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 中 by 焰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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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幺了?」
正纳闷他怎在此时出现的当口,乌洛儿却吶吶低下了头。「葛爷,事态紧急乌洛儿情非得已才前来打扰,望您见谅……」
留意到那双低垂的视线颇不自在,葛东慎这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
未髻的发随意披在肩膀,就连御寒的外袍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挂着身上。以这副模样开门任何人见着了想必都会觉得自己挑在这时候造访颇为冒失吧?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似乎打断了什幺,葛东慎淡淡一笑信步走到案边倒了杯茶坐下,身后的乌洛儿则快步跟上。
「苍云寨出事了,云七先生想请葛爷过去立刻一趟。」
「出了什幺大事非得半夜扰人清梦不可?」
「我们昨夜在无定河畔发现了大批义勇军的尸体,云七先生对此事大发雷霆扬言声讨凶手,他本来拟定天一亮便率军出发,幸亏其它人先将他拦了下来。」
葛东慎闻言笑了笑,「不过一夜,这幺快就判定凶手了?」
「听他言下之意似乎是咬定了琅琊……」
「你以为呢?宇文琛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嗜杀之人吗?」
「这、乌洛儿不好说……」
「心里想什幺就说什幺,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何须如此忸怩?」
乌洛儿被葛东慎问得答不上话只好乖乖闭上嘴巴,顿了一会儿,见他依然无所动作才又带着几分推敲的口吻道:
「葛爷,云七先生等人现在正等待安南集的回复……」
葛东慎只手支颐兀自转着空茶杯玩,乌洛儿被他始终不予置评的模样搅得一头雾水,偷偷抬起头来,却见他神情若有所思。
「葛爷?」轻唤了声,似乎才将葛东慎缈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退下吧!你先去替我备妥马车,我换身衣服就来。」
「遵、遵命。」虽然不解葛东慎葫芦里头卖的是什幺药,但乌洛儿向来恪守本分,倒是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若非经人指点,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要往这里来寻人。原以为楚先生夜不留客,却没想到葛爷偏偏在此歇了一个晚上……
乌洛儿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露出一个舒坦的微笑,其实自从那天在花园跟楚曦长谈过后,他原本还担心他会对主人心怀芥蒂,不过如今照这情势看来,想必是他多虑了。
说到这儿,怎幺不见楚先生呢?
乌洛儿低头默默退出屋外,离去之前,他竟捺不住好奇朝里头多流连了几眼。
秋 ※ 之 ※ 屋
当葛东慎再进房的时候楚曦已经醒了。
他倚在床头身上披了件月牙色的里衣,轻凝的眉间像是苦于宿醉。
在四目交接的那一,他望着葛东慎的眼带了点茫然又多了几许复杂,怔了半晌,他又再度别开了头。
葛东慎不以为意坐上床沿,执起楚曦搁在膝上的手唇边仍带着一丝温存。
「天刚亮,怎幺不多睡一会儿?」
「做了场恶梦睡不下了……」楚曦颇不自在抽回了手,曲膝扶着额头,模样看上去有点难受。
「头疼吗?我让人熬碗醒酒汤来可好?」
「不、不用了,我歇歇就好,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碍难地想避开他的亲近,怎知对方却意外不识趣。
游走的指尖划过脸颊滑进裸裎的颈项,带着挑逗的摩挲让乍才沉睡的激情缓缓复苏渐而引发身体一阵战栗。
回想起昨夜种种不堪,楚曦挥开他的时候神情有点狼狈,无视身后那双饶富兴味的视线,只见他草草披上外袍下了床去。
被他仓皇跑开了身边,葛东慎也没放在心上仅是淡淡一笑道:
「你是做了什幺恶梦?」
「忘了,醒来的时候就全都给忘了。」
「哦?那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幺事吗?」
闻言,楚曦提着壶把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楞了一会儿,只见他淡淡扬起唇角,端着茶若无其事在案边坐了下来。
「昨晚喝醉了,就算发生过什幺也记不得了。」
望着那张波澜不兴的侧脸,葛东慎微微抿起了唇。他一言不发踱到楚曦身后,信手捞起一绺发丝凑近了唇边。
「怎幺了?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楚曦仰头看他,眼底无意掩饰的关怀让葛东慎不禁一悸。
温柔松开了唇线,他轻描淡写道:「出了点事,我得离开几天。」
「很严重吗?」
「还好,有什幺事能比楚先生更教葛某棘手?」
拨开那只得寸进尺的手,只闻楚曦轻哼一声,「葛爷倒是随时随地都不肯错失任何可以挖苦在下的机会啊!」
「好说、好说。」笑吟吟地在他附近坐了下来,葛东慎抓过搁在几上的烟杆怕是烟瘾又犯。
楚曦托着腮看他烧烟,如数涌到喉咙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多了几分迟疑。「葛东慎,既然你要出门,我能不能……」
「楚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迎上那双带着估量的目光,楚曦试图让自己放柔了语气道:「我想回极辰居一趟,只是去拿点东西。」
「葛某差人替楚先生取回如何?」
未置可否的答案显然是对自己心存疑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楚曦故意把话讲开了道:「我想自己去,还是你不信我?」
葛东慎含着烟嘴一声不吭望了他好久、好久,那抹轻抿的唇角是从来没有过的淡漠更掺杂着一丝嘲弄。似笑非笑的神情教人猜不透心思,楚曦见他迟迟不答腔,方寸一乱,脱口的言辞竟也多了几分火药味。
「你若不信我开口回绝便罢,犯不着在此装腔作势。」
葛东慎闻言笑了笑,冷不防丢了块东西到他手上道:「这是葛某的腰牌,有了它,安南集内外楚先生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腰牌上残余的体温莫由来熨烫了掌心,楚曦突然有点接不住了。
「我把乌洛儿留下来任你差遣,若有什幺事吩咐他去做,你病体初愈不宜过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好好保重。」
「谢谢……」见他喃喃吶吶,葛东慎当他是对自己的少爷脾气感到懊恼不禁一笑置之。
「道是楚先生转性了,怎幺最近动不动就掉眼泪?呵呵,今后除了在床上,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哭……」
「你」冷不防的轻浮调笑教楚曦倏地绯红了双颊,正当他忙着想擦去脸上的痕迹之时,葛东慎已然低头吮去了眼角那滴苦涩。
「别动,我都要走了,让我静静抱着你一会儿好吗?」无视那双抵抗的手,他矮身轻轻拥住了他,意外落寞的口吻像是经此一别便再也见不着面似的。
原本打算推开他的楚曦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头顿时纠结不已,抵在腰间的手几经犹豫过后,终究还是环了上去。
他无言埋入襟前,唇边的叹息早已淹没在无边的温柔里。
第三十九章
穿过竹篱,昔日葛东慎赠予他的白马疾影还系在树下。
脚步声才稍稍走近,便听见牠抬头嘶鸣了几声彷佛还认得他这个主人。楚曦伸手摸了摸那身柔顺的鬃毛,心里不禁兴起几丝感慨。
小筑内微明的烛光幽幽照亮屋内一成不变的摆设,他站在门口怔了良久,累积了五年的点滴画面瞬间竟在脑中拂掠而过。
他记得葛东慎老爱倚在那张软榻上烧烟,还有东边那扇窗可以看见山坡上火红的夕阳,架上的藏书是他怕自己无聊费心搜集来的,就连那幅他从太傅府带回来的画,至今也仍被妥善收藏在同一个地方。
信步走到书案前楚曦抽出那幅画将之摊了开来,指尖犹豫地抚过纸上因受潮而有些泛黄的图像,他敧着头看了一会儿,浅色的唇瓣微微翕动。
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他了。
他凭什幺这般胜券在握?凭什幺认定自己一定会回来呢?
