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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铁树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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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逃不过我手中宝剑。”那长蛇精就弄他本事,放出一阵大风来。只见:
  视之无影,听之有声。噫大块之怒号,传万窍之跳叫。一任他乒乒乓乓、栗栗烈烈,撼天关、摇地轴,九天仙子也愁眉;那管他青青白白、红红黄黄,翻大海、搅长江,四海龙王同缩颈。雷轰轰、电闪闪,飞的是沙、走的是石,真总的满眼尘霾春起早;云惨惨、雾腾腾,折也乔林,摧也古木,说甚么前村灯火夜眠迟。忽喇喇前呼后叫、左奔右突,就是九重龙楼凤阁,也教他万瓦齐飞;吉都都横冲直撞、乱卷斜拖,即如千丈虎狼穴,难道是一毛不拔?纵宗生之大志,不敢谓其乘之而浪破千层,虽列子之泠然,吾未见其御之而旬有五日。
  正是:
  万里尘沙阴晦嗔,几家门户响敲推。
  多情折尽章台柳,底事掀开杜屋茅。
  真个好一阵大风也。那真君按剑在手,叱曰:“风伯等神,好将此风息了!”那风须臾之间,寂然不动。谁知那些孽怪,又弄出一番大雨来。则见:
  石燕飞翔,商羊鼓舞。滂沱的云中泻下,就似倾盆;忽喇的空里注来,岂因救旱?逼逼剥剥打得那园林蕉华,东一片西一片翠色阑珊;淋淋筛筛滴得那池沼荷花,上一瓣下一瓣红妆零乱。沟面洪盈,倏忽间漂去高凤庭前麦;檐头长溜,须臾里洗却周武郊外兵。
  这不是鞭将蜥蜴碧天上,祈祷下的甘霖;这却是驱起鲸鲵沧海中,喷将来的唾沫。
  正是:
  茅屋人家烟火冷,梨花庭院梦魂惊。
  渠添浊水通鱼入,地秀苍苔滞鹤行。
  真个好一阵大雨也!真君又按剑叱曰:“雨师等神,好将此雨止了!”那雨一霎时间,半点儿也没有了。真君乃大显法力,奔往长蛇精阵中,将两口宝剑挥起,把那长蛇精挥为两段。又将那五六十蛟党,一概诛灭。于是真君径往群蛟之所,寻取孽龙斩之。
  那孽龙闻得斩了蛇精,伤了许多党类,那些儿心里〔岂〕肯干休?就呼集一党蛟精,约有千百之众,人多口多,骂着真君:“骚道野道,你不合这等上门欺负人!”于是呼风的呼风,唤雨的唤雨,作雾的作雾,兴云的兴云,攫烟的攫烟,弄火的弄火,一齐奔向前来。真君将两口宝剑,左砍右斫,那蛟党多了,怎生收伏得尽?况真君此时未传得谌母飞腾之法,只是个陆地神仙。那孽龙到会变化,冲上云霄,就变成一个大鹰儿。真个:
  爪似铜钉快利,嘴如铁钴坚刚。展开双翅欲飞扬,好似大鹏模样。云里叫时声大,林端立处头昂。纷纷鸟雀尽潜藏,那个飞禽敢挡。
  只见那鹰儿在半空展翅,忽喇地扑将下来,到把真君脸上挝了一下,挝得血流满面。真君忙挥剑斩时,那鹰又飞在半空中去了。真君没奈他何,只得转回家中。那些跤党见伤得性命多了,亦各自收阵回去。
  却说真看见孽龙能变能化,敬来吴君处相访。吴君接入,问曰:“许君至此,有何见谕?”真君曰:“吾郡有一孽龙精,毒害生民。区区曩者在艾城山炼丹,被其涌水加害。吾驱以神兵,擒其蛟党,钉于石壁。然孽龙族类甚众,一呼百集,竟与吾比势。若不除之,必为江南大患。今特相访,愿示破蛟之策。”吴君曰:“孽龙神通广大,变化无穷,久为民害。小老素有剪除之心,但恨道法殊欠,莫能取胜,吾持疑未决者久之。汝今既擒蛟党,孽龙必然忿怒,愈加残害江南,休矣!”真君曰:“既如此,将复奈何?”吴君曰:“我近日闻得镇江府丹阳县地名黄堂,有一女真谌母,深通道术。吾与汝一同敬往师之,叩其妙道,然后除此妖物,未为晚也。”真君一闻此言,喜不自胜,遂乃整治行囊,与吴君共往黄堂谒见谌母。
