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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瑞士账号-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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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布里斯走了过来,迪耶特的圆脸变了色。“晚上好。”布里斯发话了。“你一定得给我们正式介绍一下,施蒂利先生。”

    老头喷出一股怒气。“克拉特主教,布里斯先生。”可以听见啪的一声,迪耶特的嘴巴闭上了。

    “你侄女真是太了不起了,”布里斯飞快地接着说道,“今晚推出了这么美妙的音乐,是不是?”

    “美妙的盛会。”主教说道。“美妙的音乐。”

    施蒂利站起身来。“失陪了。”

    布里斯拉住老人的胳膊肘。“我和你一起走。”他半领着他沿着河边高地的边缘走到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客人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布里斯小声说。

    迪耶特挣脱了胳膊时。“别像个橄榄球员似的。谁都可以看出你比我的块头大。”

    “没有你做伴,我享受了整个冬天。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享受的。但是,最后,我得跟你谈谈。”

    “我不跟搞敲诈的人谈。”

    “一般我也躲开间谍头子。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天下午伊瑟林要给你拿些什么去。”

    “这就是他被谋杀的原因?”迪耶特的脸很难看,燃烧着愤怒。“你们这些美国人,还有你们那些随身携带、用完就扔的良心。败坏了世界却把它叫做民主。”他就像吐出舌头上的一条虫子似地喷出了这个字眼。“用平等的梦想败坏了我们的女人。搅乱了她们的脑子,让她们难过。把她们变成了婊子,把我们的年轻男人变成了杀人凶手。而现在又来这种高级虚伪:我得跟你谈谈?跟你的婊子王后谈。我选择伙伴要小心得多。”

    布里斯觉得面颊的皮肤火辣辣的。“我以前不知道我们在你的身体里留下了这么多的脓。”他阴沉着脸盯着迪耶特。“而且请记住,我曾试图打开我们俩之间的门。”他掉头就走,而且已经迈出了一步。

    “当然,你手里有王牌。”施蒂利说。

    布里斯停了下来。“是的,在我的保险柜里。”

    “你可以敲诈我,让我跟你谈话。”施蒂利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受虐待狂似的自鸣得意,好像是甘拜下风一样。布里斯一下子就明白了。因为这个老魔头知道他早晚得谈一谈,他就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施蒂利的脑袋沉重地两边摇了摇。“总有一天你会老得无法反击。”他的小眼睛勾着。他的小嘴瘪着。“而那……老了。”

    布里斯一直把施蒂利看作是危险的对手。看着这老家伙的表演,他意识到施蒂利仍然会多么危险。

    在餐具室,邦特把牌理成整齐的一沓,看了一眼手表。“我们还有时间再来一局吗?”

    三个人听着远处另一支华尔兹的音乐。邦特两次摸起四张下牌,牌里最高的分。这是不是特别能说明瑞士人对雅士牌的喜爱,下牌的分比其他成组的得分牌的分更高?

    他打得不错,但是用王后而不是用上牌总是很别扭。邦特一般是用真正的雅士牌,而不是从扑克或者桥牌中抽牌出来打。看见珠光宝气的女人他就不舒服。

    如果用王后牌玩,雅士牌也就不是雅士牌了,是不是?但是这年月又有什么是什么呢?巴塞尔不再是巴塞尔了,工作也不是工作了。像洛恩家这样的有着悠久历史的好家族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暴发户。否则又有什么能解释他们的可鄙呢?就在事故发生之后的四十八小时,他们关了那可怜的孩子的房子,让邦特放所谓的“长假”。

    就好像邦特那个夏天没有竭尽全力追踪主人艾里希,喂他饭并且设法让他休息。马吉特小姐伸出了援助之手。

    他在施蒂利城堡里的这份工作可不轻:整理酒窖。卢卡斯·施蒂利只买最好的酒,但是它们还没有被翻过、重新放好、检查,甚至分类。这份工作,邦特是怀着感激去做的。在这件让人伤心的事件中,尽管有任何一个敬畏上帝的瑞士人都不会相信的风言风语,马吉特·施蒂利做得却像个王后。

