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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水男-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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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的心思,本着为国着想的基本原则,一纸黑字红印,把她下放到了田家村。田仲杰对她说:谁叫你的腰不硬呢,死心塌地在这儿干吧,田家村不会亏待你的。包你吃包你住,顿顿有鱼有肉,我的小饭馆你随便进,吃饭不要钱——一个小姑娘家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但关键是田仲杰不在乎。他吃过的好东西比刘老师见过的听说过的还多,他走过的桥比刘老师见过的路还长。     
      刘老师斗不过我了,眼看就要落到下风,她干脆拿田壮壮开我的玩笑,她鄙夷地说:“其实,要不是你哥哥,你田小这样的坏孩子早就退学了!”     
      我咬牙切齿,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学电影中的大英雄,用冷冷的语调说:“为什么?说来听听。”     
      她对我的语气感到非常好笑,虽然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但是刚才受了我的重创,看上去她怒火蒸腾,张口说道:“因为你哥哥田壮壮想娶媳妇了,所以才把上学的权利让给了你。你还不知足——只可惜田壮壮这么点毛屁小孩儿,就想女人。”说完,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泛起了一股圆形的红晕,也就不再说下去了。     
      那个年轻女人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股红晕,从脖颈一直泛到了腮帮上。我很奇怪地望着她,望着她满脸的红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也许,她是突然想到了某个男人,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或大或小占有着一席之地,因为我的讲述,因为故事中刘老师的一番话,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一个隐伏已久的秘密,让她随之心潮浮荡起来。小女孩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仿佛从这个故事中向外探了一下头,在两个时空之间做了一次穿梭,顿时有所悟似地。她抚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便抬头看那天空。     
      我听了刘老师的话,顿时垂头丧气,准备好的一肚子脏话再也骂不出来了。     
      热热闹闹的田家村小学,每天就像一锅沸水炖着的骨头,咕咕嘟嘟,好像不是在读书授予课,而是乱糟糟的一堂语言大杂烩,老师骂学生,学生骂老师,各自有无法表述的苦,各自有绵绵长长的无穷怨恨。只可惜田壮壮再也无法享受这种种快乐和惊奇了。


虚伪与欺骗血肉之躯

