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妖婆和大衣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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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苏珊说,“我原来还以为他是人呢。那么他——会伤人吗?和一头狮子相会,我会感到非常害怕。”
“你们会感到害怕,亲爱的,这一点也不奇怪,”海狸太太说,“如果有谁在阿斯兰面前两膝不发抖,他不是一个非凡的勇士,就是一个傻瓜。”
“这样说来不是太吓人了吗?”露茜说。
“害怕吗?”海狸先生说,“你没有听见我的太太说的话吗?他当然使人望而生畏,但他是善良的。他是王,懂了吗?”
“即使我见到他会感到害怕,我还是渴望去见他。”彼得说。
“说得对,亚当的儿子,”海狸先生说,他用脚爪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满桌的杯子和碟子都叮当直响。“你们应该去见他,我这儿已经得到口信,约你们去与他相会。如果可能的话,就在明天,在石台那儿。”
“石台在哪儿?”露茜问。
“我会给你们带路的,”海狸先生说,“它在这条河流的下游,离这儿好远呢,我送你们到那儿。”
“还要走这么远的路,图姆纳斯先生不知会怎么样?”露茜问。
“你们能帮助他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找阿斯兰,”海狸先生说,“只要他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会有办法,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不需要你们,这里还有几行古老的诗句:
一旦亚当的亲骨肉登上
凯尔·巴拉维尔的王位,
罪恶的年代就会一去不复返。
所以,既然阿斯兰来了,你们又来了,一切都得结束了。我们很久以前——具体什么时候,谁也说不清楚——就听说阿斯兰到这一带来过,但这里从来也不曾有过你们人类的足迹。”
“这正是我搞不清楚的地方,海狸先生,”彼得问,“我是说,难道女王自己就不是人吗?”
“她就希望我们相信她是人类,”海狸先生说,“她就是以此自封为女王的,但她根本不是夏娃的女儿,她是你父王亚当的……”说到这里,海狸先生鞠了一个躬,“第一个妻子李丽丝生的,李丽丝是个妖精,所以她身上既有女巫的血统,又有巨人的血缘。在这个女巫身上,没有一滴真正人类的血液。”
“怪不得她这样坏,海狸先生,”海狸太太说。
“对极了,太太,”他答道,“关于人类也许有两种看法(我不想冒犯在场的人),但对看起来像人类而又不是人类的东西,就不存在两种看法。”
“我认识善良的小妖,”海狸太太说。
“我也认识,”她的丈夫说,“但真正善良的极少,他们最不像人。总之,你们应该听我的劝告,当你们遇见任何要想变做人而还没有变成的,或过去曾经是人而现在已不是的,或应该是人实际上不是人的什么生灵,你们就必须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好你们的斧子。白女巫总是害怕那尼亚会出现人类,她提防你们已有好几年了。如果她知道你们四个人都在这儿,她就会变得更加狠毒。”
“这是什么原因?”彼得问。
“这就要说到一个古老的预言,”海狸说,“在凯尔·巴拉维尔,也就是这条河流入海口附近的那个城堡,照理它应该是整个国家的首都,有四个国王的宝座。很久很久以前,谁也记不清是什么年代了,在那尼亚有这样一种传说,一旦亚当的两个儿子和夏娃的两个女儿坐上这四个王位,不仅白女巫的统治,而且连同她的生命都将一起完蛋。这就是刚才我们来的路上为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的原因,因为假如让她知道了,她要害死你们,就像我抖抖胡子这样容易。”
孩子们一直这样聚精会神地听着海狸先生讲话,他们好长时间都没有去注意别的情况。他说到最后,大家都寂静无声的时候,露茜突然说道:
“哎哟,爱德蒙到哪儿去啦?”
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接着大家都问:“谁最后看见他的?不见他有多少时候啦?他到屋外去了吗?”大家马上冲到门口去看。外面大雪纷飞,水池上面绿色的冰已经不见了,而盖上了一条厚厚的雪毯。站在小屋的门口,你几乎看不见两边的河岸。他们在屋前屋后四下寻找,两脚深陷在刚下的柔软的雪中。“爱德蒙!爱德蒙!”他们拼命地喊着,嗓子都喊哑了。但是,他们的喊声似乎全被寂静的大雪淹没了,甚至连一句回声也听不到。
最后,他们懊丧地回到屋里。“太可怕了!”苏姗说,“啊,如果我们不到这儿来该有多好啊。”
“我们究竟怎么办呢?海狸先生?”彼得问。
“怎么办?”海狸先生说,他已经穿上了雪靴,“怎么办?我们必须立即出发,一刻也不能停留!”
“我们最好分成四个搜寻小组,”彼得说,“朝各个方向去找,找到他以后立即回到这儿来,还有……”
“分成搜寻小组,”海狸先生问,“干什么去呀?”
“当然去找爱德蒙罗!”