    十一点半,伍兹·帕尔莫从飞机场到了。他看上去稍微有点儿紧张,但是其他方面则是完美无瑕的。“请原谅我到得这么晚。”他诚心实意地对马吉特说。“鲁加诺的飞机干脆不起飞。我只好找UBCO的飞机。”

    当乐队奏起由鲜为人知的爱德华·施特劳斯创作的一支更舒缓更忧郁的华尔兹时,他把她拉进舞池。马吉特在他的臂弯里慢慢地旋转着,说道:“我觉得太像一个木偶了。”

    “当然不。”

    “而你是木偶师。你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她边说,边没完没了地转着。她的头在旋转着,倒是没有不高兴。“你突然一拉线,一切都改变了。”

    “我吗?”

    “现在既然圆已经画满了,木偶师先生,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派马特到巴塞尔来?”她嘲讽地笑着。“因为他熟悉瑞士?或者熟悉我?”

    帕尔莫骷髅一般的脸上一片茫然,他那深灰色的眼睛扫视着她。“我亲爱的姑娘……”

    “我们一直觉得你总在拿着你的小弓箭。”她说。“英语怎么说来着?丘比特之心①?”她笑得更灿烂了。“英语里有很多词都这样,实际意思跟看上去的意思完全不一样。不是作丘比特。仅仅是贪婪的同义词。”①丘比特(Cupid)是罗马神话中的爱神,但此词的拉丁文原意中是指欲望。故而cupidity是指贪婪,与爱神之意无关。此处强译作丘比特之心,以便更好地传达原文的意思。

    音乐变快了,更加忧郁,和弦太美了。他们在一个很小的圆圈里旋转着,她的呼吸加快了。

    帕尔莫回了一个微笑,“我希望,至少,你觉得有意思。”

    “这么玩世不恭。这就是银行家。”马吉特闭了一会儿眼睛。舞池在旋转。“想想这幸福是建立在多么单薄的基础上。我的幸福是由于另一个人的贪婪。”

    她想知道是谁让乐队演奏这么讨厌的曲子。“我头晕。”她说着,睁开了眼睛。他们停止旋转,离开舞池,走向布里斯。

    “现在别放弃。”他说。“你们准能得银杯。”

    “我听见的是阴险恶毒的伊利诺斯口音吗?”帕尔莫问道。

    马吉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话要说。”

    “不多。”帕尔莫安慰她,但是她已经跑掉了。

    “我看见我们的朋友迪耶特了。”帕尔莫小声说道。“把他拉过来了?”

    “没门。”

    “他的规模有多大?”

    布里斯耸了耸肩。“还行。听着,这是晚会。不谈生意。”

    “还有一件。我接到布鲁塞尔的一份最后的报告,一份叙述性的报告,讲了施蒂利康是怎么产生的。”

    “怎么回事,作家协会选举?”

    “这份报告的确填补了这些空白,马特。你知道吗,比如,伊瑟林把她的贴身管家拉下了水?”

    “艾尔菲?她还在工资册上呢。”

    帕尔莫表情严肃了一会儿。“柯蒂斯也支持我们的看法,认为沃尔特不知道计算器上安了窃听器。”

    他转身看着一辆长长的林肯大陆轿车在车道上停了下来。“这可是铤而走险。”他说道。“几个日本承包商和他们自己的黑手党勾结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机心不写‘日本制造’。如果有谁发现了窃听器,他会指责瑞士人,而不是日本人。你可以明白为什么在这层保护之下他们得试试自己的运气。”

    布里斯摇了摇头。“我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找这么个机会开始?”

    “什么机会?让沃尔特·施蒂利给他们当先锋?”