    这一年的初春突然下起了洋洋大雪,在我的父母躲在房里小心谨慎地数钱玩的时候,第一片鹅毛大的雪花就像一个轻盈的体操运动员一样优雅地落下,落到我家的大黄狗的尖耳朵上。大黄狗反应敏捷,脖子猛地一哆嗦,这雪花就粉身碎骨不见了。但是第二片第三片无数片紧接着前仆后继地降临,大黄狗慢慢就适应了它们的冰度,站在院子里好奇地抬头看天,直到它的背上花白斑斑,直到有一片雪花瞅准了时机,落到它的迷惑的眼球上,大黄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钻进了狗窝。这院子里的雪越堆越厚,厚实得就像里屋桌子上父母面前的那一摞人民币。——多么诱人的钱呀!父亲和母亲轮流点了四五遍,捻得钱角湿乎乎的,还是舍不得放手,我在门口偷眼细望,嘴唇和舌头尖儿都感到了潮湿,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一百元的大钞父亲用粗大的手指数了足足有五分钟。我觉得自己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的钱——但是春兰花后来告诉我,只要你想要,你肯定能够赚得到,这个道理我思索了好久才明白,在“想要”之后要付出多么大的艰苦努力,我当时觉得,钱不是你想要就能赚到的,就像父亲对我说的一样。     
      这些钱,都是东凑西借弄来的。田仲杰拿来了一千块,他和程玉芬两个人理直气壮地送了过来,屁股后面跟着田石头。我记得他们进屋的时候,脖子努力地向上挺,向上挺,似乎脚后跟也随着在向上翘,身高瞬间就增长了几厘米。他们坐到椅子上,把钱从兜里掏出来,用一个草黄色的信封装着,好像大公司里发工资一样,朝我家的桌上一放。     
      田仲秋说:“哥呀,家里就这些钱啦,你也知道石头在上学。但是无论什么事,也不及壮壮这事重要,你说吧,还缺多少,我出去帮你借。”他说完这话,我看到程玉芬在身后用一根手指捣了他一下,他马上就闭嘴了。     
      这一切都逃脱不了我母亲的法眼,她看在眼里,马上就说到嘴里:“玉芬呀,不用了,田小他舅明天就送几千过来,肯定能够。”     
      程玉芬的嘴唇颤了两下,脸一红,在丈夫斥责的眼光下,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钱包在一张火红的喜纸中间——他的脸色可没有这张纸显得喜气洋洋。然后交给母亲,母亲朝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双臂轻舒,很快叠成了一个好看厚实的红纸包,放进床头的那个破提包里2还,这个破提包在第二天的早晨也大变了模样儿,外面贴上了一张红纸,并且明显得用清水细细地刷洗过。父撬档溃骸疤镄。你要是个姑娘多好,咱以后不用费力就能赚到这么多钱。”我听了很不高兴,心里不是滋味,说:“那你们当初怎么不多生几个女儿,还要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吧,这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你们要养我十几年,像喂猪喂羊一样,养得白白胖胖。”母亲抹脸微笑,“咱田小最懂事儿,爹妈不会不要你的,你父亲说得对呀,人家有几个闰女的都发了财,你仲桂叔有五个女儿,现在刚嫁出去俩,就成了万元户,啧啧!盖了新房,还买了三轮车呢。”r     
      我刚要痛骂我家屋后的田仲桂是个人贩子,专倒卖自己的女儿,父亲就郑重地接上了母亲的口,说道:“何止万元!大女儿的定金收了八千八,二女儿第一次就收了一万零一块,不是说了么,万里挑一。后来老大又跟人家闹了场分手,定金一分没退不说,仲桂还打了男方的小伙子一顿,揍了个鼻青脸肿。这不又找了一个,刚照了定婚相片,光他家老大这来回就是两万!”     
      母亲羡慕地揉着红眼圈儿,跑厨房做饭去了,好像那厨房里就有两万块钱在忠诚地等着她。父亲点着烟,刚要再对我说些什么,把我教育一番,但我早知道是刘老师告我的状了,早就逃之夭夭。     
      正月十六的早晨,大雪有片刻的歇息,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风,但是雪后无风就代表这天儿的温度还好,正适合出远门或者大家伙儿聚到一块啃一顿狗羊猪牛身上的肉骨头。     
