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始终如一 作者:张旻-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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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搬过去后,好像突然发现比以前空闲了许多。当然,这首先是因为家里人少了,关系简单了。其次因为一迈上幼儿园后,他们中午回家很是安静。此外,到了周末,父母又总是要求他们把一迈送过去。那时已开始实行五天工作制,如果双休日儿子不在,那两天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儿子出生后,几年来他们一直围着儿子转,没有自己的时间,现在有所摆脱,却又好像觉得太空了。他们回到自己的新家,就仿佛回到了过去的两人世界,但是,正如桃花园的房子一样,有的东西显然已不可重复。
过去,他们两人在一起,整天整天呆在家里,不觉得寂寞。他们在家还很少看电视,晚上,他们整小时整小时地看书,沉默地各自坐在房间一头。在他们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心里洋溢着一种宁静、温馨的气息,相互间始终有一种无形而密切的信息交流,对方的存在,身影、气味等都是最关己的。对他们来说,爱情当然也意味着一种相互亲密接触的自由。
当他们那年搬到李桥弄的新房,再次体验两人世界时,他们却发现这个世界已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较而言,万志萍已不太爱看书了,晚饭后,她往往随便翻一下晚报,就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万志萍大都看一些生活片,家庭剧。林越电视看得不多,还保持着一定的夜读习惯,不过,他现在常把单位里的事带到家里来做。林越这时已调到区政研室,在办公室搞材料,一时比较忙。当然,现在有时候,夫妻俩也在晚上各自坐在灯下,但大都是有事而忙。更多的时候,他们一个在厅里看电视,一个不喜欢看电视,在书房呆着。在相互关注和投入方面,他们似乎都有了一点心不在焉,整天呆在家里,似乎都感到有点寂寞了。一个明显的变化是,他们各自都开始有了一些社交活动。林越更明显些。一是他有了一点应酬,不算很多,他还不是重要人物;二是他喜欢上了麻将。万志萍对打麻将是不赞成的,但是眼看这件事已成为周围大多数人的一种业余爱好,万志萍也没法多说什么。当然林越玩得也不多,一般周五晚上一次,周六或周日一次。
万志萍对林越玩麻将没有多说什么,可能也有点考虑到自己的因素。万志萍在大学时曾跳过交谊舞,和林越谈朋友后疏远了。现在,她办公室有两个女同事,是十足的舞迷,平时晚上常去舞厅,有时下午没课,她们也悄悄溜出去跳舞。她们也已结婚,比万志萍稍小,有一个也有了孩子。因为在一个办公室,相互熟了,她们知道万志萍以前也曾跳过舞,就视她为同道,有几次也邀请万志萍和她们一起去。那年教师节,学校请老师吃晚饭,饭后,万志萍第一次随那两位女同事去舞厅跳舞。从此,万志萍对跳舞又恢复了一点兴趣,和那两位女同事的关系也密切起来。当然,万志萍一般也只是星期五或星期六晚上去一次。不过,有时,万志萍在下午上班时间也会偷偷溜出去,这也足见她的性格以及那一段时间她对这件事的态度。和万志萍刚上大学那会儿校园里的舞会相比,舞厅是一个非常不同的地方,它没有明若白昼的灯光,没有满屋子的熟面孔。一个初次进入舞厅的人,大都会觉得有点不知所措,眼前一片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但是慢慢地他的感觉就会有所不同,他的视力和心跳会不知不觉地融入到舞厅的光线和节奏中。也许,对万志萍来说,舞厅这种娱乐方式比较适合她,是因为她就是不需要有一个固定的异性舞伴。在这儿,她完全可以非常放松地坐在一边,她可以不为人知地观察别人,可以接受陌生男士的邀请又不用和他说话,可以拒绝对方而不需要理由;她也可以和她的女搭档引人注目地跳华尔兹。舞厅里最常见像她们这样成双结对的同性伴侣。虽然时下流行的交谊舞和过去有所不同,不过万志萍的乐感和舞步基础使她很快就如鱼得水。
