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忧伤的地下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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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孩子在妈妈家里没什么可惦记的，可是眼看快到三十六岁的生日了，自己的下半生就这样过吗？好像过了三十五岁，许多现实的问题都瞬间拥过来，弄得她措手不及，心烦意乱。
夜，给某些人带来的不是宁静，而是比白天还要难熬的寂寞和焦灼。
可是，终归还是要睡去的，只是，要晚些。
第二部分第四章（1）
1
清晨，阳光照进屋里，蕾子才发现已经迟到了。
楠果是被蕾子叫醒的，一头短发横七竖八地立着，然后一头冲进卫生间洗脸刷牙去了。老轲穿着一件大大的T恤衫，拿着一只新牙刷递给蕾子：“刷牙。”
这只牙刷很及时。如果脸可以不洗，那么，无论如何，牙也是要刷的。接过牙刷，蕾子跑去厨房里解决自己的洗漱问题，老轲则不紧不慢地冲着三杯奶粉，早饭他从来是不能省的，只要还有钱可以打发这顿早餐。
两个女人收拾停当，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奶粉和面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不必人请，各自拿了就吃。
蕾子的公司规定迟到一分钟，就要扣掉半天的薪水。所以，迟到半小时和一上午不去，是一样的，索性也不必急了。
“吃吧，我们的早餐，还不错吧？”楠果很客气地招呼蕾子吃东西，眼神里，已经不见了夜里的些许敌意，可蕾子依然能感觉到，楠果的热情里，还是有一些令她不太舒服的东西。尤其她强调是“我们的早餐”。
吃过了早餐，楠果急着要走。黑色漆皮小包挎在肩上，拉链还没有拉好，就一路出去，一路地拉上。临关门的时候，不忘对蕾子说一句：“走吗？咱们一起打车？”
蕾子笑了：“你先走吧，我马上也走。”
不知为什么，蕾子不太想和楠果乘一辆车，也不想和她一道出去。楠果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老轲，然后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老轲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晃晃当当地挂在身上，情形极好笑。他还没有洗脸，眉眼仍然沉在梦里，尚未醒来的样子。颈上的飞鹰一半被埋在T恤领子里，只露出一只头。
蕾子提了手袋，微笑着说：“老轲我走了。谢谢你。”
是不是清晨的阳光下，一切，又都恢复了伪饰的一面？是不是只有暗夜里，大家才会做真实些的自己？
那个在《灰色轨迹》中落泪的女孩呢？那个在出租车里，毫无心计地睡在他肩畔的女孩呢？那个站在他的房间里，眼神完全信任、完全依赖他的女孩呢？此时面前这个足够谦和，却又足够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子，是蕾子吗？老轲只感觉昨夜的一切都不再来！
其实，她已经知道老轲是关心她的，她已经知道，老轲对她的好，对她的呵护。这个有些清瘦的男孩，没有钱，没有势力，却令她可以安心地睡在他的身旁，可以让她宽松地呼吸，什么都不必去想。
信任，有时就是那样简单。不必经历很久的了解，相处，有时，只是初见时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从此把自己的心都完全交付。蕾子信任老轲，那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确认的。让她自己说，却又说不出来的原因，只是，她信任他。
她很想靠在他的胸前，待一会儿，即使并不因为爱情。这个陌生而纷乱的城市里，她渴望着，这样一个没有危险、让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在疲劳孤独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胸怀，可以让她靠航。
然而，她没有。
老轲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看着蕾子的脸，温和地说：“送你吧。”她有些希望他会像昨夜一样轻轻地拥住她，她真想再次什么都不去想，只要闭了眼睛，静静地待一会儿。
可是，他也没有。
阳光，明亮，但，却使人心在不经意间，拒绝了太多的温情。
“没事，我自己走吧，到路边打个车就可以了。”蕾子依旧笑得斯文而矜持，老轲不会知道，那笑容里，也有着点滴的失望。
没有太多的言语，老轲目送蕾子走出去，回头关上了门。昨夜，究竟有着怎样的月？
