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遗梦 作者:琉璃薄苏-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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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微目光如电刷地看过去,两个人一时目光交会,薄晶眼里是半带戏弄的笑,希微却是冷酷的坚定。
“妹妹说的没错……”希微垂下眼帘瞧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嘴角缓缓露出个笑:“就算是个阿哥,也未必能活多久。”
薄晶满意地站起身,不见外地在房里四处瞧着,眼瞅着希微的产期越来越近,除了惠妃等人,其他嫔妃都好言好语好礼地送着,在后宫,生下一个儿子,有时恐怕比受宠还要重要。
“妹妹喜欢哪个,自己拿。”希微见她薄晶新鲜有趣地翻翻这个,动动那个,忍不住笑道。
薄晶不客气地喊声好,慢慢踱到书案边,瞧见一个碧玉狮子滚球的镇纸,雕工细腻可爱,小狮子憨态可拘,她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看着,希微见了便道:“那是谨答应送来的,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薄晶刚要答话,可书案上的宣纸因镇纸被拿开,被风吹起,薄晶忙伸手去按,却眼尖地瞧见几张宣纸下压着一幅画,不是山水花草,像是……人物。
“啊……”希微也瞧见了,情急之下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喊道:“肚子好痛。”
“姐姐!”
“主子”
一三一
屋里屋外的宫女并薄晶都吓了一跳,薄晶也顾不得细认了,忙不迭地跑过去扶住希微。
一阵混乱,太医也吓得一溜烟跑来,魂飞魄散地跪在地下请脉,几只手指抖了半天也把不出个所以然,好容易静下心来了,才甩着冷汗道:“希主子一切都好,脉象平稳。”
别人听了还罢,薄晶听了心里一动,趁纷乱时悄悄走到书案边掀起张张宣纸……
那张画……果然不见了。
希微靠在知书怀里,接过宫女送上的奶茶小口抿着,从杯沿上悄悄地望向薄晶,舒一口气,她含笑道:“妹妹,在找什么?”
“没什么……”薄晶忙把那个镇纸拿在手心,转身笑道:“这镇纸我可真拿走了,姐姐别心疼。”
“我的不就是妹妹的……”希微温和地道:“只要妹妹喜欢。”
“可是,如果妹妹不喜欢……”希微忽然语调一转,眼睛正视薄晶道:“就别跟姐姐抢了。”
“这个?”薄晶一派天真地挑起眉梢,把手里的玉狮子轻轻放回案头。
“你说呢?”希微轻哼一声,也学她侧头天真的样子笑道。
满室寂静,薄晶希微都沉默了,只有书案上憨态可掬的玉狮子咧嘴无声欢笑,
“主子您可回来了……”芳草一溜小跑惶然地迎上来,“不得了了,秋兰她出了事了。”
薄晶也隐隐听到院里有哭声,不悦道:“才来半个月,生出多少事了,我说撵了她你又不肯。”
芳草见她生气,窘得脸通红道:“奴婢也是瞧她家里可怜,又是同乡……”
薄晶恼怒地瞪她一眼,皱着眉往院里走,芳草忙跟上去,怯怯地小声道:“她闯了大祸了。”
一进院门,就瞧见秋兰捂着脸坐在地下痛哭,玲珑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瞧着,见薄晶进来了,忙跑过去搀住薄晶,尖声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快瞧瞧这秋兰闯出天大的祸事来了。”
“主子,主子。”秋兰疯了似的扑到薄晶脚边,紧紧抱着她的腿不放,哭嚷道:“我娘生病了,主子求你了,救救奴婢吧,求你了。”
薄晶厌倦地踢开她,怒道:“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把茶水泼到惠妃身上,又险些撞了希妃,你给我添的乱还不够吗?”
