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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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会有一个女人从霍皮奥尔河口镇到巴赫姆特金村来。接头的暗语是……好,我们就定为‘联合’吧。请您告诉她好啦。一定要口头……”
过了半个钟头,马克萨耶夫连的一个哥萨克骑着马飞也似的往西面的维申斯克驰去……
第二天,库季诺夫的一个亲信传令兵来到巴赫姆特金,找到了旅长的住所以后,连马都顾不得拴,就走进屋子,把上面写着“火急。绝密”字样的文件包交给格里戈里·博加特廖夫。博加特廖夫心急如火,拆掉了火漆封印。库季诺夫亲笔在顿河上游地区苏维埃公文纸上,笔体粗犷地写着:你好,博加特廖夫!真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我们授权作和谢尔多勃斯克团进行谈判,并不惜任何代价劝说他们投诚。我建议对他们让步,答应他们可以接受整团投诚,甚至不解除他们的武装,但是我们的条件,他们必须逮捕和交出共产党员。团政治委员,主要是我们维申斯克、叶兰斯克和霍皮奥尔河口镇的那些共产党员。要他们一定把炮兵连、辎重队和物资供给部队带过来。务请全力促其尽快实现!要在该团投诚的地方尽量多集结自己的部队,暗地予以包围,立即解除他们的武装。如果他们抵抗,就把他们统统消灭,一个不留。务请小心行事,但是要坚决。解除他们的武装后,立即把全团押送到维申斯克来。押送路线请走顿河右岸,这样比较方便,而且这岸离前线较远,又是空旷的草原,即使他们醒悟过来,想逃走也逃不出去。押解他们穿过顿河沿岸的村庄,派两个骑兵连随行监视。到维申斯克后,我们就把他们三三两两地分配到连队里去;看看他们怎样去打他们自己的人。以后就不关咱们的事了,用不着咱们操心啦:等我们跟顿涅茨对岸自己人联合以后,叫那些人去审判、处置他们吧,怎样处置都可以。依我看,就是把他们全都绞死也无妨。决不怜惜。祝你成功。请把此事进行情况派专使每天报告我。
库季诺夫。
信末还有一段附言:如果谢尔多勃斯克团交出了我们本地的共产党员,就派一支加强的押送队把他们送到维申斯克来,也要穿过各个村庄。但是要先让谢尔多勃斯克团的人过去。必须选择最可靠的人(比较勇猛的和上点儿年纪的人)组成押送队,叫这些人押送他们,并事前广泛通知当地的老百姓。那咱们就用不着为收拾他们而弄脏自己的手了,如果动动脑筋,做好手脚,婆娘们就会用木棒把他们敲死。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在政策上对我们大有好处:把他们枪毙,消息一吹到红军那边,他们就会说我们虐杀俘虏;而这么干,可就简单多啦——鼓动老百姓去打他们,人们的火气一上来,就会像只解开锁链的恶狗一样扑上去。老百姓私自行刑——什么责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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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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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四月十二日,第一莫斯科团在叶兰斯克镇的安东诺夫村附近与叛军的战斗中遭到重创。
由于不熟悉地形,红军战士的散兵线错误地攻进了村庄。村里稀疏的哥萨克院落蜷伏在一小片一小片的坚硬的黄沙地上,像在小岛上一样,在拔不出脚来的烂泥塘上铺垫上树枝,就成了通行的大街小巷。村庄隐没在茂密的赤杨树丛里,四周是一片沼泽地。小河叶兰卡紧贴着村边流过,水很浅,但是河底却淤积了很深的烂泥。
第一莫斯科团的步兵以散兵线队形通过村庄,但是刚走过村头的几个院落,一走进赤杨树丛,就发现以散兵队形无法通过树林。第二营营长——是个非常固执的拉脱维亚人——不听刚从深泥中把马腿拔出来的连长的劝告,硬是命令:“前进!”——而且身先士卒,勇敢地在浮动、晃荡的沼泽地上艰难地走起来。蜘躇不前的红军士兵们只好手抬着机枪跟着他前进。他们走了有五十沙绳远,就陷进没膝深的烂泥里去,正在这时候从散兵线右翼传来呼喊声:“抄了咱们的后路啦!”“哥萨克来啦!”“被包围啦!”
