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南史-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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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佃夫,会稽诸暨人也。明帝初出合,选爲主衣,后又请爲世子师,甚见信待。景和末,明帝被拘于殿内,住在秘书省,爲帝所疑,大祸将至。佃夫与王道隆、李道儿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谋共废立。时直阁将军柳光世亦与帝左右兰陵缪方盛、丹阳周登之有密谋,未知所奉。登之与明帝有旧,方盛等乃使登之结佃夫,佃夫大悦。先是,帝立皇后,普暂撤诸王奄人,明帝左右钱蓝生亦在例,事毕未被遣,密使蓝生候帝。虑事泄,蓝生不欲自出,帝动止辄以告淳于文祖,令报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时,帝出华林园。建安王休仁、山阳王休佑、山阴主并侍侧,明帝犹在秘书省不被召,益惧。佃夫以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又告主衣吴兴寿寂之、细铠主南彭城姜産之。産之又语所领细铠将临淮王敬则,幼又告中书舍人戴明宝,并回应。明宝、幼欲取其日向晓,佃夫等劝取开门鼓后。幼预约勒内外,使钱蓝生密报建安王休仁等。
时帝欲南巡,腹心直阁将军宗越等,其夕并听出外装束,唯有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是柳光世乡人。光世要之,即受命。姜産之又要队副阳平聂庆及所领壮士会稽富灵符、吴郡俞道龙、丹阳宋逵之、阳平田嗣,并聚于庆省。佃夫虑力少,更欲招合,寿寂之曰:“谋广或泄,不烦多人。”时巫觋言后堂有鬼,其夕帝于竹林堂前与巫共射之,建安王休仁等、山阴主并从。帝素不悦寂之,见辄切齿。寂之既与佃夫等成谋,又虑祸至,抽刀前入,姜産之随其后,淳于文祖、缪方盛、周登之、富灵符、聂庆、田嗣、王敬则、俞道龙、宋逵之又继进。休仁闻行声甚疾,谓休佑曰:“作矣。”相随奔景阳山。帝见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杀之。事定,宣令宿卫曰:“湘东王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太平。”
明帝即位,论功,寿寂之封应城县侯,産之汝南县侯,佃 夫建城县侯,王道隆吴平县侯,淳于文祖阳城县侯,李道儿新渝县侯,缪方盛刘阳县侯,周登之曲陵县侯,富灵符惠怀县子,聂庆建阳县子,田嗣将乐县子,王敬则重安县子,俞道龙茶陵县子,宋逵之零陵县子。佃夫迁南台侍御史。
薛索儿度淮爲寇,山阳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与诸军破薛索儿,降天祚。后转太子步兵校尉、南鲁郡太守,侍太子于东宫。泰始四年,以本官兼游击将军,及辅国将军孟次阳与二卫参员直。次阳字崇基,平昌安丘人也,位冠军将军卒。
时佃夫及王道隆、杨运长并执权,亚于人主,巢、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尝正旦应合朔,尚书奏迁元会。佃夫曰:“元正庆会,国之大礼,何不迁合朔日邪?”其不稽古如此。大通货贿,凡事非重赂不行。人有饷绢二百疋,嫌少不答书。宅舍园池,诸王邸第莫及。女妓数十,艺貌冠绝当时。金玉锦绣之饰,宫掖不逮也。每制一衣,造一物,都下莫不法效焉。于宅内开渎东出十许里,塘岸整洁,泛轻舟,奏女乐。中书舍人刘休尝诣之,遇佃夫出行,中路相逢,要休同反。就席便命施设,一时珍羞,莫不毕备。凡诸火剂,并皆始熟,如此者数十种。佃夫常作数十人馔以待宾客,故造次便办,类皆如此,虽晋世王、石不能过也。泰始初,军功既多,爵秩无序,佃夫仆从附隶皆受不次之位:捉车人武贲中郎将,傍马者员外郎。朝士贵贱,莫不自结,而矜傲无所降意,入其室者唯吴兴沈勃、吴郡张澹数人而已。
