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忧伤的地下铁-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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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有太多主动奉献的女人。于是林乐强和她们做爱，给她们买东西，却都因得到的过于容易，不能让他长久地珍惜。过于唾手可得的东西，谁还会珍惜呢？即使付出的一方带着无比的真诚和决绝，也终是枉然。
蕾子却不同，走累了的时候，她可以安静地坐在玉祥门的城墙下不说话，由着林乐强守在一边；她可以整整一个夏天都不去一次商场，只穿那两条式样已经不再流行的白色长裙；她可以在林乐强试图把手伸进她上衣里时，受惊而陌生地看着他，因而让他只好每每临时改变那只手充满欲望的运行轨迹，变成轻轻地拥她入怀。
她总是令他无法抗拒，却也无法入侵。
可如果他此时可以看到坐在电脑前的蕾子，看到她脸上的坚定，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网上会谈，不欢而散。
对着面前的蓝色隔断，蕾子不由有些出神。出来一个多月，却好像出来一年，离家真的会让一个女孩长大？
爱吗？离家的日子里，蕾子重新审视自己25年的路，重新审视与林乐强的爱情。跳离了那个环境，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看待那份感情，一切都与从前不同。她终于明白：林乐强不是她想要的人。
老轲就在这时上线了。
老轲：蕾子好！
蕾子：老轲好：）没去饭庄吗？
老轲：昨天替了别人的班，今天不用去。
蕾子：在饭庄怎么样？
老轲：还好，去的人大多不会闹事。
蕾子：呵呵，发了薪水请我吃饭啊。
老轲：行。
蕾子：答应我的，到时别忘记了，呵呵。
和老轲聊了一会儿，林乐强也渐渐淡出了她的脑海，况且，还有工作要做。
第一部分第二章（3）
6
四月是个容易让人忘记季节的月份，日子平静地流逝，一周过去了，却分明只过了两三天的样子。
上午，蕾子正忙着整理文学区的稿件，电话响了。
是魏铭天。请蕾子吃晚饭。
无缘无故，请自己吃晚饭？蕾子不解。那个人的形象浮现眼前：一张很个性化的脸。成熟的气质，给他增添了一些魅力，却不曾增加他的老态。蕾子对他并不讨厌。
可有了之前那个吾生的教训，蕾子再不敢和男人单独出去，但铭天是合作公司的总经理，也不能断然回绝。她婉言道：“对不起，今天晚上刚好安排了一个约会，咱们下次有机会再约好吗？”铭天很自然地表达了自己的些许遗憾，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蕾子的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些怪异，可回头忙着手上的工作，那怪异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
老轲上线来，说那支歌谱好了曲，想打电话唱给蕾子听一下。
蕾子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和老轲通过电话。认识那么久，居然都没有想过要打电话。
蕾子就喜欢老轲这样的性格。他会在线的时候，给她安慰，却不会在某个午夜要求打电话诉说哀怨。当然，老轲的钱也还没有多到有足够的剩余用来付话费。她忙乱中把手机号码告诉老轲，心底竟没来由地带着些激动。这个电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手机很快响起来，蕾子喂了一声，没有声音，但间隔不长时间，她听到了电话里传来吉他的乐声，和一个略有些沙哑的男孩子的歌声。蕾子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歌声不是很清晰，但旋律带着忧伤，和无法形容的温柔。
这是老轲！
曲子结束了，那边传来老轲的问话：好听吗？蕾子？
蕾子这才回过神来：“好听，老轲，很好听，我觉得你的歌很好听。”
老轲就说了句“你忙吧，再见”，电话被挂断了。
也许再说下去，也是无话。老轲的电话也让蕾子喜欢：他总是能避过很多尴尬，让她感觉恰到好处，自然而舒适。
7
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老轲抱着吉他随意地拨弄着，却有点心不在焉，他还在想打电话唱歌给蕾子听。他相信，蕾子会喜欢听，她肯听。电话里，是个温柔的小女人声音，稍有些低沉，却不失娇媚。老轲由着想像去天马行空地勾画着蕾子的样子，手里的曲调也散乱起来。
听到大门被大力地扭开，老轲知道楠果回来了。她懒懒地对着老轲的屋子“嗨”了一声，随后人便进了房间。老轲也从床上起来，背上吉他出门。他想找个小饭馆吃顿饭，接连几天的方便面，吃得他快吐掉了。
楠果知道老轲白天用她的电脑上网。但她从不说什么。老轲也并不隐晦自己用楠果的电脑。
不过，这一切就顺理成章的既成事实。
老轲并不疯狂上线，每天一两小时而已。大多是用来在线收听MP3，看音乐网站，做个人主页。他从来不提电话费的事。只是有时会突然买回一些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也并不招呼楠果共享，而楠果自然会去冰箱里拿来吃，好像所有一切，都理所应当。
