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忧伤的地下铁-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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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子半晌无话。老轲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个小姑娘？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些委屈，这委屈当然与老轲无关。只是，她很想说说工作上的麻烦给老轲听了，只为，这时，他说她只是个小姑娘。
正愣着，手机响了，居然是老轲的声音：
“蕾子吗？”
“啊，是我。”
“工作不顺利？”
“没有，挺好。”
“不想说就算了，没事。”
老轲的声音仍然温和平淡，可言语中却透着可以感知的关切。
“晚上你还去地铁唱歌吗？”
“嗯，没特殊情况，都去。”
“我想和你一起去，听你唱歌啊？”
蕾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来吧。”
老轲的语气里，蕾子已经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了，没有欣喜，也没有不悦。
这城市里，蕾子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以她的性格，也不太容易短时间结交到好朋友。老轲算吗？每天上线，她都习惯在某个时段里看到他，淡淡地随心情聊几句，淡淡地说话。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不要紧的闲话，却已经成为她的一种习惯——她要在线上看到他，每天，她都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来北京一个多月时间，还没有想过要同老轲见面，今天就要见面了？因为委屈？因为心情不好？还是因为在陌生城市里的孤独无助？
好像已经是很老的朋友。和老轲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来了。没有太多好奇，没有太多盼望。就像下班后要去吃饭一样简单，自然而然。
九点地铁站的自动电梯停运后，老轲会坐在那里的西出口台阶上，弹吉他唱歌。而这个即将到来的晚上，他的身边会再多一个人，蕾子。
2
小月儿居然逃课了，哲学课是她多么痛恨的东西啊，那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活着，舒服，玩，快活。哲什么学啊？听着累，想一想更累。
趴在网上，她专注于研究网页制作。朋友推荐她搜狐的个人主页管理系统非常容易操作，简单易学。这会儿，她就扣在屏幕上，一边磨着一个叫老鸦的网友，在OOICQ上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一边自己胡乱搞着她的主页文件。
正忙着，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于北北，她们班同学。
“吓死我，你来干吗？”小月儿有点责怪地问。
“你家开的网吧吗？你来得，我也来得！”于北北坏坏地笑，清秀的脸上点缀着几颗粉刺，但还不至于太煞风景。
“哎，新染的？”小月儿看了看北北的头发，发现变了样。
“没，好几天了。你逃课？”北北很潇洒地甩了甩染成金色的长发，坐在小月儿边上的凳子上。
“你没逃吗？还想问你呢。”小月儿挺不在乎的。
北北没说话，却突然飞快地把脸凑近小月儿，几乎贴上她的脸，伸了舌头做了个鬼脸。小月儿又被吓了一跳，跳起来打他后背一下，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着，直到旁边的人发出抗议的小声嘀咕，这才收场。
北北是北京人，人长得挺精神，打扮也酷，女生都挺爱和他玩。可小月儿对他一般，不太感冒，像北北那样整天专注于自己的头型、裤子款式的男生，小月儿还真挺不屑的。
她当然也喜欢酷毙有型的，可是，男生总还得有点幽默感吧？还得有点安全感吧？她也不太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但比她大几岁总是必需的，然后再纵容她娇惯她，还有……反正，她也不知道。
北北在边上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自己也去开了台机。
这月生活费本来是够用的，可是被他拿去一百五染了头发，剩下的，明显不够用了。开一台机一小时三块钱，他也着实心疼。一想到用钱的时候总是捉襟见肘，他就生气。老爸只是个普通干部，一个月一万大毛，老妈更不必说，一个下岗工人，虽然每个月家里已经尽力拿出四百块钱给他上学，可是在他看来，这点点钱，真是羞死人，什么都不够。
看着李小雨和小月儿这样的同学，北北心里就不平衡。她们的钱似乎是花不完的，李小雨出了校门就打车，小月儿随便一条裤子就是名牌，有一次看她穿了条佐丹奴，就把他奇怪够呛：没想到小月儿居然也有这样的专卖店里买来的大众品牌。可是一条佐丹奴对他来说，都是需要费些力气才可以得到的东西。
人家都能生在好人家，独独自己就要这样受穷！好在于北北挺会折腾，省吃省用，有时还在学校里做点小生意什么的，这才把穿戴打扮都糊弄得有模有样，很多同学都以为他家里如何有钱，他也乐得默认，倒像他家里是真有钱一样。
“小月儿，五一回家吗？”于北北问旁边全神贯注的小月儿。
