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圆玉隐+作者:是今-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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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词,我们去药王谷一趟。也许,这几个月,他制出了解药。”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明知道可能性很小,却仍不甘心放弃,仍想去试。
她幽幽叹道:“十年都没有成功,几个月会吗?”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他近乎哀求。
“好。”她不忍拒绝,却怕去了更加绝望。
“我们明天就动身。”
她想了想,突然道:“我想叫上小周一起去。”
“为什么?”
“有他更热闹。”其实,不是。她很怕此去药王谷,自己已经没有回程之路。孤单的他如何承受这样的伤悲?小周同去,她才放心,她若不在,还有小周可以陪他回来。
他点头说好,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她的念头。他不去点破,只当不知。
翌日两人下山,路过定州城,去了小周的家。小周并不知道小词的病情,他听说邀请他一起去药王谷,倒有点不怎么乐意去。
“啊,哪个老头脾气很怪,他那孙女,脾气更怪。我不喜欢。为什么要去那里玩?”
“不是去玩,想去找一味药。”
“啊,我想想。”
“别想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计遥皱着眉头,道:“不要婆婆妈妈,收拾收拾快点。”
小周嘿嘿笑着:“我不是婆妈,我不是觉得有我在,你们干什么都不甚方便么?”
小词脸上一红,瞪起了眼睛:“我们干什么了?”
小周翻翻眼睛:“我不说,我心里知道。”
计遥道:“罗嗦,快点,马车等着呢。”
小周其实是个闲不住的人,巴不得四处游历。飞快的收拾一个包袱,三人坐上了马车。
三人一路同行,有小周在果然很热闹。往北而去,秋意更浓,萧瑟起来的景致让人心里更加的慌张和急噪。唯有小周的笑声能驱散一些凄凉。
药王谷也已经是一片深秋的景色。山风萧萧,红叶如血。
计遥离药王谷越近,心越发紧张。那种近乡情怯的惶恐和期待纠结在一起,浮现在他的眉间。
小词已经不敢抱任何希望,若有希望再绝望,更是悲伤。
桑果见到三人同来,很诧异。她看着小词问道;“你不是和舒书走了吗?怎么又和他一起?”她看了一眼计遥,眼眸中浅浅带了一丝同情的神色。
小周朗声道:“我们兵分三路,如今会合了。”
桑果瞥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哦,舒书带着小词去了京城,计遥去了少林,我呢,去了锦绣山盖房子。”
桑果淡淡哦了一声,又对计遥道:“你们来这里,所为何事?”
“我想见见薛神医。”
桑果抿唇嗤笑一声:“来问一梦白头的解药?不相信我的话?亲自来问才放心?”她咄咄逼人,口气又有些失望又有些气愤。
计遥忙解释:“不是,我当然信你所说的话,可是距幽州一别也有三个多月,我想来看看薛神医是否有了进展。”
“哼,你自己去问。”桑果拂袖而去。
小周指着她的背影,小声道:“真厉害,吓人!”
计遥对小周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然后牵着小词跟在桑果的身后。
薛之海并不在屋里。桑果又朝着屋后走去,小词记得,这一条□正是通往罂粟花圃的那一条。她走的有些虚弱,似步步踩在刀刃上。
花已经枯萎。所以,花圃中的墓碑一眼可见。薛之海就站在那里,负手沉思。他的头发白了许多,比几个月前。
小词愣愣地看着他,想恨想怨,却连恨怨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过头来看也没看来人是谁,只看着桑果冷冷说道:“又是来求药的?怎不打发走?”
计遥忙道:“薛神医,在下是萧容的外甥计遥,她,是萧容的女儿。”
“你说什么?”薛之海的神色突然激动起来,几步跨过来,死死地瞪着小词。
“我见过你,你和舒书来过一次。”
小词点头:“是。”
“你叫云想?”
“我叫小词。”
“小词?你是她的女儿?她有几个女儿?”
“只我一个。”
他神色更为激动:“那你的毒是怎么解的?她以命换给你?”
小词低声道:“不是母亲,是我父亲,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薛之海突然厉声大喊:“她为何要死?她为何要死?她一直骗我,她答应我的事没有一件做到。她太让我,失望。”他喊完这几句话,就象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撑,肩头陡然松懈下来,容颜苍老,神情无助。
“她一直骗我,她把墓碑放在这里,让我日夜不宁,她一定恨我,恨到死。其实,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到人力,没想到天意。”他有些失常,恍若无人般自言自语。
计遥忙道:“薛神医,一梦白头的解药……”其实,计遥见到他的那一刻,还有他方才的一系列话语和此刻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不死心想要确定。
小词屏住了呼吸似要晕厥,计遥紧张到全身僵硬,只见薛之海面色青灰,缓缓道:“没有解药。”
一句话将小词扔进万丈冰川,即便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抱着期望,可是又不由自主抱了期望。因为有那么留恋那么多的不舍,让她实在不甘这么离去。
计遥不敢看小词的表情,他强撑着对薛之海道:“我们,我们能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么?”