“不必去找他啦,”海狸先生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彼得说,“他还不可能走远。我们必须把他找回来。你说不用去找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必找他的理由是,”海狸先生说,“我们已经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大家听了,一时摸不着头脑,都惊讶地瞪起了眼睛。“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海狸先生接下来说,“他到白女巫哪儿去了,他已经背叛了我们。”
“哦,不会的,我敢肯定,”苏姗说,“他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
“他不会?”海狸先生紧盯着三个孩子问,孩子们的话刚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立刻明白过来,爱德蒙肯定已经干了那样的事。
“但他认得路吗?”彼得说。
“他以前来过这个国家吗?”海狸先生问,“他有没有一个人单独来过?”
“他来过,”露茜低声说,声音低得人们几乎都听不见。
“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做了些什么,遇见了谁吗?”
“嗯,没有,”彼得说。
“那么,你们就听我说,”海狸先生说,“他见过白女巫,他已经加入她那一边了,他知道她住在哪儿。我起先不高兴讲,因为他是你们的兄弟,但我一见到你们这位兄弟,就知道他不可靠。他脸上有一种特别的表情,只有和女巫在一起、吃过她东西的人脸上才有这种表情。如果你们在那尼亚的时间长了,就可以根据他们的眼神把他们辨别出来。”
“不管怎样,”彼得几乎用一种哽咽的声音说,“我们还得去找他,他到底是我们的兄弟,即使他是个小畜生,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到女巫住的地方去找他?”海狸太太说,“你们难道还不明白,救他或者救你们自己的惟一办法,就是避免和她接触,不让她看见吗?”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露茜说。
“哎哟,她一心想的就是要把你们四人一网打尽,她一直在觊觎着凯尔·巴拉维尔的四个王位。你们四个人一到她的住所里面,她正好下手。你们还来不及开口,就已成了四座新的石头雕像。但是如果抓住他一个人,她就会让他活着,因为她要把他作为钓饵,用来引诱你们其余的人上钩。”
“啊,难道就没有人帮助我们了吗?”露茜大声哭了起来。
“只有阿斯兰,”海狸先生说,“我们一定要去见他,这是我们眼下惟一的办法。”
“亲爱的孩子们,据我看来,”海狸太太说,“要紧的是知道他什么时候溜走的。他能告诉女巫多少取决于他听到了多少。例如说,在他溜走前,我们已经开始谈到阿斯兰了吗?如果还没有,我们就照常可以干得很好,因为女巫还不知道阿斯兰已经来到了那尼亚,也不知道我们将去见阿斯兰,不知道我们将尽可能地避开她。”
“我记不清我们谈论阿斯兰时他是不是还在这儿……”彼得说,但露茜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哦,他在的,”她很难过地说,“你可记得,就是他要打听女巫能不能将阿斯兰也变成石头吗?”
“天哪,正是他,”彼得说,“他就是喜欢问这一类的问题。”
“糟了,糟了,”海狸先生说,“还有一个问题,当我告诉你们在石台会见阿斯兰时他还在这儿吗?”
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如果他那时也在的话,”海狸先生继续说道,“那么,女巫知道了这一情况,她就会驾着雪橇直奔石台,插到我们和石台中间,在半路上堵截我们。这样,我们和阿斯兰的联系就会被切断。”
“但是这还不是她首先要干的事,”海狸太太说,“在我看来,她不会那样干。如果爱德蒙告诉了她我们都在这儿,她今晚就会到这里来抓我们。假如她是半小时以前溜走的,再过二十分钟,她就会赶到我们这儿来。”
“你说得对,太太,”海狸先生说,“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全部离开这儿!”
狮子、女巫和衣橱
第九章 妖婆的房子
说到这里你们当然都想知道爱德蒙出了什么事。他吃完了他那份午餐,不过他并没有吃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一直想着土耳其软糖——回味起施过魔法的食品,吃再好的普通食品也倒胃口。而且他听到这番谈话也觉得不是滋味,因为他老是想着别人都不理他、冷落他。其实并非如此,都是他想象出来的。后来他一直听到海狸先生告诉他们有关阿斯兰的事,还听到在石桌跟阿斯兰见面的整个安排。于是他开始悄悄挪到挂在门上的帘子下。因为提到阿斯兰,他就有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感觉,正如其他人听了这个名字就有一种神秘而可爱的感觉一样。
就在海狸先生背诵“亚当的骨肉”那首诗时,爱德蒙已经悄悄拧动了门把手;在海狸先生告诉他们白妖婆根本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半精灵一半巨人以前,爱德蒙已经走到外面雪地里,还小心地随手把门带上。