2
早起，小月儿又想逃课了，小雨也不太去上课，但小雨平日都去哪儿了，她却不太知道。虽然是好朋友，但性情上终究不一样，她们并不所有的行动都统一。小雨从上铺探下脑袋，看看另外两个女生都走了，而小月儿还趴在床上睡着，就朝下喊：“哎？懒猪，还睡？”
“大清早的，行行好吧……”小月儿轻声嘀咕一句。
“哎，你说于北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小月儿没睡醒，迷迷糊糊地说。小雨急了，跳下床爬进小月儿被里，摇着她醒来。
小月儿被折磨得终于醒了，坐起来老大不愿意地说：“搞什么？同性恋啊？我喊人了我！”
小雨满脸严肃地说：“我和于北北上床了！”
“啊？”这下轮到小月儿惊讶了，她小声叫了一声。
“就昨天下午，在他家。”小雨挺深沉地，低着头，看着被子。
“你爱他？”小月儿感觉这应该和爱有关，不过，就爱那个于北北？
“不知道。但他关心我，对我好。”小雨仍然低着头。
“有没有搞错啊，不爱他，和他上床？”小月儿还是不懂。
“可是，从没有人爱我，从没有！他们都不关心我，都不管我！现在，于北北关心我，陪我坐着，陪我聊天儿，陪我开心，他在意我！”小雨抬起头来，大声地对小月儿说，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显得比较有道理。
小月儿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小雨，问：“会不会怀孕？”
小雨想了想说：“有了才好，让我爸知道了气个半死，再让他不管我！”
“你傻了吗你，有孩子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嫁给于北北吗？”
“嫁？不知道。我没想过。现在就是在一起，结婚干吗？我妈要是不结婚，也不会死了。男人，靠得住吗？”小雨看似挺老道似的说。
“那以后你怎么办？”和小雨在一起，小月儿通常就会显得比较成熟一些。
“不知道。他要对我好，就在一起，哪天他要是不要我了，我整死他。”恶狠狠的眼神又出现在小雨的脸上，秀气的面孔因此带了些狰狞。
“反正，你还是小心点。”小月儿想不出应该说什么，就接了一句。
“嗯，知道。”小雨低着头。
“他爸妈知道吗？”小月儿想起来这是个挺值得关注的问题。
“当然不知道。我们是在他家没人的时候去的。”
“他家怎么样啊？”
“穷。”
“看不出来啊，北北平时挺有钱的嘛。”小月儿也挺吃惊。
“但是他爸爸妈妈不打架，没离婚。”小雨轻轻地补充。
两个小丫头坐在床上说着话，那边有人在宿舍楼下大叫“李小雨”，两个人都听出来是于北北的声音。
“叫你呢？”小月儿闪着大眼睛说。
“嗯，我下去了。”小雨的脸上现出少有的笑容，幸福地快速穿好衣服，关上门走了。李小雨和于北北？天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可是于北北这个人……小月儿想起就在不久前，他还曾经想和自己套磁，钻网吧里巴结自己，现在居然和小雨都……小月儿并不对上床大惊小怪，如果爱上了，一见面就上床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居然是和于北北？
那个徒有外表，无趣的小男生啊，小雨喜欢他什么呀？
小月儿理了理被子，重新钻进去，再赖一会儿，就去网吧快乐去了！
3
蕾子走了。
老轲打开电脑，眼前却仍然是蕾子的脸，眉浓浓的，未经修剪，而那道浓密的眉下，是一双黑黑的眼睛，加上长长的睫毛，稍显圆圆的脸，就像一个细致的瓷器娃娃。老轲反复温习夜色中，蕾子酣睡的脸庞。那时，她是个值得付出男人一生去呵护的小女人，娇憨，可人，纯洁温柔。就这么想着，人在网上，心却不知道飘去哪里了。直到小月儿发来的信息快乐的发出“啊噢”的声响，他才回过神来。
小月儿：老轲哥哥好
老轲：月儿好。
小月儿：老轲哥哥，我要去桂林了！
老轲：哦？去旅行？桂林很美，值得去。
小月儿：我要去看混吃等死！老轲哥哥你知道吧？你们聊过的。
混吃等死？小月儿要去见他？
老轲：不行！！！！！！
老轲一口气打出一串的“！”，他不能允许小月儿去看混吃等死。他太知道那个人了。
小月儿：为什么？他是很好的人：（
小月儿又在任性了。通过表情符号，她很成功地表达了自己对老轲的不满。
就那个阴阳怪气的混吃等死？见了妹妹就哀怨，见了男人叫着无聊透顶的混吃等死？小月儿怎么会跑去见他？
老轲：你了解他吗？这么远跑去见他？不好好读书，成天想着见网友？
小月儿：我怎么不读书了？我假期去：（
老轲：这么远就是去看他？
小月儿：我爱他……
老轲昏倒！她爱他？
老轲：你懂什么是爱吗？你爱他什么？
小月儿：我就是爱他！我们在相爱！只有我可以拯救他！
老轲快被气昏了！这年头，只有她能拯救混吃等死？她自己都不知道要谁来拯救呢！老轲实在搞不懂小月儿的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激烈地争执。然后，小月儿满腹委屈，下线了。老轲独自气愤难消。