真的,两连叛军包围了这个营,从他们的后方攻了上来.第一和第二营在赤杨丛中损失了几乎三分之一,退了回去,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在这次战役中,被叛军的土造枪弹打伤了腿部。米什卡·科舍沃伊把他抱在手上,后来截住了一个正在堤坝飞奔的红军战士,差一点儿没把他砍死,才逼着他把伤员载到运子弹的两轮车上去。
这个团被打垮了,退到了叶兰斯基村。这次败仗严重影响了正在沿顿河左岸推进的所有红军部队的攻势。马尔金被迫从布坎诺夫斯克北撤二十俄里,退往斯拉谢夫斯克镇;后来马尔金由于受到在数量上超过他的义勇兵队好多倍的叛军的疯狂追击,被迫在河冰解冻前一天,渡过了霍皮奥尔河,淹死了几匹马,向库梅尔任斯克镇退去。
第一莫斯科团被流水阻拦在霍皮奥尔河口,于是就渡过顿河,来到右岸,驻扎在霍皮奥尔河口镇,等待补充兵员不久,谢尔多勃斯克团开到这里。这个团的基干人员跟第一莫斯科团的基干人员截然不同。工人——莫斯科人、图拉人和下诺夫戈罗德人构成了莫斯科团的战斗核心,——打起过来勇猛、顽强,曾多次跟叛军进行肉搏战,天天都要死伤几十人。只是在安东诺夫村中了敌人的圈套之后,才暂时撤出了战斗,但是这个团在退却的时候,连一辆辎重车,连一个子弹箱也没有留给敌人但是谢尔多勃斯克团的一个连在亚戈金斯基村边的第一次战斗中就没有顶住叛军的骑兵冲锋,垮了下来;他们一看见哥萨克的骑阵,就跳出了战壕,要不是那些共产党员机枪手们用猛烈的机枪火力打退了哥萨克的冲锋,毫无疑问,这个连定会被全部砍死。
谢尔多勃斯克团是在谢尔多勃斯克市匆匆忙忙地编成的。红军战士——全是萨拉托夫省的老年农民——情绪低落、毫无斗志。最糟糕的是连队里有很多不识字的人和来自各村的一些富农出身的家伙。团里的指挥人员有一半是旧军官;政治委员是个意志薄弱、毫无主见的人,在红军战士中毫无威信;而那些叛徒——团长、参谋长和两个连长——决心要把这个团拉出去投敌,他们就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共产党支部的眼皮底下,通过那些钻进团里的具有反革命情绪的富农分子来进行瓦解红军战士的罪恶勾当,进行反对共产党员的巧妙宣传,散布谣言,使人们根本不相信镇压暴动的斗争能获得成功,为拉出这个团去投敌做准备。
施托克曼和三个谢尔多勃斯克团的人同住在一所房子里,他不安地观察着这几个红军战士,自从有一天跟他们激烈地争论以后,他最终认识到这个团已经大难临头。
四月二十七日,已经是黄昏时分,谢尔多勃斯克团第二连的两个战士来到这所房子里其中一个姓戈里加索夫,也没有问候,就带着恶意的微笑看着施托克曼和躺在床上的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说:“这仗可真是打够啦!家里亲人的粮食正被征集,可我在这儿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场仗……”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吗!”施托克曼严厉地质问说,“是啊,不知道!哥萨克也是跟我们一样的庄稼人!我们知道,他们是为了反对什么才暴动起来的!我们知道……”
“混蛋,你可知道你这是替谁说话吗?你是在替白卫军说话!”一向很镇定的施托克曼发起脾气来了。
“你别太混蛋啦!不然你会挨揍的!……你们听见了吗?弟兄们?哪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别叫!别叫,大胡子!你们这号人,我们见的可多啦!”另一个身材矮壮,像面粉口袋似的家伙插嘴说。“你以为你是共产党员,就可以随便掐我们的脖子啦?小心点儿,不然,我们就把你打得浑身是洞洞!”