玲珑得意地瞧瞧芳草,这个洗衣房的宫婢竟能占尽主子宠爱,处处压住自己,她早就在盼这一天了,要说起来,还得感谢这个叫秋兰的笨丫头呢。
“秋兰出宫的时候衣服里竟藏了主子的几串珍珠链子。”玲珑兴头头地说道。
“主子,求您救救我吧,是奴婢一时贪念该死,如果您不救我……”秋兰头也不敢抬,只是不住地哭嚎。
芳草看在同乡的情面上,明知道薄晶不悦也不得不跟着劝道:“主子您就帮帮她吧,好在……”
说到这里,芳草凑到薄晶耳边轻声道:“好在今日是杰爷轮值,我方才去求了他,他说……最好能由主子出面,方能压住此事。”
杰书?
原以为已经尘封的记忆,长好的伤疤又被硬生生地揭开来,薄晶一时说不出自己是恼,是恨,还是喜。
“主子……”芳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咬着唇不好再劝,只有小心地瞧薄晶的神色。
“你这次太过份了,”薄晶沉着脸向秋兰道:“看在芳草的面子了,我且去给你瞧瞧,若是你福大命大,我玉宁宫却也容不下你了。”
这话已经表明了她的立场,秋兰惊喜得涕泪横流不住叩头,玲珑气得直跺脚,怎么也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这么偏护芳草。
“芳草,”薄晶强压住心里的万般情绪,却不知自己的指尖在发抖,“准备更衣。”
“是,主子。”芳草满面喜色地去了,她一来是为了同乡情谊,二来却是想弥合薄晶和杰书。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薄晶不由得又想起这句诗,为得宠而妆扮的心情和为喜欢的人妆扮的心情,相差的何止万里。
连月来的辛苦操劳让面容憔悴多了,薄晶也并不奢望什么,但想到要去见杰书,还是忍不住细细描画。
“主子,您瞧瞧这身鹅黄苏绣的旗装可好?”芳草伶俐地挑出件黄色的衣裙,她隐约知道两人是因桂花结缘,这黄色不就是桂花的颜色?
“主子,咱们就松松地挽个一字髻,再簪上这根白银桂花簪可好?”这白色一点不就是桂花的蕊?
许是心情作怪,镜里的花颜明明已经明艳无瑕,薄晶还是挑剔地照了又照。
“胭脂是不是太艳了?”
“主子,刚刚好。”
“这头发会不会太散乱了?”
“主子,您瞧瞧,一根掉下来的头发都没有,您还信不过奴婢的手艺吗?”
薄晶惴惴地对着镜子细瞧,董鄂妃的美她是见过的,她绝不要在杰书眼里输给董鄂妃。
“主子,方才我瞧见杰爷吓了一跳,可是比以前瘦多了。”芳草看在眼里,忍不住道。
“是吗?”薄晶冷冷地道。
“也难怪,听塞力说这个月来杰爷都没怎么回过家,耗心费力能不瘦吗?”
薄晶知道芳草是故意这么说,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心里一松,董鄂妃呀董鄂妃,你总有输于我一项的,我至少还曾经拥有过杰书的爱,而你……
一三二
“主子,内务府何总管求见。”玲珑沉着脸有气无力地禀道,顺便横芳草一眼。
薄晶深吸一口气,侧身坐在花厅里,紫赤色的花梨木椅映着她月白色的衣裙,更衬得容颜如玉。
“给琳妃娘娘请安。”见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冷淡至斯地行礼,还不如不见,至少想象会比这个好一些。
既然如此,薄晶也干脆心一硬,冷冷地坐了,像是面前没有这么个人,专心致志地打量着四周,就是不喊起叩。
“主子……还有旁人呢。”芳草见场面尴尬,忙轻声在薄晶耳边道。
房里除了杰书,还有内务府一个首领太监何公公,何公公多么精明的人,见状立刻哈哈笑道:“杰爷没管好手下,竟不认得那是琳妃娘娘宫里的人,罚罚跪是应当的。”
他说者无意,却是听者有心,薄晶脸刷地红了,幸好拿喝茶掩饰过去,只好抬手道:“起喀。”
“是那帮奴才们不懂事,琳主子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敢拦,奴才和杰爷已经商量过了,这事全怪西华门的守军没眼色,回头奴才们就去教训他们。”似乎看出杰书的窘相,何公公干脆一个人出头说道。
薄晶不语不笑地冷冷听着,半晌才懒懒道:“内务府向来勤谨,何公公你不必替人代过。”
何公公悄悄一伸舌头,知道今天这琳主子是不肯善罢了,心里也有些奇怪,明摆着是玉宁宫的宫女铸错,琳妃出来护短倒也也正常,按理说点到即止才对,怎么她却纠缠不放,莫非和侍卫有什么过节?