小月儿在聊天室里，单纯，快乐，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精灵。老轲初上线的时候，小月儿就不厌其烦的教他装OICQ，如何用OUTLOOK收信，从来有问必答，帮忙到底。老轲很喜欢这个乖巧稚气的小姑娘。而小月儿一口一句“老轲哥哥”地叫着，更是让老轲对小月儿疼爱有加。
可现在，她居然要去见那个混吃等死？
网恋，哪个不是网上纯情无限，而见了面就上床没商量？说来说去，虚拟的美丽，还是要被现实中的俗事接续，谁比谁纯情多少？老轲对网恋没有什么好印象。
网恋，一夜情，同性恋……不知道还有多少方式可以打发都市人的内心空虚，不知道还有多少花样可以回避心灵深处的情感荒漠。而这些，除了在某个孤独的夜里，让人心更多一份不堪回首的沉重，还能有什么呢？
可小月儿终究只是个网友，不是自己的妹妹小玉，管得了那么多吗？
看着小月儿在OICQ上变成红色的小花，老轲叹了口气。可仍然不能忘记小月儿刚刚说的话，这个女孩，迟早要吃亏。当然，老轲眼里的吃亏，也许在小月儿的心里，只是一段令她备感哀怨的爱情往事，作为她以后同女友喝茶时，稍带沧桑感的饭后谈资。
蕾子发来信息，老轲知道这位迟到的女士，已经到了办公室。
蕾子：老轲好：）
老轲：呵呵，到了吧。
蕾子：嗯。
老轲：网恋，你相信？
蕾子：网恋也有成功的。因人而异。
老轲：小月儿要去桂林见混吃等死。刚我说她来着，她气走了。你要见了她，帮说说。
蕾子：哦？她又要去外地见网友？
老轲：嗯。刚说她，还赌着气呢。
蕾子：混吃等死？就那个混吃等死？
老轲：是的。
蕾子：那人挺无聊的，我和他聊得少。
老轲：网聊有几个不无聊？充实的谁去聊天儿？
蕾子没有做声。
老轲：蕾子？
蕾子：哦。我会告诉小月儿的。
老轲：那丫见一姑娘就装郁闷，看不惯。
老轲气愤的时候，也会说粗话了，北京独有的丫，他也运用自如。
蕾子不禁偷笑。
老轲：我得去饭庄了。拜拜。
蕾子：拜拜。
老轲下线了。蕾子看着老轲变成了一朵小红花，重新回到了OFFLINE的名单里，她随手关掉了OICQ，打开新浪网，看当天的新闻。说是网上新闻谣言多，可是，每天仍然要看，谣言也要看看嘛，何况，谁知道哪条谣言就不会变成现实？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二部分第四章（2）
4
其实小月儿并没有下线。
她只是退出了OICQ。离线状态把原本对老轲睁着的眼睛闭上了，这样，小月儿重新启动OICQ，隐形状态时，老轲就不会知道她在线了。
她很生气老轲阻止她去桂林。
为什么不能爱混吃等死？她很讨厌别人说她小，说她不懂爱情。她都19岁了，什么都懂了。
于是，很执著地，爱着混吃等死。一看到他的NICK，小月儿就被酷呆了：多帅的名字啊！我喜欢！
“ringalingdingdong，请你快点把门打开，ringalingdingdong；我想和你谈恋爱。。。。。。
”那个叫徐怀钰的女孩，红得一塌糊涂。她的歌满大街的轰炸，不红才怪。网吧里，照例也是她的歌。
小月儿在这个女生的歌声里，开始网上谈恋爱。
小月儿最喜欢BBS上，有一个叫混不吝的NICK，那叫一酷！浑不吝！年轻，都不吝，什么都不吝，因为年轻！
混吃等死还没有上线。小月儿就掏出手机，诺基亚6110，听说是绝版了，那是爸爸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很熟练地拨了混吃等死的号码，混吃等死那稍显颓废的声音就由话筒里传过来了。
“喂，等死？”
“月儿啊。”混吃等死没有睡醒的声音，懒懒的，嘴巴都懒得张的感觉。
“早安，亲爱的。你上线好吗？”小月儿欢天喜地的。
“好的，宝贝，我就来。”
“不亲我啊？”小月儿对着话筒撒娇。
混吃等死就在话筒里发出两声很夸张的吻声。
带着满足的表情挂断的电话，小月儿重新跑回线上。
几分钟后，混吃等死就上来了。
OICQ里的对话，总是比电话里来得缠绵。
混吃等死：票买好了？
小月儿：好了，你去接我吗？
混吃等死：当然，带着玫瑰去接你。
小月儿：我说过了嘛，我喜欢香水百合。
混吃等死：哦，是的，香水百合。我带着百合接我的小月儿，BO。
小月儿：呵呵。
混吃等死见过几个女网友。也和许多位女网友聊天儿通信，一时半会儿，都快记混了。每个人的爱好，喜欢的东西，太多了怎么会记得住？看来真得拿个本子记上，免得再说差了，惹得姑娘们不高兴。
他对小月儿好，但他对很多女孩都很好。他总是无法让自己的感情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待了两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学，只是泡在网上聊天儿交友。好在爸妈并不缺钱，也不急着赶他上班去，而他对父母就永远是那一句：“我在学电脑技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