他用身体遮住瘦弱的戈里加索夫,两只短粗有力的胳膊放到背后,闪动着眼睛,朝施托克曼逼了过去。
“你们这是怎么啦?……都跟自匪军唱一个调凋啊?”施托克曼使劲推开向他逼来的谢尔多勃斯克团的战士,气喘吁吁地问。
那个战士踉跄了一下,脸气得通红,要上来抓施托克曼的胳膊,但是戈里加索夫拦住了他:“别理他啦!”
“这全是反革命言论!我们要把你们当作苏维埃政权的叛徒来审判!”
“把全团都送到法庭上去是办不到的!”跟施托克曼同住的一个红军战士回敬说。
几个人都支持他的意见:“共产党员又发糖又发香烟,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
“你胡说!”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在床上欠起身子喊。“我们领的东西跟你们一样!
施托克曼没有再说话,穿上衣服,走了出去。那些人也没有拦阻他,但是用一阵嘲笑的呼叫把他送走。
施托克曼在团部找到了团政委。他把政委叫到另一间屋里,激动地转述了他和红军战士的争吵,并建议逮捕他们。政委搔着棕红色的胡子,犹豫不决地扶着眼镜,听完他的话。
“明天我们开党支部会,研究一下情况。在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逮捕这些人是不可取的……”
“为什么?”施托克曼厉声问。
“您知道吧,施托克曼同志……我自己也注意到我们团里情况不妙,大概有什么反革命组织在活动,但是就查不出来。而团里的大多数人都受了它的影响。农民的自发势力——毫无办法!我已经把红军战士的情绪报告了上级,并建议把这个团撤下去进行整编。”
“为什么您认为现在逮捕这些白卫军特务,把他们解送到师革命法庭去是不可取的呢?要知道那些谈话简直就是叛变呀!”
“是的,但是这样做可能引起我们不希望发生的冲突性事件,甚至暴动。”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您既然早就察觉到了大多数人有这样的情绪,为什么不及早报告政治部呢?”
“我对您说过,已经报告过啦。可是梅德维季河日镇方面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予答复。只要这个团一调下去,我们就严惩所有那些破坏纪律的战士,特别是您刚才报告的那些家伙……”政委愁眉苦脸地小声补充说,“我很怀疑沃罗诺夫斯基和……参谋长沃尔科夫。明天党支部开过会以后,我马上到梅德维季河口镇去。必须采取紧急措施来控制和消除这种危险情况。我请求您对我们的谈话保守秘密。”
“但是为什么不能立刻就召集共产党员们开会呢?要知道局势已经非常紧迫,同志!”
“我明白。但是现在还不行。大多数共产党员都在站岗,或者值暗哨……我坚持要这样做,因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让非党同志去干是轻率的。而且炮兵连的大多数共产党员只能在今天夜里从克鲁托夫斯克到这儿来。正是因为团里出现了这种不安的情况才叫他们来的。”
施托克曼从司令部回来以后,把他和团政委谈话的情况简单地告诉了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和科舍沃伊。
“你还是不能走路吗?”他问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
“我可以瘸着走。原先怕伤口破裂,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不管怎样,也得走啊。”
夜里施托克曼把团里的情况写了一个详细报告,半夜把科舍沃伊叫醒,把文件往他怀里塞着嘱咐说:“你立刻弄一匹马,飞奔梅德维季河口镇。要不惜牺牲,把这封信送到第十四师政治部……你几个钟头可以到那儿?你想哪儿可以弄到马?”