想到这里,何公公心里一个寒战,心道自己没必要参入此事,干脆就陪笑道:“前日主子吩咐岁织羽纱之事,奴才还在查验中,查好了就来回主子话。”
薄晶心道这人还算机灵,脸色也就柔和了些,点头道:“你忙你的吧……这位侍卫大人,我倒有些话要问问。”
何公公听她这么说,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颇为同情地瞧了瞧杰书,磕头出去了。
“玲珑,送何公公去。”芳草见状,立刻支走了玲珑,自己侧身站在门处,有人来也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琳主子有何训斥……”杰书有些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道。
“自别后……忆相逢……”薄晶眼圈微微地红了,唇角却仍带着笑意,曼声吟道。
“忆相逢?”杰书温文的脸庞忽然一刹那变得狰狞,他噔噔噔向前几步,手指捏得骨节发白,强压着声音怒道:“但不知琳主子是在乾清宫的龙床上忆相逢,还是在运筹帷幄大权在握的时候忆相逢?”
这句话比杰书亲手给薄晶一刀还要厉害,是……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你若是真爱我,真想我,又何必费尽心思搏得恩宠,你既得了恩宠掌了大权,才又想起要忆相逢吗?
薄晶哑口无言,也只能哑口无言,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人抽空了,之前所想的软言温语全都被杰书的这一句话击得粉碎。
“主子。”芳草见薄晶脸白得吓人,整个人像是稳稳地坐着,指尖却是簌簌地抖得停不住,她同情杰书,但也心疼薄晶,忙飞跑过去扶住她。
“杰爷,您何必如此?琳主子也有自己的苦衷,您只想这个,却不想想琳主子的阿玛因为瓜尔佳大人一事险的受牵连,琳主子难道能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阿玛受苦吗?”芳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她所知道的琳妃,就是救过自己和塞力,温柔和顺天真聪敏,待自己亲如姐妹。
这句话和杰书那句话一样,让薄晶震惊到了极点,她整个人成了座泥雕,傻傻地看着芳草,泪珠已夺眶而出。
“主子,您别哭了,杰爷也是太想念您了,他也是……他也是嫉妒。”芳草见薄晶哭成个泪人,忙安慰道。
薄晶心底知道理亏,却偏偏不知从哪生出股力气来向杰书怒道:“不错,我就是爱权爱势,你懂得什么?你自生下来就是高楼软枕,睡在金堆上的公子少爷……你懂什么你?”
“主子,您别这样。”芳草越劝,薄晶越觉得心虚,就似乎越要为自己辩护。
“父母抛弃孤灵灵一个亲人没有的感觉你知道吗?还是日日只为三餐奔忙,不得不低三下四陪笑脸,好容易找了个以为可靠的人,却原来被他卖被他耍……”
薄晶也顾不得后果了,只是一味地哭嚷:“不错,我为了夺得上位,诡计阴谋背弃良心我都做过,即使这样,我也只是个小小的妃子,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被废被弃,像淑妃琦妃一样莫名其妙的暴毙?”