小词心里苦极,她摇了摇计遥的袖口,道:“不必了,你还不死心么?”
计遥缓缓回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就是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你听话,留在这里可好?”
薛之海象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离开。
桑果看着计遥,眉头轻蹙,低声道:“住的地方倒有,可是,解药的确没有。你们想要留下,就只管留下吧。”
桑果安排了几个人的住处。等她离开,小周就道:“好象比以前态度好的多了,可能是我们一路把她从幽州送回来,有了感情。”
计遥无心接话,周身都是从没有过的无力和无助之感。他体会到了萧容的绝望,也理解她宁愿自尽也不肯再体验一次那样的痛苦。这种凌迟般的煎熬,眼睁睁看着最爱之人踏入绝境却束手无策,任由时光一寸一寸滑过。
夜深,他无法入睡。略一思忖就到了薛之海的房门外,敲了两声。
薛之海半晌才问了一声:“谁?”
计遥答道:“薛神医,是我,计遥。”
“什么事?”他没有说进来,也不开门,隔着门冷冷的询问。
“晚辈求了一粒大还丹,对一梦白头可有用?”
“大还丹用于护住心脉,不是解毒的。”
计遥绝望到想将那一扇门劈成齑粉,然后将薛之海……计遥本是个宽厚仁和之人,从没有恨过一个人,而现在,他的怨恨已如滔天巨浪,表面却要平静无波。薛之海是罪魁祸首,可是他又是唯一有可能解毒的人。他不能惹怒他,他只希望上天开眼在小词最后的时日里能有一丝转机,而这一丝转机也只有薛之海才能办到。他唯有忍耐,等待。
他站在房门外,半晌都无法平息剧烈矛盾的心情。
房门开了一道缝。
“穷我一生,我都在想这个解药,可惜,有很多药草都绝迹了。已非人力,乃是天意。”
”什么药草,我去找。”
“你找不到。”
门关上,只有一地凄冷月光。
成亲
计遥在房中枯坐半夜,也不知隔壁的小词睡的可安好?
桑果并未将他俩安置在一起,在靠近花圃的客房里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三间客房。屋子里弥漫着药草的清气,有些象陶然居的味道,小词说过,放置这些药草可以让人心神安宁镇定。可是,他丝毫无睡意,心乱如麻,一直在想薛之海所说的药草是什么,又为何武断地说他不会找到?
药王谷很冷,同样是山,它并不象锦绣山的瑶池那样有温泉的水汽氤氲,处处透着一种干寒彻骨的冷。
薛之海在房间里很少出来。计遥恨不得每日都去问一遍他可有进展,答案都是一个白眼。计遥从小打大从没有如此被奚落过,他忍气吞声,即便如此也要留下。
如小周所言,桑果的确比初见时和气了许多,对三人还算周到,不过时不时地吩咐两人去山崖上替她采药,全然没有感谢之意,仿佛应该如此。
一次,计遥和小周去山崖上帮她采药。小词和桑果站在山崖下等候。
桑果拢着袖子站在山下,遥看山崖上的两个人影,有些恍恍惚惚地对小词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然后,默然无声。
小词一愣,想不出自己生命将尽,有何可羡慕,正想问她,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绵长的一脉凝视却是落在计遥的身上!小词默然低头,心里一动。
谁也没有想到,一天,舒书竟然突然出现在药王谷。
他从远处走来,地上的白霜被他踏出一个一个脚印,他缓缓走过来,看着小词。小词一时太过意外,微微笑了笑,竟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依旧,透着她看不懂的深邃和复杂,他也没有急着开口,紧紧看着她,近乎有些贪婪。
她觉得他看了自己很久,有些不自在。而他却觉得只看了一瞬,想要更长。
她被他注视地险些想要逃开,舒书这才低声道:“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空气清冽干冷,他口中徐徐吐出一团白气,让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是,我也没想到。”小词转开视线,看着计遥从花圃前面走过来,松了一口气。
计遥怔了一下,微笑道:“舒公子,久违。”
舒书回头笑了笑,道:“还好不算太久,薛神医可在?”
“在。”
“那我先告辞了,我找他有件急事。”他微一拱手就匆匆朝薛之海的住处而去。
计遥和小词目送他的背影,不约而同道:“真巧,居然碰见他。”
小词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就是那印章,我给他了。”
计遥笑道:“那本是你的,你要送给谁,都可以。”
小词略有忧虑:“我只怕他真的拿那印章做文章,若是挑起事端战乱,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计遥沉吟片刻,道:“舒书若要做文章,必定是智取。他要做什么,应该是不会因一个人一件物件就罢休的。你应该宽心。”
小词点头:“我们去升个火盆吧,这里可真冷。”
“好。”计遥揽着她回到屋里,关上门,升起火盆。两人靠在一起,看着火苗,暖意渐起。
“计遥,我们回去吧。这里没有温泉。”其实,她听薛之海说到没有解药的那一刻起,就萌生了去意。但面对计遥,她总是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于是陪着他一天天留下来。她很想念瑶池,属于他们两人的一方天地,简陋却如仙境。
计遥飞快说道:“再等等吧,我们春天再回去。”
还有春天吗?小词没有接话,看着那火苗一跳一跳,那样有活力。
夜晚,计遥站在窗前,感觉到冰凉的空气里带着些湿润,在山里住了两年,他知道,应该是有雨,或是,雪!
