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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珠圆玉隐+作者:是今-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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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容和小词出了房间。林芳却还坐在他的床头,滔滔如江水的劝说开始了。无非是要他跟着萧容去锦绣山待上几年,学了她的轻功和用毒,以后自保绝不是问题。
  计遥耐着性子听完,斩钉截铁两个字:“不去。”
  林芳气哼哼地走了。
  计遥一大早就醒了,动弹不得。他在自家床上被人点了穴道,独门手法,名字很好听,叫翻云覆雨手。然后他被计恩默抱到了马车上。
  计恩默看着萧容,笑道:“玉不琢不成器。表姐只管带到山上调教。”
  小词看着马车里的计遥,面色一红。他长发未束,更显清秀,一身月白的中衣软软帖服在他的身上,让马车里凭添了几分暧昧。
  原来他是被点了穴,她扑哧一笑,想起林芳那句一招制敌的话。
  计遥只有眼珠子能动,心里很是不服气,谁会在自家床上防备自己的亲娘?不然,他好歹也习武多年,不会被偷袭的这么彻底,眼下被一个小丫头嘲笑。
  小词偏着头俏皮地逗他:“原来你也要跟师父上山了,那以后,你是不是要叫我师姐?”她笑呵呵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欢欣象是一股清泉,不停地咕估冒出来,一直漾到脸上,变成忍也忍不住的笑容。
  计遥扫了她一眼,带了些无奈和悲愤。
  回到锦绣山的陶然居,萧容才解开计遥的穴道,然后顺手给他喂了一颗药丸。
  “以后每个月我给你服一颗解药。要是不吃解药,脸上就开始长疮,长的以后再也没人肯嫁你了。”萧容双手叉腰,半开玩笑半认真。计遥很无奈,只能腹谤:“我是你外甥啊。不是亲的,也是表亲吧?”
  他住是住下了,可是让他学用毒,他却是宁死不从。他在少林武当熏染了几年,下毒和使暗器一向被他所不齿。所以,僵持了三天,萧容无奈,拿出一本剑谱道:“我不勉强你了,你学会这个,就可以下山。”
  计遥接过来薄薄的小册子,一阵狂喜,以他的悟性,练会一套剑法还不是两三个月的事。待他翻开,却发现这本剑谱十分晦涩,一招只有一句话,连个画图都没有。而且,萧容根本不提点一个字,全凭他自己摸索。
  他依靠自己前几年在各大门派打的底子,慢慢参详,可是进展慢如蜗牛。一个月也没摸着头绪,照此下去,他难道要老死与此?他硬着头皮去找萧容,想让她指点一二。
  萧容扫了一眼剑谱却飞快移开目光,低声说道:“这剑谱是拣来的,我也不会。”
  无师自通?计遥一愣,反而激起他的好胜之心。他生性聪悟,又潜心钻研,终于渐渐领悟了流光剑法的要诀。无他,只有一个字,快!快如流光!领悟之后,他进步神速。不到两年光景,三十六式都被他演习的纯熟。
  陶然居的后面是一片桃林。此刻正逢花季,小词进了桃园,只见剑气如虹,落红似雨。
  计遥的身影挺拔飘逸,招式流畅,势如江海。剑气所至,落英缤纷。
  他行动举止之间愈加沉稳,眉目褪去了青涩,英挺俊朗;身量也愈加挺拔高大;已然不是两年前的闲散少年郎。
  三十六式毕,他长剑入鞘,回首走过来,一身白衣在灼灼桃花中如一只白鹤欲展翅而去。
  小词手里的一枚药丸轻若无物,遥看他自信明朗的容颜,她知道他早已不因这一枚解药而留下,应是流光留住了他。
  剑光一闪,他的剑刃平放在她眼前,小词恍然如梦初醒,将药丸放在剑刃上。他拿过来,仰首吞下,神情淡淡。
  她心里犹豫了片刻,说道:“计遥,你知道解药是什么做的吗?”