明帝晏驾,后废帝即位,佃夫权任转重,兼中书通事舍人,加给事中、辅国将军,余如故。欲用张澹爲武陵郡,卫将军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称敕施行。又庐江河恢有妓张耀华美而有宠,爲广州刺史将发,要佃夫饮,设乐,见张氏,悦之,频求。恢曰:“恢可得,此人不可得也。”佃夫拂衣出户,曰: “惜指失掌邪?”遂讽有司以公事弹恢。凡如此,粲等并不敢执。
元徽三年,迁黄门侍郎,领右卫将军。明年,改领骁骑将军,迁南豫州刺史、历阳太守,犹管内任。时废帝倡狂,好出游走。始出宫,犹整羽仪队仗,俄而弃部伍,单骑与数人相随,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内外莫不忧惧。佃夫密与直合将军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于天宝谋共废帝,立安成王。
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帝每出,常留队仗在乐游苑前,弃之而去。佃夫欲称太后令唤队仗还,闭城门,分人守石头、东府,遣人执帝废之,自爲扬州刺史辅政。与幼等已成谋,会帝不成向江乘,故事不行。于天宝因以其谋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于光禄外部赐死。佃夫、幼等罪止一身,其馀无所问。
幼泰始初爲外监配衣,诸军征讨,有济办之能,遂官陟三品,爲奉朝请、南高平太守,封安浦县侯。
于天宝,其先胡人,豫竹林堂功,元徽中封鄂县子。发佃夫谋,以爲清河太守、右军将军。升明中,齐高帝以其反复赐死。
寿寂之位太子屯骑校尉、南泰山太守,多纳货贿,请谒无穷。有一不从,便切齿骂詈,常云“利刀在手,何忧不办”。鞭尉吏,斫逻将,后爲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至豫章谋叛,乃杀之。 姜産之位南济阳太守。后北侵魏,战败见杀。
王道隆,吴兴乌程人。兄道迄涉学善书,形貌又美,吴兴太守王韶之谓人曰:“有子弟如王道迄,无所少。”道隆亦知书,泰始二年,兼中书通事舍人。道隆爲明帝所委,过于佃夫,而和谨自保,不妄毁伤人。执权既久,家产丰积,豪丽虽不及佃夫,而精整过之。元徽二年,桂阳王休范举兵,乃以讨佃夫、 道隆及杨运长爲名。休范奄至新亭见杀。
杨运长,宣城怀安人。素善射,爲射师。性谨悫,爲明帝委信。及即位,亲遇甚厚。后废帝即位,与佃夫俱兼通事舍人。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南城县子。运长质木廉正,修身甚清,不事园宅,不受饷遗。而凡鄙无识,唯与寒人潘智、徐文盛厚善。动止施爲,必与二人量议。文盛爲奉朝请,预平桂阳王休范,封广晋县男。顺帝即位,运长爲宣城太守,寻还家。沈攸之反,运长有异志,齐高帝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诛之。
纪僧真,丹阳建康人也。少随逐征西将军,萧思话及子惠开,皆被赏遇。惠开性苛,僧真以微过见罚,既而委任如旧。及罢益州还都,不得志,而僧真事之愈谨 。惠开临终叹曰 :“纪僧真方当富贵,我不见也。”以僧真托刘彦节、周顒 。
初,惠开在益州,土反,被围危急,有道人谓之曰:“城围寻解,檀越贵门后方大兴,无忧外贼也。”惠开密谓僧真曰:“我子弟见在者并无异才,政是萧道成耳。”僧真忆其言,乃请事齐高帝,随从在淮阴。以闲书题,令答远近书疏。自寒官历至高帝冠军府参军主簿。僧真梦蒿艾生满江,惊而白之。高帝曰:“诗人采萧,萧即艾也。萧生断流,卿勿广言。”其见亲如此。后除南台御史、高帝领军功曹。
