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始终如一 作者:张旻-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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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太这会儿的反应既细腻又丰富,她们或作淑女笑(当话语和她们个人无关时),神态和姿势都有点掩饰的样子;或做出大惊小怪、不堪容忍的表情,横眉竖眉(当话语和她们个人有关时),但那也只是一种佯怒(如小徐挥手要打柳扬)。她们和男人好像在玩一种熟悉的游戏,但又好像忘了是在做游戏。
万志萍和林越现在是局外人。
闲聊这时又带上了颜色。宗庆国说:“我上个月到西安去出差,听那儿的人说了许多笑话。有一个领导,我不说是谁,他平时总是不苟言笑,表情严肃,常见他小会大会都拿着个笔记本在记着什么。我还以为他记的是会议内容。但后来和他住一个房间的人偷偷翻看了一下,见原来里面记的全是那些笑话。那个人不无感慨地说,还是这位领导想得周到,像我们这样虽然听着觉得好,但听过了差不多全忘了。”
居宏才笑道:“这种事我也碰到过。前年,我到外地去开会,参加了当地商业部门的一次对口行风检查活动。这个活动进行了两天,当地电视台的三个记者跟着我们作采访。外地地方大,坐车时间长,到第二天大家混熟了,就开始讲笑话。我们讲笑话时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样子电视台的记者都拍摄下来了,当然现场不录声。据当地朋友后来讲,这个跟踪报道播出时,那些镜头也出现了,旁白说:行风检查员又精神抖擞地出发了,他们一路上热烈地交流着这次行风检查的收获和感想……”
在座的几个男人中,居宏才最显出不胜酒力的样子,脸红耳赤,额头发亮,眼睛都好像有点睁不开了。但他说话仍纹丝不乱,他又说:“那三个记者,两男一女,男的是一个摄影记者、一个文字记者,女的是主持。那个摄影记者,一路上把那些笑话全记下来了。”
说到这个话题,居宏才、宗庆国、柳扬等各自都表现了一下。
宗庆国说:“陈总,你也说一个。”
陈中笑了,说:“开会啊,每个人都要发言?”
大家都笑。
陈中说:“我今天不合适说这个话题,各位合适说,因为各位的太太都在,你们就当说给自己的太太听;我老婆不在,我在这儿说,好像是说给各位太太听,这样不礼貌。”
宗庆国等就表示:“既然陈总有顾虑,那就先征求一下各位太太的意见。”
他们问到小莫,小莫笑:“没关系啊。”问小春,小春答:“能理解。”问小徐,小徐说:“陈总说的肯定有水平,不像我们胖子。”她们的回答都引来起哄。问到万老师,大家也都看着她,而且因为万志萍是新面孔,大家还比较注意地看她。万志萍脸红了,她沉默了一下,说:“这个应该由本人决定。”听到这个回答,柳扬等均表示不满,说:“唉,万老师,他本人已经决定了,大家也都表态了,现在就剩下看你的态度。”万志萍笑笑,说:“既然本人已经决定了,就随意。”柳扬等就看着陈中,好像说:“还有什么话?”陈中一笑,说:“各位没有听出来万老师是什么意思吗?”小徐就拍了万志萍的腿一下,说:“你什么意思啊?”