  计遥斜过眼神,算是询问。
  “是用蜂王浆合着几种药草团的丸子,虽然味道不好,吃了可以强健身体。师父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在这里住下去好好练功。”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似是早已不在意,又似是早已知晓。
  他这样的神情最是惹人心动,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面容,她常想,日久天长,那影子会不会由眼入心?她微微脸色一红,似怕被他看破小小的心思,如第一萌新绿和第一朵初蕾般珍贵而美丽的心思。
  陶然居里萧容正在熬着一锅黑乎乎的药汤。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琢磨草药,常常是熬上一大锅的药汤让小恬泡,一泡就是几个时辰,她还有一个喜好是发呆,常常看着山顶的白雪默默发愣,发愣后继续熬药草。她是个奇怪的人,很多时候她都在笑,那笑却不是从心里出来的,只是一个表情而已。
  计遥站在她的身后,犹豫片刻说道:“姨母,我想回家看看。”
  “好。”
  “我想游历江湖。”
  “好。”
  “那我回了家就不来了。”
  “不好。”
  “为什么?”
  “把云起九式也练了吧,以后逃命的时候跑的更快些。”萧容的话很不耐听,其实却是实话。技多不压身,不经意的一些东西常常会在紧要关头救命,她虽然久别江湖,却知道江湖的险恶,其实,险恶的是人心。
  计遥默默一想,云起九式是姨母自创的轻功身法,灵逸多变。若是与流光一起使,必定更快。此念一起,他顿觉得心如乘风,又有了进取之处,武功原无止境,总有更高境界。
  萧容皱着眉头瞥他一眼,见他沉默不语,冷冷道:“练好赶紧走,你以为我喜欢留你,你那么能吃!”
  她今日心情好象不好,话语很呛。计遥笑了笑,出了陶然居便去桃林。
  计遥练习云起九式仿佛是一蹴而就。小词很郁闷,找到萧容诉苦:“师父,我练了几年才练成,计遥怎么两个月就成了。我竟这么笨么?”
  萧容抚摩着她的头发,叹道:“你这孩子,人比人气死人你不知道么?你生下来就一直昏睡,直到八岁才醒,什么都比常人慢,不过傻人有傻福,你跟别人比什么,跟自己比就是了。你可比小时候强多了。”
  这话明显不具安慰效果,反而让她更为郁闷。傻人有傻福,说来说去,她还是一个字,笨。
  她觉得计遥的天分简直就是为了反衬她的愚笨,于是,她心情更为郁闷,坐在后山的松树岩下发愣。
  玄钟从洞里出来,哼哼地走过来,匍匐在她的脚下,讨好地添着她的鞋子。小词摸摸它的头,将一小坛蜂蜜放在它的鼻子底下,语气悲秋伤春:“玄钟啊,我会不会是大智若愚呢?”
  玄钟忙着添蜂蜜,没空理会她。这只小熊几乎被她养家了,胖成一个黑糊糊的肉团。
  算了,笨就笨呗,东山的阿宝也不聪明,可是天天乐乐和和的,仿佛天上的云彩都是他家的。
  想到这儿,小词抿唇一笑,打算去温泉边捉弄捉弄那个聪明的天才。
  她蹑手蹑脚地潜伏过去,计遥每天练完剑都要在温泉里洗澡,果然,今天也不例外。
  她从树上寻出一条绿色的小蛇,远远地往温泉里一掷,接着大喊一声:“计遥,有蛇啊。”
  计遥正在运气,猛地从温泉里站起来,一阵手忙脚乱。小词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计遥握着小蛇扔到草丛里,冷冷地扫她一眼。小词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上身却是未着半缕。树阴下光影班驳,他肌肤上的纹理修长而紧致,如一头雪豹。胸膛上挂着水珠,如一块温润的美玉上放了些许水晶,似有七彩的光晃了她的眼睛,她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只觉得脸上滚烫,心跳的又快又急,她转头就走,脚下的路有些恍惚,仿佛是踩在棉絮上,软软的无力。