“啊？”
“我问你五一回家吗？”于北北只好再重复一遍。
“不，我要去桂林玩。”小月儿飞快地回答，然后又转过头去。
“和家人一起去？”
“我自己。”
“你家人给你钱吗？他们放心？”
“干吗问他们要钱啊？这点钱我自己就有，不用告诉他们的。”小月儿心不在焉地说。乖乖，去一次桂林也得三四千块吧，小月儿自己就有这些钱？于北北的心动了一下。
本来李小雨看起来比小月儿要更阔绰一些，可李小雨的刺青确实也让北北感觉有点麻烦，不太敢贸然亲近她。万一她和社会上的人有什么瓜葛，为了泡个有钱的妞，再把自己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就太得不偿失了，因为这些，他才决定选择小月儿。
找个有钱的丈人，自己就可以少奋斗二十年！于北北对这句话的总结非常满意，也比较乐于尝试。况且，小月儿人也可爱，并不见得要自己忍受屈辱，为了钱就得娶个丑家伙。再说，只要有钱还肯嫁，丑怎么了？等钱到手了，什么美女没有？北北这点还是挺清楚的，至少现在如果靠上小月儿这样的女朋友，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不这么窘迫了。
北北这边胡思乱想，小月儿那边主页奋斗得已经告一段落，上传了一个页面和三个二级页面，虽然做得挺粗糙，但看着自己的努力终于在网上有了一席之地，心里就说不出的开心。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于北北，他只开了个新浪的首页面，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哎，干吗呢？”她问。
“啊，在等你做完。”
“等我干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陪你玩会儿。”北北讪讪地，故意说得挺轻松，不让小月儿看出有什么特别。
“才不是！你总在边上待着，烦不烦呐，再说，我聊天儿的内容都让你知道了，那怎么行！”
小月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不太快活。
“有什么怕看的？我看看怎么了？嘿嘿。”
“当然不能看。”小月儿满认真的。
“啊？”
“好了，你别问了。总之，我聊天儿，不愿意让你看到，知道了吧？”小月儿已经在下逐客令了。
“赵月，你怎么不在现实中找个男朋友？”于北北还是想坚持一下。
“现实？现实中的有什么意思？吃饭、看电影、蹦的，做爱？没劲。”小月儿基本对于北北的品位嗤之以鼻，打算结束谈话。
于北北终于气馁了，妈的，现在的女生真不好泡，还花了我三块钱！
他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但脸上仍然对小月儿浮起一个微笑，他知道自己的微笑对女生还是挺有杀伤力的。可是很遗憾，小月儿没有看到，因为她的目光已经飞快地转回电脑上了。
第二部分第三章（2）
3
按说好的时间，晚上七点半，蕾子在西直门地铁站附近一家小餐馆等老轲。
七点二十分的时候，蕾子就到了餐馆，她喜欢比约会的时间早到几分钟，这样可以让自己的心情比较从容。看看里面，似乎都是三三两两的食客，并没有单身一人的男孩，老轲还没有到。对于老轲的外表，蕾子没有太大好奇心。在她的心里，无论他什么样子，似乎都是可以接受的，神交已久的朋友，相貌倒实在是其次了。小女人的心底里，却在下意识地坚持：老轲的样子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七点三十分。
蕾子看了看表，打算再等五分钟，如果老轲不来，自己就回去。网友相约，一方不去赴约的事情太多了，虽然和老轲聊过很久，但他真的不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正一边看表一边想着，餐馆的门已经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瘦高个的男孩：一件黑色夹克，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顶黑色的帽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背着一把带套的吉他。
这一定是老轲了。蕾子站起来，对着男孩笑笑的，而那男孩也微笑着看她。
待到他走近桌子，蕾子的第一句话是：“我在想，再给你五分钟，不来，我就走。”
老轲握了一下蕾子伸过来的手，再坐定：“有点塞车，来晚了。”说着，他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蕾子，又加了一句：“真是女孩啊？”两人相视，不由大笑。服务员这时则不失时机地送上菜单。
蕾子只要了份虾仁冬瓜，老轲则点了一份香菇油菜，一份京酱肉丝。一人一碗米饭，两人都没有要酒，实在简单。餐馆里的劳保茶味道尚可，可以很容易的让人品味出，那的确是茶，而不是水。
老轲仔细看看对面的蕾子，并不十分像网上的感觉，这个女孩更稳重，更内向一些。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小巧的鼻子，稍有点执拗的嘴巴。而她黑亮的眸子里，有一些些的淡定，有一些些的平和，也许，还有一些些的单纯？虽然那只是老轲自己的感觉。蕾子的样子，实在算不上美女，但，老轲的心情在看到她的时候，却变得分外平静，安然。
可以让人兴奋，可以让人疯狂，可以让人寝食难安的女孩可以找得到，但，能让人平静安然的女孩，在这个时代，却实在不多。
