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遗梦 作者:琉璃薄苏-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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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长得很美,比阿妈和阿爸的其他女人都美得多。
娜木钟觉得自己和姑姑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她毫不作态地紧紧抱住了庄太后,认真地说:“姑姑,你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
三十六
庄太后十三岁进宫,难得见到这么纯真的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又是自己的亲侄女,不仅美丽出众,而且眉眼间依稀就是当年的大玉儿,当下就疼到了心窝里,又是唤茶,又是拍手,喜欢的不知怎么才好了。
“想要什么,跟姑姑说。”庄太后越看越喜欢。
“我要这个,这个,那个,还有,我全要。”娜木钟从来不懂客气两字。
吴克善忙道:“没个礼数,像什么样子。”
庄太后却拦道:“小孩子就是要纯真才好,这些都是西洋玩意,你喜欢拿去就好了。”
娜木钟高兴得直拍手,吴克善也眯着眼睛笑了。
“现在,我和你阿爸要谈些事情,你是在这屋里玩呢,还是要到外面去玩?”庄太后怕她嫌闷。
娜木钟想了想,“我去外面,阿爸在家里和那些人谈事情,听得我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听呢。”
吴克善笑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只知道打扮玩耍,你姑姑当年小小年纪的,就整天听我们讨论族里的事务,有时候还出主意呢。”
庄太后笑道:“难为哥哥还记着,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是娜木钟这么大点儿。”
吴克善回忆道:“那时候多尔衮来了,小玉儿也跟着你坐在那里听,你倒是好好听着,小玉儿的眼睛只知道盯住多尔衮了,可是多尔衮也只盯着……”
“哥哥!”庄太后忽然截断他的话,“多少年前的事还说它做什么。”
又转向娜木钟温颜道:“外面的桃花开了一院子,快去瞧瞧吧?”
娜木钟应了出门,果然见一院子粉红娇艳的桃花,忍不住掐一朵戴在头上。
“主子真是漂亮。”跟来的宫女甜嘴蜜舌的。
“我要出去玩会儿,你别跟着我。”娜木钟在草原上是任性惯了的公主脾气。
“不行,太后让奴婢跟着主子,怕主子迷了路。”那宫女忙说。
“行呀。”娜木钟把裙角撩起来,向她一笑,“那就看你跟不跟得上我吧。”说完就话就撒腿跑起来,她在草原上天天骑马练出来的步伐,深宫里的宫女哪跟得上呀,一转眼就见她溜得没影了。
“主子……”那宫女怕得直哭。
娜木钟这里瞧那边看的,来往的宫女太监见她衣料高贵,气质不凡,以为是哪家的小格格入了宫,也不敢拦,就任她乱闯。
直到玩得有些累了,她忽然瞧见前面好大一棵树,草原上难得见到这么高大的树,觉得新鲜有趣,忙跑了过去。
娜木钟把外衣脱了,一身短打扮地就往树上爬,可树下半截光滑得很,怎么也上不去。她四处张望,见三个小男孩走过来,忙喊:“哎,你们过来帮个忙。”
后面跟着的两个灰衣随从听了,气得直叫:“你是哪个宫的小宫女,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一个男孩穿着黄袍,听了也不生气,过来问她:“怎么帮呀?”
娜木钟见他清秀文雅,和草原上的伙伴气质不同,心里喜欢,便向他笑道:“我要爬上去,你趴上,让我踩着。”
后面两个随从更是生气,过来就要骂,黄袍男孩却伸手拦住了,笑嘻嘻地说:“行呀,朕让他们帮你吧。”
娜木钟想了想,“也行。”
两个随从嘴里嘟哝着,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让娜木钟踩着爬上了树。
娜木钟坐在个树叉上,满眼绿色,到处都是木叶清香,心里高兴,见几个男孩还站在底下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便向为首的男孩喊:“你也上来吧,这上面可好玩了。”
两个随从听了惊了一跳,忙劝道:“主子,太危险了,求主子不要上去。”
黄袍的小男孩迟疑道:“不行,我额娘一定不许我爬的。”
娜木钟听了拿手指勾着脸,笑道:“好羞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阿妈早就管不了我了,我说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爬,不会爬对不对?”