  计遥回到陶然居的时候脸色如常,小词惴惴地偷看一眼,觉得他的目光格外冷冽。
  她想了想,走到他面前,给他道歉。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粘粘的尾音,低着眉梢顺和温婉。刘海下的眼睛象温泉边的溪流一样,清亮亮的看着他,似乎有讨饶还有撒娇。计遥从没有听过她这么娇糯的声音,也从没见过她这样温柔的神情,他唬了一跳,看着她有些异样。渐渐心里一软,算了,她还是个小丫头,不和她一般见识;何况,他也并没有生气。
  小词看着他神色回暖,而眼神也居然透着一股纵容和无奈,心里的欢喜如初升的明月一般,在心里铺展开来一片玉色皎洁,就象是那一晚在屋顶的月光。
  吃过晚饭,计遥跃上屋顶,躺下看着漫天如雨星辰,耳边是清爽山风略带野性。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与世隔绝,小隐与林。少了红尘骚扰,多了内心清净,最是练功的好所在。他从怀里掏出剑谱,就着月光慢慢翻着。这本剑法谱完全是他一个人摸索而练,时间一长,他有了小小的成就之心,他很想找个人切磋一下,看看他的剑法究竟怎样。
  可是在这里,没有对手,小词对流光剑法看都不看一眼,师父也不让她练,他隐隐有些遗憾,若是小词也和他一起练习流光,两人还能切磋切磋,可是她只是跟着师父一起研究药草。
  剑法渐成,他心里的孤独更甚。他很期盼着能下山找一个人过招。他好象捡了个宝贝,却不知道价钱,急着想找个人来鉴赏一下。
  所以,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郁闷,没有对手的寂寞让他无比惆怅。他长叹一声,惊起了树梢的几只夜鸟。
  夜鸟远飞,他心意已决,江湖浩淼,他要一探浮沉。
  鸡叫三遍,他拿起铁剑去了溪边,一阵行云流水的剑法施展开来,溪水中的水气被剑气激开,在他身侧有如一团迷雾。
  “计遥,师父找你。”小词从陶然居跑上来,站在溪边对他微笑。清晨的第一朵花开。
  正好,他也有话要对师父说。他提了剑跟着小词望陶然居而去。
  山路不甚清晰,有隐隐的雾气在流动,有时绕过她的腰间,象是一条玉带,她好象快十七岁了吧?她的背影好象比以前多了点什么,腰肢很软,步子也很飘逸,如云长发不再挽成两个圆环,用一支白玉发簪盘起,发丝太软,总有几丝调皮地在她鬓角上飘来飘去。有好几次,她挨的近了,飘到他的鼻子下,他连打几个喷嚏,恨不得将它们一古脑一剑挥了,却又忍住。其实,发丝在她脸颊上动来动去的很好看,合着她灵动的双目。
  一只鹰从山涧飞过,他就势收回不由自主的目光和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追随着鹰的身影看向远空。

  初吻

  “我要去药王谷一趟。”萧容见到计遥扔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陶然居,神情阴郁。
  计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眼看着她黯然默然的离开,背影有些萧肃孤零。她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平时很少与人来往,也几乎从不下山。
  等她回来再说?计遥目送着她;身侧的小词不舍的念叨着:〃我也想去。〃
  山风渐紧;雷声过后,一场畅快的春雨渲染着青葱山色,群山若洗,绿意沉沉。
  计遥在桃林中练完流光三十六式,心里的急噪更甚,近来他的剑越来越快,快到似乎每一个招式并不随心,似乎剑有了生命,带动他的手和心,自成一气。他想要找人切磋的急切已如一团烈火,日夜哄烤着他。
  “计遥,你帮我个忙!”小词从桃花后嫣然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句诗突然在他心里一晃而过。
  计遥收了剑,跟在她的后面。
  她指着厨房里一大桶的黑汤:“帮我搬到屋里。”
  计遥恩了一声,又问:“师父走了,你还泡?”
