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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美丽上海-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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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了,那就不再去想它了。一旦接受了现实,也就觉得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接受的,不要期待什么浪漫,不要跟小妹比。她还年轻,她的那份理解是她的未来,跟静雯是没有关系的。看看母亲,当年那么辉煌的女人,老了也就是如此,日子能过下去就算不错了。    
    


“城堡”的晚餐逃避……1

    从康太太身上无法联系到阿荣,他不像母亲,也不像康家走出来的孩子。他活得就是得意、张扬,不喜欢中国文化的内敛。尽管如今的风气变得如何张狂,只是回到生活里去的时候,大家依然不欣赏阿荣的性格。不欣赏就不欣赏,阿荣做的是自己的事情,他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他一头扎进自己的工作里面时,特别在处理案子时,更加不去思考人家会怎么看他。集中精力挣钱,把一个一个官司打赢。现在当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他更加有理由逃脱“责任”,他有充分的理由,他心安理得地回到原来的状态。他对自己选择了当律师是非常满意的。尤其是从康家这样家庭走出来的人,不光是给自己,也给父母带来了光彩。此刻,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大哥和小妹都赶回来了,妈妈的事可以由大家一起来分担。难得回家的时候,看见静雯在那里不停地为妈妈操劳,他也会有一份自责,他对静雯说,不要都自己做吗,找人做就是了。他知道,静雯节约,手上也没有什么钱,他来出就是了。他一直给妈妈钱,但是妈妈是那种要强的人,她很少拿孩子的钱,就是拿了也存在那里,将来是谁的,等她走了,就还给谁。对钱,阿荣并不是非常计较,他计较的是责任,总觉得肩膀上承担的已经太多了,如果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把人拖进去呢?那挣了钱还能派什么用处?    
    但是,他不知道对母亲这样的人,钱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她看得多了,在她手上进进出出的钱数都数不清楚。她最后的渴望,就是看见自己的孩子,这些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看见他们的存在,是对自己一生付出的肯定,特别是阿荣,每个周末,她都在那里等待,等待他来看望她。哪怕只在她那里坐上片刻,那一天都会让康太太年轻很多。可是,阿荣奔东跑西,事情也确实不少,或许他又去哪里打麻将了,他想轻松轻松,他对自己说,我老啦,哪里样样事情都管得到,力不从心啊。有时,一个周末,康太太就白白等过去了,她很伤心,她可不是等了一个周末,她是等了整整一个星期,等了七天。可她不说。当天色黯淡下来的时候,她连饭都不想吃,着急地上床睡觉。她的所有就是阿荣,在她心灵上留下的阿荣意味着康先生,他们俩的形象混淆在一起。不仅仅是阿荣长得特别像康先生年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是……康太太不愿意跟别人说的一个理由,就是阿荣像他父亲,渴望做人上人,他努力,带着一份虚荣心奋发地向上……似乎就是这个模糊不清的形象,让她能集中精力对付外界的寒冷,对付生活中给她的恐怖。因为这些信念,让康太太白晰的皮肤上,永远刻不上苦难的皱纹,说话都是轻轻的,笑的时候,也不露出牙齿,她从来没有在人面前放肆地大笑过,这也让她显得弱不禁风。可是即使当死亡向她走来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对自己的信赖和坚强有足够的背景,是阿荣在那里,就像当年她和康先生在一起一样;阿荣把康家的一种精神继承下来了,康家还是那么体面,依然让人们说起来的时候,会产生一份肃然起敬。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精神力量,这让康太太心里装得满满的,踏实得很。她能战胜一切困难,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她打倒。她的孩子是光宗耀祖的。    
    阿荣知道母亲的想法吗?    
    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像所有的老人一样,母亲喜欢热闹,喜欢看见他们围在她的身边,于是他把自己处在一个永远忙不过来的状态里,那样他就可以逃避,逃避家庭,逃避母亲的要求,逃避“城堡”里的种种琐碎的事务,他甚至在逃避自己……待在办公室的时候,拿着案子审阅,思维敏捷,反应也是出人意料得快。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于是,他就有更多的理由逃避……其实,工作不至于那么繁忙,但是有了这样的心态,不忙也要使它们忙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整日整日地留在办公室了。    
    他自己都不清楚,心里为什么老是有一份焦躁,看见事情变得有“责任”的时候,能够回避,尽量回避,他不想卷进家里任何琐琐碎碎的事情里面,只有看见母亲病倒的时候,才会有一份深深的内疚。他甚至做过努力,想每天下班后去妈妈那里看望一下。但是好景不长,当他快接近 “城堡”的时候,想到要呆在那里,想到要表现出来的一份关心,想到那些讨好的费话,原有的那点内疚顿时荡然无存。    
    从小阿荣就那样毛毛躁躁,每天着急地在追赶着什么,作业总是最快一个做好,他的同桌根发,拿过去就抄,所以经常被老师叫去训话,因为根发的错误永远和阿荣是一样的。老师训完话以后,他们俩在底下偷偷地笑着。以后,一切就范。阿荣喜欢傻乎乎地跟在根发后面玩,他是班上最厉害的男生。似乎有人领头,他就省心了很多。阿荣会把家里好吃的,好玩的拿出来带给根发,根发就会要求别人一定要对阿荣非常好,不然根发会去揍那个人;阿荣为此而得意洋洋,他觉得凭着他的小聪明日子是可以过下去的,而且也过得不是那么糟糕。     
    很快这份踏实就变味了。66年文革开始的时候,他刚刚升到小学二年级,弄堂口贴满了康家的大字报,父亲厂里来人把家里很多东西都贴上了封条,阿荣不敢去上学了,但是妈妈说,你越不敢去,别人越会觉得你们家有事情。你就抬着头,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你总不能天天躲在家里吧?张妈带着阿荣到学校去了。远远的,就看见根发站在校门口,他没有说话,别人也都没有说话,那时候,那个沉默让阿荣吓得站在半路上不能挪步。    
    