即使到了这会儿,你们也千万别认为爱德蒙坏得真正想让他的兄弟姐妹被妖婆变成石头。他的确想吃土耳其软糖,而且想当王子(日后当个国王),还想出出彼得骂他坏蛋这口恶气。至于妖婆会怎么对待其他人,他虽不希望她对他们特别好——当然不能给他们和他同等待遇——但他竟然相信,或者是自以为相信,她不会对他们干出什么坏事。“因为,”他暗自说,“凡是说她坏话的人都是她的敌人,也许这些坏话里面有一半都是假的。不管怎么说,她对我挺好的、比他们待我要好多了。我当她真正是合法的女王。无论如何,她总比可恶的阿斯兰要好吧!”至少,这就是他脑子里为自己所干的事找的借口。不过这个借口并不高明,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他也真正知道白妖婆又凶狠又残酷。
他出来后看到外面正在下雪,首先明白过来的是他把自己的大衣扔在海狸夫妇家里了。眼下当然没有机会回去拿大衣。其次明白过来的是天几乎黑了,因为他们坐下来吃午饭时已经快三点了,而且冬天的白昼短。他原先没估计到这一点,但他得充分利用这一点。所以他竖起衣领,拖着脚步,穿过堤坝顶部(幸亏下了雪,上面才没那么滑),向远处河边走去。
等他到了远处的河边,情况就不大妙了。天一点点变黑,再加上雪花围着他打转,他连三英尺以外都看不清。再说,那儿没有路。他老是滑到深深的雪堆里,滚到结了冰的水潭里,绊在倒下的树干上,从陡峭的河岸上滑下去,小腿在岩石上擦破了皮,弄得浑身又湿又冷,到处是伤。寂静和孤独是可怕的。其实,要不是他偶尔对自己说,“等我当上纳尼亚国王,我首先要干的事就是修几条像样的路。”我真以为他可能会放弃整个计划,回去认个错,跟其他人和好呢。当然这句话使他想到当国王以及他要干的一切事情,这就大大鼓舞了他。他在脑子里拿定主意要有什么样的王宫,有多少汽车,以及种种有关私人电影院的事,主要的铁路往哪儿开,他要针对海狸和堤坝制定什么法律加以限制,还把不准彼得乱说乱动的计划作了最后修改;这时天变了。先是雪停了,接着突然刮起一阵风,冷得要命;最后,云散了,月亮出来了。一轮明月照在一片白雪上,几乎跟白天一样亮——只是那些阴影把他搞得糊里糊涂。
要不是在他到达另一条河的时候月亮出来了,他根本就找不到路——你们记得,他们刚到海狸夫妇家时,他已经看到了一条小一点的河在下游汇入这条大河。如今他走到这条小河边,就转身沿着这河往上游走。不过小河源头的那个小山谷比他刚刚离开的那个山谷更陡峭,岩石更多,而且满地都是枝叶丛生的灌木,因此他在黑暗中根本没法过去。尽管这样,他也弄得浑身透湿,因为他得弯着腰在树枝下走,大块大块的雪就都滑到他背上了。碰上这种倒霉事,他就格外想自己多么恨彼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彼得的错。
但他终于走到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山谷也开阔起来。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小河的另一边,两座小山当中一块小平原的中央,他看见了那幢想必属于白妖婆的房子。而且月亮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明亮。那幢房子其实是一座小城堡,看上去全是塔楼。小小的塔楼上面是又长又尖的顶,像针尖;又像笨蛋学生或巫师戴的尖角帽。在月光照耀下,塔楼长长的影子在雪地上显得古里古怪的!爱德蒙对这幢房子开始感到害怕了。
不过这会儿想转身回去也太晚了。他踏在冰上走过了河,一直走向这幢房子。没有一点动静,连他自己两只脚踩在刚下的深深的雪里也没有声音。他走啊走啊,走过一个又一个墙角、一个又一个塔楼去找门。他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门。原来是座大拱门,不过大铁门是敞开的。
爱德蒙蹑手蹑脚走进拱门,朝院子里张望,看见的那副情景差点使他的心都停止跳动了。就在大门里面,月光照耀下,有一只大狮子蹲在那儿,好像准备跳起来似的。爱德蒙就站在拱门的阴影里,两膝直打哆嗦,又怕走过去,又怕走回来。他站在那儿好久好久,牙齿即使不是怕得打战也早巳冷得打战了。我不知道他在那儿真正站了多久,不过爱德蒙似乎觉得过了好几个小时。
后来他终于想知道那狮子干吗蹲着一动也不动——因为自从他看见它以来,它就纹丝儿没动过。这会儿爱德蒙放大胆走近点,一边仍然尽量躲在拱门的阴影里。他现在从狮子站的架势看出,它根本不可能看见他。(“但假如它转过头来呢?”爱德蒙想道。)事实上它正盯着另外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小矮人,他背对狮子站在大约四英尺以外的地方。“啊哈!”爱德蒙想,“等它扑向那小矮人,那时就是我逃命的机会了。”但狮子仍然一动也不动,小矮人也一样。爱德蒙这时终于想起其他人说过的白妖婆把人变成石头的事。也许这只是一只石狮吧。他一想到这点就注意到狮子背上和头顶上都积满了雪。它当然一定只是个石像!活生生的动物决不会让自己身上积满雪的。于是,爱德蒙慢慢大着胆向狮子走去,一颗心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即使现在他也不大敢摸它,但他终于伸出手来很快地摸了一下。原来是冰冷的石头。只不过是个石像,竟然就把他吓住了!
爱德蒙感到如释重负,因此尽管天那么冷,他突然从头到脚都暖和了。同时他脑子里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