  “师父说对我身体好。”
  计遥没吭。她在姨母面前很是乖巧,但是在他面前却有时耍些小性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放下木桶,他转身就走,差点撞上她。她已经褪了外袍,只着一件贴身的衣衫,软软的衣衫晚风一拂就贴在了身上,曲线曼妙玲珑在衣衫下若隐若现。
  计遥耳根儿一热,眼睛没地方放,偏偏她还挡着他的去路。真是懵懂无知的一个野丫头,计遥莫名有些气恼,却又无法开口明说,当着男人的面是不能脱掉外衫的,即便这人是你师兄。
  二十三天之后,计遥终于按捺不住去问小词:“师父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他有些头疼,他已经一刻也无法耽误地想要下山。
  “我想下山。”
  小词一震:“你要去哪儿?”
  “四处游历,快意江湖。”
  他的话语干净利落,豪气干云。小词愣怔在原地,骤然失神。有时她会一时欢欣忘记他终归要离开,有时她会错觉他已经是她的家人。朝暮相对的两年朝夕,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在他背后默默凝眸。今日,他终于要走了,羽翼已丰,只待展翅九天,方寸山野,终究不是困龙之渊。
  她的身子有些软,象是一颗飘飘忽忽的浮尘。
  “你真的要走么?”
  “是。”他迎着光,擦拭着手中的铁剑,清俊伟岸,如喷薄的朝阳即将腾空。
  小词慢慢走出陶然居,步履轻浮。一身葱绿的春衫在风里飘飘飞飞,一如她的心绪。她漫无目的地在陶然居附近游荡,直到夜幕西沉,倦鸟归林。
  陶然居,一灯如豆从窗纸上透出昏黄的光。他在默默收拾包袱。烛光映在窗上,他的身影仿佛已经映在她的心上。
  树影幢幢,风声萧萧,她独立在更深露重的夜色中,很想进去问他一声:“你能不能留下?”
  他吹熄了烛火,静谧的山中,只余漫天星辰,一轮冷月,她终究没有迈进他的房门。
  一夜无眠,她却滋生了勇气,如果不问,她会一生后悔。
  天色蒙蒙,山路在一帘薄雾中象是一条涓涓溪流,蜿蜒至远。
  她站在空空台上,身子隐在浓密的树阴之中。早春的晨风稍显料峭,树梢上有鸟雀轻鸣,清脆欢快,而她的心却如早春的一抹恻恻轻寒,在心尖和骨缝里丝丝缕缕的萦绕。
  空空台顾名思义,是个空空如也的高台。台下草长不茂,花开不香。只有一棵高大的槐树立在台子边上,算是唯一的风景。但是,高台下有唯一一条出入锦绣寨的必经之路。她在这里等他。她曾有一个心愿,有一天,与他在空空台上一起看锦绣山的第一抹朝阳。
  轻纱薄雾中,一个俊朗的身影从山路上匆匆而来。
  他的身姿轻逸如鸿,白色的衣衫在雾气里轻轻浮动,恍然如仙。晨光并不明朗,一片空蒙山色中他由远而近,仿佛一副流动的写意之画。
  他一心赶路,并没有觉察到这么早的天光,高台的树阴下会隐着一个人。
  小词看着晨光里略显模糊的容颜,轻轻地唤了一声:“计遥。”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眉色却不动分毫。
  她凝眸在他淡然平静的眉目间,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时都堵在喉间,如一团乱麻,匆促间不知从那一丝开始理,又如何理的清。
  他的眸子清亮冷冽,象是早春的山风,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他见她不言不语只愣愣地看他,悠远而幽怨的目光让他很不自然,他顿了顿说道:“小词,这么早你出来干吗?你不知道女子要谨慎出门么?”
  他这算是担忧么?她半喜半嗔:“计遥,你这么早出门意欲何为呢?”
  他负手而立,敛了眉头:“小词,我要出山,昨天已经告诉你了。”
  他果然是去意已决,小词心里戚戚一苦,有点底气不足地找了个牵强的理由:“师父不在就偷偷摸摸地下山,是大侠行径么?”
  “大侠不拘小节。”
  他慷然回应,微微仰首直视着她,眸光如山中最清冽的泉水,淹没过来。她轻咬樱唇,从他的一泓眼波中挣扎出来,深呼一口气,她知道,他今日一走,也许就永远不会再回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多留他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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