“城堡”的晚餐逃避……2

    张妈说:“走啊,怕什么。我在这里。跟我走!”    
    跟着张妈,在根发的注视下,阿荣像赴刑场一样走进了教室。还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课间休息的时候,边上一个同学突然大叫着:“他爸爸是反动资本家,他是坏人……坏人!” 根发就坐在阿荣边上,他没有说话,后面座位上的人,上来揪了揪阿荣的头发,阿荣没有反应,他不敢反抗,他不知道反抗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接着,有人在阿荣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大家都笑起来了。阿荣连手都不敢擦一下, 他偷偷地看着根发,不知道他会不会像打别人那样,一拳就朝他这里打过来了……根发只是掉过头跟别人说,“不要跟他玩了,走!”    
    人们散去的时候,阿荣连哭的勇气一起消失了,那臭臭的口水,一直留在头发上,留在脸上,直到回家才敢把它擦去。但是那个时候,口水已经干了。那份耻辱,却永远也擦不掉了。后来的日子里,这都变成家常便饭的事情,终于有一天,根发朝阿荣身上打了一拳,虽然并不是很重,这却比别人吐他口水,还让他感到屈辱,不是肉体上的,是骨子里的屈辱……回来以后,他对谁都不说,只要有机会,他就逃学,他哪里也不去,只是在“城堡”的后院子里面坐着,坐到天黑,坐到别人把他这个人忘掉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出现了。那时候爸爸和妈妈常常被工厂里的人拉出去批斗,张妈也被赶回自己的乡下去了。走的时候,妈妈偷偷地拉住了张妈的手,在她手心里塞上了家里两个小首饰的挂件。两个老女人的手,紧紧地拉着,“好人会有好报的!” 张妈喃喃地说道。她跟了康家大半辈子,真的要走的时候,就像要去寻死一样。那时候,正是阶级斗争最尖锐的时候,张妈那个样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理解的:资本家剥削了她一辈子,她怎么可以还不觉悟呢?还说他们是“好人”。    
    看来觉悟这个问题是太复杂了,阶级斗争的哲学,最终也不是为劳动人民写的,张妈就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粗糙的大手不停地在脸上擦着,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淌,那脸已经呈现出灰褐色的。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康太太,她本能地流露出对“城堡”的恋眷。看着阿荣,她痛心地说,“小孩跟着作孽啊……”然后,再也没有人顾得上阿荣了。但是,在最后临走前,她还是帮着把阿荣的抽屉、衣柜都整理了一遍,一点一点关照阿荣哪里拿的东西要放回哪里去;那时候阿荣的袜子也破了,张妈都不会忘记把它们缝补好了再走。阿荣从小跟着张妈长大,张妈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这次张妈走的时候,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张妈多想再看他一眼,但是她没有说出来,而是大声笑着说,他躲起来我现在没有功夫来找你,火车不等人的。说是这么说,张妈还是搀着小妹的手在花园里绕了一圈,实际上她是去阿荣常常藏身的地方看看,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张妈把小妹的头发又疏理了一次,扎了两个小辫子,然后向邻居打着招呼,乐呵呵地提着东西走了。没走多远,张妈哭了出来;想想多没意思,用再多的心思,人家的孩子就是人家的,他是不会跟你亲的……孩子,在张妈的心里是只有男孩子算得上是康家的孩子……    
    其实阿荣什么都明白,只是他感觉到对周围一切的无能为力,这让阿荣认识了自己;还有根发对他的放弃,终于使他对自己的怯弱感到愤怒;后来,后来彻底认清楚这些时,他就跟自己说,再也不能这么愚蠢了……人,自私自利没有什么不好,他为自己辩解,他推卸责任的时候,理由比谁都充足,那怎么办,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要我阿荣负责吗?必须活下去,冷酷无情,厚颜无耻,不然再像过去那样真诚待人,会有什么好结果?人要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准,要保持自己的体温一直在37度上面,总是要违背良心去做一些勾当,就是不能再做蠢事,不能再有任何浪漫情结,如今就是要挣钱,挣钱!也许,钱带来的是情感上的一无所有,那又怎么样了?你可以活得比别人有架式,有面子。    
    