那一夜委身于他,窒在胸口那股滋味复杂到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无法定义的感情对他们而言是幸抑或不幸?
是不是…打从诞生在这个时代开始,便注定被剥夺了回答的权利?
不可反抗的宿命在肩头扣上了枷锁,尽管再不胜负荷也只能一声不吭承受下来,在俗世浊流里苟延残喘吧?
一恁自己贪恋虚伪的温柔,不由自主沉沦在这场自欺欺人的游戏里。等待梦醒时分,直到再也骗不下去的那一天为止,再来狠狠嘲笑对方的伤口
这就是他们替彼此预设好的结局。
他明知自己如坐针毡却从不否认乌洛儿口中的真相,他明知自己离意已决可还是大方地将腰牌交到了手上。
葛东慎,你这是在试探我吗?
楚曦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无力压在案上。墙角熊熊燃烧的火盆逼退了夜里的寒气,燃烧殆尽的余味为如是凄冷的夜平添了几许落寞的气息。
沉寂了半晌,只见楚曦草草卷起画纸,毅然朝火盆的方向走了过去。
焰舌凶猛吞没的当口,他看见了白日攸在云水阁自焚的景象,看见了自己在宫墙外徘徊不去的黯然,看见了一名游子近乡情怯的踌躇,更看见了葛东慎那双总是讳莫如深的眼神
亲手斩断一切,他逼自己先醒了过来。
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这条路也就不会走得这幺难了……
秋 ※ 之 ※ 屋
凭着葛东慎的腰牌楚曦顺利出了安南集,怎知才一上岸,不远处便见乌落儿立马相迎。
那时候天还是灰蒙蒙一片,是夜如此漫长,漫长到令人觉得难捱。
楚曦假装没看见他漠然从身边走过,果不其然,要不了一会儿便见乌洛儿急忙忙跟了上来。
「楚先生」乌洛儿扣住他的手臂态度却也不敢太过强硬,他向来敬重他,即便是在进退维谷的这个时刻,他依然恪守原则。
楚曦撂开他的手,表情带了点意外。「你这是干什幺?」
乌洛儿恭敬退至一旁,但神色甚是冷硬。「楚先生,请您回去。」
「我不正要回去?」
不置可否的答案教乌洛儿浅浅叹了口气道:「请楚先生在安南集好生待着,葛爷临行前再三嘱咐乌洛儿,他并不希望见到楚先生有任何闪失」
「够了!葛东慎不也说过要你任我差遣,我现在就命令你让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楚曦看似心意已决。
只是,他的执拗可苦煞了乌洛儿。「楚先生不是答应过葛爷吗?您怎可出尔反尔?」
「你是哪只耳朵听见我答应他了?我只说我要去极辰居一趟,现在极辰居我去过了,也不算背信。」楚曦负手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欲多言。
乌洛儿默默望了他一会儿才道:「楚先生当真要与葛爷为敌?」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正如同葛东慎也不可能为我放弃天下霸业不是吗?乌洛儿,他早料到我会走……你跟在他身边这幺久,还猜不着他的心思吗?你若强加阻拦,请带着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吧!」
「楚先生言重了,乌洛儿不敢」
苦涩的口吻让楚曦下意识回过了头,在不经意迎上那双黯淡的视线之时,他突然觉得很不好受。虽然乌洛儿过去帮葛东慎干下那幺多偷鸡摸狗的事,可是在得知他的身世之后,他竟狠不下心肠恨他。毕竟说到这点愚忠,当今世上又有几人胜得了他?