最后陈中说了一个字谜:十个男人看五个女人洗澡——打一个成语。
谜底是:五光十色。
在说这些话时大家都已经喝好吃好,数一下酒瓶,已喝掉五瓶古越龙山。于是柳扬问:“怎么样,去活动一下?卡拉OK?”又转向陈中说:“对了陈总,这儿度假村里有乒乓房。就是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小徐就笑嘻嘻地说:“今天陈中有对手的。”柳扬问:“谁啊?”小徐一指万志萍,说:“万老师是我们学校的乒乓高手,小时候参加过区队。”陈中这时眼睛明显一亮,说:“是吗?怪不得我看万老师眉宇间有一种运动员的俊气。”几个男人都笑,目光转向万志萍。男人酒喝到这个程度,特别容易发笑,不一定人家说的话有多么滑稽可笑。宗庆国说:“今天陈总说的这句话最有水平,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万老师,我们就表达不出。”又有人笑。小徐又添油加醋:“万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柳扬说:“对校花这个话题,今天各位太太都在,万老师的先生也在,我们就不便作评价了。对万老师的球艺,我相信陈总现在肯定很期待和万老师切磋一下的。”陈中脸上挂着笑,说:“我刚才听你太太介绍说,万老师是参加过区队的,科班出身,那我是自学的,业余水平,因此我和万老师之间,应该说是我向万老师学习。当然,这还要得到万老师的同意。”宗庆国、柳扬等都说:“陈总说话到底比我们有水平。”然后他们又看万志萍。
万志萍这时脸色比较红,不过,万志萍身上的确有一种做老师的气质,她虽然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不见得能应付裕如,但是她表面上反应一直比较平静,既没有因受到几个有身份的男人的恭维而喜形于色,也没有因为被他们开玩笑而手足无措。她既没有顺水推舟怂恿这几个酒意渐浓的男人,也没有故作姿态扫他们的兴。在他们说到她时,万志萍明显的反应就是有些脸红,但这并不很显眼,因为她也喝了黄酒。万志萍始终只是静静地微笑,好像她也还是听众,不需要她开口时一句话也不说。当一定要她说话时,她的回答也有分寸。此时,她已知道陈中喜欢打乒乓球,但陈中却做出要拜她为师的样子,万志萍就不回答这个,只是扭头对小徐说:“你干吗啊?”然后她才对陈中说:“我是上小学时参加过区少体校集训,上中学以后就很少打球了。”陈中说:“佩服,我上小学时还没摸过球拍。”柳扬说:“那还多说什么,走啊。”回头就一招手,“小姐,买单。”陈中却又摆手道:“且慢。”他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是九点半,我们请万老师去打球,先要征求一下她先生的意见。”宗庆国、居宏才、柳扬等三人都做出不得不服气的表情,摇摇头,说:“陈总风度就是好,不佩服不行。”他们的目光就都转向林越。林越这时脸上已堆起笑容,说:“我听各位领导的安排。”小姐这时送上账单,柳扬买单后,大家就哗啦啦起身“下船”。
上岸不远处就有一座度假村。还是柳扬在前面,对服务台说了声后,一位小姐过来领他们。柳扬问其他几位太太:“你们去打球还是去唱歌?”小徐自然要去给万志萍捧场的,小春和小莫说:“我们也去看陈总打球。”大家就都去乒乓室。转眼就到了。那是一个休闲性的乒乓室,很大一个房间,中间一只红双喜球台,两边摆了几对沙发,墙上挂着画,地上桌上还有一些盆景。他们进去后小姐从一个柜子里取出球拍等,又问:“你们要不要换鞋?”万志萍穿着牛仔裤和耐克鞋,不用换,陈中穿着皮鞋,但也说不用换。小姐就去给客人倒茶,其他人都坐下了。万志萍回头问:“你们都不打?”大家都说:“不会,你们打。”陈中已取了球拍,问万志萍:“万老师用正胶还是反胶?”万志萍过去取了一块正反胶的横拍,陈中不禁说:“万老师是高手。”