    “即使如此,我所认识的绝大多数日本人都不会干这么卑鄙的事情。他们很鬼,但不是罪犯。”

    帕尔莫四下里看看有没有人偷听,但是没有找到。“在日本联合公司里有一些极端分子。”他解释说。“右翼分子,他们和他们自己的黑社会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勾结在一起。就是他们这帮人装备了日本的枪手,让他们在特拉维夫的洛德机场进行屠杀。”

    “我知道。但是是谁那么需要石油?”

    “他们是在试试和阿拉伯恐怖组织的运气。看起来这步棋很聪明——阿拉伯的石油和黄金,加上日本的工业技术。当然,在这件事中,最重要的知识是安了窃听器的计算器提供的。他们兜售的就是这种高级机密情报。这使他们在整个西方世界里有了耳目,而且他们正希望利用阿拉伯的势力谋利——”

    帕尔莫停了下来。“你觉得这是神话故事?”

    “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可以。不过,同时,想一想阿拉伯人缺什么,而日本人又可以给他们的?反之亦然。”他轻轻地耸了耸肩。“同时我们还得弄清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既然施蒂利康已经垮了。那样的组织是绝不会灭亡的。他们还会卷土重来。咱们就希望别再找一个沃尔特了。”

    “而他却以为他比他们聪明。”布里斯默念道。

    “现在我们知道了为什么他发现这很容易。”

    两个人都静静地笑了。

    马吉特也看见了那辆林肯轿车。她及时地赶到城堡,在司机把米歇尔引下那辆长长的黑色汽车时迎接了她。

    这场面让马吉特想起某个卖贵重古董的商人小心翼翼地把一件彻底整修过的远古精品从密封的柜中取出来的样子。从司机扶着米歇尔手臂的那种关切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她不仅贵重,还容易碎。

    在过车厅的灯光下,米歇尔看上去堆金积玉,一件用挂在胸前和屁股上的一缕缕金线编成的长袍拖在地板上,射出淡淡的沉闷的黄色的光。她那宽阔的马扎尔人的脸,还有高高的颧骨,显得镇定自若,但同时又充满了对参加晚会的希望,尽管她来迟了。

    “很高兴你能来。”马吉特说道。

    “很抱歉来晚了。”米歇尔答道。

    她们用一种豪华航班在停机坪上泊机的方式彼此凑近了些,非常客气地握了握手。如果要她们彼此亲吻对方的面颊,那还需要几年,如果她们会的话。

    那个小圈子散开了,私下交谈的男人们懒得集合在一起。

    帕尔莫看着他们。迪耶特·施蒂利明显占据了中心,身边站着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可能是他的表弟吧。那位穿铁锈色小礼服挂着勋章的先生是位中校,这是和平时期陆军中最高的军衔。

    帕尔莫认出第四个人是瑞士总统,许多瑞士人都认不出他来。总统就是联邦委员会七名成员之一。每年委员会都从成员中选出一位主席,并冠之以总统的称号,不过如果他的邻居能知道他是总统的话,他就算很幸运了。

    第五个和第六个人要年轻。他们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豪爽地喝着酒,一副聪明的样子,举止和瑞士以及所有地方为此目的培养起来的所有的有抱负的年轻人一样。

    “施蒂利先生。”帕尔莫正面进攻,“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伍兹·帕尔莫。”他伸出自己的手。气氛有点儿紧张。两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惊呆了。中校和总统不明就里,只是愉快地眨了眨眼睛。施蒂利和他的亲戚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一下,好像是油没上足的滑轮一样,迪耶特·施蒂利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迟钝,手指也卷着。

    帕尔莫的手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很干。他仪式性地抖了抖他的手,见他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接着说道:“我们很高兴分享你巨大的工业优势。”

    迪耶特的小眼睛微微地勾着。现在,帕尔莫知道,UBCO巴塞尔分行的整体战略可以公之于众了,但是谁想阻止都太晚了。

    “你……”迪耶特一下子结巴起来。“你……”完全的沉默。“你太好了。”他最后说道。

    尽管两个年轻人放松了,但是那位亲戚没有。显然中校和总统都没有感觉到紧张气氛,他们继续提供免费的含糊的专利的政治微笑。

    “马修·布里斯,”帕尔莫说道,“跟我没少提起你。还有施蒂利国际有限责任公司。”

    迪耶特那双半嵌在肉堆中的眼睛更小了。“帕尔莫先生,”他说着,松开了手,“你能不能满足一位老人的心愿?”