过去,万志萍放弃跳舞时,林越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现在,万志萍又恢复了这个爱好,林越对此也不以为然。林越心里对舞厅还是有一点成见的。有时,夜里十点半或十一点钟,万志萍从舞厅回来,头上冒着热气,脸颊泛出红晕,林越就总是有点酸溜溜地看她一眼,说:“今天和谁一起跳舞啊?”万志萍这时会一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多了,不认识的。”林越又说:“不会吧,一回生二回熟嘛。”万志萍就安慰他说:“我们到舞厅去,又不是去找朋友,我们只管跳舞,不管别的。”林越还常会对舞厅里的男人下结论,说:“舞厅里的男人素质都很差的。”万志萍也不介意,还继续安慰他道:“是的,和你是不好比的。但是素质好的男人不去,有什么办法?反正我们也不要认识他们。”
万志萍说的也不假,她这一段和女同事上舞厅去跳舞有一年多时间,这期间和她跳过舞的男人不计其数,万志萍的确都不认识他们,也没有和他们中任何人有过联系。万志萍每次去舞厅,也没有和谁有过约定。有时碰到一个舞艺出众的男人,也就是在心里暗想一下,希望下次再碰到他。有的男人舞姿太拙劣,以后就拒绝他。
那时,舞厅里开始流行一种两步舞,一场舞会这种两步舞总会出现四五次,其时,音乐变得极其柔缓、轻盈,灯光几乎全熄灭。从形式上看,这种两步舞好像是一种幕间休息,给现场的人放松一下。但实际上两步舞是舞会中最富有色情色彩的,对不少人来说它是一场舞会的中心和高潮,有的人就是喜欢两步舞,冲着它来舞厅。每当两步舞的曲子出来时,舞厅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部分是已有目标的,另一部分没有目标的,就绕着舞厅寻找目标。舞厅里一般总是男多女少,最后一批没有及时找到目标的,他们的眼睛往往还在舞厅的角角落落里搜寻。这时,舞池里人总是最多的。多数男人会要求女伴和他跳贴身舞。也有个别女性会对所有邀请她跳两步舞的男士摇头。不过,万志萍是从不反对跳两步舞的,可以说,她不仅有点偏爱两步舞曲,而且在倾听这些曲子时,她很喜欢身体融入其中的感觉。当然万志萍对跳这个舞有一些要求和准备,首先她拒绝太胖或太矮的舞伴,其次她总是先摆好一种架势,使对方难以和她贴身。许多男人这时都会凑近女伴耳畔,和她套点近乎,如问她姓什么,做什么的,是否经常来这儿,又夸她舞跳得好,还会和她谈他自己,表示自己如何了不起。万志萍总是将蒙着头发的半边脸侧向对方,对男人的搭讪她有时会应几句,如觉得对方太烦,她就会说:“对不起,我喜欢听这支曲子,请你不要说话。”不少男人在这时会向她发出一些邀请,如约她下次跳舞,约她唱歌,请她散场后去吃夜宵等等。也有一个男人听说她喜欢旅游后,问她最想去什么地方,万志萍答:“俄罗斯。”那个男人说:“俄罗斯啊?什么时候我带你去!”万志萍对男人的邀请总是说:“谢谢,没有必要。”
万志萍因为是和两位女教师一起去舞厅,她在林越面前就似乎有充分的理由表明自己的行为是非常正当的,和林越理解的不同。女教师在社会上应该属于素质比较好的。但实际上,万志萍也向林越隐瞒了部分实情。那两个女同事对舞厅的投入不是万志萍开始能够预料和想象的,她们事先也没有和万志萍讲过什么,平常,三人在一起时甚至都从不谈论和舞厅有关的话题。在舞厅,两位女同事对万志萍毫不避讳她们的一些行为,好像这是很平常的事。万志萍跟她们去过几次后才发现,她们和舞厅的关系是很不一般的,她们在舞厅和在学校判若两人,她们在学校不过是平常的两个女教师,但是她们在舞厅却表现得不同凡响,“尽态极妍”,如痴如醉,在那儿万志萍都不敢认她们。