“你当我不想像你一样,悠游自在可以善良宽厚,可我在这个鬼地方,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善良宽厚,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仁义这些东西,你姑奶奶我养不起,也赔不起……”
谁说眼泪像水晶珠子般晶莹剔透,薄晶痛苦地把脸埋在芳草怀里,她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没有干净的……权利。
一三三
风起
“主子,您醒了。”薄晶从昏睡里醒来,朦胧中见芳草坐在床沿上焦急地瞧着自己。
“怕再生出什么事来,奴婢没敢传太医,婷儿帮主子把了脉,只是七情攻心,倒没什么大事。”
芳草小心翼翼端碗参汤给薄晶小口喂着,低声道:“您没见杰爷当日急的,满头都是黄豆粒大的汗珠,要不是我死推活拉的,怎么也不肯离开这儿呢。”
薄晶哭闹完这场,再听到芳草这么说,心里松快些了,喝了半盏参茶抬头问道:“别的没什么事吧。”
芳草思忖道:“希主子派人来传话,说过几日她的寿宴布菜选酒都列好了单子,让送来。”
“是吗?”薄晶心不在焉地从芳草手里接过来展开瞧了,瞧到酒单处,不禁一愣,不解道:“这玫露奶香酒是什么?宫里有吗?”
芳草皱眉道:“知书倒是特别说了,这玫露奶香酒不用咱们操心,由她爱元宫供给。”
“真是麻烦。”薄晶厌烦地把单子一松,任它飘落到地上,淡淡道:“拿给御膳房胡一衡去,把希妃的话交待了就是。”
“主子……”芳草应了拾起单子,却又吞吞吐吐地道:“丽……爱元宫的淑丽宫女……”
“她?”薄晶意外不解地道:“她怎么了?”
芳草皱眉道:“希主子派她来传话的,说让她帮着主子帮寿宴之事,还在外面候着呢。”
薄晶沉忖半晌,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淑丽穿着蓝色棉布的盘襟袍子,只梳了个独辫,一支簪花都不戴,宫女虽然不许浓妆艳抹,但当宠的妃子宫里的人,就算自己不要,主子也要个面子,都是打扮得金围玉绕更显得和旁人不同,像淑丽这样素的是头一份。
“奴婢给琳主子请安。”一进门,淑丽就头也不抬地扑通跪到地下,行个大礼。
“快起喀,宁嫔托咐过我,你就别当我是外人了。”薄晶不喜欢曾经过于张扬的丽贵人,但见她落魄成这样,确实觉得可怜。
“赐座吧。”薄晶朝芳草使个眼色,芳草忙端了脚凳扶淑丽坐下,掀帘子出去了。
“在爱元宫过得还好?”薄晶见她脸色倒还好,只是以前细如玉葱的指头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谢主子关心,”淑丽苦涩地笑笑,“希主子恩宠,让奴婢只做些刺绣的轻活儿。”
“你且忍忍,我瞧能不能把你要过来,你在我这边,也好代你姐姐照顾你。”薄晶总觉得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忽起忽落,或掩或露地试探自己。
“琳姐姐。”淑丽忽然又跪到地上,满眼是泪地低声泣道:“您答应过我姐姐照顾我的。”
“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薄晶忙翻身扶她起来,扶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拿丝帕出来给她擦泪。
“我求您安排我伺候寿宴。”淑丽语出惊人,薄晶立刻心里咯噔一下,她脸上不动声色地帮淑丽拭泪,心里却警惕地注意着她的每一个眼神。
“不是我不肯帮你,你是爱元宫的人,我怎么好说用就用,想安排就安排呢。”薄晶缓缓地柔声道,“说句实话,你家主子可不是个善碴儿,就算我现在安排了,她说句不行也是枉然。”
淑丽听她这么说,急得又皱眉又跺脚,终于忍不住道:“我们主子已经松了口了,说只要您答应……”
“什么?”薄晶手指一紧,把那块擦泪的帕子捏在手心,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色,微笑道:“你们主子答应了吗?丽妹妹,你可不能骗姐姐呀,算了,我还是亲口去问问希妃吧。”
淑丽就是单纯,听薄晶这么讲,哪里想得到她是虚言试探,只当是真的,立刻不悦道:“琳主子去问好了,当着知书的面,希妃主子答应得清清楚楚,说只要您答应了就成,不然她不会下旨让我来帮您操办寿宴了。”
“是吗?”薄晶微笑着瞧着她。
“琳主子……琳姐姐……”淑丽见有机会忙又软语相求。
薄晶伸手抚过她一头青丝,低语叹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的好……”
“琳主子?”淑丽像是被窥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