三十七
男孩羞红了脸强道:“谁说我不敢爬,不会爬,小祥子,小福子快趴下,朕要上去。”
小祥子小福子苦着脸,又劝了半天见他不听,只好趴下让他踩着。
“你搭把手,拉我一把。”那小男孩年纪小,个子不高,不能像娜木钟那么轻易地上去。
娜木钟傲然道:“上不来就算了,没用的东西。”
那男孩红了脸,怒道:“谁说我上不来的,瞧着。”
娜木钟摘了片子做成叶笛,在嘴里呜呜呀呀地吹着,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男孩接连摔了四五次,才终于上来了,喘着气坐在她旁边,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吹的,什么呀,好听。”男孩说。
“摇篮曲,你听了是不是就想睡觉了?”娜木钟笑嘻嘻地把叶笛递给他,“你来试试。”
男孩放到嘴边吹了会子,却丝毫吹不出声音。“你真厉害,又会爬树,又会吹笛子。”小男孩,也就是十岁的顺治仰着头看她。
“这些不是我最厉害的,我最厉害的是骑马,还是我是草原最漂亮的。”娜木钟得意地说。
小顺治点点头,又摇摇头,认真地说:“我额娘才是全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娜木钟不屑地哼一声,说:“骗人。”
小顺治着急道:“我才没骗人呢,等下我带你去看我额娘,看她是不是最漂亮的。”
见娜木钟把头扭过去不理自己,他又赶快加上一句:“不过除了我额娘,你就是最漂亮的。”
娜木钟心情很好地不和他计较,问他:“你也是这宫里的吗?这宫里好玩吗?”
小顺治皱眉想了想道:“还行吧,不是太好玩,不过如果你留在这宫里,就好玩多了。”
娜木钟大度地拍拍他,“好,我留下来陪你玩,不过要先问问我阿爸才行。”
小顺治高兴地拍手,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问吧,我还可以带你去看看我额娘呢。”
庄太后见宫女回报说小公主自己溜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急得忙喊人去找,吴克善也急得起身往外张望。
正着急着,却看见小顺治和娜木钟拉着手走进来了,顺治一身的土,娜木钟更好,外衣都不知道哪去了,短打扮的就进来了。
“福临,你,你怎么和表姐在一起?”庄太后诧异道。
娜木钟却先拉着吴克善问道:“阿爸,我想留在这里陪他玩,可不可以?”
顺治也急着指着庄太后问:“你瞧,我额娘是不是最漂亮的?”
庄太后瞧着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孩子,心里别提多高兴,刚要说话,却见多尔衮走了进来。
吴克善忙拉着娜木钟行礼,“吴克善见过摄政王。”
娜木钟也乖巧地跟着行礼,小小的人儿姿势却十分优雅,小大人似的。
庄太后喜欢地瞧着娜木钟,却看见顺治翻着眼睛无礼的样子,忙推他道:“这孩子,快见过叔父摄政王呀。”
顺治干脆大刺刺地坐下了,瞪着多尔衮道:“朕是君,他是臣,哪有君向臣行礼的。”
多尔衮不悦,但还是淡淡地道:“多尔衮见过皇上。”
心中道:若不是看在你额娘的面子上,这皇上哪里还轮到你坐。
庄太后看在眼里,忙道:“摄政王来得正好,这是我哥哥的女儿娜木钟,又美丽又聪明,我真是喜欢到心坎里了,难得和福临也要好得很,瞧玩得这一身泥。”
多尔衮看着她,脸上浮现几丝柔情,柔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就把她留下来陪你,给皇上当皇后吧。”
娜木钟已经晓了些人事,知道这个小男孩就是清朝的皇帝,自己的表弟爱新觉罗?福临,听多尔衮这么讲,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朕不要。”
顺治沉着脸一字字地道。
“福临不要胡闹,”庄太后赶忙说,“刚才和表姐不是玩的好得很吗?”