和万志萍相比,她的两个女同事很早以前就是舞厅的常客,后来她们恋爱、结婚,也都没有改变她们和舞厅的关系。万志萍注意到,她们和舞厅里一些男人的关系很熟,每次去舞厅,总会有一些男人过来和她们打招呼,每个来邀请她们跳舞的男人,好像都和她们认识,或者说根本没有认识与不认识的区别。这样的男人很多,在万志萍看来还不断有陌生的新面孔出现。她们和那些男人跳舞,配合总是很默契,形体姿势表示出相互关系的亲密。尤其在跳两步舞时,她们经常和男伴贴身相拥。有时,男伴的个子比较高,她们背后的衬衣下摆吊了起来,露出一截白腰,男伴的几根手指头就搭在那儿。两个女同事一个姓何,一个姓沈,小何比较丰满,小沈身体单薄些,不过,她们有一样高隆丰满的胸脯,在跳两步舞时,她们的胸脯都毫无顾忌地贴在男伴胸上,她们的脸颊也和对方相贴。这对万志萍来讲是始料不及的。不过,万志萍也注意到,小何和小沈在舞厅里却也和她一样,并没有固定的舞伴,据她所知,她们来舞厅也不和任何男人有约。她们可以说是舞厅真正的常客。
小何和小沈在舞厅的表现对万志萍不会没有任何影响,不过她自己肯定不会去模仿她们。她发现自己和她们的区别在于对待舞厅的态度,她没有像她们那样亲近它。的确,万志萍在舞厅里还没有过要去贴近一个男伴的感觉,她当然也不会无动于衷地让对方贴近自己。对和两个同事跳过贴面舞的男人,万志萍也没有抱有好感的,有的她记住了,当他们以后也来邀请她跳两步舞时,她不会为此有意拒绝他们,不过她的态度会很冷淡。要是在以前万志萍听说这种事,她一定会对那两个同事产生嫌恶之感,但现在她亲眼所见,反而只是表示一点不以为然。当然这也让万志萍深深地感到,这毕竟不是自己的方式。
万志萍在学校有一个关系较近的女友,两人当年曾是学校宿舍的邻居,可谓“朝夕相处”。后来大家都搬出了学校,各忙各的,又不在一个年级组,来往就少了,不过吃饭、开会时还常坐在一起。一天,两人在食堂吃午饭,这个叫徐玉霞的女友问万志萍,中午可有事?万志萍答,没事。小徐说,陪我去逛逛商店吧。万志萍问她,想买什么?小徐答,想买条裤子。万志萍就说,好啊。
以前,两人也常中午出来逛街,不一定买什么,看看东西,说说话。这天,小徐买了条裤子,万志萍买了个包。在回来的路上,小徐说:“明天又是礼拜天了,你最近礼拜天在家做什么?”万志萍答:“也不做什么。”小徐无端地叹了口气,说:“唉,一点儿也没劲。”万志萍说:“我最近去跳过舞。我们办公室的小何和小沈带我去的。”小徐不由得说:“和她们去的?她们两个是舞迷。”万志萍说:“是的,不过我是难得去一次的。”小徐脸上露出笑容,说:“你当心被她们带坏哦。”万志萍推了她一把,说:“什么意思!跳舞有什么问题?舞厅里老师很多的,你不了解人家,不要说话这么难听嘛。”
不过小徐显然话里有话,万志萍就又要她说。
小徐说:“告诉你也没关系。你知不知道小沈最近在舞厅里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比小沈还小好几岁。小沈自己对人家说,她在舞厅玩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对一个舞伴那么动心。实际上那个人在别人看来也一般,还没有工作,但是小沈却非常喜欢他,说他长相怎么样,气质怎么样,说他身上有一种东西是不可抗拒的。小沈还说,自己以前从未和一个舞伴单独约会过。但是她现在开始和那个人约会。因为那个人没有工作,两人吃饭还是小沈买单。小沈还给那个人买衣服打扮他。不久前,小沈的老公出差,小沈还把那个人带回家,和他上床了。”
万志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小徐犹豫了一下,答:“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家隔壁的一个邻居,她和小何是同学,巧吗?是小何告诉她的。”
万志萍说:“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我难得和她们去一次。”
小徐说:“我还听我邻居说哪,小何去年暑假也和一个舞伴跑到普陀山去,对家里说是和学校的同事去的。”
万志萍看了小徐一眼,不可思议似的,说:“是吗?那你有没有听说我什么事?”