上将废立,谋之袁粲、褚彦回。僧真啓上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褚,明公岂得默己,坐受夷灭?存亡之机,仰希熟虑。”高帝纳之。高帝欲度广陵起兵,僧真又曰:“主上虽复狂衅,而累代皇基,犹固磐石。今百口北度,何必得俱;纵得广陵城,天子居深宫,施号令,目明公爲逆,何以避此?如其不胜;则应北走。窃谓此非万全策也。”上曰:“卿顾家,岂能逐我行邪?”僧真顿首称无贰。
升明元年,除员外郎,带东武城令,寻除给事中。高帝坐 东府高楼望石头城,僧真在侧。上曰:“诸将劝我诛袁、刘,我意未愿便尔。”及沈攸之事起,从高帝入朝堂。石头反夜,高帝遣芯谔帧9侵型坊鸸饧敖猩跏ⅲ嘶巢徊狻I嫖叫曰:“叫声不绝,是必官军所攻。火光起者,贼不容自烧其城,此必官军胜也。”寻而啓石头平。
上出顿新亭,使僧真领千人在帐内。初,上在领军府,令僧真学上手迹下名,至是报答书疏皆付僧真 。上观之笑曰 :“我亦不复能别也。”
初,上在淮阴修理城,得古锡趺九枚,下有篆文,莫能识者。僧真省事独曰:“何须辩此文字,此自久远之物。锡而有九,九锡之征也。”高帝曰:“卿勿妄言。”及上将拜齐公,已克日,有杨祖之谋于临轩作难,僧真请上更选吉辰,寻而祖之事觉。上曰:“无卿言,亦当致小狼狈,此亦何异滹沱之冰。”转齐国中书舍人。建元初,带东燕令,封新阳县男。转羽林监,迁尚书主客郎,太尉中兵参军,兼中书舍人。
高帝疾甚,令僧真典遗诏。永明元年,丁父丧。起爲建威将军,寻除南泰山太守,又爲舍人。僧真容貌言吐,雅有士风,武帝尝目送之,笑曰:“人生何必计门户,纪僧真堂堂,贵人所不及也。”诸权要中最被眄遇。后除前军将军。遭母丧,开冢得五色两头蛇。武帝崩,僧真号泣思慕。
明帝以僧真历朝驱使,建武初,除游击将军,兼司农,待之如旧。欲令僧真临郡,僧真啓进其弟僧猛爲镇蛮护军、晋熙太守。永泰元年,除司农卿。明帝崩,掌山陵事,出爲庐陵内史。卒于官。僧猛后卒于晋熙太守。兄弟皆有风姿举止,并善隶书。僧猛又能飞白书,作飞白赋。僧真子交卿,甚有解用。
宋时道人杨法持与高帝有旧,元徽末,宣传密谋。升明中,以爲僧正。建元初,罢道,爲甯朔将军,封州陵男。二年,遣 法持爲军主,领支军救援朐山。永明四年,坐役使将客,夺其鲑禀,削封,卒。
刘系宗,丹阳人也。少便书画,爲宋竟陵王诞子景粹侍书。诞举兵,广陵城内皆死,敕沈庆之赦系宗,以爲东宫侍书。泰始中,爲主书,以寒官累至勋品。元徽初,爲奉朝请,兼中书通事舍人、员外郎,封始兴南亭侯,带秣陵令。
齐高帝废苍梧,明旦呼正直舍人虞整,醉不能起,系宗欢喜奉敕。高帝曰:“今天地重开,是卿尽力之日。”使写诸处分敕令及四方书疏。使主书十人、书吏二十人配之,事皆称旨。高帝即位,除龙骧将军、建康令。永明初,爲右军将军、淮陵太守,兼中书通事舍人。母丧自解,起复本职。
四年,白贼唐宇之起,宿卫兵东讨,遣系宗随军慰劳。遍至遭贼郡县,百姓被驱逼者,悉无所问,还复人伍。系宗还,上曰:“此段有征无战,以时平荡,百姓安怗,甚快也。”赐系宗钱帛。
上欲修白下城,难于动役。系宗啓谪役在东人丁随宇之爲逆者,上从之。后车驾出讲武,上履行白下城曰:“刘系宗爲国家得此一城。”永明中,魏使书常令系宗题答,秘书局皆隶之。再爲少府。郁林即位,除甯朔将军、宣城太守。
系宗久在朝省,闲于职事,武帝常云:“学士辈不堪经国,唯大读书耳。经国,一刘系宗足矣。沈约、王融数百人,于事何用。”其重吏事如此。建武二年,卒官。
茹法亮,吴兴武康人也。宋大明中,出身爲小史。历斋干扶侍。孝武末年,鞭罚过度,校猎江右,选白衣左右百八十人,皆面首富室,从至南州,得鞭者过半。法亮忧惧,因缘啓出家得爲道人。明帝初,罢道,结事阮佃夫,累至齐高帝冠军府行参军。及武帝镇盆城,须旧驱使人,法亮求留爲武帝江州典签, 除南台御史,带松滋令。