  谌母曰:“二公何人也?到此有何见谕?”真君曰:“某姓许名逊,某姓吴名猛,今因江南有一孽龙精,大为民害,吾二人有心殄灭,奈法殊欠。久闻尊母道传无极,法演先天,吾二人径来恳求,望指示仙诀,实乃平生之至愿也。”言讫跪拜,付于地下。谌母曰:“二公请起,听我言之。君等乃夙禀奇骨,仙名在天。昔者学悌王自上清下降山东曲阜县兰公之家,谓兰公曰:‘后世晋代当出一神仙,姓许名逊,传吾至道,是为众仙之长。’遂留下金丹、宝鉴、铜符、铁券,并飞步斩邪之法,传授与兰公,复令兰公传授于我。兰公又使我收掌以待妆等,积有四百余年矣。子今既来,吾当传授于汝。”
  于是选择吉日,依科设仪,付出铜符、铁券、金丹、宝鉴,并正一斩邪之法、三五飞腾之术,及诸灵章秘诀,并各样符录,悉以传诸许君。谌母又谓吴君曰:“君昔者以神方为许君之师,今孝悌王之道,惟许君得传,汝当退而反师之也。况玉皇元谱君为元郡御史,许君位高明大使,总领仙籍,自今以后,宜以许君为长。”
  真君传道以毕,将欲辞归,心中暗想:“今幸得闻谌母之〔教〕,每岁必当再来谒拜,方可尽弟子之礼。”真君只是心中忠笃,口未曾言,谌母即先知之,乃对真君曰:“子从此以后勿来谒我,我将〔返〕帝乡矣。”乃取香茅一根,望南掷去,其香茅随风飘去。谌母谓真君曰:“子于所居之南数十里寻,认香茅落在何处,其处立吾庙宇,每岁逢秋,一至吾庙来谒足矣。”谌母言罢,只见空中忽有龙凤辇之驾来迎,谌母即凌空而去。
  其时吴、许二君,望空拜送。即还本郡,遂往寻飞茅之迹。行至西山之南四十里,觅得香茅丛,已生发茂盛。二君遂于此地建立祠宇,亦以黄堂名之,令匠人塑谌母宝像,严奉香火,期以八月初三日必往朝谒。真君亦于黄堂立坛,悉依谌母之言,将此道法传授于吴君,吴君则又拜真君为师焉。自此二人始有飞腾变化之术。
  回至小江寓客店,主人宋氏进酒食相待,二君感其恭敬,乃厚赐酒钱,宋氏固辞不受。真君曰:“世人多贪财物,今汝恭敬我等,又不取酒价,是可敬也。”遂求笔星,画一松树于其壁上而去。自二君去后,其松树青郁郁如生,风动则其枝摇摇,月来则其影淡淡,露下则其色湿湿,往来观者日以万计,去则皆留钱谢之,宋氏遂至世富。后其江涨溃堤,市店屋俱漂,惟松壁不坏。二君回至西宁,闻得蛟孽腥风袭人。真君大怒曰:”吾与此孽誓不两立!”试看二次斩蛟何如?且听下面分解。

第十回 许旌阳二次斩蛟 众生徒云集投师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斩其族类,心甚怒,又闻吴君同真君往黄堂学法。于是命蛟党先入吴君所居地方,残害生民,为灾降祸。真君来至西宁,其县中社伯来谒。真君曰:“此地妖气甚盛,汝为一县鬼神之主,纵容他为害,是何□也?”社伯答曰:“妖物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非社伯所能制者。”真君大怒,社伯再三服罪。忽孽龙精见真君至,统集蛟党,涌起十数丈水头。那水波涛泛涨,怎见得好狠:
  只听得潺潺声振谷,又见那滔滔势漫天。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千丈波高漫道路,万层涛激泛山岩。冷冷如漱玉,滚滚似离弦。触石沧沧喷碎玉,回湍渺渺漩涡圆。低低凸凸随流荡,大势弥漫上下连。
  真君见了这等大水,恐坏了居民屋宇,淹了居民田禾,急忙里将手中宝剑,望空书符一道,叫道:“水伯急急收水!”水伯收得水迟,真君大怒。水伯道:“常言泼水难收,且从容些。”真君欲责水伯,水伯惧,须臾间将水收了,依旧是平洋陆地。真君提着宝剑,径斩孽龙。那孽龙变作一个巡海夜叉,持枪相迎。这一场好杀:
  真君剑砍妖怪枪迎,剑砍霜光喷烈火。枪迎锐气迸愁云。一个是洋子江生成的恶怪,一个是灵霄殿差下的仙真。那一个扬威耀武欺天律,这一个御暴除灾转法轮。真仙使法身驱雾,魔怪争强浪滚尘。两家努力争功绩,皆为洪都百万民。
  那蛟党见孽龙与真君正杀得英雄,一齐前来助战,忽然弄出一阵怪砂来,要把真君眼目蒙蔽,好擒着真君。只见:
  似雾如烟初散漫,纷纷蔼蔼下天涯。白茫茫到处无人眼,昏暗暗飞时找路差。打柴的樵子失了伴,采药的仙童不见家。细细轻飘如麦面,粗粗翻覆似芝麻。世间朦胧山顶暗,长空迷没太阳遮。不比尘嚣随骏马,难言轻软衬香车。此沙本是无情物,登时刮得眼生花。
  此时飞沙大作,那蛟党一齐呐喊。真君呵了仙气一口,化作一阵雄风,将砂刮转。吴君在高阜之上,观看妖孽。更有许大神通,于是运取掌心蛮雷,望空打去。虽风云雷雨,乃蛟龙所喜的,但此系吴君法雷,专打妖怪。则见:
  运之掌上,震之云间。虺虺虩虩可畏,轰轰划划初辟。烧起谢仙之火烈,推转阿香之车轮。音赫赫就似撞八荒之鼓音闻天地,声喤喤又如放三边之炮响振军屯。解使刘先主失了双箸,解使蔡元中绕遍孤坟。曾破却高祺之石块,曾轰了荐福之碑文。迅速厥声,闻之不及掩耳,威赫大怒,当之谁不销魂。
  真个:
  天仙手上玄机括,蛟魅胸中心胆寒。
  却说那些群孽闻得这个法雷,惊天动地之声,倒海震山之怒,唬得魂不附体。更见真君那两口宝剑,寒光闪闪,杀气腾腾,那孽龙挡抵不住,就换了夜叉之形,不知变了个甚么物件,潜从遁迹,隐隐的逃走去了。真君乃舍了孽龙,追杀蛟党。蛟党四散逃去。
  真君追二蛟至鄂渚,忽然不见。路逢三老人侍立,真君同曰:“吾追蛟孽至此,失其踪迹。汝三老曾见否?”老人指曰:“敢伏在前桥之下。”真君闻言,逐至桥侧,仗剑叱之,蛟党大惊,奔入大江,藏于深渊。真君乃即书符数道,敕遣符使驱之,蛟孽不能藏隐,乃从上流奔出,真君挥神剑斩之。此二蛟皆孽龙子也,江中流水变为红血,真君复回至西宁,以怒社伯不能称职,乃以铜锁贯其祠门,禁止民间,不许祭享社伯。今西宁县城隍庙正门常闭,居民祭祀者亦少也。乃令百姓崇祀小神,其神姓毛,兄弟三人,指引真君桥下斩蛟,今封叶佑侯,血食甚盛,人民叩之,亦多灵应。
  真君见吴君谓曰:“孽龙潜逃,蛟党奔散,吾欲遍寻踪迹,一并诛之。”吴君曰:“君自金陵远回,令椿萱大人,且须问省,吾谅此蛟孽,有师尊在,岂能复恣猖狂?待徐徐除之。”于是二君回过丰城县杪针洞,真君曰:“后此洞必有蛟蛇出人,吾当镇之。”遂取大杉木一根,书符其上以为楔。又过奉新县,地名藏溪,又名蛟穴,其中积水不竭。真君曰:“此溪乃蛟龙所藏之处,遂举神剑劈破溪旁巨石,书符镇之。今有蛟石尤在。又过新建县,地名叹早湖。湖中水蛭甚多,皆是蛟党奴隶,散入田中,吃人之血。真君恶之,遂乃将药一粒,投于湖中。其蛭永绝。复归郡城,转西山之宅,回见父母,一家俱庆,不在话下。
  却说真君屡败孽龙,仙法愈显;神通无极,妙合乾坤,仁德沓于人间,声名传呼海内。于时普天之下,求为弟子者,不下千数,兹不能尽术,单题数人,他日上升者开列于左。一人姓曾名亨,字兴国,泗水人也。天姿明敏,博学多能,修先天后天之教,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神人孙登见之曰:“子骨秀神慧,他日必作云外客。”亨乃潜心学道,游于江南,居在豫章丰城之真阳观,闻真君得传法教,投于门下。真君曰:“吾观兴国器量弘雅,神色精厉,可任吾道。”遂将神方秘诀,悉备传之。又有一人姓时名荷,字道阳,巨鹿人也。少出家,居东海沐阳县奉仙观,修老子之教。因入四明山遇神人,教以胎息道引之术,颇能辟谷,亦颇能役使鬼神。