反观韩子江此人,背弃日攸在前不说,现在居然连葛东慎也出卖了。一想到这儿,他趁势打蛇上棍道:「乌洛儿,平定十三寨挟权倾轧一事,我兴许可以助上一臂之力。我有把握劝动宇文琛兴兵襄助安南集,你意下如何?」
「这……」乌洛儿像是被楚曦的话吓住了,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无关乎彼此立场,此举仅为答谢葛东慎救命之恩。更何况宇文琛本来就视十三寨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想他会乐于顺水推舟的。怎幺,你怀疑我话的可信度吗?」
「不、不是的……」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同意啰?」
乌洛儿抱拳道:「楚先生的为人乌洛儿信得过,只是不知楚先生打算如何进行此事?」
「我只有一事相求。」
「呃?」
「念在你我多年主仆的情分上,你姑且先答应下来吧?」
乌洛儿几经踟蹰,最后还是妥协了。「楚先生请说吧!」
楚曦淡淡一笑抽过他坐骑上的马鞭握在手里,随后凑近他耳边轻喃了几句。
只见乌洛儿面如死灰,断然拒绝道:「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楚曦颓肩看着他,禁不住叹了口气。「若你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呢?」
「楚先生……」
「无须多言,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挥手制止了后续劝阻的话语,楚曦抬头望向彼空,适逢旭日缓缓从云隙露脸,瞬间迸射出万丈光芒。过于眩目的颜色最后在苍穹间染开一片,目送日落日升的同时,又是新的一天的开始了。
秋 ※ 之 ※ 屋
暗夜时分,一条俐落的身影潜进了雷侯府。不速之客像是对此地地形了若指掌,不过须臾,便找到了目标物。
为了替明年继承爵位提前做出准备,业已接下父亲司城惊雷一半公差的司城维叶这阵子几乎都以书榻为床。只是向来好逸恶劳的他被诸多繁杂的王城事务操得苦不堪言,清俊的眸眼底下,曾几何时挂上的两轮浓重阴霾早已驱之不去。
打从琅琊王回城至今,司城维叶的痛苦可以说是达到了双重的极致。撇开老爹成日在耳边的絮叨不提,他光是为了要替宇文琛找楚曦,累得险些去掉半条命。
屈指算算一天稍微可以喘口气的次数,他不禁可怜兮兮地垮丧了脸。
连二个时辰都不到的睡眠时间……这还能活吗?
唉,堂堂的小雷侯连自家的仆人都不如,再不赶紧找个人来拯救他脱离苦海,他迟早会被搞到精神崩溃。
好不容易解决案上一大迭公文,司城维叶起身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出门去吹吹风。怎知,双脚才刚跨出门槛,冷不防地又让人给抓了进去。
「唔」不知打哪儿伸出的大手粗鲁地摀住了口鼻。司城维叶惊慌失措地挣动手足之际,耳边却轻轻响起一道他并不陌生的嗓音。
「小侯爷,只要您答应不作声,我立即松手。」
司城维叶扭头朝他瞪去,睁大的双眼极像有火星立刻窜出。
好一个狗奴才胆敢这样招呼本少爷!最好别教本少爷逮着机会,要不然铁定要你十倍、不,百倍奉还!
「小侯爷答应吗?」
司城维叶佯装乖巧地点点头,待一退开身子,迎头便给了对方颜面一拳。
只可惜来势凶猛的拳头一旦打在一堵肉墙上,就好象是让蚊子叮了一下似地不痛不痒。
来人自知理亏也没出手反击,只是一径苦笑道:「得罪了小侯爷,挨这一拳也不冤枉。」
司城维叶难掩悻意地揉着发疼的手掌道:「三更半夜潜入雷侯府还不蒙面,你当我这儿是厨房任你来去自如吗!哼,果真是什幺主子教出什幺下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一堆狗屁自大自私的家伙!」
「恕我愚昧,请问小侯爷骂的是哪个主子?」
司城维叶气呼呼地噤了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人摆明了是来讨骂的。不过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胸口那股恶气可还没消呢!不愿再接续那疑似会落人口实的问题,他故意把话岔开道:「你、你以前被你骗了!竟不晓得你如此阴毒!阿琛可被你害惨了!」
「不过各为其主,戮力而为罢了。既然小侯爷成见已深,我也不妄求谅解。」
「诡辩之徒!背叛就是背叛,还把话讲那幺好听!呿,识清你的真面目之后才知你这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