米什卡哼哼着,往脚上穿着那双干皱的红皮靴子,吞吞吐吐地回答说:“我偷一匹马……偷骑兵侦察队的,到梅德维季河口镇……顶多两……两个钟头。侦察兵的马都不顶用,不然……一个半钟头就行了!我当过马夫……我知道,怎么叫马……使出全身的劲儿来。”
米什卡重新把文件藏好,把它塞进军大衣的口袋里。
“这是为什么?”施托克曼问。
“这是为了如果被谢尔多勃斯克团的人捉住,可以马上掏出来。”
“呶?”施托克曼一直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您别‘呶呶’啦!他们一捉住我——我就把信掏出来吞到肚子里去。”
“好样的!”施托克曼吝啬地笑了笑,走到米什卡跟前,好像被痛苦的预感折磨着似的,紧紧地抱住他,用冷冰冰的、哆嗦的嘴唇使劲亲了他一下,说:“走吧。”
米什卡走出屋子,顺利地从拴马桩上解下一匹侦察兵的最好的马,信步通过岗哨,食指一直扳着崭新的马枪的枪机,——不加选择地上了大道。这时,他才把马枪背到肩膀上,开始拼命“挤”出这匹短尾巴的萨拉托夫小马不曾有过的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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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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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黎明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风呼呼叫。滚滚的黑云从东面压过来。天刚放亮,跟施托克曼。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同住一室的谢尔多勃斯克团的战士都起床走了出去,过了半个钟头,叶兰斯克的共产党员托尔卡切夫跑来了,他也是和施托克曼一样,领着自己的一批同志参加了谢尔多勃斯克团。他推开门,气喘吁吁地大声喊;“施托克曼。科舍沃伊,你们在家吗?请出来一下!”
“什么事情?进来!”施托克曼走到堂屋里来,一面走一面穿军大衣,“进来吧!”
“糟啦!”托尔卡切夫跟着施托克曼走进第二间屋子,悄悄说“步兵正企图在镇外……在镇外解除从克鲁托夫斯克开来的炮兵连的武装。已经互相射击了一阵子……炮兵打退了进攻,卸下炮栓,坐船到河对岸去了……”
“后来呢,后来呢?”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哼哼着把靴子穿到受伤的脚上,催问说。
“现在正在教堂旁边开群众大会……全团……”
“准备行动!”施托克曼命令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又抓住托尔卡切夫的棉袄袖子。“政委在哪儿?其余的共产党员都在哪儿?……
“我不知道……个别的逃跑啦,我就到你们这儿来了。他们已经占领了电报局,谁也不许进去……我们应该逃走!可是怎么个逃法呀?!”托尔卡切夫把手插在两膝中间,惊慌失措地坐到箱子上。
这时候台阶上响起了脚步声,六个谢尔多勃斯克团的战士冲进了屋子、他们脸色激动,恶狠狠地、不容置言地喊:“共产党员们,开会去!快!”
施托克曼和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严厉地把嘴唇一瘪,说:“咱们走吧!”
“请把武器放下。又不是去打仗!”谢尔多勃斯克团的一个战士这样说,但是施托克曼装作没听见,把步枪背到肩上,头一个走了出去。
一千一百人乱哄哄地在广场上吼叫。没有一个霍皮奥尔河口镇的老百姓。他们都躲在家里,害怕发生事变(前一天,镇上已经盛传这个团将要跟叛军联合,可能在镇上跟共产党员们发生战斗)。施托克曼头一个走到嗡嗡喧闹的谢尔多勃斯克团士兵的人群跟前,到处张望,想找到一个指挥人员。团政委被押着从他面前走过去、两个谢尔多勃斯克团的士兵扭着他的胳膊。政委脸色苍白,被人认后面推搡着,走进混乱的红军士兵群里。有几分钟施托克曼看不见他了,等后来再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在人群中间,站在一张不知道从哪家搬来的呢面牌桌于上了。施托克曼回头看了看。瘸腿的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正撑着步枪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