是时闻真君道法盛行,徒步踵门,愿充弟子。真君见其有神仙之才,纳于门下,授以妙诀。又有一人姓甘名战,字伯武,丰城人也。乃草泽布衣之士,不求闻达,惟喜修真之事。闻真君道法显扬,径从师之。真君异其才器,授以妙道。又一人姓施名岑,字木玉,沛郡人也。乃乡关勇壮之士。其祖施朔仕吴,因徙居九□亦为县,岑状貌雄杰,勇捷多力。是时闻真君斩蛟立功,投于门下,真君视其人勇敢决烈,大喜曰:“他日斩蛟灭孽,尽皆此人立功也。”遂纳于门下,传授妙诀,仍使之与甘战二人执剑,时常侍立左右。真君道:“法既高,弟子益众,却之而不可得,乃削炭化为美妇教百人,夜散群弟子寝处而试之,次早验之,未被炭妇污染者,得十人而已,即异时上升之诸徒也:
  陈勋、周广、鲁亨、时荷、黄仁宽、施岑、彭抗、盱烈、甘战,钟离嘉。
  这弟子十人,未被炭妇染污者,真君嘉之。凡周游江湖,诛蛟斩蛇,无不时刻相从。其余被炭妇所污者,悉皆自愧而去。真君谓施岑、盱烈曰:“此今妖孽为害,变化百端,无所定向,汝二人可向鄱阳湖中,追而寻之。”施盱欣然领命,仗剑而去。夜至鄱阳湖中,登眺台之上以望之,但见一物隐隐如蛇,昂斗摆尾,横亘数十里。施岑曰:“妖物今在此乎?”即拔剑挥之,断其腰。至次日天明视之,乃蜈蚣山也。施岑谓盱烈曰:“黑夜吾认此山以为妖物,今误矣。吾今与汝尚当尽力追寻。”
  却说孽龙精被真君杀败,更伤了二子,并许多族类,咬牙嚼卤,以恨真君。一日又聚集众族类商议,欲往小姑潭求老龙报仇。众蛟党曰:“如此甚好。”孽龙乃奔入小姑深潭底。那潭不知有几许深?谚云:大姑阔万丈,小姑深万丈。所以叫做小姑潭。那孽龙到万丈潭底,只见:
  水泛泛漫天,浪层层拍岸。江中心有一座小姑山,虽是个中流砥柱;江下面有一所老龙潭,却是个不朽龙宫。那龙宫盖的碧磷磷鸳鸯瓦,那龙宫闱的光闪闪孔雀屏,那龙宫里的疏朗朗翡翠帘,那龙宫摆的弯环环虎皮椅。只见老龙坐在虎椅之上,龙女待在堂下,龙兵绕在宫前,夜叉立在门边,龙子龙孙列在阶上。真个是:江心渺渺无双景,水府茫茫第一家。
  却说那老龙出处,他原是黄帝荆山铸鼎之时,骑他上天。他在天上贪毒,九天玄女拿着他送与罗堕阇尊者,尊者养他在钵盂里,养了千百年,他贪毒的性子不改,走下世来,就吃了张果老的驴,伤了周穆王的八骏。朱漫泙心怀不忿,学就个屠龙之法,要下手着他。他又藏在巴蜀地方一人家后园之中,橘子里面,那两个着棋的老儿想做龙脯。他又走到葛陂中来,撞着费长房打一棒,他就忍着疼,奔走华阳洞去。哪晓得吴绰的斧子又利害些,当头一劈,受了老大的亏苦,头脑子虽不曾破,却失了项下这一颗明珠,再也上天不得。因此上拜见小姑娘娘,求得这所万丈深潭,盖造个龙宫,恁般齐整。却说那孽龙奔入龙宫之内,投拜老龙,哭哭啼啼,告诉那前情,说许逊斩了他的儿子,伤了他的族类,苦苦还要擒他,言罢放声大哭。那龙宫大大小小,哪一个不泪下。老龙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唇齿相辅,唇亡齿寒。许逊既这等可恶,待我与你复一个仇。”孽龙曰:“许逊传了谌母飞步之法,又得了玉女斩邪之剑,神通广大,难以轻敌。”老龙曰:“他纵有飞步之法,飞我老龙不过。他纵有斩邪之剑,斩我老龙不得。”于是即[装〕作个天神模样,三头六臂,黑脸撩牙。则见:
  身穿着重重铁甲,手提着利利钢叉。头戴着金盔闪闪耀耀红霞,身跨着奔奔腾腾的骏马。雄纠纠英风直奋,威凛凛杀气横加。一心心要与人报冤家,古古怪怪的好怕。却说那老龙打扮得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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