      我们田家又一次地热闹起来,在我家的白花花的院子里,停满了自行车,站满了人。     
      准备到刘家村去参加这次田壮壮的对面相的,除了父亲,还有二伯田仲木,二伯母,小叔田仲秋,程玉芬。他们都很热情,恨不得亲身投入——当然田壮壮才是主角。田家国虽然跟我有仇,而且发誓不进小叔家的大门,发誓有我在的场合他绝对不去,并且多年以后我亲自导演的那一场精彩的对面相他就没去。但他好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这一次倒是主动请求参加,而且这里是我父亲田仲水的家,他找不出好的理由来不进这个大门儿。此时,他就坐在堂屋里,抽着桌上父亲刚撕开的大鸡牌香烟——这是在农村人的眼中最好的烟,火红的烟盒上面雄鸡昂头高唱,代表着和气、希望和吉祥。     
      他的老婆香梅是一个矮小精干的女人,已经三十岁了,身高不过一米五左右。但她跟了田家国之后,用这十几年扎实的行动证明了自己过日子的能力,不贪吃不贪睡早起晚归,自力更生,尤其这几年,养得田家国白白胖胖,身子板儿钢硬。每到二半夜就和香梅两口子在屋里的床上啊啊大叫,后院的公公婆婆对此心中有数,听得最清楚——老人家晚上睡觉的时候多梦易醒,又经常上茅房,茅房就在田家国的卧室后面。所以第二天见了面,坐到一张桌上吃饭时,红着脸不好意思对儿媳妇说话。后来生了田二秋之后,田家国就完蛋了,虽然依旧白胖,但充其量是一个丰腴的面瓜。我听说他偷偷地和老婆去了医院好几次,拿了几百块钱的中药,回来用火煮了喝,不过没什么作用——仍然像一根儿烂掉的黄瓜——这是他们的儿子田二秋说的,田二秋就像他爹妈私生活的扬声筒,家里头有人放个臭屁他也会及时地传播到村子里所有人的鼻子眼儿里。     
      小叔和程玉芬他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唧哩呱啦地不知在说什么。田家国抽烟喝茶,不跟我说话,但我也懒得搭理他。我跟在父亲屁股后面苦苦央求,让他带着我去参加田壮壮的相亲大会——这是大场面,不次于当年奶奶的葬礼,我觉得今天又有机会可以大吃一顿了,不但要吃油晃晃肥厚无比的肉骨头,我还要吃一条白送给哽不死的朱文典的那样的大鲤鱼。但是我对父亲不能这样说,虽然我对田壮壮的婚事这件屁事并不关心,一点也不关心。     
      “大大,让我也去吧,我大哥的婚事,这是一件咱田家的大事,我去了不但能帮着冲茶倒水,还能长点见识呢。”     
      “不行!你都十六岁了,年龄不小了,这种事儿不能去!更别说冲茶倒水了,噢!你上窜下跳地帮着冲茶倒水,让人家姑娘家看着你在那里表演,你哥朝哪里放?嘴巴倒挺甜,就知道吃”     
      这倒是一个正理儿,我泄了气,暗地里埋怨自己生长得太快。这时我想,如果我永远都长不大多好,可以每天都怀有吃肉骨头炖大鲤鱼的梦想,而不用像田壮壮那样愁眉苦脸地躲在屋里练嗓儿,准备应付那个聋姑娘的明枪暗箭——母亲说男人女人相媒的时候就得注意这些明枪暗箭,和你说着话儿冷不丁就放出来一枪,刺你一箭,问你家里有多少钱啦,小时候患过什么病啦等等,回答得不聪明或者不满意,弄不好这亲事儿就能吹掉。母亲的这些话让我感到了长大的可怕,我甚至觉得自己所不愿承认的一桩最明显的事实,就是我有一个身体,一个不停地生长的身体,像地里的成排成溜的庄稼一样,从一棵小苗儿慢慢就会长到成熟收割的季节。     
      但是我这血肉之躯并不听从我的命令,至少现在,我的条件已经再也够不上可以到处随便吃肉撒尿的资格了。我最后把希望的目光转向母亲,她正对这件事儿充满了期待。见我央求着望着她,对着她频繁地使眼色。她说:“仲水,带着田小吧,他是个小孩子,没事儿的,说不定还用得上他呢,他这么机灵!”


虚伪与欺骗光彩四射

    父亲看了一眼田壮壮,对我说道:“你去可以,我得有个条件。”     
      母亲笑了起来,说道:“不就是去了老老实实呆着,不许说话,不许冲茶倒水什么的,田小知道,你看他得像只猴儿!这点小事儿还能不懂?再说壮壮也不是块木头,媳妇儿是说给他的,人家当然只会注意他啦。?    