娜木钟脸一红,心里气道:你不愿意要,我还不愿意嫁呢。
三十八
但任性霸道的脾气压不住,偏偏和顺治作对道:“娜木钟谢摄政王,娜木钟愿意。”
顺治开始并不知道她身份时,对这个调皮美丽的女孩颇有好感,但他心中最恨的就是多尔衮,只要是多尔衮要他做的,他就是不要做。
但十岁的顺治又怎能扭的过独揽大权的多尔衮,喜爱娜木钟的庄太后呢?
顺治五年,博尔济吉特氏?娜木钟,正式嫁入紫禁城,成为顺治的第一位皇后。
摇摇的烛光下,娜木钟唇角含笑,眼神温柔,似乎是在回味曾经那段幸福但短暂的时光。
因为是多尔衮力主的大婚,十三岁的顺治在典礼上一直冷着脸,瞧都不瞧她一眼,直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龙凤花烛明晃晃地照着两个人。
十六岁的娜木钟已经成为草原上最美丽,最娇艳的少女,她第一次遇见对自己如此冷漠的男子。
“你真的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婉转清脆,像宫外林间飞翔的黄鹂。
她的这句话让顺治满心的不忿找到了借口,他怒道:“大胆,当着朕的面竟然敢直称你我。”
娜木钟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小的皇帝,咯咯地笑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敢看我。”
顺治终究只有十三岁,撑不住转头瞄她一眼,嘴硬道:“朕乃真龙天子,朕有谁不敢看的?”
这一眼看过去,顺治就再也转不过头来了,眼前的少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娇纵任性的小女孩,秀眉如黛,星眸微闪,宫里没有哪个女子比得上她。
“表弟?”娜木钟从他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得意地改了称呼。
“你的名字是?”顺治走到了她身边坐下,脸竟然有些微红。
娜木钟灿然一笑,伸手拉住了顺治,轻声道:“草原上最美丽的花朵——娜木钟。”
他也曾经言听计从,也曾耳鬓厮磨,也曾甜言蜜语……
但红颜还未老……他就已经又有了淑妃、琦妃、巴嫔、乐嫔、陈嫔……
娜木钟的神情狂乱起来,她恍惚地伸手指向薄晶,颤声道:“姑姑,姑姑,你瞧见没有,她站在那里,穿着那套白衣服,看着我笑,她说你输了,说你输了。”
薄晶见皇后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惊、有惧,但更多是透骨的恨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娘,那是琳贵人,您的好姐妹呀。”塔娜见状不对,忙拿个手巾帕子过来给皇后拭了脸,轻声道。
皇后渐渐冷静下来,软弱无奈的表情慢慢退去,轻轻挥手道:“晚了,妹妹该回玉宁宫了,小心宫里闹鬼。”
薄晶没想到她会说最后一句,愣在那里。
庄太后忙打圆场道:“你姐姐不舒服,尽说些胡话,你别理她,让塔娜送你回去吧。”
出门前,薄晶回头看一眼,见皇后挺直了腰,双眼却仍是凄怨的迷朦,庄太后轻轻拍着她的手,薄晶心里渐渐觉得:凡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皇后也不只过是一个想得到爱情、得到了爱情、最终失去爱情的平常女人。
如果是一般寻常的妇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吃醋耍脾气,但偏偏她是皇后。
即使整整一个夜晚都是在泪水中浸泡,她也要也必须在清晨用脂粉掩饰住,顺治看到的,只是一个略有些疲倦,但却是微笑着的娜木钟。
顺治每次来给太后请安,都会找借口匆匆离开,但这次他却坐了很久,而且温柔地握着皇后的手。
“朕这些天来对你是有些冷淡了,皇后不会怪我吧?”十六岁的少年已经看过了太多的女人,他的温柔也透着淡淡的厌倦和敷衍。
庄太后喝着茶,微笑着,心里却是了然的冰冷,向来对娜木钟冷淡至极的福临,竟然肯这样温柔地敷衍她,可见淑妃或说是淑妃肚里的孩子,他是多么地重视。