“城堡”的晚餐对“城堡”的思念 1

    对“城堡”的思念似乎就是对家的思念,从下飞机的第一刻起,小妹就在给自己还愿,她没有一脚踏进“城堡”;不仅仅是时差倒不过来,她也不想吵醒静雯;她似乎要回去之前再把握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在母亲的病房外面等待着,一种说不明白的等待。    
    当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回家的路变得不明确了,或者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当初,离开上海去美国的时候,她是那么急切,她说她再也不要回来了,她讨厌这个“城堡”,那破破烂烂的老房子,所有挂在墙壁上的小火表和煤气表,都粘满了油腻,乱七八糟的杂物留在过道里,似乎那些垃圾有一天会变成古董,人们什么都不愿意扔掉;于是每天,当大家走进自己屋子的时候,都必须小心地越过那些垃圾,像越过地雷区似的。后来,这些垃圾越积越多,灰尘越落越厚,只有当新的垃圾要放上来的时候,才会处理掉一些老的。    
    几乎是二十年前离家的景象,竟然就在眼前。想着想着,小妹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和滑稽的感觉。那时候,真是一点不了解美国,那份激动和崇拜,更多是来自好莱坞电影,而且是三、四十年代、老式的好莱坞电影。那里面的人物都穿得光鲜明亮,绫罗绸缎,家家都是那么有钱;人们天天都在参加Party;钱,对于美国人来说,似乎随处可以挣到。只要你能去美国,那就意味着你会发财……妈妈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去过美国;但是康先生家的亲戚,在美国都有自己的大房子,有车子有存款,孩子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现在都有不错的收入。其实,妈妈也像小妹一样激动,虽然她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心里那份骄傲却是难以表达的。康家,康憧维的后代,也有人去美国了……那时候,小妹才19岁,当她拿着签证从美国领事馆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正排着长队,有人上来向她打听消息,她只是客气地对别人说了一句:不知道。    
    但是,跨过乌鲁木齐路,走上淮海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象变了一个人,现在她已经是人上人了,她比那些还站在外面的人,顿时高出一等。她不再需要等待,她不再需要渴望,她已经远离这些往事,这些不上台面的排队。她马上要走了,而且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一眼……想到这些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恶狠狠的情绪。真的,在她想来,她面前的街道变得宽阔无比,她走在自己的希望大道上,凭什么她还要回顾过去的事情……    
    妈妈也急急忙忙把那个老裁缝又请到家里,拖出了旧缝纫机,给小妹做了很多衣服。阿荣是妒忌的,因为美国的亲戚只答应给小妹办担保,理由是一口气办不出两个人;其实大家都明白是因为父亲是喜欢小妹,帮助她,似乎在圆康先生的一个梦。这种说法最能让康家接受,即使阿荣不愉快,他也不能流露出来;康家是要面子的,事事都要齐心合力。阿荣不在家里逗留,说是学校里作业太多;但是静雯请假、调休,把休息日全都攒上了,天天陪着小妹,不是一起上街买东西,就是在家为她张罗。妈妈还拿出自己的存货,老服装来修改,不是为了省钱,是现在买不到这么好的料子了。老裁缝仔细地量着小妹的腰围、胸围和体形,那软软的皮尺,就挂在他的脖子上,量一段,急急忙忙地写一段;然后再量。老裁缝很会说话,当着妈妈的面,不停地夸奖小妹的体形,夸她是衣架子;那么有条感,个子又出挑。老裁缝说,随便做一件衣服,穿在小妹身上都会是漂亮的。妈妈听着,微微地笑着,是出自内心的快乐。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看见那些漂亮衣服做出来的时候,妈妈说,像是在送小妹出嫁。    
    先做了漂亮的白色的纱裙子,那个做工就花了好几天,因为料子太软,很容易就做走样了,要特别地当心;还有那件织锦锻的夹袄,要正正好好地贴在小妹的身体上,肩膀和腰部最不好做,因为是中式的,不能随便打盖,否则就不别致了……后来,一想到这些,小妹常常想一头扎进一个洞里……要是家里人再问起她,那些衣服穿出去怎么样啊?美国人说漂亮吗?美国人赏识老裁缝的手工吗……问话还没有结束,小妹会像被针扎了一样,让人毫无准备地在那里尖叫起来,“不要问我,不要问我……”那份伤透心的丢人,她都不知道怎么跟人描述。    
    那时候,他们都是完完全全,十十足足的土包子,什么都不懂。那是80年代初,看不见外面的时装杂志,什么国外的流行,什么国外的时尚,一概都不知道,都搞不清楚。于是,按照中国人理解的时髦,还做了很多带花边的衬衣,甚至还有古典式的长拖裙……它们一起和人上了飞机,去了纽约。    
    一下飞机,小妹楞住了,这是美国人吗?也许这仅仅是纽约人?周围闪过的都是穿着最简单的汗衫、短裤或者是衬衫的人,服装几乎一律是棉织品。人们穿著一双双随便的大球鞋走来走去,没有电影里看见的西装革履。到了学校,那就更普通了,连教授都穿着牛仔裤来上课。她的白色纱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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