两人就脱下外衣,开始对练。一上来两人都显得没有放开,恐怕下意识里都有点试探对方。几个回合后很快进入状态了,好球出来了。从练球的情况看,万志萍无疑显得正规些,无论是接发球动作、步伐还是对球的处理、控制等都表现出专业运动员的素质和意识。陈中在这些方面则显得有些业余,扣球的动作带点扛肩,侧身做得不到位,站位太靠后,节奏感稍差。不过陈中球感很好,反应也快,球打得很熟,发球不错。在力量上,陈中当然大于万志萍,但是在球的旋转上,万志萍强于陈中,这样在击球的质量上万志萍也不处于下风。
在他们练球时两边不时有一些喝彩声,而且还分成了两派:柳扬、宗庆国、居宏才三个男的支持万老师,小春、小莫两个女的,好像偏要反对自己的老公,站在陈中一边。只有小徐和林越,支持和自己同性别的选手。
两人这样练了一阵,有点热了,陈中说声对不起,解开了领带。万志萍也把衬衫袖子卷起了些,露出一截手臂。陈中笑嘻嘻地说:“万老师,我们打几局如何?向你请教。”万志萍也笑,说:“那你要饶我几个,男的和女的打,不公平的。”陈中说:“倒是我要请万老师手下留情,不要叫我输得太惨。”两人这么说着,就由万志萍先发球。
结果两人打满了五局,陈中三比二胜。从比赛的情况看,陈中实战能力要强于万志萍,万志萍竞技状态不够好是一个原因,这几年疏于练习也是一个原因,体力当然也有些不济。陈中打球属于后发制人,主动进攻不多,中台防守稳健,耐力好,有点“打不死”的精神。如果来球质量不高,陈中正反手反击也都颇具威力。这样就给了万志萍比较大的压力。不过,陈中这场球赢得也很辛苦,第五局打到18平后才险胜。
最后一个球落地后,陈中放下球拍,脸上浮起笑容,长吁一口气,说:“这球应该是我输的,万老师打得比我好。看得出万老师长久不打球了,体力也不如我。如果万老师状态恢复,我应该不是对手。惭愧惭愧。”
万志萍说:“陈总技术全面,攻守兼备,照顾我是女的,有意让我一点的。”
陈中摇头道:“我真是竭尽全力了。”
场边的柳扬等人说:“两位选手不要互相谦虚了,比赛成绩是硬道理,这场球陈总胜。”
陈中已坐下,又说:“这不说明问题的。万老师球艺高超,你们看她用力不怎么大,但发力在点子上,打过来的球旋转性很强,很难对付,我是很被动的。像这样再打下去的话,如果万老师有体力保证,我就抵挡不住了。”
万志萍就也再说:“不会的,我对陈总没有制胜之招,陈总基本功扎实,落点好,反手也很凶的。”
大家就都说:“陈总今天算是棋逢对手。”
小春和小莫两个女的这时也说:“陈总,你今天赢了也要感谢我们,只有我们两个还有林老师是你的球迷。”
柳扬就问:“怎么样?还打吗?”
陈中说:“问万老师。”
万志萍摇头道:“我打不动了,你们打吧。”
柳扬说:“那喝点水。”
大家就在那儿又坐了一会儿。其间小春和小莫笑嘻嘻地上去练了几下。她们都不怎么会玩,又穿着高跟皮鞋,有人说她们像在跳芭蕾舞。她们大概也被自己摇摇晃晃的样子惹笑了,就说:“你们不要把我们和万老师比啊,人家是运动员。”
这时房间里响起一种怪声,一看,原来是居宏才不知何时靠在沙发里睡着了,打起了呼噜,一只眼睛却还睁着,像在看他老婆和小春打球。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居宏才就醒了,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大家又笑。
柳扬看一下手表,时间不早了,就说:“走吧?”