娜木钟又怎会看不懂顺治眼底的警醒呢……
他在温柔地深情地看着自己,几年来没有的专注,但那炯炯的目光里,却藏着怀疑、警惕和提防,他的唇边带着笑,但那笑也是苍白无力的,他这样对自己,全是为了那个瓜尔佳氏的贱人……
娜木钟忽然闪电般从顺治手里抽出手来,顺治的笑僵在那里,脸色渐渐发青,但娜木钟只是不为所惧地冷冷地盯着他。
“福临,皇额娘让塔娜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酥酪点心,快来尝尝。”庄太后见势不对,忙打岔,过去拉了福临过来,却又向娜木钟丢了个眼色。
娜木钟像是从梦里醒来了,苦笑了一下,起身跟了过去。
“皇上,我也爱吃这酥酪点心,昨晚差点就吃完了,是皇额娘非说要给皇上留着,不许我吃呢。”娜木钟微笑着从塔娜手里接过盘子。
“淑妃妹妹正害着喜,要不给她留几个吧。”娜木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顺治,顺治拿了一块轻轻咬着,脸色却缓和了下来。
“难为皇后疼她了,不过既然皇后爱吃,朕也爱吃,哪里轮得到她呢?”顺治故意微笑着这样说,一方面想平息娜木钟的妒火,另一方面也怕这盘酥酪点心送到静怡轩前,就会被加入什么东西。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娜木钟还是甜甜地笑了,反常地拥有小女孩的娇嗔,“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性爱奢侈的十六岁的小皇后和清朴的十三岁小皇帝,曾经总是为些杂事吵起嘴来,衣袖上缀的猫眼啊,旗头上的东珠啊。
争到最后,互不相让的两人都嘟着嘴转过身去了,顺治气鼓鼓地皱着眉,最后还是娜木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过去推他一把,又是撒娇又是指责的一句——
“皇上就是这么小气……”
三十九
人还是当时的人,话还是当时的话,但为什么,偏偏回不去了?
顺治和娜木钟对望着,两双眼睛里有回忆的甜蜜,酸楚,痛苦……
“朕该走了。”顺治先打沉破了沉默,他移开了眼睛,匆匆地走出了慈宁宫。
“娜木钟。”庄太后心疼地走过来搂住她,搂住全身颤抖,泪盈于眶的皇后。
娜木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顺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青葱的柳树后面。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候”
为了讨好喜爱诗词字画的他,昔日只拿着马鞭的手,翻开了陌生的书卷,生涩地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草原上娇艳任性的小公主,一个字一个字生涩地念着。
悔教夫婿觅封候……
然而,她的夫婿不是普通的人,她甚至没有后悔的权利,她失去了整个草原,马鞭扬起的快乐,美酒嫣红的娇艳,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封嫔
转眼,春意已浓。
这大概是高墙里的紫禁城最美丽的时刻,繁花似锦,柳色如烟,以及换上轻薄春装穿梭其中的宫女,薄晶觉得这是宫里最让人放松的季节。
淑妃已经换上了宽松绵软的衣服,曾经写在眉间的不安也淡去了很多,一个半月了,皇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正常地淡淡地对自己,如今胎也稳了,似乎可以放心了。
她半躺在软榻上,窗子都打起来了,正对着院里的一地落梅和盛放的桃花,浅白淡粉,景色怡人。
“妹妹怎么不吃这个,这可是我阿玛送进来的,味道微酸带辣,好吃极了。”淑妃恬静地笑着,亲手把盘子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