她帮我什么。她应该知道，我把照片给她看，并不是为了让她帮助我去对付那个我们大家都无能为力的黑社会，我只是想把自己完全交给她，说到底，我渴望她能表示出一些别的什么来。或者说，我要她知道，我是罪恶的但更是无辜和不幸的，她拯救我的只是心灵。我摆摆头，我觉得很伤心也很绝望。我笑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却是发自内心。人总是要笑的，干吗要知道为什么才笑呢？我笑得有点勉强，这种勉强和疲劳伴随着一起在心里弥漫开来。我退到床边坐下然后躺下，我只说了一句就睡了：〃出去吧。〃我很快就醒了，我不是睡了，而是出现了短暂的休克。
睁开眼睛时首先看见的还是周小冬，接着是易萌，稍远些有一张面孔带着笑意，那是忠彦的脸。周小冬正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我还在想她的话，我说：〃你们还是休息吧，我也累了，想睡一觉。〃周小冬说：〃我们都在这里，你就睡吧。〃易萌说：〃我们到另外的房间去，放心吧，我们会想出办法来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想告诉易萌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和忠彦已经想了无数方案，但无论哪一种方案都无济于事，比如说方案一：报警（包括了向上级汇报）。这相当于自讨死路，不仅自己的一切都完蛋，还会连累亲友。方案二：与敌人合作。短期内无危险，长期危险更大。方案三：辞职逃避。导致黑社会报复，后果同方案一。方案四：装疯卖傻。敌人不是孩子，后果同上。方案五：……无论哪一种方案，我们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同一个。于是反倒安定下来了，既然无论怎么样都没有活路，还有必要想什么办法吗？也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没有阻止周小冬和易萌来忠彦的住处，我才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周小冬。现在，我吃不准这么做是否必要，我希望她离开，马上离开。〃我只想一个人呆着，不会自杀也不会干别的。听清了？〃然后我闭上眼睛，我觉得真的困了，头都有些麻木了。后来，我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们真的走了。〃刘左，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还爱你。〃周小冬没有走，她坐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想让你知道这一点。〃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力气，周小冬的话我都听见了，但心里已经没有很明显的激动，我只是累，我想睡了。
《中年底线》 第三部分《中年底线》 结尾（2）
我再一次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我知道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需要想什么，我只能等着了。当房门被敲得打鼓一样的时候，我已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了。我不想开门，也不想询问是谁在敲门。我很悠闲地看电视，只是觉得有一点饥饿。我睡了大约八个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自从参加工作以来，记不得曾经这样睡过。门被打开了，我不想看进来的人。〃你是刘左吗？〃来人问。我转过脸，看见三个警察和一个穿便衣的男人。便衣站在我身边，正是他在向我发问。我说：〃我是刘左，你是谁？〃他说：〃我是朝阳公安分局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手指夹着展示给我，〃你涉嫌强行与他人发生性关系。这是拘留证。你可以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讲的一切都将成为法庭的证据。你有权聘请律师，或者请求其他司法援助。现在，我们将拘留你，请伸出手来。〃我没有说话，伸出双手，一个警察给我戴上手铐。我跟着他们进了警车。我强奸了别人？这有点好笑。我怎么会强奸人呢？我真的忍不住笑了。两个警察相互看了看，他们肯定是觉得我给吓糊涂了。〃你笑什么？〃其中一个问。我说：〃被控贪污受贿还说得过去，强奸？挺有趣的。〃便衣回过头说：〃到时候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其实我也搞不懂，你这个大干部，什么女人找不着，用得着强奸吗？〃我说：〃我也这么问自己，我用得着强奸吗？〃便衣说：〃但现在有人控告你，你怎么解释？〃我说：〃用不着解释，我没干，肯定有人害我。〃便衣说：〃这也是可能的，但恐怕可能更大的是你干了。〃在拘留所，我被关在一个单人禁室里，我注意到里边有一张床，而且桌上有烟还有暖瓶和茶。我说：〃现在我有些饿了，能弄些吃的吗？〃守卫没有说话，他离开了一会，带着一个套白围裙的胖子进来，胖子把托盘放下就走了。一边吃东西，我一边想是谁告我强奸的事。想不出来，不会是那群人干的，这对他们毫无好处。但除了他们，我再想不出来会是谁，真是祸不单行了。问题是这场灾祸反倒让我高兴了，我不能去行里上班，自然也就不能替杂种们做事，他们的计划也就不能实现。我相信他们的能力，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我被拘捕了，说不准他们比我还要意外，或者说更紧张和害怕呢？我用不着去琢磨是谁告了我，反正两者选其一，我更愿意选择强奸。我笑了，这一回的确笑得很开心，是这些日子里第一回笑得发自内心。