    “非常乐意,先生。”

    “你的布里斯先生。”

    “怎么了?”

    “提拔他。”

    “是吗?”

    “他会是你出色的,啊,欧洲经理。调到别的国家,错不了。”

    乐队奏起一段华美的乐章,指挥站了起来。“女士们,先生们。”他冲话筒呜呜地说道,“晚餐上来了。”

    “米歇尔夫人,这是伍兹·帕尔莫。”

    马吉特向后迈了一步,退出了她刚刚安排的这场会面的合成的氛围。这两个人都有很强的个性,而且无需担心他们是否听说过彼此。当然,就帕尔莫来说,尽管他可能因为米歇尔在生意上的成功而听说过她的大名,但这是他第一次撞上作为女人的她。

    马吉特发现很难讨厌她,是的,她的确把艾里希害惨了,但是艾里希对这些风流韵事残酷的一面又不是一无所知。不过米歇尔超出了具体的风流韵事。她是独特的。

    其她女人,比如说马吉特,可能会努力在职业上培养自己,或者保护自己的权利和自由。米歇尔不。她显然从不怀疑一个女人的主要作用就是诱惑、挑逗、折磨和利用男人到忍无可忍的程度。在这场终生的性战争中,她是一支单人女子突击队。

    她现在正在帕尔莫身上建立滩头阵地。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兴趣,护着金鞘的酥胸在向他无穷小地靠近,靠近,而他则在那里讲着,讲着。

    “……布里斯提到过你在欧洲和美国搞授权经营的计划。”

    “嗯。”她暗示她极想和帕尔莫这样的男人讨论的不是这个话题。

    “我不认为我们的银行能——”

    她冲他笑着,那力量使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出口了。“他们正在演奏一首帕格尼尼创作、莱哈尔改编的华尔兹。”

    “请原谅我没听清。”

    “那音乐。”她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转朝乐队的方向。“这是男高音独唱曲。《我很喜欢吻那位夫人》。你经常听。理查德·陶伯就是唱这首歌出了名。”

    帕尔莫听了一会儿。“很迷人。什么意思?”

    “哦,有关喜欢吻女人的事。”

    “但是,你知道,”他说,“这不是华尔兹。”

    她抬头冲他笑笑,问道:“是吗?”两人漫步走向舞池。

    晚餐一结束,许多上了年纪的客人开始离开。包办酒席的人员一下子冲进凉亭,开始打包,清理设备。乐队还在,轻柔地演奏着那些老曲子。有些防风玻璃杯中的蜡烛已经烧光了。剩下的也黯然地摇曳着。有几对年轻人跳着舞或者啜着香槟。

    大多数留下来的客人都跟马吉特年纪差不多,或者更小,哪怕在普通的墙对墙的巴塞尔灰色的社交生活中把这一欢快的场面稍微延长一点,他们都会非常高兴。晚会现在已经陷于停滞,这时有两条路可走。年轻人要么决定离开,要么决定再给晚会添进新的活力。

    迪耶特·施蒂利已经和他那把年纪的人离开了,既没有停下来跟侄女话别,甚至也没对帕尔莫点点头,更不要说布里斯了。两个美国人和他们的女士聚在草坪边缘靠近房子的地方,马吉特正设法让帕尔莫和米歇尔相信,只要他们留下来,晚会会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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