      我听了,高兴起来,应道:“可以,我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傻瓜蛋儿不就行了!只要——”心里一惊,那半句“有肉骨头啃就行了”都窜到了嗓子眼儿,呼之欲出,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一使劲儿,在肚子里消化得无影无踪。     
      “只要什么?”果然,父亲一蹙眉头。     
      见我灰溜溜地跑到了一边,知趣地帮着母亲到灶上烧火去了,他便不再追问,回头叫田壮壮,“壮壮,过来,吃完饭咱就去了,我有些话得对你说。”     
      田壮壮满腹心事,对今天这一趟差事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他缩在厨房外的屋角杂七杂八的一堆烂木头旁,靠着正房侧面的楼梯。那里是大黄狗的窝儿,大黄狗正温顺地将头枕在他的新皮鞋上,眯着眼睛,感受着有人供养的快乐。父亲见他不吭气,又加大了声,说道:“壮壮,你想媳妇想呆啦,过来,咱爷俩聊一聊。”田壮壮低着头,软绵绵地走过来。田仲秋也过来了,吐着烟圈儿说:“是得好好教教他怎样说话,不然到了场上光红脸儿不吱声就麻烦啦。”和父亲两个人一起将他拉到了厨房里。     
      说到教人说话,我的小叔田仲秋当仁不让是田家村的名嘴,但他说出的话和大学教授差不多,虽然冠冕堂皇,却都是废话。他张嘴就说道:“壮壮,什么叫做爱情?”     
      壮壮听了一惊,动了动嘴皮子,没说话。     
      父亲不满地瞥了小叔一眼,说:“壮壮,我知道你在学校里偷偷搞了一个对象!——你不用承认,也不用辩解!我心里有数,对咱们的家庭现在的状况也心里有数,搞对象这事儿我不反对,但是也不赞成,为什么呢?这种事儿没准啊!噢,你们俩孩子家说好就好上了,咱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一块手拉手地混上两三年,村里头传得沸沸扬扬,都知道你有对象了,到头来要是散了怎么办?她不跟你了怎么办?这村里头谁还给你说媳妇?”啧啧!母亲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望着父亲那张沧桑具有侵略性的老脸,充满了钦佩,就像当年父亲望着毛主席的彩色大画像一样。田壮壮的脸则像是一块刚从猪肚子里掏出来的猪肝,血红的脸皮一颤一颤,仿佛在滴着新鲜的血。我烧着灶里的火,对他是既崇拜又鄙视,没想到胖乎乎面瓜似的田壮壮还有这等本事,在学校里就偷偷搞了一个,更没想到有这等本事的田壮壮被父亲当面揭穿并痛斥之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站在白烟腾腾的厨房里直立着像块半截木头。我的脑袋快速地搜寻,但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在学校里的那个小相好到底是谁。     
      我不禁对这所谓的爱情充满了向往。对那片公私不明的土地儿里的自由、放荡、无拘无束以及勇敢和宽容充满了期待。     
      我觉得田壮壮仿佛还算得上是半个“自由分子”,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好歹折腾了两脚,朝这个封闭的小空间之外伸手抓了几下,虽然没能抓住什么着力的东西,但在田家村已经引起了喧然大波,比同龄的那些早就抱上小孩儿在大街头瞎转悠的傻瓜们强一千倍一万倍。后来他在学校里偷偷搞恋爱这事儿被田仲秋泄露给了程玉芬,程玉芬又泄露给了二伯母,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在几年以后,我的哥哥田壮壮死去的那一天,我看到他躺在粪坑里那睁着眼睛、手伸向天空的姿态,想到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这事儿,他的丑事泄密的这事儿,直接导致了他的离婚还有村里的那一堆丑陋无比的老马脸,他们都不屑于他。但是当他下葬的时候,我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我忽然从他那静谧遥远的神情中,找到了真正的致他于死路的因素,就像一道流星发出的光芒一样,于我的脑海深处快速地一闪,便消失了。     
      在父亲和小叔的教诲之下田壮壮哑口无言。早上九点钟,大家伙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前往刘家村,帮着田壮壮去审查他的未来的小媳妇。     
      我的父亲自己骑一辆自行车,严肃地走在最前面。田仲秋驮着他老婆,紧随其后。田家国驮着我,落在最后面,他一个劲儿地朝土坑里面骑,颠上颠下,左摇右摆。他嘴里头还说:“田小,要是颠得慌就下车,跑着去得了,哈哈!”     
      这一路上,大人们不住嘴地对田壮壮口授经验,比如怎么给女方的家长递烟,倒茶的时候怎么倒,先把茶水递给谁——当然这都是有规矩的,错了哪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极坏的印象。还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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