楠果晚上的网上时光，却大多用来聊天儿，同时看些娱乐方面的新闻，打发一下业余时间。太多现实中的工作压力和人际关系烦扰着她，晚上能在网上的虚拟空间里完全放松，随意说话，楠果喜欢。这，是一种局外人无法体会的快乐时光。
白天里，写字间的气氛和节奏是枯燥的。男人们的目光散乱却目的简单，楠果不再相信与他们中间的某个人会有什么爱情。一顿饭，一杯酒，也许他就会谈到当晚一起到哪里做爱，还会给你讲享受性爱的快乐是你的权利。繁忙的工作，紧张的心情，已经没有更多的情绪留给爱情。他们只需要像方便面一样的爱，简单，即冲即食。
可网上有很多男人，有的是时间陪你风花雪月，甚至整晚地和你吟唐诗，对宋词。也许新世纪到来的时候，只有网上还可以暂且找到一份传说中的美丽爱情吧。
8
老轲走了。
楠果把自己扔在舒适的双人床上，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屋子里安静极了，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老轲今天走得这么早？楠果早已经习惯了这个男孩子在屋子走来走去，他们不太讲话，除了必须要说的。可两人之间似乎有种默契，可以省去很多言语。
或许这种居住方式对年轻的北漂一族来说确实不错，因为北京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异性合租。省去了同性之间的很多纷乱打扰，而且，有种温柔婉约的气氛在生活中弥漫，让人喜欢。
楠果喜欢老轲这个合租者。
在暴雨里归来的那个晚上，老轲递给刚进门的她一条干毛巾，擦着发上的雨水，看着面前那个男人的脸，那一瞬间她很想伏在他的怀里待一会儿。什么都不为，只为漆黑的暴雨之夜，有个尚可信任的男人怀抱可以让她在短时间里安歇。
懒懒地睁开眼睛，她看到电脑台上整齐地放着鼠标垫和鼠标，老轲总是喜欢什么东西都整整齐齐的，不像楠果，随手把东西扔得满天飞。每到晚上回来，她都已经习惯从很多小小的细节，感受老轲的存在：老轲，曾经来过。
每天睡熟后，老轲才能回来。可楠果每天都睡得很好，因为老轲回来的时候，从不弄出声音来吵醒她，拧门也会轻轻的。有时楠果房间里的果冻皮，零食袋子，也会在晚上回来的时候不见了，楠果知道，那些是老轲帮她收拾的。楠果可从不道一句谢，照单全收！这个房子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被视为理所应当。
这个室友不错！楠果越来越感觉到老轲的好处。
看着桌上的电脑，楠果却不想上网了。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把电话号码给了那个网友“六指”，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六指一起吃饭，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喝酒，以至酒后会乱七八糟地和六指过了那一夜。
这年头，还指望着女孩子二十五六岁的时候仍然是处女，无疑会被当成精神有问题的病人。
楠果早在大学一年级，就和男朋友有过亲密接触，工作后的一次无疾而终的恋爱，也未能免俗地有过短时间温柔时光。可是，和六指的一夜却着实让楠果感觉很难堪，以至有点生自己的气了。
只是一次见面而已。孤独地奔波在这个城市里，和一个陌生的网友聊了一段时间后约会见面，自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可是，一面之缘便交付身体，在楠果的心里还是有些出格了。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呢？
六指看起来还是知趣的。早起的时候，楠果就看到身边睡着的男人。而他睁开眼睛，只是笑笑，温柔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看着她飞也似的穿好衣服，他才说了句“我去送你吧”。楠果回头看了看他，觉得他并没有像占了便宜而得意的小人，脸上也不见一丝暧昧的神采，也就没言语，靠在门边等他穿衣服。
那会儿才注意观察他。瘦瘦的身材，一米七六的样子，头发剪得短而整齐，眼睛不太大，略带些精明。总体来说，不帅，但也算顺眼。楠果正在试着判断这个人的守秘系数，他已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耳语：什么都没有发生，宝贝，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还能再说什么呢？
还要再叮嘱他不要说出去，不要再来打扰她吗？又好像没必要说这些了。
六指带着她离开了他的家，在路边帮她打了辆车，然后走了。
事情已经过去一周。六指没有再打过电话，但楠果却一直没有淡忘这件事。
男人会把性当成结束，而对女人来说，性意味着刚刚开始。何况楠果和六指喝酒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快乐的感觉，何况六指是个并不讨厌的男人，更何况酒后的楠果，也并不是完全丧失阻止那一切发生的能力。