小徐笑,答:“还没有吧。”
不论小徐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以后,也许,万志萍对跳舞还兴趣未减,但是她显然更不喜欢,舞厅作为一种交际场所,它的幽暗环境和隐秘方式。万志萍开始对这件事感到有点不舒服。
后来,有两次小何和小沈来约万志萍去跳舞时,万志萍都推说有事没去。此后她们就没再来约过她。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万志萍和舞厅之间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虽然她一星期只去一两次,但是她的注意力因此变得比较集中。这种状态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得有点不可思议。如万志萍去买化妆品时,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件事;去商店买服饰时,也会不由得想到这件事;听到一支熟悉的舞曲,她的精神会为之一振,思绪飘远,眼前仿佛会浮现出舞厅里的情景。和舞厅的这种关系一朝割断后,人就感觉到特别空洞,尤其是到了周末。这期间再看看周围,看看自己的生活,仿佛忽然间又发现了许多“可怕的变化”。
那个时候,社会上一些有一定权力或经济地位的人物,开始被人尊称为“老板”。这些形形色色的“老板”,从此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越来越显赫,影响越来越广泛。如他们平常吃的、穿的、用的等,他们的言行举止等都与众不同。往往他们点烟的一只打火机,都要超过一个老师一年的收入,他们戴的一块表,抵得上一个老师全家的家当。这些人物在社会上构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处于这座金字塔结构的顶尖,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普通人望尘莫及并难以想象的。与此同时,适应这些人物生活方式的星级酒店、娱乐场所、度假村等也一个一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出现。
万志萍学校就有一些不同年龄层次的女教师,不是老公是“老板”,就是公公婆婆有这样那样的头衔。在那时学校的女教师已经很少嫁给男教师了,男教师的婚姻已变得有些困难,尤其是小学男老师——在九十年代初,中等师范学校里女生和男生已经不成比例。相反,女教师在婚姻方面越来越“供不应求”。万志萍学校的年轻女教师,往往分配来时就已经有对象,或者参加工作后不久就谈上朋友。似乎每一位年轻女教师,婆家都是有一些背景的。在办公室里,女教师之间常谈论一些家庭生活。也就是从那时起,人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物质化,女教师谈论的家庭生活,也大都是关于物质内容的。学校里,男教师的居住情况大都比较差,有几个单身的大龄男教师还住在父母家,可不少年轻女教师一家三口已住上三室两厅的新房。从她们之间平常的闲聊中得知,这些年轻女教师的物质生活十分优裕,周末她们经常跟着丈夫或公婆上饭店吃饭,坐着丈夫或公婆的公车作一日游。她们是学校中比校长还更早配备手机的一族,是老师中最早穿名牌的。她们经常更换行头,衣服既多又好,皮包花样翻新,而且更令普通老师惊羡的是,她们得到那些东西,往往自己花钱很少或根本不用花钱。
万志萍去过几个女教师的家,她们的家中不仅应有尽有,而且什么都是最好的,她们家里的彩电已换上29英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