法亮便僻解事,善于承奉,稍见委信。建元初,度东宫主书,除奉朝请,补东宫通事舍人。武帝即位,仍爲中书通事舍人,除员外郎,带南济阴太守。与会稽吕文度、临海吕文显并以奸佞谄事武帝。文度爲外监,专制兵权,领军将军守虚位而已。天文寺常以上将星占文度吉凶。文度尤见委信,上尝云:“公卿中有忧国如文度者,复何忧天下不宁。”
文度既见委用,大纳财贿,广开宅宇,盛起土山,奇禽怪树,皆聚其中,后房罗绮,王侯不能及。又啓上籍被却者悉充远戍,百姓嗟怨,或逃亡避咎。富阳人唐宇之因此聚党爲乱,鼓行而东,乃于钱唐县僭号,以新城戍爲僞宫,以钱唐县爲僞太子宫,置百官皆备。三吴却籍者奔之,兄寥颉G猿莆夤瑑^年号兴平。其源始于虞玩之,而成于文度,事见虞玩之传。
法亮、文度并势倾天下,太尉王俭常谓人曰:“我虽有大位,权寄岂及茹公。”永明二年,封望蔡县男。七年,除临淮太守,转竟陵王司徒中兵参军。
巴东王子响于荆州杀僚佐,上遣军西上,使法亮宣旨安抚子响。法亮至江津,子响呼法亮,疑畏不肯往。又求见传诏,法亮又不遣。故子响怒,遣兵破尹略军。事平,法亮至江陵,诛赏处分,皆称敕断决。军还,上悔诛子响,法亮被责,少时亲任如旧。广开宅宇,杉斋光丽,与延昌殿相埒。延昌殿,武帝中斋也。宅后爲鱼池钓台,土山楼馆,长廊将一里。竹林花药之美,公家苑囿所不能及。郁林即位,除步兵校尉。
时有綦母珍之,居舍人之任,凡所论荐,事无不允。内外要职及郡丞尉,皆论价而后施行。货贿交至,旬月之间,累至千金。帝给珍之宅,宅边又有空宅,从即并取,辄令材官营作,不关诏旨。材官将军细作丞相语云:“宁拒至尊敕,不可违舍 人命。”珍之母随弟钦之作暨阳令,钦之罢县还,珍之迎母至湖熟,辄将青氅百人自随,鼓角横吹,都下富人追从者百数。钦之自行佐作县,还除庐陵王骠骑正将军,又诈宣敕使钦之领青氅。珍之有一铜镜,背有“三公”字,常语人云:“征祥如此,何患三公不至。”乃就蒋王庙乞愿得三公,封郡王。啓帝求封,朝议未许。又自陈曰:“珍之西州伏事,侍从入宫,契阔心膂,竭尽诚力。王融奸谋潜构,自非珍之翼卫扶持,事在不测。今惜千户侯,谁爲官使者。”又有牒自论于朝廷曰 :“当世祖晏驾之时,内外纷扰,珍之手抱至尊,口行处分,忠诚契阔,人谁不知。今希千户侯,于分非过。”乃许三百户。瞋恚形于言色,进爲五百户,又不肯受。明帝议诛之,乃许封汝南县。
有杜文谦者,吴郡钱唐人。帝爲南郡王,文谦侍五经文句,历太学博士。出爲溧阳令,未之职。会明帝知权,萧谌用事,文谦乃谓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尽粉灭,匪朝伊夕,不早爲计,吾徒无类矣。”珍之曰:“计将安出?”答曰:“先帝故人多见摈斥,今召而使之,谁不慷慨。近闻王洪范与赵越常、徐僧亮、万灵会共语,皆攘袂捶床。君其密报周奉叔,使万灵会、魏僧勉杀萧谌,则宫内之兵皆我用也。即勒兵入尚书斩萧令,两都伯力耳。其次则遣荆轲、豫让之徒,因谘事,左手顿其胸,则方寸之刃,足以立事,亦万世一时也。今举大事亦死,不举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迟疑不断,复少日,录君称敕赐死,父母爲殉,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时徐龙驹亦当得封,珍之耻与龙驹共诏,因求别立。事未及行而事败。珍之在西州时有一手板,相者云“当贵”。每以此言动帝,又图黄门郎,帝尝问之曰:“西州时手板何在?”珍之曰:“此是黄门手板,官何须问?”帝大笑。珍之时爲左将军、南彭城 太守,领中书通事舍人。正直宿,宣旨使即往蒋王庙祈福,因收送廷尉,与周奉叔、杜文谦同死。
文谦有学行,善言吐。其父闻其死,曰:“吾所以忧者,恐其不得死地耳。今以忠义死,复何恨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