是一夜情？抑或是一夜性？是因情而性？还是因有了性才生情？楠果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去反复回放那些暧昧的片断，她这时候最关注的莫过于一些后期问题，诸如是否会怀孕，是否会感染什么病毒。她有点沉不住气，平日里听说的关于流产的种种可怕说法都一时间向她拥过来，恐慌难掩。她终于还是决定上线，看看六指在不在！不管怎么样，他这时候都有责任安慰她，让她安心。否则，她还能和谁说？
六指果然在，正兴致勃勃地和一个叫雨丝丝的美眉聊着五一的大假期，看楠果进了聊天室，还像往常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
六指：嗨，美女！
楠果却没了往日的悠闲心情，一进去便沉到水里，只和六指私聊了。
楠果：你老实告诉我，你没病吧？
六指：你搞什么？没病。
楠果：我不会有孩子吧？
六指：放心吧，我保证。
楠果：？
六指：宝宝，没事。保证你没事。亲亲。
楠果：我害怕？
六指：没事。要不要我去看你？
楠果：不必，谢谢。
说完楠果就下线了。
看起来不到下次“倒霉”，是没办法安心了。楠果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几千遍，可是已经发生了，骂了也无益。什么心情都没有，只好早早躺进被窝里发呆。直到老轲回来，她仍旧没有睡意。
唉，楠果你就笨死吧！黑暗中，她又把自己骂了一顿。
9
蕾子终于要松了口气，地铁广告项目今天可以去看样板了。
4月里，北京春天的太阳真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早起乘地铁的时候，已经有些燥热的感觉。而从西安带来的衣服太厚，过些天可能就不能穿了。周末去买衣服吧，放松一下。
一想到要去买衣服，蕾子的脚步都快乐起来。照例买了份晨报，坐在地铁上看。到了东直门，居然可以有个座。蕾子看着报纸，眼前有把吉他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是一个男孩子的背影，一条干净的仔裤，一件墨绿色棉夹克，背影纤细，高高的个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老轲来。等她的视线穿过人群再找，已经不见了男孩的影子。
到公司里签到，然后直奔广告公司去看样板。小杨在同另一个客户谈事情，蕾子只好又去会客室里等待。
会客室里新添了盆鹤望兰，极骄傲地开着花，蕾子走过去仔细看那花，还真的有几分神似呢
。正看花，却感觉背后有人，未待回头，一个男人的声音已经先到了：“周蕾小姐，今晚我们公司有个酒会，请您光临，同时也有很多业界人士到场，对你的工作也许会有帮助。”
蕾子由声音已经听出来了，是魏铭天。
她回头微笑：“很荣幸，如果晚上没什么事情，我一定来。”
当她面对铭天的笑脸，便知道无法拒绝。何况自己在北京也没有什么关系网，趁机认识一些人，也没什么不好。
“请柬就不发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晚上7点，我去接你，一起去酒店，免得你找不到。”铭天仍然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
“哦，不，那太麻烦您了，我……”蕾子感觉有些不妥。
“不客气，反正离得不远，不然我也得开车去，你坐吧，我还有事，失陪。”铭天说完走出了会客厅，扔下蕾子傻愣愣地看着铭天走出去的背影，由不得她再做托辞。
谈完事情，出了门，蕾子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可铭天的礼节是周到而适度的，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蕾子挑出毛病；就连看蕾子的眼神也自然平和。街上，阳光灿烂地有些刺眼，蕾子迎着太阳甩了甩头，心里偷偷自嘲了一句：好了蕾子，不要当自己是公主吧，不要总弄得像所有男人都打你主意！
第一部分第二章（4）
10
晚上七点，蕾子准时站在大楼停车场入口那里等铭天的车。突然有寒流，气温一下子低了将近十度。没穿大衣，风还挺冷，蕾子不禁抱住肩膀。浅灰色的套装让蕾子看起来多了份成熟，为了晚上的酒会，她化了淡淡的妆，扑了一点散粉，浅浅的绿眼影，使眼睛看起来很清凉，最后涂一点橙色唇彩，一个温柔朝气的小女人就出现在镜子里。那对珍珠耳扣，也是她喜欢的，可巧就放在办公室里了，这会儿拿出来应急，还蛮不错。打扮停当，蕾子对自己的外表还算满意。酒会上，没有晚装，也总要穿的得体。
出门之前，老轲在线，只是匆匆说了句“早点回去，小心一些”就下线了。蕾子猜测，一定是老轲的室友，那个网名叫楠果的女孩要下班了。蕾子闲时通常喜欢去西陆，而楠果很少去西陆。碰到过一两次，只是打个招呼。楠果，很可爱很卡通的网名，蕾子可没有勇气这样取昵称。她的网名大多很古怪，比如她曾经叫过“捡破烂的”、“铿锵白菜”、“灰指甲的猫”、“打喷嚏的鱼”，总之与现实中的蕾子极不相像。
正胡思乱想，身边有辆车停下来，从车里下来的铭天，一套浅灰色的西装，藏蓝色领带，藏蓝底色上规则排列的白色圆点看起来很舒适。蕾子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金利来领带的广告词里有一句是——圆点代表爱情。不管圆点代表什么，铭天的装束仍然让蕾子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