老轲认定，蕾子是那种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玫瑰的女孩。而想让老轲手捧玫瑰，大叫人家美女，又是多么的无法想像啊！
“唱歌赚钱多吗？”蕾子自己都感觉很俗气，居然合上菜单后，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情形。
“不一定的，平均起来，大约一晚上40多块钱吧。”老轲倒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极合作地回答。
“老轲，来北京多久了？”从前都没有问过的，当蕾子在网上认识老轲的时候，他已经在北京了。
“一年。你怎么在西安过得好好的，也跑来北京了？”老轲半开玩笑。
“北京是你的啊？你来得我也来得！”蕾子略一扬头，稍有些得意的。这一瞬间，仿佛网上的蕾子终于出现了。
老轲给蕾子的感觉不错，小女人的话慢慢多起来，小孩子气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她并不想板着脸，装出一幅淑女状，因为，他是老轲呀！
可是，他是老轲又怎么样？这个问题突然冒出来，但转眼间，蕾子已经不去理会了。
老轲笑了笑，网上的蕾子，渐渐清晰起来。偶尔略有些调皮，却很善解人意的蕾子！
“喜欢北京吗？”老轲问。
“喜欢。你有没有感觉到？北京有一种无所不在的文化气息，很吸引人。当然，你也是制造这种气氛的一分子呢。”蕾子这样说着，看着老轲的眼睛，很秀气的单眼皮，宽容的眼神，略有些地看着她。
“你呢？”蕾子反问。
“我？不知道。”老轲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来北京一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氛，可是，自己喜欢北京吗？似乎没有想过。
“那你为什么来北京？”蕾子有些奇怪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到老轲的领口里，闪出一只飞鹰形状的坠子，用一条黑色的皮绳挂在脖子上，非常别致。
“哦，我来北京唱歌。没想过更多。”老轲这样说，而当时也的确是这样想的。那时，他只想唱歌，远远地躲开家里永远不停的纷争，躲开那个城市带给他的关于痛苦的沉重记忆……
“来北京唱歌？”蕾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理解。在她的世界里，似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没有经过仔细的考虑，没有更多的原因和目的，就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只为唱歌？
“北京这里有很多地下乐队，也有很多地下歌手。没什么奇怪的。”老轲喝了一口茶，不以为意地说。但当他看蕾子的时候，她单纯而困惑的表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他心动的东西。
菜都上来了。两人一边吃一边聊。
和老轲这样的男孩一起吃饭很好。
因为，他是那种对吃饭很执著的人。即使说话，也不会忘记夹一口菜随时待命。蕾子于是也不再理会什么形象问题，一边吃，一边聊天儿，并不刻意掩饰自己的饥饿。
轻松随意，这样的感觉，可是不是随便和哪个人一起都会有的。和一位好胃口的人一起吃饭，自己的胃口也会好起来！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现在，蕾子有！
菜的味道并不是十分美好，可两人仍然把所有的东西风卷残云。
边吃边聊着老轲的歌，也聊蕾子的上司，那个古怪的女人，时下的欧美流行乐坛，正在上演的大片……年轻的季节里，那么多的东西值得关注，那么多的东西值得感动。
“我们走吧，去唱歌！”蕾子很快乐，倒很像她是主角。
“好的。”老轲边说，边掏裤子口袋。
“不要，我请你吧。”蕾子已经在翻自己的钱包了。
前一天刚买了很多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老轲这会儿还真没多少钱了。听蕾子这样说，他也不再翻口袋，由着蕾子付了账。老轲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给服务员一张票子，就眼睛再看去窗外，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谁有钱谁就付了，有什么不妥呢？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个问题想上一想，那是浪费生命的愚蠢行为。
4
从温暖的屋子走出来，原来外面是另一个世界。晚上风仍然很冷。蕾子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老轲没说话，脱下夹克，披在蕾子的身上，自己则只穿着一件套头运动衫。
“那你不冷吗？”接受老轲的呵护，是自然而然的。虽然不像铭天给她关怀的时候，还会让她有一丝感激，但蕾子仍问了一句。
“没事，我不冷。以后多穿点，晚上冷。”说着，老轲重新背上吉他，拍了拍蕾子的肩，朝着地铁站走过去。
九点多了。地铁站里一拨又一拨的人流，从一侧涌进去，再从另一侧涌出来。地面与地下，两个时空的交界，就在地铁站。
他们坐在中间的台阶上，老轲把吉他套子放在脚前面，抱着吉他随意的拨了两下，回头再看看坐在身边的蕾子，正小猫一样裹着衣服，头趴在膝盖上，黑黑的眼睛看着他。老轲的心头不由一动，他对她笑笑，然后看着正前方的墙壁，拨动琴弦，那是一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