她记不得自己是那一天醒来,只记得见到尘世的第一眼就是漫天飘雪。所以,落雪的那一天,就意味着她的离开近在咫尺了。他从没有如此害怕落雪,怕,它仍旧来了。
顿时,悲哀和无助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拿起长剑走到园中。流光剑法施展开,光影如闪电,鬼魅,出神入化。无处排解的压抑和绝望悉数从剑尖流淌发泄,劈向所到之处,一片狼籍。
“这里可不是你的家。”
突然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计遥猛的收住剑招,回头看去。
桑果一身白色长氅,站在园中的一棵树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无心去看。
“抱歉。”计遥深吸一口气,打算抽身而去。
“你等等。”
“薛姑娘有何吩咐?”
“不是吩咐,是个交易。”
“恩?”计遥愣住,她和他会有什么交易?
“一梦白头,也许能解。你若是,和我成亲,我会尽力让祖父救她。”
“你说什么?”计遥手里的长剑脱手,掉在冰冻的地上,尖利地一声响。
“我说,只要你娶我,也许她就有救。”
狂喜袭来之际他来不及细想其它,只觉得她这条件太莫名其妙。他急声道:“你明知道,我只喜欢她。”
“是,我知道。可是你再喜欢她,不解了一梦白头,她就会死。你想一想,这交易可行否?”
计遥陷入疑惑和痛苦:“你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她喜欢他?他不确定。他的心都在小词身上,从没关注过她,更无从知道她到底是出与怎样的一番心思才提出这样的交易。
桑果的话轻轻飘起:“我羡慕她,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这样对她。不计生死。”
计遥嘴里涩苦,沉声道:“我只对她,才这样。”
桑果叹了口气:“我不勉强你。你想一想再答复我。君子一言,不可失信。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白色大氅一动,桑果飘然而去。
说不清此刻计遥是什么心情,狂喜和悲哀夹杂着交织着,身子一阵热一阵冷。她说的是真的吗?小词会有救?救她的条件却是要娶桑果。
若是真的以这样的交易来救了小词,结果是,他娶一个不爱的人,她眼看着他娶别人。他和她都将生不如死。
可是,这个交易的诱惑如此大,大到生不如死也甘愿一试。可是如何对小词启齿?她若是宁死也不愿呢?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细细凉凉的第一片雪落在了他的额上。
雪细的象盐,带着苦咸,沾在他的唇上。渐渐脚下有一片白霜样的薄雪覆盖了地面,目关所及,都是一片白,就象心头的迷茫无依。
他终于迈开步子,踏上那一片白,一串脚印连绵至桑果的房外。屋里有灯,窗前有人影。
他隔着房门黯然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你若是不信,大可不必答应,我说了,不勉强。可以,你若是答应了,就不可反悔。”
他有些不确定,忐忑地问道:“薛神医不是说没有解药么?”
“昨日没有的事也许今日就有,就象今天还在的人,也许明天就死了。”
她的话象尖脆的刺径直扎过来。今天还在的人,也许明天就死了。小词……
“你为什么非要如此。我即便娶你,心里也只有她。”
“我不管别人的心,我只管自己的心。”她淡然回答,窗前的人影一动,打开了门。
“你愿意么?”她直直地逼视过来。目光如刀如剑,刺痛他的心扉。
“好。”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似乎心也跟着掏空,空荡荡的。
她有一线生机,他应该欣喜若狂的,可是这欣喜里掺了太多的痛苦,将狂喜上捆绑了巨石,坠着他的心。他站在小词的门外,无法举起手指去敲门。
静悄悄的落雪一点一点仍旧很细,不急不缓。
该如何告诉她?这样的突然,这样的不可思议,不可理喻,偏偏却又是唯一的路。
他就这么在屋外站了一夜,直到门咯吱一声开了。小词骤然看见他,惊了一跳。
“你怎么了?”
计遥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她。那样美丽的红晕原本是惯常出现在她的双颊上,烘托着一个小小的梨涡。而最近,只有清晨起床时才可以见到。她的肌肤色原本很白,现在白到几乎透明。
她将他拉进屋子,拉到火盆前。燃了一夜的碳,余烬尚在,有残余的温暖。
她将他的手拉起,罩在火盆上,他的手掌冰凉冰凉全然不