大家都说走,就起身出去。
到了停车场,互相道别。陈中过来和林越握了下手,说:“下次我约各位,还要继续向万老师请教。”林越说:“还是陈总棋高一着。”陈中诚恳地说:“这种谦虚的话我们就不说了。”他向万志萍点了下头。
大家就各上各的车,离开了那儿。
车上小徐对万志萍说:“我看你要是练一练,能赢他的。”
万志萍说:“是吗?他蛮厉害的,球很熟,要赢也难。再说女的和男的打球,在力量和心理上都要吃亏一些的。”
林越也回头说:“他打得比你稳。你球拉得比较刁,但自己也容易失误。如果你打不死他,来回球多了,往往是你吃亏。”
柳扬笑,说:“今天没想到有这个节目,万老师让我们大开眼界。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陈总是最注意保养身体的,他打乒乓球一是喜欢,二是锻炼。但现在打乒乓球的人实在不多,他没有对手,有时就拉我们瞎打,说要训练我们,提高我们的档次。有时还找他儿子的同学打,为此还请那个同学的父母吃饭。那个学生今年获得区初中生乒乓球比赛亚军,这学期转到无锡一所贵族学校去了。陈总每次说到他都很佩服,好像和人家是师徒关系,他是徒弟,人家是师傅。”
大家都笑,为柳扬所说的陈中对待打球的天真、认真的态度。
车开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半程,柳扬看了下表,说:“十一点半,你们饿不饿?我有点饿了。让我联系一下他们,吃点夜宵再回去。”
柳扬就一边开车,一边掏出手机和其他三辆车联系。一辆一辆联系,一辆一辆说好地方,然后啪一声合上手机盖,好像做成了一件大事。
车到西亭,柳扬把车开到天阁酒店,停车下来,见陈中已到,在前厅沙发上坐着,于是彼此笑嘻嘻地打招呼:“又见面了!”稍等了一会儿,居宏才夫妇和宗庆国夫妇也相继到了。一行人就由小姐引着进了一个包房,坐下,小姐送上一本菜单。大家都说:“少点些菜。”柳扬问几个女士:“你们喝什么?”女士都说不想喝什么,就喝茶。小徐问小姐:“有什么鲜榨果汁?”小姐答:“有西瓜汁、苹果汁、哈密瓜汁。”小徐说:“要西瓜汁。”柳扬对几个男的说:“我们一人两瓶啤酒,喝完为止,再要没有。”小徐说:“你少喝点啤酒,肚子都这么大了。”陈中也说:“少喝点吧。”居宏才刚才在车上又睡了一觉,他老婆小莫开的车,他现在很清醒,说:“陈总今天有一件事要庆贺一下,所以应该多喝一点。”宗庆国也点头说:“对。”陈中笑,说:“有点故弄玄虚,什么事,请说清楚嘛。”居宏才却说:“陈总这样问,就好像有点说不清楚了。”大家笑。
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亲密中又带一点不可说破的微妙。四人中陈中职位最高,在相处中为取得某种平衡,其他三人常会不约而同地开开陈总的玩笑,而陈中也表现出了宽容大度。当然,如果陈中职位再高些,那又另当别论。
这么说笑着,柳扬点好了酒菜,又特地关照小姐,喜力啤酒要冰的。
这顿夜宵又吃了两个小时。柳扬等几个男的每人都超额完成了两瓶啤酒的量,最后自己都报喝了五瓶以上,点一下总数,实际平均每人四瓶。他们本来是想以两瓶为限,但喝着喝着就超限了,所谓放开了。大家再次为柳扬事业上了一个新台阶干杯。为两位乒乓高手刚才精彩纷呈的比赛干杯。为每一位太太干杯。为友谊和合作干杯。为在座的各位老师(陈中、林越和小春以前也曾当过老师)干杯……或者说到一件事,和座中的某两人扯上点关系,不管是什么事,多少年前的,旁边的人就起哄:“那你们要干一杯。”那两人也就豪爽地站起来。旁边的人又吆喝:“倒满。”或者他们自己也要求倒满,并放在桌上比较一下,然后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喝掉。
万志萍从没见过这么喝酒的,看一下小徐,小徐小声对她说:“他们经常这样的,没办法。”两人的头凑在一块,小徐又对万志萍说:“有时他半夜回家,倒在地板上就睡着了,我早晨醒来,还以为他没有回来,打开房门,看见他还躺在地板上打呼噜。有一次还差点被他绊倒。”万志萍掩嘴而笑,小声问:“那他开车不要紧吗?”不想这话让柳扬听到了,他说:“万老师你放心,待会儿我保证送你们到家门口,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找这位老兄——”他手指着宗庆国,“这方面的事我们都找他,他的表姐夫是交通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