看着拘留室里的设备，我猜测一定是有人安排的，以我这么多年的人缘，公安局里的朋友已经关照过了，只是他们无法违反纪律，否则，他们或许会来这看我了。我拿起一个馒头掰开，看见一张字条，我连忙打开，上边写着：〃管好你的嘴，否则后果自知。〃我几乎跳起来，杂种们果然紧张了，他们一定是害怕我把贷款项目的事捅出去。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弄到钱，我的命有什么价值？他们大约已经考虑更换目标了。我想我应该感激告我强奸的人，不管她是谁，我都要谢她。傍晚，我被带到审讯室里，墙壁上是口号，也是一种政策原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实从来没有坦白从宽过，抗拒也没有从严过，一切都要看事实，所谓以事实为根据，法律才能表现出准绳的性质。
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没有戴手铐，隔大约三米是一张桌子，坐了三个人，一个穿制服，两个穿便衣。坐在中间的便衣大约四十几岁，挺胖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年龄姓氏籍贯工作单位职务家庭……先问了一大串这类问题，我都回答了。在这里用不着装大，你只是一个嫌疑人，什么身份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你必须回答最无聊的事。〃二00一年五月二十五日你做了什么？〃〃我记不得了。〃这是真话，我真的记不得了，我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日子都干了什么，我不是为回答审问过日子的。〃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拘留你吗？〃〃你们告诉我了，有人控告我强奸。〃〃你讲一讲吧。〃〃我讲什么？我不知道强奸过别人，我不会干那种事。〃〃说说你会干哪种事？〃〃我很想找个情人什么的，但没有那么大胆子。〃〃但很想有外遇或者别的艳遇？〃〃很想，但也只能是想想。〃我想起了周小冬，很想说一说我是多么喜欢周小冬，但一直没能艳遇彻底，我当然不能说这件事，除非真的疯了痴了。我是笑着这样讲话的。我看见对面的便衣也笑了，他似乎能体会我的心情，但我还是比较了解他们，这是一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他们了解人的弱点，因而才有能力做这种工作，才能冷血慈面。〃还有，三天前，也就是上个星期五，你做什么？〃〃我上班，下班，没做什么。〃〃刘左，你是国家干部，论级别也是副厅，我希望你不能利用我对你的尊重。进了这里边，多大的干部也没地位，况且强奸的指控挺叫人瞧不起的，能配合最好，这是给你坦白的机会。我们没有证据是不会随便拘人的，更何况是这样有影响的人物。〃他看了我大约有两分钟，我也看着他，我们的目光都很平静。然后我就被送回拘留室。我没有被审问过，但这么简单地问几句就完事还是没有想到。回到床上我没有再想是谁指控了我，用不着想这个，没做过的事根本用不着去担心。我想到了行里肯定已经炸锅了，刘左被拘留应该是头号新闻，不会比张志国被杀更让人们吃惊。我知道不论怎么样，我在短期内已经无法进行正常工作，这个副行长恐怕是做到头了。我问自己，这难道不是我所希望的吗？我问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还愿意做那个官吗？我的回答是不愿意干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惟一的遗憾是我现在没有主动权，我很被动地希望着。但结果并不那么坏，也就别去计较这个过程了。回想几十年的生活，这半年多来肯定是最有意义的。真是要紧处只有那么一两步。如果不是在这种特殊背景中，我肯定有更大的雄心去做点事情，但经历了这些，我终于知道退出生活可能是惟一伟大的决定，我做不了英雄，但也不想做恶人；我当不了伟人，但也不愿做小丑；我帮不了人们，也不想去害别人。做一个普通人才是我所喜欢的。正是因为自己一直想做一个非凡的人，才导致了这么多的不幸，而这些不幸首先降临到了我的亲友们身上。这十分不公平，也让我内疚，我所能做的只能是退出，我没有出击的能力更没有取胜的条件。现在的情况是，退出就是出击，失败就是胜利；甚至可以讲，我住进这间禁室里就是对那群坏人最沉重的打击，也是对行里那些等着吃黑钱的臭狗屎最沉重的打击，这些人肯定都六神无主，都惶惶不可终日了，他们现在该发愁拿了黑钱之后的麻烦了，该轮到这些杂种过苦日子了。我几乎让自己在小屋子里唱歌跳舞了，很难有人相信身处囹圄中的人会有这种心情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它对每个人都不太相同。我真想告诉忠彦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